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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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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十五

確定梁宇有較大嫌疑之後,甯安立刻請求聯絡部門發起定位追蹤。然而手機信號只能定位到基站,而這附近又小區密集,找起來十分費工夫,以至於還是晚了一步。不過好在經過搶救,女人脫離了生命危險,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我是異類管理與控制局策處部門三組組長甯安,接下去將針對發生於近兩周的流浪貓狗傷人至死案件對你進行訊問。你叫梁宇,22歲,是工商大學金融學專業三年級學生,對吧?”

梁宇目光閃爍,不敢作聲。

“昨天晚上,你出現在了最新一起傷人案的現場,被我們發現以後還試圖逃跑。能告訴我們你在那裏和逃跑的原因嗎?”

梁宇不停地搓揉著手指,把腦袋垂得更低了。

“你明白你坐在這裏,是因為你有作案嫌疑吧?如果一直保持沈默的話,只會讓情況對你越發不利。”

梁宇一聲不吭地坐著,手心直冒汗。

“在你昏睡的時候,我們采集了你的血液樣本送去檢測。結果表明,你是怪胎。若你繼續拒不配合的話,我們就要采取特殊手段了。”

梁宇顫顫巍巍地擡起頭看向他。

“我們可以通過讀取你的記憶,來獲知事件的全貌。但這樣一來,你就是失去了從寬處理的資格。其中利害,我相信你分辨得出來。”

梁宇仿佛被逼急了,整張臉漲得通紅。而後,他再也承受不住了,自暴自棄般地心一橫,開口招了:“他……他們棄養了自己的寵物,活該被報覆!”

甯安無言註視著他。

梁宇再度深深地低下頭,隨後又豁出去一般,緊張不安地說:“……人類搶占了其他生物的生存空間這點,我是絕對不會退讓的。因為事實就是如此。他們不僅隨意把它們當成寵物飼養,還一覺得麻煩就直接拋棄,害它們在外面到處流浪,吃垃圾被車撞死。他們既不願對它們的生命負責,又不想給它們安樂死,只會一丟了事,任由它們自生自滅。流浪動物不會發聲,不代表它們就可以被肆意玩弄!人類才是世上最邪惡的物種!是最應該被滅絕的!”

這一段慷慨激昂的發言,並沒有引起甯安的共鳴。他平靜地問:“所以你就讓那些流浪貓狗埋伏在受害者的必經之路上,找準時機撲上去把他們當場咬死嗎?”

梁宇無以否認,“我從小就能和動物交流,沒有人能比我更清楚它們對人類的憎恨。”

雖然梁宇的描述並不具體,但也可以大致推理出他的動機:生為怪胎,他擁有和動物交流的能力,後因逐漸了解到流浪動物的辛酸,從而對棄養之人乃至全人類產生了厭惡心理,於是便指揮它們搜尋棄養之人,再一一展開報覆。不過,仍有一點需要確認。

“你說你打小就可以和動物交流,但讓它們去實質性地傷害別人,是從半個月前開始的。是什麽導致了你的轉變?”

梁宇默然須臾,“……是輔導員,說我應該這麽做的。”

甯安驚愕:“你是說,龐悅嗎?”

梁宇點了點頭,“也是在半個月前,我們那棟宿舍樓抽查衛生。生活老師直接用鑰匙開了寢室門,導致我收養的小貓小狗沒時間藏起來,然後就發生了爭執。它們為了保護我,用爪子撓了那老師幾下……”

“如果只是撓幾下的話,會需要住一個禮拜的院嗎?”

梁宇被問得一噎,但眼神中依舊充斥著不服,“那是他自作自受,說要把它們全部弄死。”

“後來呢?”

“我被輔導員叫去了辦公室,被好幾個老師和主任聯合批評。之後,輔導員又把我留下來單獨聊了一會兒。她說,我做的沒錯。生命是平等的。一命被害死了,就要拿一命償還。”

甯安神情凝重地道:“接著說。”

“因為從來沒人理解我,我當時感動得都哭了。她還說,我是唯一能為流浪動物發聲的人,所以不可以繼續保持沈默。我覺得她說的很有道理,就放開膽嘗試了一下,沒想到……”他話語一頓,忽然哈哈大笑起來,“實在是太順利了,簡直遠超我的想象!該死的人渣們,這就是輕視其他生物的下場!”

甯安靜默了一會兒,“我們來打個賭吧。”

“什麽賭?”

“賭你走了以後,那些流浪貓狗還會不會繼續襲擊他人。”

梁宇表情一變,“你什麽意思?”

“如果它們繼續的話,那就說明你的確沒錯,人類需要在這點上好好反思反思。但如果它們就此銷聲匿跡的話,那就說明它們對人類的恨意並沒有達到你所說的程度。換句話說,所謂的‘為它們發聲’,只是你的一廂情願罷了。是你這個,名為梁宇的人的傲慢。”

甯安說罷,不給對方一點反駁的機會,徑自出了審訊室。同一時刻,施楊和歐陽堯旭也從隔壁房間出來,等待他下達命令:

“梁宇只是一個誘餌罷了。龐悅才是我們真正的目標。”

於是立即準備出動。可就在這時,羅琦忽然匆匆忙忙地跑過來,拉住施楊的手,氣喘籲籲地說:“我……我知道,沈連寂的秘密了……”

收拾好行李,龐悅走出教師宿舍,在馬路邊叫了一輛網約車。見車輛還有十分鐘到達,她便從包裏取出耳機,正想點開音樂軟件聽會兒歌,卻被一個聲音吸引去了註意力。她轉過頭,只見一個穿著一套白色西服的男人正蹲在樹下,想方設法地引兩只流浪貓過來。

“嘖嘖嘖,明明有這麽好吃的東西,為什麽還要躲在樹後面呢?快來啊,這是你們最喜歡吃的罐頭,很香很營養的哦~”

因為覺得無趣,龐悅移開了視線,卻不想對方竟忽然於此時開口:“對於這些流浪在外的野貓野狗,不同人有不同意見。要我說,必須讓那些一時心血來潮想養、最終卻無情棄養的人受到相應懲罰,才能讓實際上沒條件沒精力養的人不敢養。你覺得呢?”

龐悅楞了一下,後知後覺他是在向自己搭話,“有懲罰的話,自然會好一點吧。”

應月站起來,又問:“那你說,怎樣的懲罰比較好呢?輕了不痛不癢,重了又好像在剝奪人通過養寵物來獲取心理安慰的權利似的。”

龐悅略有些不耐煩,她掃了一眼手機屏幕,看到車輛還有七分鐘到達,“這不是我該管的事。我也不想管。”

“既然不想管,那你又為什麽慫恿那慫包去殺人呢?”

龐悅心裏“咯噔”了一下,“你說什麽?”

應月露出紳士般的完美微笑,還十分地體貼道:“網約車還是取消了吧?別耽誤人家接下一單。”

龐悅戒備地盯了對方一陣,繼而取消訂單、收起耳機,陰森森地問:“你是誰?”

“我的同伴……啊,他們現在還沒把我視作同伴。不過沒關系,不是什麽大事。他們昨天,應該來找過你了。”

“這麽說,你也是那個什麽異類管理局的人了?”

“差不多。”

“關於梁宇的事,能說的我都已經說了。”

“是嗎?”應月好笑地反問,“這兒就咱們兩個人,拐彎抹角的多累啊,不如直接打開天窗說亮話。”

“我沒話和你說。”

“你之所以想逃走,不就是因為猜到那慫包不會守口如瓶嗎?當然,就算他嘴巴被縫上了,他們也有方法讓他說出一切。因此無論橫豎,你都逃不掉,好不如老老實實認罪。”

龐悅又重新審視了一下應月此刻的神情和肢體動作,忽然像找到突破口般地一笑,“不,我還有時間。”

應月笑容一凝。

“如果我真成了嫌犯,恐怕在出教師宿舍的那一刻就被抓了。可我們都聊了這麽久了,卻遲遲沒有第二人出來抓我。況且,你剛才也說了,你的同伴們還沒有承認你。也就是說,他們此時可能還在圍著梁宇轉,而你,則是一個人過來,想騙我招認的。”

“哎呀,居然被你看穿了。”應月苦笑了一下,“所以呢,你打算怎麽做?”

“既然你發現了我,那你的同伴早晚也會知道。你說的對,反正橫豎都逃不掉,那不如殺了你再逃!”

話音一落,龐悅冷不防從包裏抽出一把水果刀。應月不由得一驚,在被對方刺中的同時,竟然事不關己地道:“……你這樣,怎麽過安檢啊?”

“這就不用你擔心了。”龐悅說罷,正欲抽身離開,卻反被應月緊緊抓住了手腕,無論如何使勁都掙不開。

“來繼續剛才的話題吧。”應月不怕疼似的道,“你應該暗中關註梁宇很久了吧?不然,你也不要會偏偏選中了他,而不是其他學生。”

龐悅被徹底惹火了,又將水果刀深入了幾分,話也開始多了,“沒錯,我的確是因為無意間撞見他和流浪貓狗溝通的畫面,這才對他起了興趣。像他那種自以為是的楞頭青,即使沒有我,遲早也會對別人下手。我只是把時間提前了而已。有什麽不對嗎?”

“那你也該清楚,他的能力根本不是和動物交流,而是控制它們的行為吧?”

“是啊,那不正好嗎?那蠢蛋一直沈迷於自己的幻想中,完全沒察覺到。”

應月之所以知曉梁宇的真正能力,是因為昨天在與他對峙時,那幾只流浪貓的反應在一瞬間變得特別奇怪。它們原本一心撲在食物上,全然沒理會周圍的動靜,直至梁宇無意間看了它們一眼,它們方才陡然渾身一顫,進而不約而同地圍攻應月。正也因此,應月才得以斷定,他就是流浪貓狗傷人致死案的關鍵人物。

“人嘛,總是容易把自己想成好的。”應月感慨道,“不過你的動機,又是什麽?”

“我的動機,你知道了又能怎樣?”龐悅轉變思路,猝不及防地將水果刀從應月體內拔出,令他手上的力度不經意間松了一絲。於是她趁機一發力,總算把手抽了回來。

“……哈哈哈,你這招真損啊。”應月半跪在地上,一邊捂著傷口,一邊急促喘氣,白色西服又被染紅了大半。

“調查員先生,不得不說,你的同伴並不是無故不承認你的。你就在這裏等死好了。”

龐悅冷冷地說完風涼話,丟掉水果刀,拉起行李箱準備離去,卻驀地為一股強烈的痛感而雙膝著地——方才被應月攥過的左手腕不知為何染上了一層可駭的青色,並且隨著青色的不斷加深,一顆顆膿包如雨後春筍般不斷冒出,隨即又連續不斷地破裂開來,流出散發著惡臭的黑色液體。

應月幸災樂禍地笑起來,“該等死的,是你。”

身體上的突然異變令龐悅嚇得魂飛魄散,堪比被濃酸腐蝕的疼痛又順著神經傳達至大腦,讓她撕心裂肺地驚叫不斷、連連翻滾。而在反應過來這是應月造成的之前,她已然化成了一攤黑水,唯剩白骨和衣服留在原地。

“這是……怎麽回事?”

應月循聲一望,見是甯安,以及一臉不適的歐陽堯旭,遺憾地說:“組長,你又晚來了一步呢。”

雖然未目睹全過程,但甯安至少看到了龐悅是如何消失的,以至於千頭萬緒霎時湧上大腦,教他整個人燙得厲害,“是你殺了她嗎?到底發生了什麽?”

應月答非所問:“放心好了。我是不會用這招對付你們的。畢竟再怎麽說,我們也是一組的嘛。”

甯安不聽他廢話,直接揮起一陣氣流把他打到樹幹上困住,教他連一根手指頭都動不了,“你究竟是什麽人?和‘黑死病’是什麽關系?”

應月無力地幹笑了幾聲,索性也不賣關子了,坦白道:“簡單來說,我就是‘黑死病’本身,一個能讓普通人也感染的巨大毒窟。我的生父,是設施前任院長,如今不知道躲在哪裏繼續制造禍害的惡魔——姜正文。”

甯安瞬間呆住。氣流也隨之消散。應月摔坐在地上,呵呵笑道:“而我加入三組的理由,則是為了取代你們至今念念不忘的,沈連寂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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