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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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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二

“用一個詞來概括,就是一無所獲。”

鑒定部辦公室內,易弦將檢驗報告遞給甯安,給出了一個令人沮喪的結論。甯安難以相信地打開報告翻看幾下,雙目被失望的神色占據。

從馬格榮那兒帶回來的怪蟲,在易弦收到之前就死亡了。雖然後來也確實檢測出那蟲子的分泌液能夠影響宿主的中樞神經系統,從而實現操縱其言行的目的,但它的來歷依舊是個謎。希和學校事件過後,易弦又對新的怪蟲樣本進行了分析,只可惜沒有其他有價值的發現。

感到甯安周身的氣場越發不對勁,坐在一旁的薛琴任以輕松的語調道:“其實也不是一點收獲都沒有。這兩種異蟲都形似鞭蟲,對異肽素抑制劑不敏感,依賴於宿主生存。相較之下,馬格榮身上的異蟲A更懂得與宿主和諧共存,而襲擊希和學校的異蟲B只會無差別地侵蝕周圍生物,從測序結果來看,異蟲A是異蟲B的變異體,或者說,子代和母代的關系。”

“……子代和母代?”

“沒錯。這麽奇異的蟲子,實屬人間罕見,很難想象是自然演化出來的。”薛琴任推了推厚重的眼鏡,“依我看,肯定是有什麽人在暗中搞鬼。”

“說起來,”易弦註意到了一個微妙之處,“你們不覺得這局面有些熟悉嗎?”

薛琴任奇怪地問:“熟悉?”

“當初的阿克索案,我們先是遇到第二代阿克索,然後再發現第一代。而這次,同樣是子代異蟲先出來作祟,隨後才是母代異蟲。”

“你這麽說,好像確實有點像。”薛琴任讚同道,“盡管現階段還沒啥證據,但你要是說這玩意兒是姜正文整出來的,我倒是半分都不會懷疑。不,應該說這麽惡心的玩意兒,也只有他才會整出來!”

易弦掃了沈默不語的甯安一眼,不動聲色地說:“關於施楊的能力不起效的原因,實際上很簡單——是你們被自己的刻板印象欺騙了。”

甯安這才有了反應,擡眸看向易弦。

“施楊本來只是普通人,後來在周立軍的協助下吸收了霍詩雨的細胞,所以才擁有了無效化異能。而能使異能無效的異能,究其本質,也不過是異肽素對人體影響的另一種表現形式了。它能壓制其他異能,但反過來也能被其他異能壓制,才是正常現象。更何況,霍詩雨雖身為究體,但綜合能力卻遠不及劉禪嗣,嚴格意義上說,她只是個次究體罷了。”

這段話翻譯過來,就是勸甯安不要太介意,對付一般的異類,一個施楊完全綽綽有餘。然而甯安耿耿於懷的,可不止這點。

“辛苦了。”

他說罷,回了三組辦公室。等候多時的歐陽堯旭一見他回來了,立刻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可在看到對方正臉的瞬間,他卻倏地一楞,整個人都僵住了。

固然甯安的眉宇間總是流露著一股憂郁之氣,但好歹還在接受範圍內,不至於令人覺得必須二十四小時盯著他以防他突然想不開。但此時此刻,歐陽堯旭能明顯感到他周身充斥著一團十分陰郁的低氣壓,連正眼直視都無比困難,遑論靠近上前了。

——這還哪是大熊貓啊,簡直都要升天了!

歐陽堯旭不禁深深地擔憂起來,“你……”

明白他註意到了自己的異樣,甯安揉了揉眉心,一笑了之,“啊,沒事。只是昨晚沒睡好而已。歡迎回歸,歐陽堯旭。”

“……嗯。”料到他會隨便敷衍過去,歐陽堯旭撇過頭,輕聲應了一下。

“組長,”晨星問道,“鑒定部怎麽說?”

甯安遺憾地搖了搖頭,“目前,還沒什麽能夠幫助我們在日後應付那怪蟲的對策,所以下次出外勤時,我會稍微調一下人員分組。”

他掃了眼一如既往面無表情的施楊和日常沒人的應月的位置,垂下目光,轉身走向組長辦公室。就在這時,一人風風火火地沖進來,連門也不敲,不帶半句招呼地對眾人道:“封……封喉女願意招供了!”

塞勒涅殲滅戰結束後,喬無艷因被秦莘野所傷,接受了一段時間的治療。傷愈被押回管控局後,無論審訊員如何發問,她都一直像個啞巴似的一聲不吭,似乎遲遲沒從被背叛的陰影中走出來。雖然也不是不能用一些特殊手段讓她就範,但由於沒這個必要,更何況管控局上下當時正忙於內部改革,所以就把她丟在禁閉室不管了。而這天,她卻忽然表示會坦白一切,著實令所有人吃了一驚。

“……三年前的七夕夜殺人案,是我出於私人原因犯下的;去年的七夕節,也是相同的理由,和塞勒涅毫無關系。是我在背後指揮侯羽襲擊杭城七中,也是我將相關消息散布出去,推動塞勒涅的異類背叛懷珺衡。”

喬無艷說到做到,一上來就把自己曾經做過的惡事全盤托出。然而唆使侯羽到杭城七中發動恐怖事件的幕後主使,絕不可能是她。甯安問:“除卻七夕夜的殺人案,其餘與塞勒涅和螺旋相關的案件,都是約瑟夫·李命令你去做的吧?”

喬無艷猶豫一瞬,“是的。”

“‘塞勒涅的真正首領不是懷珺衡’,是約瑟夫·李讓你這麽告訴侯羽的?”

“是的。”

“那約瑟夫·李有透露具體是誰嗎?”

“沒有。”

……果然,約瑟夫·李只是將她視作用了就丟掉的工具而已。甯安也不拐彎抹角,索性把話敞開了說,“我想你也該知道,塞勒涅一直在管控局的監視之下,所以你是否招供,對我們沒有絲毫實質性的影響。可以談談忽然松口的理由嗎?”

話音一落,喬無艷陷入了沈默。半晌,她從牙縫裏擠出一句:“……我想向他們報仇。”

“向約瑟夫·李等人?”

“……沒錯。所以,讓我成為你們的‘監護對象’吧。”

甯安無言地審視了喬無艷一會兒,無法從她的眉目中窺得任何端倪,“這不是我能決定的。今天先到此為止。如果有需要,我們會再找你的。”

平心而論,甯安並不認為喬無艷的說辭可信。不過,他確實沒有權力決定,所以還是把她的請求反饋了上去。看了審訊記錄後,焉然詢問他的意見:“你覺得呢?”

“當初,約瑟夫·李作為心理醫生,診治了因情傷犯下殺人罪的喬無艷。後來,喬無艷成了他的助手、加入塞勒涅,並向懷珺衡引薦了約瑟夫·李。我不認為以喬無艷對約瑟夫·李的感情,會這麽快倒戈向我們。況且,她選在這個時間點招供也十分可疑。”

“你想說,約瑟夫·李是故意拋棄她的?”

“或許吧。但至少喬無艷應該還沒死心。”

“如果你的推斷正確無誤,那麽一旦獲得自由,喬無艷一定會設法聯系上約瑟夫·李。”焉然思忖片刻,道,“從這點來說,她還是有一定利用價值的。”

“一組那邊,有什麽消息嗎?”

焉然略微遺憾地說:“羅琦讀取‘記錄’的能力,只對物件有效,屍體並不在其內。雖然朱笠讓她調查了湯苓芫的衣服和隨身物品,但她只能看到一些斷斷續續不連貫的片段,並不能定位螺旋老巢的所在之處。”

甯安默默地低下頭。

“不過,她幫我們證實了一點:湯苓芫身上的異蟲,是從他人手裏得到的。他稱那蟲子為‘零號測試品’。”

“也就是說,那蟲子確實是人工產物了?”

“沒錯,”焉然頓了一下,語氣稍稍加重,“而且那個人,是風逸才。”

甯安鄂然。

焉然明白不好深入說下去,遂回到了最初的話題:“喬無艷的請求,我會考慮的。二組空置了那麽久,也是該填補人手了。”

甯安楞了楞,連忙整理好失控的表情,“組長和‘監護人’的人選有嗎?”

“我會安排好的。”焉然看了看他那憔悴的神色,不免有些憐惜,“你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了,晚上好好休息。”

甯安沒回話,安靜出去了。與此同時,聽聞有人找,辛辰出來一看,是歐陽堯旭。

歐陽堯旭被戚宿秀帶回來的那天,各種傳聞飛遍了管控局每個角落,即使他現在已被釋放了,流言蜚語也依舊沒停。歐陽堯旭固然心知肚明,但經歷了那麽多事情之後,他對這些根本無所謂了,故而一點都沒被影響到。見他狀態不錯,辛辰也就放心了——她原先還擔心吃了晨星的飯菜之後,他第二天會沒法來上班。

“抱歉,突然把你叫出來。”歐陽堯旭禮貌地說,“今天要出外勤嗎?”

“不用。”辛辰答道。

“那我們換個地方吧。”

辛辰知道對方來找自己,只可能是為了晨星,所以在到達一個無人處之後,率先問道:“晨星怎麽樣了?”

“老樣子,不過也只是表面上的。”歐陽堯旭擔憂地說,“剛剛,我發現她偷偷揉腿,傷勢似乎有些惡化了。”

辛辰沈思頃刻,“晨星是覆制人,身體沒經過完整的發育階段就到達成熟狀態,相當於一直處於虧損之中,如果繼續這樣下去的話,恐怕最後會衰竭而亡吧。”

歐陽堯旭暗暗握緊拳頭,“你上次說你會找辦法治好她。有進展了嗎?”

辛辰搖了搖頭,“我查閱了許多相關的文獻資料,卻只能知道這是學界尚未攻破的難題外。不過,在異類中,並不是沒人死而覆生。”

“……死而覆生?”

“究體。”

歐陽堯旭怔了一下,“你是說,像劉禪嗣和霍詩雨那樣的人嗎?”

“沒錯。只要找出他們變成究體的原因和方法,應該就能救晨星了。”

“可要怎麽找?”

“應月。”

“……和他有什麽關系?”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應月應該是姜正文研究究體的實驗體,所以或許能從他口中獲得什麽線索。”

歐陽堯旭不悅地撇過目光,“但是那家夥……”

若能救治晨星,就算要自己跪下來求他,歐陽堯旭也不會皺一下眉頭。然而問題是,他並不認為那家夥會如此輕易地答應。

“交給我吧。”辛辰明白歐陽堯旭的顧慮。事實上,她也不覺得應月會乖乖配合,但如今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實在不行的話,她還有最後一個辦法。

“那貨,肯定又在胡思亂想了。”回憶起甯安離開鑒定部時的模樣,薛琴任忍不住嘆了口氣,“你說,他該不會因此做什麽傻事吧?”

易弦淡漠地道:“除了施楊,還有沈連寂吧。”

“嗯?怎麽會上牽上沈家小少爺?”

“我問過汪院長了,和玉笙他們之所以能得救,全虧了一個叫伍拾的小孩。那小孩以自身生命的代價,將他們從鬼門關拉了回來。換句話說,就是以命換命。”

“一換八,不是挺劃算?”

聽了薛琴任這沒良心的一番話,易弦不禁在心裏感慨,這世上也唯有自己能接受他了。他走上前,探過頭,輕輕一親對方的耳垂,令其猛然一個激靈,差點像兔子一樣蹦起來。

“……你、你這混蛋!幹什麽呢!”

薛琴任滿臉通紅地用力推開易弦,整個人熱得幾乎能冒煙。易弦淡然地看著他,繼續方才的話題,“在討論的過程中,史佩均提到了沈連寂。汪院長也承認,如果是沈連寂的血,興許能派上用場。”

薛琴任楞了一下,恍然大悟,“難怪他會這麽喪。這個小少爺,可真是成了他的心魔了。”

“那你呢?”

“我?我咋了?”

“風逸才,你放得下?”

薛琴任一聽,沈下了臉色。易弦對他的心思了如指掌,也就不再多說了。

這時,敲門聲響了起來。易弦一回頭,只見晨星慢吞吞地推門走了進來。

“報告的話,你們組長已經拿走了。”

“我知道。我是為了別的事情來的。”晨星略一停頓,一臉嚴肅地問,“你們,能做到研究院的程度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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