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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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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6 章

74.

很長一段時間沒見面後, 沈因發覺自己的心情並無有所好轉,相反,每天看著蘇聿安那些惡心的朋友圈, 他簡直快氣絕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犯賤去加蘇聿安,還神經兮兮地對那些圖片放大縮小, 把有夏穗的畫面單獨截出來,裁掉蘇聿安。

可這麽做並沒有給他的心情帶來多大的改善,他每天還是照常嫉妒。

於是, 沈因又咨詢了一番蔡鋒。

【沈因】:冷靜期還是不開心怎麽辦?

【蔡鋒】:您最近聯系夏小姐了嗎?

【沈因】:沒有。

沈因想了想,又如實地補充了句。

【沈因】:但我看了她男朋友的朋友圈。

【蔡鋒】:啊,您不該這樣的。

【蔡鋒】:要不沈同學您現在先把對方刪掉,然後做點別的來分分心?

【沈因】:比如。

【蔡鋒】:比如打毛衣, 打毛線之類的。

【沈因】:?

【蔡鋒】:打毛線是個很好地訓練專註度的方法, 不僅可以幫您解決這樁心事,還有別的妙用。您想啊,現在京城這麽冷, 要是夏小姐能夠收到您的愛心手套, 那該有多開心啊。

手套?

上次那家夥送她的是什麽來著?

哦。

圍巾。

行。

那他就打圍巾。

沈因沈默了會,隔了差不多有十分鐘才回了句“知道了”。

他轉頭給李助理發了條信息:買點毛線回來,紫色的。

--

大概過了一個周後, 蘇聿安才得知王麗的所作所為。

延遲這麽久主要是因為王麗嫌丟人沒往家族群裏說, 而夏穗平素本來就不怎麽愛和人討論自己的私事。這些全都是蘇媽媽說的。

“你那小女友脾氣可真是爆,你小姨也就跟同事們念叨了兩句她就氣成那樣, 和在辦公室裏和你小姨公然對著幹,怎麽著?和你在一起還委屈她了?”

一向好脾氣的蘇聿安也發了火, “人家委屈的是這個嗎?委屈的是小姨監視我們!媽媽,你自己也去說說小姨吧, 我很感謝她牽線讓我們認識,但相處是兩個人的事,我和穗穗現在畢竟不是一家人,以後要是分手了,讓人家女孩子在辦公室裏怎麽被人議論?”

蘇媽媽氣死了,“你還幫她說起話來了?你的胳膊肘到底是往哪兒拐的啊。”

蘇聿安一邊穿鞋一邊整理領口,他扣緊最後一枚紐扣,推開門,冷風夾著雪猛烈地刺入。

“我誰都不幫。”蘇聿安冷冷地說,“這種事,不要再發生第二次了。”

蘇聿安一路火速趕往夏穗的公司,聯系她今晚一塊吃飯,夏穗也欣然答應。

她站在路邊等了好一會,撐著傘,傘面落了一層厚厚的雪。

這麽冷的天,她沒帶手套,暴露在空氣裏的手凍得青青紫紫。可人的氣質卻相當不俗,在茫茫雪天人海堆裏,她像尊聖潔的雕像,面上無憂無喜,毫無波瀾。

旁邊有株銀杏樹,葉片全都掉了個精光,只剩下光禿禿的樹幹,雪面反射出刺眼的白光,穿梭在棕褐色的陰影下,她發了個不短的呆。

蘇聿安摁下車窗,撳了撳喇叭,“蘇小姐,上車吧。”

夏穗沒聽見,像是在思考什麽。

一直等到蘇聿安又撳了第二聲喇叭,夏穗才如夢初醒似地走了過去。

蘇聿安體貼地將空調開到最大,順道替她收好傘放在後座。

因為上面有雪,融化後容易打濕真皮的座椅,所以他放在了後座的地上。

“抱歉,夏小姐。”蘇聿安開門見山地,“我為我小姨向你道歉。”

夏穗笑了笑,“沒事。”

她垂頭掃了眼手機,又安靜了下來。

蘇聿安一時摸不清她的想法。通過這段時間的相處,他看得出夏穗是個很有禮貌的女孩子,性情溫和,與世無爭,一開始聽到她在辦公室裏那樣說王麗,他還有些不敢相信。

他對她的認識似乎越來越模糊了。

本來以為,她說完“沒事”後,也會檢討檢討自己的問題。

比如,她確實也不該在辦公室裏那樣說自己的小姨。

可是夏穗沒有。

她說完這段話後,就一直盯著手機。

也不是看信息,或是玩什麽。

就只是這樣盯著一個漆黑的屏幕發呆。

趁著轉向的間隙,蘇聿安扭過臉,“怎麽了?在等誰的信息嗎?”

夏穗丟開電話,註意力瞬間回來了,“沒有。”

她的表情很不對勁,明面上說著沒有,可是轉眼望向車外時,眉頭又克制不住地皺緊了。

過了幾分鐘,她主動問道:“我們現在要去哪裏?”

“我也沒想好。”蘇聿安說,“你有什麽想吃的嗎?”

“烤肉,涮羊肉,或者火鍋?”

夏穗想了想,最後選擇了前者,“烤肉吧。”

“好。”

蘇聿安一腳油,立刻向烤肉店奔去。

--

現在烤肉店的服務都相當成熟,基本食客只需要點個單,接下來就坐等烤肉師傅將肉夾到碗裏了。

夏穗今天胃口不佳,點了盤牛肋條和牛舌就沒了。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行人在路上寸步難行,需要用很大的力氣從能將腳從雪堆裏拔出來,邁向下一步。

而相關人員已經在封路掃雪了,今晚預計又有一場不小的堵車。

兩個人又恢覆到了無言的狀態。

蘇聿安主動找起了話題,“你很喜歡吃牛舌嗎?”

“嗯?”夏穗慢慢擡起頭,“怎麽突然這麽問?”

“因為你上來點的第一份菜就是牛舌。”蘇聿安笑了笑,“這盤菜在菜單裏的很後面,要劃很久,不是特意搜的,就是特意找的。”

夏穗哦了聲,然後點點頭。

牛舌麽,其實她也沒多喜歡吃。

只是原先在沈家吃慣了,沈因每次吃烤肉的時候都會特意點這盤菜。他喜歡吃厚切的,喜歡吃烤得稍微嫩一點的,而且幾乎不會蘸任何調料,撒點零星的黑胡椒就差不多了。

想想當時沈寒為什麽每次吃牛舌都很害怕,估計也有他的原因在吧。

那瘋子就是這樣。

誰敢不合他的心意,他就威脅誰。

今天把他拉黑了,估計又要讓他生場氣了。

嘖嘖。

估計現在還抱著手機遷怒別人吧。

想著想著,夏穗忍不住勾起唇角輕嗤了聲。

蘇聿安追問,“怎麽了?想到什麽好笑的事兒了嗎?”

“……啊,沒有。”

夏穗埋下頭,“吃飯吧。”

這頓飯兩個人都吃得心不在焉。

夏穗勉強吃了個七分飽——這麽多年,她一直保持這樣的習慣。

蘇聿安掏出手機準備結賬,結果被告知夏穗已經刷過了。

“我來吧。”夏穗豎起屏幕,“上次是你請我的,這次換我來請你吧。”

蘇聿安挑了挑眉,推辭一番。

但夏穗執意不少,他也知道自己無法幹涉她的決定。

兩個人準備走出店門,服務員拿著一個平安果上前擋住了他們。

“小姐,過兩天就是平安夜了,送您一個平安果,希望您來年平平安安哦。”

夏穗抱過來,“好的,謝謝。”

“如果您有什麽心願,不妨一塊寫在心願墻上哦。”服務員指了指他背後那個被各種顏色的便利貼貼滿的墻,“我們這個墻很靈的,還經常有人專門來打卡呢。”

夏穗挑了挑眉,腹誹現在的餐飲行業原來已經卷到了這個程度嗎?營銷不夠,還加入了神秘學。

不過她也沒公開質疑。

算了,寫寫吧。

反正也不一定能成。

她俯下身,一手抱著平安果,一手從包裏翻出筆來寫。

鋼筆裏面上滿了墨水,但是開頭幾筆都寫不出來。

也是,這支鋼筆她用了很久,外加期間換過不少不同品牌的墨水,堵墨也是在所難免的。

夏穗習慣性地甩了兩下,沒握住,筆身猛地一下飛了出去。

鋼筆摔到地上,頓時炸出一灘烏黑的墨,筆帽和筆身斷開來,可憐地身首異處。

夏穗楞了楞,身體裏流淌的血液忽然凝固了。

她慢吞吞地蹲下身,捉住它們。

兩者委屈地躺在手心裏,濺出的墨不均勻地鋪開來。它們像是擁有吸人的魔力,夏穗與之相顧無言,眼裏的光也被吸走了。

蘇聿安握住她的肩膀,“好像摔壞了,要不我幫你找個人修一下?”

夏穗默了會,搖搖頭,艱難地直起身。

“算了。”

她把筆扔進垃圾桶,“反正也沒用了。”

--

感冒的好轉都是假象,沈因的病情愈發嚴重了。

沈因每天咳啊咳,簡直快要把肺咳出來了。

也不知道身邊是誰把他最近的事情告訴了沈寒,沈寒連夜從南潭飛到京城,一進門就風風火火地直奔酒店主臥。

“你這小子,燒成這樣了也不去醫院??”

“你們也是!怎麽到現在才知道通知我?早幹嘛去了!”

沈寒怒氣沖沖地無差別掃射了一番,頭上出現了好多白頭發。

沈因緊緊地閉著眼,眉頭緊皺,像做了個不安的噩夢。

醫生已經在趕來的路上了,叮囑沈寒現在可以餵他喝點水,以免待會發燒脫水了。

沈寒把杯子推過去,沈因厭煩地一揮,把水打翻在他的臉上。

沈寒:“……”

“老子服了你了,這輩子都是伺候人的命!”

沈寒罵罵咧咧地抹了把臉,又去接了杯溫水,這次直接不跟他客氣,掰開他的下巴,把水送了進去。

沈因被嗆得直咳嗽,好在多多少少還是進去了點。

沈寒看得很難過,可是無濟於事。

感冒是小。

心病最大。

他知道,沈因的病根,可不是在這兒。

沈寒嘆了口氣,松開沈因,替他重新蓋好被子。

助理畢恭畢敬地鞠了一躬,“沈總,要不我去接醫生?這樣會快點。”

“不用了。”沈寒瞥了他眼,“死不了。”

說完這話,沈寒又頓了頓。

他的聲音低了下來,“小李,你跟我說實話,他最近是不是在這兒遇到了誰?”

“沈總怎麽這麽問?”

“你他媽見過他什麽時候這樣過?媽的,每天死著張假笑臉,能瘋到身體都不要了,除了遇著她還能是什麽?”

李助理嘆了口氣,“誒,沈總,確實是這樣。”

“小沈總在這兒遇到了夏小姐。”

“嗯,然後呢。”

“然後……”李助理咽了咽,“小沈總就看到了夏小姐和一個男人在一起……”

沈寒啊了一聲,眼睛瞪大,眉毛也快挑到天上去了。

他本能地向後看了眼沈因,回過臉,艱難地咽了口氣,“他倆沒碰上面吧?”

“誰?夏小姐和小沈總嗎?”

“不是,我是說沈因和那個男的。”

沈寒急不可耐地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他沒把人家打一頓吧?”

“沒有,這您放心,小沈總一生溫柔可人,怎麽會做這種不合法不合規的事兒呢?”

小李一臉正氣,“而且他們碰都沒碰過。”

沈寒長籲一口氣,“那就好,那就好。”

“不過。”李助理又起調了,“我今天看到夏小姐和她男朋友一塊兒出去吃飯,看上去感情挺好的。”

被子下遮掩的手指彈了彈。

一直昏昏欲睡的沈因終於掀起眼皮,“你說什麽?”

他陰森森地看著他們,“他和別人吃飯去了?”

這句話著實把李助理和沈寒都嚇了一跳,沈因總是這樣,神出鬼沒的,沈寒剛剛確定了好多次,他明明就因為發燒昏過去了,怎麽一提到夏穗的名字就跟觸發雷達似的,啪的一下就坐起來了?

額頭上的毛巾滑至枕邊,二人頓時噤口不言。

沈因低沈而沙啞從唇邊漫出,“我問你話,她是不是和那個男人吃飯去了?”

“……是的,小沈總。”

得到了確切的答案並沒有讓沈因的心情有任何的好轉,被子裏的毛線球掉到了地上,咕嚕咕嚕滾到了沈寒腳邊。

圍巾初具雛形,織了三分之一了。

他的眉頭越擰越緊,咬著下唇,往旁邊一倚,頓時吐了出來。因為發燒沒胃口,之前吃的東西連帶著胃酸一並吐出,沈寒連忙叫人去給他倒水,自己拍著他的後背順氣,汗水從發隙間一滴一滴地墜落,他眼窩深陷,整個人都透著瀕死的壓迫感。

沈因緊緊地攥著床單,氣若游絲地,“你怎麽會知道這些?”

“不是跟你說過了嗎?不要再去跟蹤她了。”

沈因的語氣相當嚴肅,李助理在他身邊當差這麽多年也從來沒見過沈因這樣。

他兩腿戰戰,幾乎要撲通一聲跪下來了,“對不起小沈總……對不起,我也不知道會這樣啊……”

沈寒也跟著安慰沈因,“好了阿因,你聽我說,你先別生氣,你當務之急是把身體治好再去處理這些事兒……”

“閉嘴。”沈因眼睛一閉,把沈寒推開。

他半掛在床頭,冷漠道:“你現在去把他給我約過來。”

“立刻,馬上。”

--

沈寒不知道沈因為什麽執意要讓他把蘇聿安叫來。

但沈因的脾氣他太清楚了,這個時候要是不順著他的心意來,保準一會又要做出什麽過激行為。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沈寒嘆了口氣,醫生站在床邊也不敢動彈,沈因摁著血管,偏執地等待那個人。看著沈因可憐的模樣,沈寒的心又跟著揪起來了。人都是自私的,有自己的私心,看著自己的親弟弟這樣,他心裏一百個難受,恨不得立刻就把那個男人抓過來質問他為什麽要和夏穗在一起。

可是遷怒於人沒有任何作用,感情是兩個人的事兒,就算沒有蘇聿安,也會有下一個李聿安,趙聿安,周聿安。沈因註定沒法和她走到最後。

門外咚咚響了兩聲,傳來了經紀人的聲音,“你好,請問是沈先生的房間嗎?”

沈寒去調查了下蘇聿安的背景,他是本地人,家裏條件算得上小康,之前是個鋼琴師,但是專業水平無法支撐他走到更遠的路,於是另辟蹊徑,做起了小演員。簽的公司也很一般,像他這種新人,相當好拿捏。

所以沈寒找關系聯系到了負責他的經紀人,以私人邀請的名義請他來彈琴。

沈寒說了聲請進,經紀人帶著蘇聿安出現了。

主臥的門半掩著,從他們這個角度完全看不見裏面的人。

沈寒笑著去迎接他們,“你們好。”

經紀人立刻上前點頭哈腰,“你好你好,沈總。”

沈寒瞥了眼蘇聿安——和他想象得差不多,戴著一副黑色的框架眼鏡,皮膚白皙,看起來文質彬彬,一眼就知道是夏穗喜歡的類型。

沈寒在心底忍不住又嘆了口氣,明面上還是禮貌的,“這麽晚還叫你們過來,打擾了。”

“哪兒的話,沈總您真是太客氣了。”經紀人連忙把蘇聿安推過來,“聿安,這就是沈總,他特別喜歡聽你的曲子。”

蘇聿安禮貌地和他握了握手,勾起唇角,“哦?也不知道沈總最喜歡哪一首呢?”

這句話把沈寒嗆到了,手上一滯,一時沒答上來。

蘇聿安的唇角也電光火石地溜過一絲冷意。

氣氛因為這段開場白,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經紀人眼見勢頭不對,連忙打起了哈哈,把這微弱的火苗掐斷。

鋼琴就在客廳裏,沈寒指明他可以先彈一些他的拿手曲目。

蘇聿安也沒再進一步問,撩開風衣,穩穩坐下。

慢慢地。

這個冷清的房間裏,響起了悅耳的鋼琴聲。

沈寒現在十分後悔當初沒有學習鋼琴,導致方才漏了餡。不過他從下就游走在各大宴會,自然能聽出曲子彈的好壞。蘇聿安雖然天分不夠高,但再怎麽說也是專業的,琴彈的比一般人都要好。

沈寒一面盯梢著他,一面透過門縫去瞧某人。

沈因也直勾勾地望向這邊。

【沈寒】:人我給你找來了,你該安心打針了吧,祖宗?

【沈因】:嗯。

沈寒深深地吐了口氣。

過了一會,又發。

【沈寒】:這曲子快結束了,你打算再留他多久?

【沈因】:你請他來,花了多少錢?

【沈寒】:不多,他經紀人也就報價一萬一個小時吧。

一萬?

沈因看到這個數字,簡直要笑出聲了。

原來,這就是她喜歡的人。

空有一副美麗的軀殼,才華和財力都比不上他一星半點。

她喜歡他什麽呢?

喜歡他的幽默風趣?還是喜歡他彈鋼琴的樣子?

沈因不明白。

她為什麽會選擇這種人。

戒斷反應痛苦而折磨,多巴胺沒有得到滿足,成癮的幸福豺狼虎豹般反噬。

蔡鋒說,這段時間不要去找她,給彼此一段冷靜的時間。

好啊,那他找她男人可以吧?

沈因緊緊地望著蘇聿安。

【沈因】:彈下去吧。

【沈因】:彈到他手斷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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