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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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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9 章

透亮的窗戶, 粉色的紗簾,潔白的房間,墻角堆滿了玩偶, 一個處處充斥著被愛氣息的房間。

夏樂樂很小的時候, 第一次看到電視,便夢想著擁有這一切,現在, 她才是這一切的主人。

女孩心中得意, 掏出手機登上自己精心維護的賬號, 一邊發了幾張略顯憂郁的自拍,一邊勸導粉絲——

【無意占用公共資源,很抱歉,事情已經過去那麽久了,我已經不在意了, 沒想到會以這種形式登上熱搜, 我妹妹已經認識到了錯誤,也請大家原諒她吧。】

此時正是熱度高的時候, 文案一發出去, 果然, 下面一水的粉絲誇她, 心疼她,罵夏南星,夏父夏母。

夏樂樂看到這條,連忙回覆:【我爸媽對我很好,不是親生勝似親生。】

她可不能破壞自己在夏父夏母眼中的形象, 夏樂樂清楚,自己的繪畫天賦只能算出色, 如果不是背靠夏家的人脈關系,她怎麽可能年紀輕輕就進入了畫協,各種拿獎?

畢竟,學術本身也是個圈子。

夏樂樂躺在床上,一條條翻看著評論,看著那些支持她的言論,看著那些謾罵夏南星的輿論,果然,無論看多少次,都會讓她覺得很爽,讓她覺得興奮,她終於贏了,又一次壓過了夏南星。

正當夏樂樂沈迷於手機的時候,忽然,門外傳來了敲門聲,夏樂樂有些疑惑,夏父夏母被她打發出去旅游了,保姆今天也放假了,是誰?

然而,當看清楚門後的景象的時候,夏樂樂勾起的唇角漸漸平了。

“是南星妹妹啊,你怎麽來了?”

當看清她身後跟著的高大男人時,夏樂樂心裏閃過一絲嫉妒,她眼尖的認出男人一身價值不菲,只是手上那塊手表官網價值一百萬!

這又是誰?憑什麽?憑什麽夏南星都這樣了,還能認識有錢人!

夏樂樂:“妹妹,你是來找我道歉的嗎?真的不用了,我真的不在意了。”

夏南星也不和她廢話:"是你幹的吧。"

能有她以前的照片,以前的黑料,一直針對她的,只有這個,她曾經最知心的好朋友啊。

夏樂樂當然不會承認,甚至試圖在陌生男人面前給夏南星上眼藥:“我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麽?你是說你整容的事情?我真的不知道啊。”

男人只是沈默地站在夏南星身後,如同一名騎士,臉上沒有半點波瀾,夏樂樂心裏如同被螞蟻啃食一樣難受,她見不得夏南星好,只要她過得比自己好一點,夏樂樂就徹夜難眠。

眼見夏樂樂裝傻,夏南星嘆了口氣,轉身對律宥查道了聲謝謝,又對夏樂樂表示,單獨聊一聊吧。

說著,兩人進了屋子,律宥查只是低低道了一聲:“小心些。”

別墅大門關上,只能透過一側的落地窗看到兩個人站在客廳裏,但是聽不懂她們說什麽,這讓律宥查安心了不少。

夏樂樂往窗戶外一瞥,笑了:“這是南星妹妹的男朋友嗎?怎麽也不給家人介紹一下啊,對了,沈鏡知道你和他的事情嗎?”

這和沈鏡有什麽關系?夏南星摸不著頭腦,不過,她已經習慣了夏樂樂胡言亂語的狀態,決定快刀斬亂麻:“你不用裝了,我沒帶錄音物品,手機我放在這裏,這下咱們能好好談談嗎?”

夏南星今天穿得十分簡單,一條純色裙子,一雙涼鞋,的確沒有其他地方可以藏著錄音器,夏樂樂臉上一直的好姐姐笑容果然消失了。

她往沙發上一坐:“怎麽?這是想求我放過你?”

夏南星沒有接話,而是,極為認真地朝著她看了過去,一雙眼睛明亮又清澈,好像能將人心的齷齪照清一般。

夏樂樂立刻別開了目光,她聽到,自己曾經的好朋友,現在的敵人,用十分失望的聲音問自己:“我一直想知道,你為什麽那麽討厭我?”

"為什麽?你問我為什麽?"

夏樂樂冷笑了一聲,指著夏南星:“你知道嗎?我最討厭的就是你這種表情,好像全世界都屬於你,好像永遠無憂無慮,你知道我過得是什麽日子嗎?”

她永遠忘不了,在自己10歲生日那天,被人搶走了身上的錢,當自己瘸著腿去找夏南星的時候,看到的卻是她站在講臺上,老師將海城美院的錄取通知書給她,她站在講臺上,接受著所有人的祝福,耀眼的幾乎刺眼,而自己,只能躲在陰暗的角落,窺探著,羨慕著。

從那一刻起,夏樂樂便意識到,她們不是一路人,她永遠都沒有辦法和夏南星成為真正的朋友,因為,她的心意藏著一個怪獸,無時無刻,噬咬著她的心,只要夏南星快活了,她叫無法快活。

後來,好運終於輪到了她,讓夏樂樂碰見了重傷的夏父夏母,自此,她終於擁有了和夏南星站在一起的資格。

“這麽多年了,你還是不明白你是一個多糟糕的朋友,你成績好,相貌好,家庭好,還是獨生女,所有人都愛你,可你,在炫耀你的成績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我的心情!”

夏南星楞了,她以為向別人分享自己的成績,是分享快樂,因為,她真的很渴望,很渴望得到別人的喜愛,可她沒想到,原來無形之中,自己曾經傷害了夏樂樂。

“你擁有了一切,那我呢?!還口口聲聲說什麽我們是最好的朋友,既然是最好的朋友,那就把你的一切都給我啊。”

夏樂樂幾乎失態了,隨即她冷靜了下來,捋了捋自己的頭發,笑了:“對了,我忘了,現在一切都是我的了,你早就一無所有了,沒有人相信你的,就連你爸媽都不信你。”

多麽豪華的別墅啊,多麽明亮的人生啊,一切,一切,都已經屬於她了。

夏樂樂笑著,笑著,眼角擠出了眼淚,她擦著眼淚,心裏滿滿的惡意,等著看夏南星崩潰,一如四年前那樣。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夏南星並沒有崩潰,她只是露出了非常非常難過的神情,幾乎刺痛了夏樂樂的眼睛,美麗的女孩站在那裏,俏生生如同一朵盛放的薔薇,她目光在窗外一直默默等待的黑影掃過,堅定了下來:

“你說得不對,我,還有朋友。”

“還有人,相信著我,期待著我。”

四年了,她已經不是曾經的小姑娘了,不是那個隨便一兩句就崩潰的人了,而且,她已經遇到了那麽多的人,雲姐,蕭老師、許熠,律先生、小小花朵的大家……

夏南星陡然意識到,她的人生裏已經不僅僅只有父母和夏樂樂了,她已經,不需要期待著他們的愛了,她原來也長大了啊。

似乎是下定了決心,夏南星嘆了口氣,望著得意的夏樂樂,輕聲道:“其實,我還有一份手稿。”

夏樂樂一開始沒聽明白,隨後明白了什麽,臉色不可置信:“怎麽可能?你當初明明告訴我那是……”

“對,我說那是初稿,但是,其實我還有一份畫在筆記本上的草稿,只是因為不整潔,所以當初沒有給你看。”

“我不相信!”

怎麽可能?如果真的有證據,夏南星四年前就拿出來了,怎麽會落到這個地步?

夏樂樂只是輕輕搖了搖頭,聲音充斥著失望和悲傷:“我只是,不敢相信。”

對於四年前的她,不敢相信,她身邊所有她愛的人,都背叛了她,那個時候她又失去了繪畫的能力,即使證明了又能怎麽樣?她已經什麽都畫不出來了,那時候,夏南星一心只想去死,甚至幻想了自己死了,父母朋友後悔至極的場景。

後來……

“總之,我之後會申請法院鑒定,這一次,我不會再退縮了。”

她只想抓緊現在所擁有的一切,所以,夏樂樂,再見了。

夏樂樂見她神情認真,意識到,那份證據是真的存在的,一時間有些崩潰,可隨即,她又冷靜了下來,笑了笑:“那又怎麽樣?即使你翻案了,我現在有錢有能力,我完全可以換個城市生活,你根本不可能傷害到我。”

現實不是非黑即白,夏南星也知道,即使證明了夏樂樂作假,也不能傷害到她,就算是造謠,也不過拘留罰款。

可,夏南星,本來也沒想過要傷害她,拿她怎麽樣。

因為夏南星心裏清楚,造成現在一切的原因,不僅僅是夏樂樂,還有她的父母,還有當初的自己。

或許,她太軟弱了吧。

看著對方努力地站直,擡著下巴,梗著脖子,絕對不肯認輸的樣子,夏南星終於問出了那個藏在心裏很久很久的問題——

“那年,我們下河摘荷花,我差點被淹死,你為什麽要救我?”

明明可以站在岸上看著她被淹死,明明可以就這樣得到一切,可是,她還是下河拉了自己,夏南星永遠忘不了那一幕,那時的鄭樂樂的臉上,那份焦急是真實存在過的。

她還有好多好多想問她的,想問她還記不記得,當初父母嚴管自己,鄭樂樂,帶著自己躲在石板下,下著雨,春意盎然,她們共同分享一個雪糕。

想問她,還記不記得,那時候我們一塊去偷摘隔壁大爺的柿子,肆意地穿梭在街道上,最後被大爺抓到,罵了一頓。

想問她還記不記得,一起做彼此的伴娘,一起老去的願望……

此時此刻,夏南星才意識到,原來,她和自己曾經有那麽多那麽多的回憶,即使到了今天,也仿佛是沙礫中的寶石,輕輕一吹,都散發著快樂的記憶。

那些快樂,真的是虛假的嗎?真的不曾出現過嗎?

夏樂樂卻轉過了身,不肯看她,只用不服輸的背影無聲回答,夏南星最後掏出了一個手鏈,放在了桌子上。

“這個,還給你吧,以後,我們不再是朋友了。”

說出這句話的剎那,好像和過去的那個自己告別了,原來,友誼也這樣經不過時間的摧殘嗎?那麽,夏南星走出門的時候,對上了律宥查溫潤的目光,心裏忽然一緊,這樣的目光,又可以為她停留多久呢?

連父母的愛,曾經朋友的愛都那麽容易消散,她又真的能抓住現在的一切嗎?

夏南星走後,鐵門重重的關上,仿佛是一聲鐘聲,敲醒了沈睡的靈魂,夏樂樂慢慢轉身,看向了茶幾上,那是一串,繩編的手鏈,中間綁著一半貝殼,繩子已經發舊了,可被綁在中間的淺紫色貝殼,依然在陽光下散發著盈潤的光芒。

當看清的那刻,夏樂樂整個人頓住了,她緩緩地拿起了手鏈,過往的回憶席卷了她——

“看,這個貝殼好漂亮!我宣布,它就是今日之星!”

“怎麽辦,樂樂,我不小心把它摔成兩半了,對不起。”

“好可惜……這樣吧,我們幹脆一人一半好了,就當是咱們的信物,以後,要是我們走散了,拿出這個貝殼,就能認出彼此。”

“好唉,還可以傳給以後我們的孩子,讓他們用這個做信物相認。”

“放心吧,我一定會永遠永遠保護好它的。”

淺紫色的貝殼,在陽光下閃爍著,一滴透明的水珠順著貝殼滑落。

————

一星期後,夏南星向夏樂樂提起了訴訟,並拿出了一份已經泛黃的證據,後來經法院鑒定,時間的確早於夏樂樂當初給出的畫稿,這場抄襲案終於在四年後,迎來了真相大白。

而夏樂樂的金畫筆獎也被官方撤回,夏父夏母公開斷絕了與夏樂樂的關系,夏樂樂的私人賬號下,曾經粉絲有多少,如今謾罵就有多少,鍵盤俠如同沒有思想的魚群,只會如法炮制的,曾經如何對待夏南星,如今同樣施加在夏樂樂身上。

只是,夏樂樂私人賬號很久沒有登陸了,聽說人肉她的人也找不到了她的蹤跡,或許是搬離了這個城市吧,當然,這都是半年之後的事情了。

目前夏南星只是在網上公開了證明,夏樂樂似乎是自知沒有希望了 ,消失了。

然而,沒有人知道,夏樂樂並沒有自己想象的,換個身份輕松過活,因為,她被曾經的親生父母糾纏上了,那對人渣竟然沒有死,不知是誰告訴了他們夏樂樂的現狀,他們趕在夏樂樂搬走之前,糾纏上了她。

聽著門外咚咚咚的敲門聲,想到那人一嘴爛黃牙,夏樂樂心都要崩潰了。

即使是夏南星,也不知道,夏樂樂不是一生下來就是孤兒的,在她七歲之前,她也有一對父母。

只是,那是世界上最糟糕的父母,父親酗酒賭博吸、毒,母親智力有些低下,被父親逼著賣身掙錢,孩子生了一個又一個,那個家庭,永遠充斥著壓抑,窒息,因為夏樂樂是最大的女孩,有幸沒有遺傳上性、病,夏樂樂一直以為全天下的孩子都是這樣生活的,直到有一次,她被迫帶著五六個弟弟妹妹和父親母親一塊鬧醫院,只因為母親生下了一個小弟弟,因為不願意治療,強行帶回了家,死在了家裏,父親便帶著她們去醫院門口鬧事,要錢。

其實,那才是夏樂樂第一次見到夏南星,她穿得破破爛爛,臉上青黃不接,躲在人群裏,看到了那個穿著紅裙子,被父母牽著走過街道的小女孩,多麽的美好啊,好像公主一樣。

不像自己,只是生活在泥沼裏的蛆蟲,惡心,骯臟。

夏樂樂也是在那一夜,生出了反抗的心思,她在家裏點了一把火,然後逃跑了,跑了很遠很遠,警察找到,她便裝失憶,反正她是黑戶,果然,被送去了福利院,然後,某個午後,她再次碰見了那個小公主。

或許是幸運,又或許是不幸。

————

裝修灰色調的書房裏,褐色卷發青年接了一個電話,唇角露出了一抹滿意的笑容:“好,這樣啊,真的太感謝您了,您知道,我的未婚妻一直為這件事困擾,能得到解決真的太好了。”

沈鏡掛斷了電話,又給另一個打了過去,依然是溫潤的笑容,眼底卻有些陰沈。

很快,他結束了通話,給夏南星發了一個消息。

沈鏡:【夏小姐,打擾了,是這樣的,海城美院決定對你進行考核,重新為你頒發畢業證,明天有空見面嗎?我們詳談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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