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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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章
電影開機儀式舉辦完成後, 劇組已經在開始準備拍攝事宜。江知瑜作為導演，便著重叮囑拍攝場地的事。
第一場戲是在偏遠貧困地區的振興小學。
《向生》男一號的角色背景是從大山裏走出來的孩子，這場戲主要是拍攝多年後，他回到家鄉故土的故事。
劇組的人已經事先商量好了拍攝的地點。
早上五點不到, 江知瑜起了個早, 先帶著助理童樂趕到拍攝場地。
景已經搭好了後，早上七點已經有陸陸續續的工作人員到場了, 沒多久, 劇組的場務過來說：“江導, 這場戲暫時只能拍到十一點, 中午那個階段要暫停拍攝。”
江知瑜問他：“為什麽呢？”
場務：“剛接到消息，中午陸氏集團的陸總要來振興小學。”
“陸氏？”江知瑜疑惑道：“陸氏沒事來這做什麽？”
這不就是個偏遠點的小學嗎？他那種身份的人，又怎麽會願意來這種與他完全不挨邊的地方。
場務撓了撓頭, “我也不太清楚, 只是聽說，好像這振興小學就是陸氏捐錢資助的。”
學校裏的圖書館，以及所有玩樂、學習的所有設施，都離不開陸氏的資助。
江知瑜低聲道：“好, 我知道了。”
場務離開後, 童樂說：“江導，真沒想到這陸總竟然這麽心善呢, 我還以為資本家都是那種只會吸血的人。”
江知瑜坐在監視器後, 思緒有些飄散。
她忽然想起來了。
陸聞秋的確以陸氏的名義出資捐贈了不少貧困地區的校園，那個時候, 她還很愛陸聞秋, 也曾為自己愛人做的善事舉動而感到自豪。
“江導？”
在童樂的呼喚聲中，江知瑜漸漸回神, 她很快恢覆了工作時的認真狀態，吩咐道：“演員的妝化好了話讓他趕緊過來拍攝，咱們盡量在十一點前能收工。”
“好的江導。”
莊霖不愧有十年的演戲經驗，入戲的情緒十分快，開機後的第一場戲在他這完全沒有卡殼，也因為他的敬業，這場戲劇組能在十一點鐘之前，完美收工。
江知瑜正在整理道具，場務這時笑容滿面地奔過來，喊道：“江導，還有霖哥，你們都別先急著走啊，陸總得知咱們今天在這拍攝，說中午要請咱們劇組吃飯。”
劇組的工作人員聽到這句話後，紛紛歡呼雀躍。
就連莊霖聽說是陸總要請吃飯，也顧不上趕通告了，直接點頭答應。
江知瑜笑著說：“不好意思啊，我這邊還有一個活等著我及時處理呢，午飯可能要失陪了。”
場務攔住她，“江導，這不行啊，陸總說了，今天這午飯，您必須要出現。”
場務剛勸完，楊德明也不知何時現身片場，看他直接朝這走來，江知瑜便知曉，今天這頓飯是避免不了了。
楊德明笑道：“江小姐，陸總這頓飯，您還是別拒絕了。這部電影陸氏也有投資，作為投資方，犒勞辛苦的工作人員，也是應該的，您說是嗎？”
江知瑜笑意漸淡：“楊特助都親自來了，我又怎好意思拒絕。”
楊德明做了個請的手勢。
江知瑜蹙眉問：“我不是跟他們一起去？”
楊德明道：“陸總說有關於電影的問題，想要與江導單獨探討，請吧。”
-
陸聞秋休息的酒店是這片區域唯一的一家酒店，比不上他平時住的酒店，但也對偏遠地區來說，算得上奢華了。
楊德明把江知瑜送進來後，便退了出去。
陸聞秋正佇立窗邊，背景俊逸挺拔，他目光凝望著窗外的荒山野嶺，聽聞腳步聲駐足，他緩慢回首，旋即，唇角浮現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江小姐，又見面了。”
江知瑜回了個禮貌的微笑，嗓音卻冰冷：“陸總把我請來有什麽事嗎？”
“你先坐。”
江知瑜很給面子地坐下了。
隨後，陸聞秋才從茶幾後繞過來，坐到了江知瑜的對面。
他把自己手機從口袋裏取出來，攤開放在茶幾上，雲淡風輕的模樣，卻有幾分秋後算賬的意思。
“江小姐不回我微信，是不是該給個合理的解釋？”
微信？江知瑜蹙眉，“陸總什麽時候給我發過消息了。”
陸聞秋輕輕敲了下膝蓋，似笑非笑：“十天前在沁雨閣之後，我送江小姐回家的那天。”
經提醒，江知瑜才想起來。
那天陸聞秋的確給她發了條消息，讓她到家了給他報個平安。
她的確有意不回，根本就懶得搭理，但對於陸聞秋此行此舉，她心中充滿了困惑，“就為了這點小事，陸總就把我請過來？”
“小事？”陸聞秋手指搭在眼鏡架上，輕觸，鏡片內折射出他漂亮的桃花眼，面容一派斯文儒雅：“江小姐認為，有意不回覆消息是小事？”
江知瑜陷入了短暫的沈默。
半晌，她唇角微提，笑了聲：“陸先生，您還真是自私得很吶。”
她不過只是一條消息沒有回而已，他就覺得自己被看輕了。而當初結婚三年，她又有多少個日夜在守著手機，等待著他根本就不會回覆的消息。
她又有多少次，一次又一次地傷心到流淚。
她曾經多麽希望，他能百忙中抽空，簡單地給她回一條消息。
陸聞秋臉色微變：“江小姐別誤會，我並沒有指責你的意思。”
他也不懂為何，十天前的事，心中的郁結還團在胸口前消散不去，今天找她過來，說不清是想問清楚為什麽她故意不回他消息，還是只想找個機會見一見她。
剛才聽她這含著悲傷語調的嘲諷，他的心口仿佛被刀片用力地拉劃拉一下，又疼又麻。
他感到有些無措，所以想要解釋清楚。
江知瑜不想再看見他，她站起身，冷聲道：“沒事的話，我先回去了。”
陸聞秋從茶幾那頭繞過來，伸手拉住了江知瑜的手腕，“別走。”
江知瑜渾身一僵，垂眸看著陸聞秋的手。
他喉結滾動，“留下來，陪我吃午飯。”
下一秒，江知瑜用力地甩開：“陸總覺得，我憑什麽要跟你一起吃午飯？”
她轉過身來，眉眼間冷淡的毫無感情：“我是以什麽身份陪陸總一起吃午飯，電影的導演？陸總的朋友？還是，陸總的前妻？”
陸聞秋就這樣靜靜地看著她：“前妻，不行嗎？”
江知瑜也這樣盯著他，許久後，問道：“陸總是空窗三年，寂寞了？”
陸聞秋眼底掠過一抹冷意，“你說什麽？”
江知瑜漫不經心笑著：“要不是寂寞，我是實在想不明白，陸總為什麽要對你這個毫無關系的前妻，說出留下陪你吃午飯的話。”
她掃了眼這間酒店，面露難色：“只可惜，陸總，我這三年可沒閑著。”
“陸總空窗三年，不代表我跟你一樣。”
陸聞秋呼吸急促，眉眼壓下，露出幾分錯亂地緊張，他低聲問：“你在國外有過別的男人了？”
江知瑜並未回答這個問題，“沒事的話，我就不奉陪了。”
話畢，江知瑜轉身離開了這間房間。
門外，楊德明還一直守著。
也不知道這酒店房間隔不隔音，總之江知瑜走出來時，對上楊德明視線的那瞬間，清晰看到了他眼裏的驚恐。
“江，江小姐……”
江知瑜淡聲道：“我走了。”
“江小姐，慢走。”
送走了江知瑜，楊德明連忙進了房間。
陸聞秋還僵持站在原地，臉龐微微低垂，半張臉都隱匿在黑暗中，渾身籠罩陰雲。
雖然一句話，一個眼神都沒有，但楊德明感覺的出來，陸總此時心情極其不好。
跟隨陸總多年，他就沒見過溫潤儒雅的陸總有真的生過氣。
江小姐，是第一個惹到陸總的人。
楊德明小心翼翼地開口：“陸總，午飯還……”
陸聞秋擡起臉，目光沈凝：“盡快去查她這三年在法國發生的感情經歷，事無巨細，不可遺漏。”
楊德明後背發寒，弱弱地問：“陸總是要查江小姐？”
陸聞秋：“不要讓我重覆。”
“……是。”
-
江知瑜回到片場時，劇組的工作人員幾乎都不在。
劇組下午還有一場戲拍，她閑著沒事做，也沒地方去，只好繼續待在片場等劇組人員回來。
一個小時後，工作人員吃飽喝足後返回了片場。
童樂見江知瑜早就回來了，驚訝地跑過來：“江導，你和陸總吃飯這麽快就回了？”
江知瑜敷衍地略過這個話題，問她：“樂樂，你的包裏有面包嗎？”
她早上出門太急，並沒有帶吃的，她記得童樂很喜歡揣一些小零食在身上。
童樂笑容開懷道：“當然有啦。”
江知瑜目光含著希望：“那你能給我吃嗎？等晚上回去後，我還你兩個。”
“這當然沒問題啊，”童樂疑惑：“不過，江導，你和陸總吃飯，沒吃飽啊？”
江知瑜：“可能討論工作太認真了吧。”
童樂笑話她，“我就說你這個工作狂的習慣要改改了，不然總是飯點不吃飯，身體遲早要出問題。”
童樂去車裏把自己準備的面包拿下車，趕回片場後，才發現江知瑜的工作桌上已經擺了一份午飯，看樣子還是酒店的飯菜，可比他們中午吃的好多了。
她慢吞吞把面包拿出來，“江導，這是誰送來的啊？”
江知瑜不以為意道：“不知道，你的面包呢？”
童樂拿出來，“喏。”
看著江知瑜邊工作邊啃面包的樣子，童樂著實想不明白，放著面前那酒店的飯菜不吃，沒事啃沒啥味道的面包做什麽。
江知瑜隨便解決了午飯後，劇組休息了兩小時，便又繼續開工。
電影在這所小學的戲份不多，最主要是男一號的戲份，只要今天順利拍完，下次就不用過來了。
莊霖每天有很多通告趕，自然希望能少跑那麽遠，便盡量配合，盡快協助劇組完成工作。
下一場戲需要十個孩子出境。
場務們已經安排好客串的小演員了。
江知瑜在監視器後指導。
忽然這時，身後傳來了場務恭敬的聲音：“陸總，您怎麽也來了？”
陸聞秋淡聲道：“我今天是想來看看這些孩子，沒想到你們劇組也在。”
場務笑道：“那麻煩陸總再等等了，這場戲很快拍完。”
陸聞秋：“不急，慢慢來。”
“那您進來坐？”場務喊人過來，“來人給陸總安排椅子休息。”
陸聞秋很體貼說：“你們不必管我，我自行安排就好。忙去吧。”
一群孩子是第一次拍戲，面對鏡頭還十分不習慣，有幾個孩子時不時盯著鏡頭看，這種狀態下很容易穿幫。
江知瑜喊了暫停，又說：“先休息一會，讓小朋友們都過來坐，放松放松。”
一群小朋友起先有點拘謹，後來在劇組工作人員的照顧下，也漸漸放松了起來。
江知瑜笑著看了會，又喊童樂過來，問她：“你包裏還有零食不？”
童樂驚訝問：“江導，你還要啊？”
“不是，給孩子們吃，解解饞。”
童樂恍然大悟，笑了笑，隨後臉一垮：“這下真沒了，一個小時前說的話還有。”
見江知瑜沈默，童樂為難道：“這邊，超市什麽的好像有點遠……”
“那算了……”
陸聞秋坐在劇組搭的棚子裏看手機上的工作，聞言，喊了楊德明過來。
楊德明心領神會，隨後找了幾個工作人員跟著他走，幾分鐘後，幾個人扛了幾箱子零食過來。
楊德明負責發放零食。
箱子裏基本都是很健康的零食，有牛奶、小蛋糕、小餅幹、還有這個年齡的孩子最喜歡吃的辣條。
雖說不是多麽貴重的東西，但孩子們卻猶如得到了寶貴的禮物般。
孩子的歡聲笑語，也讓片場開始活躍了起來，有幾個好動的孩子，好會很好奇的來到監視器前摸索是什麽東西。
江知瑜則會很耐心地跟孩子介紹他們的工作。
有個小女孩眨著像小鹿似的眼睛問：“這裏拍出來的人，到時候就可以進電影院了嗎？”
江知瑜含笑：“對呀，那你想上電影院嗎？”
小女孩響亮地嗯了一聲：“我想！”
江知瑜揉著她的頭發，小女孩又笑瞇瞇地說：“這樣也許我的爸爸媽媽就能在大熒幕上看到我了。”
“我都好久沒見過我爸爸媽媽了……”小女孩紅了眼眶：“要是他們認出了我，我卻認不出他們，該怎麽辦啊……”
江知瑜過來取景時有認真打聽過，她知道在這個學校裏讀書的孩子，大多數都是沒有父母在身邊的，有的是父母不在人世了，而有則是被父母拋下的。
他們從小被振興學校的王校長收養，大多數人都沒有見過自己的爸爸媽媽。
“小江導演，你說，我要是上熒幕了，我爸爸媽媽會不會認出我呀？”
小女孩童真的語言讓江知瑜說不出話來。
她不敢輕易地給孩子擔保，害怕給了孩子希望，最終卻得到了失望的結果。
江知瑜摸著她的鬢發，說：“不止你的爸爸媽媽，等你上了大熒幕後，將會有更多更多的人看到你，看到你是如何的大放光彩，是多麽的可愛。”
小女孩臉紅撲撲的，“真的嗎……不過我還是更想讓爸媽看到我，這樣他們就能來找我……”
話還沒說完，小女孩身後響起了一道刺耳的聲音：“你別做夢了！你爸媽早就不要你了！”
小女孩的臉霎時間慘白一片，小鹿般明亮的眸子，淚水頃刻間湧了上來，江知瑜神色一楞，心疼地將她攬入懷裏。
那個出言諷刺的小男孩正喝著酸奶冷哼：“他們大人都把我們當小傻子呢，盡會說好聽的話騙我們，你竟然還相信。”
小女孩受了刺激，從江知瑜的懷裏掙紮出來，撲過去跟小男孩廝打：“不準你這樣說我！我爸爸媽媽才不會不要我！”
“我就說！你爸媽不要你了！！”
“啊啊啊！”小女孩尖叫哭喊著。
場面頓時一片混亂，在江知瑜被推開的那瞬間，陸聞秋拉住了她，隨後去分開兩個孩子的打架。
到底是孩子，面對大人時還是會害怕，更何況還是振興學校的資助人。
陸聞秋按住小男孩的胳膊，低聲道：“吳澄，你是大哥哥了，怎麽能欺負小妹妹？”
喚作吳澄的小男孩被陸聞秋指責，頓時漲紅了臉，掙紮了幾下從陸聞秋的手中逃開，一溜煙跑了。
江知瑜安撫好了小女孩，見狀問道：“不去找嗎？他這樣跑出去會出事吧。”
陸聞秋蹙眉，“他先惹的事，難道還要所有人去低聲下氣將他找回來認錯？”
江知瑜無奈，喊來童樂：“樂樂，去找幾個工作人員，我們一起把吳澄找回來。”
童樂行動能力強，很快就組織了幾個人。
江知瑜安撫好小女孩後，便也打算動身去找。
陸聞秋攥住她手腕，“你又何必去？”
他的意思是，既然已經有了這麽多人去找了，她又何必要多此一舉。
江知瑜用力揮開陸聞秋的手，容色平靜道：“陸總，我學不來您這套管理手下員工的辦法，我只知道，剛才跑出去的只是個孩子，我不能這樣袖手旁觀。”
說完，她便跟著童樂她們出了棚子。
棚子外還能聽到江知瑜吩咐說分開幾個方向的對話。
陸聞秋視線持久望向江知瑜離開的方向，思緒微沈。
這時，小女孩慢吞吞走過來，小聲說：“陸叔叔，你能去找找吳澄哥哥嗎？”
陸聞秋神色微怔，蹲下來問她：“他那樣欺負你，你不生他的氣？”
小女孩紅著眼眶搖頭：“吳澄哥哥平時對我很好的，只是他不喜歡我說這種話……”
“而且吳澄哥哥知道陸叔叔今天會來看他，可開心了。”
所以剛才陸聞秋制止他時，訓斥了那段話，吳澄是心裏受了委屈才會跑出去的。
“陸叔叔……”小女孩委屈巴巴地扯著陸聞秋的衣角，小聲哀求。
陸聞秋沒說什麽，只輕輕摸了下她的腦袋，低聲道：“好，叔叔去把你哥哥找回來。”
楊德明跟著陸聞秋出了棚子，在後頭追問：“陸總，這四周都是荒山野嶺的，上哪去找啊？”
況且已經有不少人出去找了，陸總又何必多此一舉？
陸聞秋正打算給振興學校的王校長打個電話，詢問吳澄最愛躲到哪裏去玩，這時小女孩追過來，急急忙忙說：“陸叔叔，我忘了說，吳澄哥哥他最近身手可靈活了，最喜歡爬山洞。”
陸聞秋問：“這附近有什麽山洞？”
小女孩指著那片陡峭的山，“那邊呢。”
陸聞秋道了聲謝，便朝那陡峭的山坡過去，路上他吩咐楊德明去喊急救車過來候著。
楊德明詫異道：“吳澄會出事？”
陸聞秋面色不改：“有備無患。”
“是。”楊德明不得不再次感嘆，陸總真是心思縝密。他想了想，又說：“那要我給江小姐打個電話嗎？”
陸聞秋腳步一頓，“人沒找到先不聲張。”
陸聞秋朝山坡那行去時，江知瑜已經和其他幾個工作人員分頭找人了。
一夥人還以為吳澄只是鬧脾氣跑不遠，結果真跑出片場去找時才發現，他竟然頃刻間躲得沒有蹤影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江知瑜心都提了起來。
今天的拍攝在學校請了十幾個小演員，當時她跟王校長保證了說會照顧好孩子們的安全，可因她一時的失誤，竟然讓一個孩子在這片荒山野嶺中失去了行蹤。
童樂急得額頭冒汗：“江導，這怎麽辦啊？咱們要不去找王校長吧？”
江知瑜深吸一口氣，“你先跟王校長打個電話說明一下剛才的情況，然後，我去那邊找。”
順著江知瑜指著的方向看去，童樂眼眸睜大：“不是吧，那帶都是山坡啊，多危險啊不是。”
江知瑜來不及解釋那麽多，“按照我說的話去做，咱們電話聯系。”
“江導！！”
江知瑜很快就跑沒影了，童樂喊都喊不贏，急得實在不行，匆匆忙給王校長打個電話，又去了別處尋找。
眼看黃昏逼近，天色漸漸昏暗了起來。
江知瑜順著那陡峭的山坡，爬了一座較矮小的山，邊找人邊喊吳澄的名字。
這四周皆是巖石峭壁，尋常根本沒人會過來。
江知瑜找了幾乎兩座小山頭，還是沒有尋到任何行蹤，眼看著天都要黑了，她把手機的手電筒打開照亮，這時，腳底踩了一塊大石子，她身軀往右邊一滑，險些掉落到一個山洞。
她死死抓住長在山邊的草，正要順著力道往上爬的時候，忽然感到後背有一個掌心托著她，防止她掉下來。
江知瑜穩住了身體，扭頭往回看。
在見到陸聞秋的那瞬間，她腦子有片刻的空白。
楞了會兒，她耳邊又響起吳澄調皮的聲音：“小江導演，你是被點了穴道嘛，怎麽都不動了。”
這道聲音惹得江知瑜分心，她腳底一滑，徹底從山坡跌落，下一刻，就滾到了陸聞秋的懷裏。
她掉下來後才發現，因為天黑的緣故根本看不清，她以為剛才那是一個小小的懸崖，實際上只是正常人都能輕松蹦下去的小小斜坡。
回想她剛才自救的一系列反應，她鬧了個臉紅。
身下緩緩響起陸聞秋含著笑意的嗓音，他似調侃道：“江小姐，你還打算這樣壓我多久？”
江知瑜渾身僵滯，反應過來後，連忙從他懷裏起身。
她故作鎮定，用手電筒照了一圈，才發現這是個極其安全的山洞，山洞裏面還有幾袋吃剩下的零食袋子。
顯然，這裏經常有人過來。
江知瑜臉色一沈，看向吳澄問：“這是你的秘密基地？”
吳澄緊張地點頭：“嗯。”
江知瑜松了一口氣，蹲下來問他：“吳澄，你有沒有受傷？”
吳澄搖頭。
陸聞秋幽幽看他一眼，他連忙補了一句：“讓小江導演擔心，是我錯了。”
“對不起小江導演，因為我一個人的任性，害得那麽多人都來找我。”
江知瑜沒說什麽，摸掉他臉龐的灰塵，莞爾一笑：“最重要的是你沒事就行了。”
見她沒生氣，吳澄立刻揚起笑容，這地洞黑暗，他笑起來時，那口大白牙格外的顯眼，“小江導演，剛才陸叔叔也來找我了。”
“陸叔叔他也沒生我的氣。”
江知瑜笑笑：“那你開心了？”
吳澄：“開心！”
他又拉著江知瑜起身，走到陸聞秋那裏去，仰起頭說：“小江導演和陸叔叔一起找到我，我就把我的秘密基地也分享給你們好了。”
陸聞秋漫不經心地摘下自己鼻梁上的眼鏡，許是這處灰多，他那副矜貴的眼鏡鏡眶都沾染了不少灰塵，他輕輕吹了吹，淡笑：“你這話說的好像只有我和江導知道似的，可依我看，你的所有小夥伴們都知道吧。”
“……”吳澄露出驚訝神色，一臉被拆穿的樣子，隨後他找補道：“不過，大人裏只有你們倆哦。”
江知瑜噗嗤一聲笑出來：“那我豈不是很榮幸？”
她這聲笑，帶著輕躍的語調，很清脆，與平常對任何人禮貌的笑聲都不同。
陸聞秋將眼鏡架到鼻梁上，這次清晰地看到她面上的笑容，她的笑容不再如以往總是清清淺淺的微笑，反而像花兒般綻放開來，眼尾彎彎如月牙，蕩漾出來的笑意，明媚如驕陽。
這一刻，他多麽想將她這個笑容拍攝下來，像電影般，永久保存。
僅他一人可見，一人獨賞，一人沈醉。
“陸叔叔，陸叔叔？”
吳澄的喊聲讓神思飄忽的陸聞秋回神，他問：“什麽事？”
吳澄抱怨道：“我都喊陸叔叔幾聲了，怎麽陸叔叔就知道盯著小江導演看，都不理我？”
陸聞秋故作平淡地收回視線，他努力回想剛才吳澄說的那句話，淡聲道：“是嗎，既然只有我和江導知道，那也是我們的榮幸。”
江知瑜微微蹙眉，對他脫口而出的“我們”這二字有很強烈的不適應。
就在這時，童樂他們和王校長都尋了過來。
一行人出了山洞，回到片場時已經是晚上了。
-
棚內。
王校長道歉道：“今天的事實在是給陸總添亂了，等這場戲孩子們殺青後，我就好好地教訓他們一頓，尤其是吳澄這小子。”
陸聞秋沒說什麽，他讓吳澄上前來。
吳澄在校長面前極其乖巧，慢吞吞走到陸聞秋跟前，喊道：“陸叔叔。”
陸聞秋淡聲笑著，伸手摸了摸吳澄的腦袋：“等明天劇組回去後，你要好好讀書知道嗎？”
吳澄點頭，挺起胸脯道：“我會的！我答應過陸叔叔了，將來要考到陸叔叔讀過的大學。”
陸聞秋眼裏並無鄙夷，他道：“叔叔的學校可沒那麽容易，你要更加努力地學習才行，知道嗎？”
吳澄再次保證。
看著吳澄的笑容，江知瑜心裏一陣酸脹，剛才從王校長口中得知後，她才知道原來吳澄的父母當時把他送到振興學校來，說好只是暫時寄住在這，過段時間就來接，可誰知一去之後，就再也沒回來看過他一眼。
除了逢年過節會打點錢給王校長之外，對孩子幾乎不聞不問。
還是王校長不死心特地找到他父母所在的城市時才知道，原來這對夫妻早就有了各自的家庭，生了各自的小孩，吳澄這個孩子，因此成為了他們的累贅，壓根就不想要了。
吳澄大概是心裏清楚早就被父母拋棄，下午才會有那麽大的反應。
江知瑜心裏想這這事，一直沈默著。
陸聞秋眼角餘光掃了眼江知瑜，又跟吳澄說：“還有，明天的拍攝工作，你也能認真完成的，對嗎？”
“能……吧。”吳澄底氣不足，他順著陸聞秋的目光看過去，對上了江知瑜的視線，被她這樣含笑註視著，吳澄臉紅彤彤道：“小江導演，我會讓我的小夥伴努力配合你的工作。”
江知瑜走過來，摸著他的臉龐，柔聲說：“沒關系，你們都是第一次拍戲，緊張也是在所難免的。”
吳澄鼓足了勁，“不，我一定會做到的！”
說完，他便跑回了孩子堆，開始給小夥伴們傳授經驗。
陸聞秋將臉撇過來看她，“江小姐很會哄孩子。”
江知瑜不知想到什麽，臉上的笑徹底消去，“過譽了，沒有陸總會哄。”
楊德明站在身側，看著這對昔日的夫妻一同教導孩子的畫面，心中有點動容。
中午時酒店的不歡而散，導致楊德明還心有餘悸，他忍不住低聲感嘆：“陸總，要是您早有孩子的話，說不定過幾年也能上學了。”
看這些孩子純真的笑容，是真的能洗清大人心中的陰霾。
陸聞秋臉色微微一滯，片刻後，忽然也想起了三年前，他和江知瑜在墨江的那一晚。
那晚，他們是真的想要孩子。
只可惜沒那個做父母的運氣，沒多久，她就主動提出了離婚。
他喉結漸漸溢出苦澀，想到這兒，他鬼使神差地開口，低聲說：“關於孩子，當初我……”
他竟然主動提起了孩子的事，聞言，江知瑜臉色霎時間慘白，她將臉慢慢扭過來，沈靜的目光緊緊盯著陸聞秋這張儒雅的臉龐。
“陸總最好別跟我提孩子的事。”
她緩慢地扯了個笑，柔和的面容看向他的目光卻無比冰冷：“否則，我可能會忍不住想要說些難聽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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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開機儀式舉辦完成後, 劇組已經在開始準備拍攝事宜。江知瑜作為導演，便著重叮囑拍攝場地的事。
第一場戲是在偏遠貧困地區的振興小學。
《向生》男一號的角色背景是從大山裏走出來的孩子，這場戲主要是拍攝多年後，他回到家鄉故土的故事。
劇組的人已經事先商量好了拍攝的地點。
早上五點不到, 江知瑜起了個早, 先帶著助理童樂趕到拍攝場地。
景已經搭好了後，早上七點已經有陸陸續續的工作人員到場了, 沒多久, 劇組的場務過來說：“江導, 這場戲暫時只能拍到十一點, 中午那個階段要暫停拍攝。”
江知瑜問他：“為什麽呢？”
場務：“剛接到消息，中午陸氏集團的陸總要來振興小學。”
“陸氏？”江知瑜疑惑道：“陸氏沒事來這做什麽？”
這不就是個偏遠點的小學嗎？他那種身份的人，又怎麽會願意來這種與他完全不挨邊的地方。
場務撓了撓頭, “我也不太清楚, 只是聽說，好像這振興小學就是陸氏捐錢資助的。”
學校裏的圖書館，以及所有玩樂、學習的所有設施，都離不開陸氏的資助。
江知瑜低聲道：“好, 我知道了。”
場務離開後, 童樂說：“江導，真沒想到這陸總竟然這麽心善呢, 我還以為資本家都是那種只會吸血的人。”
江知瑜坐在監視器後, 思緒有些飄散。
她忽然想起來了。
陸聞秋的確以陸氏的名義出資捐贈了不少貧困地區的校園，那個時候, 她還很愛陸聞秋, 也曾為自己愛人做的善事舉動而感到自豪。
“江導？”
在童樂的呼喚聲中，江知瑜漸漸回神, 她很快恢覆了工作時的認真狀態，吩咐道：“演員的妝化好了話讓他趕緊過來拍攝，咱們盡量在十一點前能收工。”
“好的江導。”
莊霖不愧有十年的演戲經驗，入戲的情緒十分快，開機後的第一場戲在他這完全沒有卡殼，也因為他的敬業，這場戲劇組能在十一點鐘之前，完美收工。
江知瑜正在整理道具，場務這時笑容滿面地奔過來，喊道：“江導，還有霖哥，你們都別先急著走啊，陸總得知咱們今天在這拍攝，說中午要請咱們劇組吃飯。”
劇組的工作人員聽到這句話後，紛紛歡呼雀躍。
就連莊霖聽說是陸總要請吃飯，也顧不上趕通告了，直接點頭答應。
江知瑜笑著說：“不好意思啊，我這邊還有一個活等著我及時處理呢，午飯可能要失陪了。”
場務攔住她，“江導，這不行啊，陸總說了，今天這午飯，您必須要出現。”
場務剛勸完，楊德明也不知何時現身片場，看他直接朝這走來，江知瑜便知曉，今天這頓飯是避免不了了。
楊德明笑道：“江小姐，陸總這頓飯，您還是別拒絕了。這部電影陸氏也有投資，作為投資方，犒勞辛苦的工作人員，也是應該的，您說是嗎？”
江知瑜笑意漸淡：“楊特助都親自來了，我又怎好意思拒絕。”
楊德明做了個請的手勢。
江知瑜蹙眉問：“我不是跟他們一起去？”
楊德明道：“陸總說有關於電影的問題，想要與江導單獨探討，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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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聞秋休息的酒店是這片區域唯一的一家酒店，比不上他平時住的酒店，但也對偏遠地區來說，算得上奢華了。
楊德明把江知瑜送進來後，便退了出去。
陸聞秋正佇立窗邊，背景俊逸挺拔，他目光凝望著窗外的荒山野嶺，聽聞腳步聲駐足，他緩慢回首，旋即，唇角浮現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江小姐，又見面了。”
江知瑜回了個禮貌的微笑，嗓音卻冰冷：“陸總把我請來有什麽事嗎？”
“你先坐。”
江知瑜很給面子地坐下了。
隨後，陸聞秋才從茶幾後繞過來，坐到了江知瑜的對面。
他把自己手機從口袋裏取出來，攤開放在茶幾上，雲淡風輕的模樣，卻有幾分秋後算賬的意思。
“江小姐不回我微信，是不是該給個合理的解釋？”
微信？江知瑜蹙眉，“陸總什麽時候給我發過消息了。”
陸聞秋輕輕敲了下膝蓋，似笑非笑：“十天前在沁雨閣之後，我送江小姐回家的那天。”
經提醒，江知瑜才想起來。
那天陸聞秋的確給她發了條消息，讓她到家了給他報個平安。
她的確有意不回，根本就懶得搭理，但對於陸聞秋此行此舉，她心中充滿了困惑，“就為了這點小事，陸總就把我請過來？”
“小事？”陸聞秋手指搭在眼鏡架上，輕觸，鏡片內折射出他漂亮的桃花眼，面容一派斯文儒雅：“江小姐認為，有意不回覆消息是小事？”
江知瑜陷入了短暫的沈默。
半晌，她唇角微提，笑了聲：“陸先生，您還真是自私得很吶。”
她不過只是一條消息沒有回而已，他就覺得自己被看輕了。而當初結婚三年，她又有多少個日夜在守著手機，等待著他根本就不會回覆的消息。
她又有多少次，一次又一次地傷心到流淚。
她曾經多麽希望，他能百忙中抽空，簡單地給她回一條消息。
陸聞秋臉色微變：“江小姐別誤會，我並沒有指責你的意思。”
他也不懂為何，十天前的事，心中的郁結還團在胸口前消散不去，今天找她過來，說不清是想問清楚為什麽她故意不回他消息，還是只想找個機會見一見她。
剛才聽她這含著悲傷語調的嘲諷，他的心口仿佛被刀片用力地拉劃拉一下，又疼又麻。
他感到有些無措，所以想要解釋清楚。
江知瑜不想再看見他，她站起身，冷聲道：“沒事的話，我先回去了。”
陸聞秋從茶幾那頭繞過來，伸手拉住了江知瑜的手腕，“別走。”
江知瑜渾身一僵，垂眸看著陸聞秋的手。
他喉結滾動，“留下來，陪我吃午飯。”
下一秒，江知瑜用力地甩開：“陸總覺得，我憑什麽要跟你一起吃午飯？”
她轉過身來，眉眼間冷淡的毫無感情：“我是以什麽身份陪陸總一起吃午飯，電影的導演？陸總的朋友？還是，陸總的前妻？”
陸聞秋就這樣靜靜地看著她：“前妻，不行嗎？”
江知瑜也這樣盯著他，許久後，問道：“陸總是空窗三年，寂寞了？”
陸聞秋眼底掠過一抹冷意，“你說什麽？”
江知瑜漫不經心笑著：“要不是寂寞，我是實在想不明白，陸總為什麽要對你這個毫無關系的前妻，說出留下陪你吃午飯的話。”
她掃了眼這間酒店，面露難色：“只可惜，陸總，我這三年可沒閑著。”
“陸總空窗三年，不代表我跟你一樣。”
陸聞秋呼吸急促，眉眼壓下，露出幾分錯亂地緊張，他低聲問：“你在國外有過別的男人了？”
江知瑜並未回答這個問題，“沒事的話，我就不奉陪了。”
話畢，江知瑜轉身離開了這間房間。
門外，楊德明還一直守著。
也不知道這酒店房間隔不隔音，總之江知瑜走出來時，對上楊德明視線的那瞬間，清晰看到了他眼裏的驚恐。
“江，江小姐……”
江知瑜淡聲道：“我走了。”
“江小姐，慢走。”
送走了江知瑜，楊德明連忙進了房間。
陸聞秋還僵持站在原地，臉龐微微低垂，半張臉都隱匿在黑暗中，渾身籠罩陰雲。
雖然一句話，一個眼神都沒有，但楊德明感覺的出來，陸總此時心情極其不好。
跟隨陸總多年，他就沒見過溫潤儒雅的陸總有真的生過氣。
江小姐，是第一個惹到陸總的人。
楊德明小心翼翼地開口：“陸總，午飯還……”
陸聞秋擡起臉，目光沈凝：“盡快去查她這三年在法國發生的感情經歷，事無巨細，不可遺漏。”
楊德明後背發寒，弱弱地問：“陸總是要查江小姐？”
陸聞秋：“不要讓我重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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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知瑜回到片場時，劇組的工作人員幾乎都不在。
劇組下午還有一場戲拍，她閑著沒事做，也沒地方去，只好繼續待在片場等劇組人員回來。
一個小時後，工作人員吃飽喝足後返回了片場。
童樂見江知瑜早就回來了，驚訝地跑過來：“江導，你和陸總吃飯這麽快就回了？”
江知瑜敷衍地略過這個話題，問她：“樂樂，你的包裏有面包嗎？”
她早上出門太急，並沒有帶吃的，她記得童樂很喜歡揣一些小零食在身上。
童樂笑容開懷道：“當然有啦。”
江知瑜目光含著希望：“那你能給我吃嗎？等晚上回去後，我還你兩個。”
“這當然沒問題啊，”童樂疑惑：“不過，江導，你和陸總吃飯，沒吃飽啊？”
江知瑜：“可能討論工作太認真了吧。”
童樂笑話她，“我就說你這個工作狂的習慣要改改了，不然總是飯點不吃飯，身體遲早要出問題。”
童樂去車裏把自己準備的面包拿下車，趕回片場後，才發現江知瑜的工作桌上已經擺了一份午飯，看樣子還是酒店的飯菜，可比他們中午吃的好多了。
她慢吞吞把面包拿出來，“江導，這是誰送來的啊？”
江知瑜不以為意道：“不知道，你的面包呢？”
童樂拿出來，“喏。”
看著江知瑜邊工作邊啃面包的樣子，童樂著實想不明白，放著面前那酒店的飯菜不吃，沒事啃沒啥味道的面包做什麽。
江知瑜隨便解決了午飯後，劇組休息了兩小時，便又繼續開工。
電影在這所小學的戲份不多，最主要是男一號的戲份，只要今天順利拍完，下次就不用過來了。
莊霖每天有很多通告趕，自然希望能少跑那麽遠，便盡量配合，盡快協助劇組完成工作。
下一場戲需要十個孩子出境。
場務們已經安排好客串的小演員了。
江知瑜在監視器後指導。
忽然這時，身後傳來了場務恭敬的聲音：“陸總，您怎麽也來了？”
陸聞秋淡聲道：“我今天是想來看看這些孩子，沒想到你們劇組也在。”
場務笑道：“那麻煩陸總再等等了，這場戲很快拍完。”
陸聞秋：“不急，慢慢來。”
“那您進來坐？”場務喊人過來，“來人給陸總安排椅子休息。”
陸聞秋很體貼說：“你們不必管我，我自行安排就好。忙去吧。”
一群孩子是第一次拍戲，面對鏡頭還十分不習慣，有幾個孩子時不時盯著鏡頭看，這種狀態下很容易穿幫。
江知瑜喊了暫停，又說：“先休息一會，讓小朋友們都過來坐，放松放松。”
一群小朋友起先有點拘謹，後來在劇組工作人員的照顧下，也漸漸放松了起來。
江知瑜笑著看了會，又喊童樂過來，問她：“你包裏還有零食不？”
童樂驚訝問：“江導，你還要啊？”
“不是，給孩子們吃，解解饞。”
童樂恍然大悟，笑了笑，隨後臉一垮：“這下真沒了，一個小時前說的話還有。”
見江知瑜沈默，童樂為難道：“這邊，超市什麽的好像有點遠……”
“那算了……”
陸聞秋坐在劇組搭的棚子裏看手機上的工作，聞言，喊了楊德明過來。
楊德明心領神會，隨後找了幾個工作人員跟著他走，幾分鐘後，幾個人扛了幾箱子零食過來。
楊德明負責發放零食。
箱子裏基本都是很健康的零食，有牛奶、小蛋糕、小餅幹、還有這個年齡的孩子最喜歡吃的辣條。
雖說不是多麽貴重的東西，但孩子們卻猶如得到了寶貴的禮物般。
孩子的歡聲笑語，也讓片場開始活躍了起來，有幾個好動的孩子，好會很好奇的來到監視器前摸索是什麽東西。
江知瑜則會很耐心地跟孩子介紹他們的工作。
有個小女孩眨著像小鹿似的眼睛問：“這裏拍出來的人，到時候就可以進電影院了嗎？”
江知瑜含笑：“對呀，那你想上電影院嗎？”
小女孩響亮地嗯了一聲：“我想！”
江知瑜揉著她的頭發，小女孩又笑瞇瞇地說：“這樣也許我的爸爸媽媽就能在大熒幕上看到我了。”
“我都好久沒見過我爸爸媽媽了……”小女孩紅了眼眶：“要是他們認出了我，我卻認不出他們，該怎麽辦啊……”
江知瑜過來取景時有認真打聽過，她知道在這個學校裏讀書的孩子，大多數都是沒有父母在身邊的，有的是父母不在人世了，而有則是被父母拋下的。
他們從小被振興學校的王校長收養，大多數人都沒有見過自己的爸爸媽媽。
“小江導演，你說，我要是上熒幕了，我爸爸媽媽會不會認出我呀？”
小女孩童真的語言讓江知瑜說不出話來。
她不敢輕易地給孩子擔保，害怕給了孩子希望，最終卻得到了失望的結果。
江知瑜摸著她的鬢發，說：“不止你的爸爸媽媽，等你上了大熒幕後，將會有更多更多的人看到你，看到你是如何的大放光彩，是多麽的可愛。”
小女孩臉紅撲撲的，“真的嗎……不過我還是更想讓爸媽看到我，這樣他們就能來找我……”
話還沒說完，小女孩身後響起了一道刺耳的聲音：“你別做夢了！你爸媽早就不要你了！”
小女孩的臉霎時間慘白一片，小鹿般明亮的眸子，淚水頃刻間湧了上來，江知瑜神色一楞，心疼地將她攬入懷裏。
那個出言諷刺的小男孩正喝著酸奶冷哼：“他們大人都把我們當小傻子呢，盡會說好聽的話騙我們，你竟然還相信。”
小女孩受了刺激，從江知瑜的懷裏掙紮出來，撲過去跟小男孩廝打：“不準你這樣說我！我爸爸媽媽才不會不要我！”
“我就說！你爸媽不要你了！！”
“啊啊啊！”小女孩尖叫哭喊著。
場面頓時一片混亂，在江知瑜被推開的那瞬間，陸聞秋拉住了她，隨後去分開兩個孩子的打架。
到底是孩子，面對大人時還是會害怕，更何況還是振興學校的資助人。
陸聞秋按住小男孩的胳膊，低聲道：“吳澄，你是大哥哥了，怎麽能欺負小妹妹？”
喚作吳澄的小男孩被陸聞秋指責，頓時漲紅了臉，掙紮了幾下從陸聞秋的手中逃開，一溜煙跑了。
江知瑜安撫好了小女孩，見狀問道：“不去找嗎？他這樣跑出去會出事吧。”
陸聞秋蹙眉，“他先惹的事，難道還要所有人去低聲下氣將他找回來認錯？”
江知瑜無奈，喊來童樂：“樂樂，去找幾個工作人員，我們一起把吳澄找回來。”
童樂行動能力強，很快就組織了幾個人。
江知瑜安撫好小女孩後，便也打算動身去找。
陸聞秋攥住她手腕，“你又何必去？”
他的意思是，既然已經有了這麽多人去找了，她又何必要多此一舉。
江知瑜用力揮開陸聞秋的手，容色平靜道：“陸總，我學不來您這套管理手下員工的辦法，我只知道，剛才跑出去的只是個孩子，我不能這樣袖手旁觀。”
說完，她便跟著童樂她們出了棚子。
棚子外還能聽到江知瑜吩咐說分開幾個方向的對話。
陸聞秋視線持久望向江知瑜離開的方向，思緒微沈。
這時，小女孩慢吞吞走過來，小聲說：“陸叔叔，你能去找找吳澄哥哥嗎？”
陸聞秋神色微怔，蹲下來問她：“他那樣欺負你，你不生他的氣？”
小女孩紅著眼眶搖頭：“吳澄哥哥平時對我很好的，只是他不喜歡我說這種話……”
“而且吳澄哥哥知道陸叔叔今天會來看他，可開心了。”
所以剛才陸聞秋制止他時，訓斥了那段話，吳澄是心裏受了委屈才會跑出去的。
“陸叔叔……”小女孩委屈巴巴地扯著陸聞秋的衣角，小聲哀求。
陸聞秋沒說什麽，只輕輕摸了下她的腦袋，低聲道：“好，叔叔去把你哥哥找回來。”
楊德明跟著陸聞秋出了棚子，在後頭追問：“陸總，這四周都是荒山野嶺的，上哪去找啊？”
況且已經有不少人出去找了，陸總又何必多此一舉？
陸聞秋正打算給振興學校的王校長打個電話，詢問吳澄最愛躲到哪裏去玩，這時小女孩追過來，急急忙忙說：“陸叔叔，我忘了說，吳澄哥哥他最近身手可靈活了，最喜歡爬山洞。”
陸聞秋問：“這附近有什麽山洞？”
小女孩指著那片陡峭的山，“那邊呢。”
陸聞秋道了聲謝，便朝那陡峭的山坡過去，路上他吩咐楊德明去喊急救車過來候著。
楊德明詫異道：“吳澄會出事？”
陸聞秋面色不改：“有備無患。”
“是。”楊德明不得不再次感嘆，陸總真是心思縝密。他想了想，又說：“那要我給江小姐打個電話嗎？”
陸聞秋腳步一頓，“人沒找到先不聲張。”
陸聞秋朝山坡那行去時，江知瑜已經和其他幾個工作人員分頭找人了。
一夥人還以為吳澄只是鬧脾氣跑不遠，結果真跑出片場去找時才發現，他竟然頃刻間躲得沒有蹤影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江知瑜心都提了起來。
今天的拍攝在學校請了十幾個小演員，當時她跟王校長保證了說會照顧好孩子們的安全，可因她一時的失誤，竟然讓一個孩子在這片荒山野嶺中失去了行蹤。
童樂急得額頭冒汗：“江導，這怎麽辦啊？咱們要不去找王校長吧？”
江知瑜深吸一口氣，“你先跟王校長打個電話說明一下剛才的情況，然後，我去那邊找。”
順著江知瑜指著的方向看去，童樂眼眸睜大：“不是吧，那帶都是山坡啊，多危險啊不是。”
江知瑜來不及解釋那麽多，“按照我說的話去做，咱們電話聯系。”
“江導！！”
江知瑜很快就跑沒影了，童樂喊都喊不贏，急得實在不行，匆匆忙給王校長打個電話，又去了別處尋找。
眼看黃昏逼近，天色漸漸昏暗了起來。
江知瑜順著那陡峭的山坡，爬了一座較矮小的山，邊找人邊喊吳澄的名字。
這四周皆是巖石峭壁，尋常根本沒人會過來。
江知瑜找了幾乎兩座小山頭，還是沒有尋到任何行蹤，眼看著天都要黑了，她把手機的手電筒打開照亮，這時，腳底踩了一塊大石子，她身軀往右邊一滑，險些掉落到一個山洞。
她死死抓住長在山邊的草，正要順著力道往上爬的時候，忽然感到後背有一個掌心托著她，防止她掉下來。
江知瑜穩住了身體，扭頭往回看。
在見到陸聞秋的那瞬間，她腦子有片刻的空白。
楞了會兒，她耳邊又響起吳澄調皮的聲音：“小江導演，你是被點了穴道嘛，怎麽都不動了。”
這道聲音惹得江知瑜分心，她腳底一滑，徹底從山坡跌落，下一刻，就滾到了陸聞秋的懷裏。
她掉下來後才發現，因為天黑的緣故根本看不清，她以為剛才那是一個小小的懸崖，實際上只是正常人都能輕松蹦下去的小小斜坡。
回想她剛才自救的一系列反應，她鬧了個臉紅。
身下緩緩響起陸聞秋含著笑意的嗓音，他似調侃道：“江小姐，你還打算這樣壓我多久？”
江知瑜渾身僵滯，反應過來後，連忙從他懷裏起身。
她故作鎮定，用手電筒照了一圈，才發現這是個極其安全的山洞，山洞裏面還有幾袋吃剩下的零食袋子。
顯然，這裏經常有人過來。
江知瑜臉色一沈，看向吳澄問：“這是你的秘密基地？”
吳澄緊張地點頭：“嗯。”
江知瑜松了一口氣，蹲下來問他：“吳澄，你有沒有受傷？”
吳澄搖頭。
陸聞秋幽幽看他一眼，他連忙補了一句：“讓小江導演擔心，是我錯了。”
“對不起小江導演，因為我一個人的任性，害得那麽多人都來找我。”
江知瑜沒說什麽，摸掉他臉龐的灰塵，莞爾一笑：“最重要的是你沒事就行了。”
見她沒生氣，吳澄立刻揚起笑容，這地洞黑暗，他笑起來時，那口大白牙格外的顯眼，“小江導演，剛才陸叔叔也來找我了。”
“陸叔叔他也沒生我的氣。”
江知瑜笑笑：“那你開心了？”
吳澄：“開心！”
他又拉著江知瑜起身，走到陸聞秋那裏去，仰起頭說：“小江導演和陸叔叔一起找到我，我就把我的秘密基地也分享給你們好了。”
陸聞秋漫不經心地摘下自己鼻梁上的眼鏡，許是這處灰多，他那副矜貴的眼鏡鏡眶都沾染了不少灰塵，他輕輕吹了吹，淡笑：“你這話說的好像只有我和江導知道似的，可依我看，你的所有小夥伴們都知道吧。”
“……”吳澄露出驚訝神色，一臉被拆穿的樣子，隨後他找補道：“不過，大人裏只有你們倆哦。”
江知瑜噗嗤一聲笑出來：“那我豈不是很榮幸？”
她這聲笑，帶著輕躍的語調，很清脆，與平常對任何人禮貌的笑聲都不同。
陸聞秋將眼鏡架到鼻梁上，這次清晰地看到她面上的笑容，她的笑容不再如以往總是清清淺淺的微笑，反而像花兒般綻放開來，眼尾彎彎如月牙，蕩漾出來的笑意，明媚如驕陽。
這一刻，他多麽想將她這個笑容拍攝下來，像電影般，永久保存。
僅他一人可見，一人獨賞，一人沈醉。
“陸叔叔，陸叔叔？”
吳澄的喊聲讓神思飄忽的陸聞秋回神，他問：“什麽事？”
吳澄抱怨道：“我都喊陸叔叔幾聲了，怎麽陸叔叔就知道盯著小江導演看，都不理我？”
陸聞秋故作平淡地收回視線，他努力回想剛才吳澄說的那句話，淡聲道：“是嗎，既然只有我和江導知道，那也是我們的榮幸。”
江知瑜微微蹙眉，對他脫口而出的“我們”這二字有很強烈的不適應。
就在這時，童樂他們和王校長都尋了過來。
一行人出了山洞，回到片場時已經是晚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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棚內。
王校長道歉道：“今天的事實在是給陸總添亂了，等這場戲孩子們殺青後，我就好好地教訓他們一頓，尤其是吳澄這小子。”
陸聞秋沒說什麽，他讓吳澄上前來。
吳澄在校長面前極其乖巧，慢吞吞走到陸聞秋跟前，喊道：“陸叔叔。”
陸聞秋淡聲笑著，伸手摸了摸吳澄的腦袋：“等明天劇組回去後，你要好好讀書知道嗎？”
吳澄點頭，挺起胸脯道：“我會的！我答應過陸叔叔了，將來要考到陸叔叔讀過的大學。”
陸聞秋眼裏並無鄙夷，他道：“叔叔的學校可沒那麽容易，你要更加努力地學習才行，知道嗎？”
吳澄再次保證。
看著吳澄的笑容，江知瑜心裏一陣酸脹，剛才從王校長口中得知後，她才知道原來吳澄的父母當時把他送到振興學校來，說好只是暫時寄住在這，過段時間就來接，可誰知一去之後，就再也沒回來看過他一眼。
除了逢年過節會打點錢給王校長之外，對孩子幾乎不聞不問。
還是王校長不死心特地找到他父母所在的城市時才知道，原來這對夫妻早就有了各自的家庭，生了各自的小孩，吳澄這個孩子，因此成為了他們的累贅，壓根就不想要了。
吳澄大概是心裏清楚早就被父母拋棄，下午才會有那麽大的反應。
江知瑜心裏想這這事，一直沈默著。
陸聞秋眼角餘光掃了眼江知瑜，又跟吳澄說：“還有，明天的拍攝工作，你也能認真完成的，對嗎？”
“能……吧。”吳澄底氣不足，他順著陸聞秋的目光看過去，對上了江知瑜的視線，被她這樣含笑註視著，吳澄臉紅彤彤道：“小江導演，我會讓我的小夥伴努力配合你的工作。”
江知瑜走過來，摸著他的臉龐，柔聲說：“沒關系，你們都是第一次拍戲，緊張也是在所難免的。”
吳澄鼓足了勁，“不，我一定會做到的！”
說完，他便跑回了孩子堆，開始給小夥伴們傳授經驗。
陸聞秋將臉撇過來看她，“江小姐很會哄孩子。”
江知瑜不知想到什麽，臉上的笑徹底消去，“過譽了，沒有陸總會哄。”
楊德明站在身側，看著這對昔日的夫妻一同教導孩子的畫面，心中有點動容。
中午時酒店的不歡而散，導致楊德明還心有餘悸，他忍不住低聲感嘆：“陸總，要是您早有孩子的話，說不定過幾年也能上學了。”
看這些孩子純真的笑容，是真的能洗清大人心中的陰霾。
陸聞秋臉色微微一滯，片刻後，忽然也想起了三年前，他和江知瑜在墨江的那一晚。
那晚，他們是真的想要孩子。
只可惜沒那個做父母的運氣，沒多久，她就主動提出了離婚。
他喉結漸漸溢出苦澀，想到這兒，他鬼使神差地開口，低聲說：“關於孩子，當初我……”
他竟然主動提起了孩子的事，聞言，江知瑜臉色霎時間慘白，她將臉慢慢扭過來，沈靜的目光緊緊盯著陸聞秋這張儒雅的臉龐。
“陸總最好別跟我提孩子的事。”
她緩慢地扯了個笑，柔和的面容看向他的目光卻無比冰冷：“否則，我可能會忍不住想要說些難聽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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