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七月七

關燈
七月七

長期封閉於地下的生活,令秦源野感覺快要分不清晝夜了。最近,睡眠時間越來越長,身體也倦怠無比,一點力氣都使不上。這天,她把緊緊閉合眼瞼微微開啟一條縫,見黃金嬌正全神貫註地凝視自己,囈語般迷迷糊糊地問:“幹嘛以這種眼神看我?怪惡心的。”

“因為,”黃金嬌笑瞇瞇地答道,“鬼鬼你很可愛嘛。”

秦源野不以為意地扯了扯被子,只想讓意識再度沈入深不可見的黑暗:“為什麽你會睡在我床上?”

“是你自己吵著冷,非要我抱著你睡。”

“不記得了。”

“一覺醒來就不認人,真是個過分的女人啊。”黃金嬌裝作委屈地抱怨完,忽然沈聲正色道,“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嗯……剛把你撿來的那會兒,是和你一起睡過。”

黃金嬌明白秦源野是故意說些暧昧不清的話語,以此來轉移自己的註意力,但她再也忍耐不下去了。她一把掀開被子,迫使秦源野直視自己的雙目:“這已經是你第十二次斷片了,不要告訴我你毫無察覺!”

秦源野繼續裝傻:“我沒喝酒。”

“你給我適可而止一點!”黃金嬌極欲一巴掌打醒這名雙眸如同熄滅的蠟燭的少女,可她無論如何都下不去手,因為她知道她怕疼,更何況,她也已經夠痛了,“每次斷片的時候,你都像換了一個人格一樣舉止反常。有一次,‘她’甚至還光明正大地對我說,‘她’會把你擠下去,成為這副軀體的新主人!”

“那不挺好的嘛。”秦源野事不關己地評論道。

“你……你這個笨蛋!”黃金嬌急得眼眶濕潤,“失戀了就再去找一個唄,有必要把自己的未來搭進去嗎?!”

“這不是我失戀的問題,”秦源野快要笑出來地、快要哭出來地說,“而是我欠他的。”

“我才不管那麽多!”黃金嬌不顧形象地大喊道,“約瑟夫·李!我現在就去宰了那死老頭!”

然而她才一下床,背後就驟然傳來一股灼熱的刺痛感。秦源野俯視著倒在地上、腰部逐漸被鮮血染紅的黃金嬌,冷冷地說:“絕對,不會讓你妨礙到我和連寂重逢的。”

“可惡,這是哪兒啊?怎麽連個指路牌都沒有?”

放出大話稱自己能獨立買到水的歐陽堯旭連超市的影子都沒找著,就不幸地先迷了路——也對,一個從小嬌生慣養、不管去哪兒都是豪車接送的大少爺能分得清東南西北才怪。他一邊張望四周,一邊絞盡腦汁回憶,卻始終想不起自己是如何來到這鬼地方的。就在他感到筋疲力盡之際,他腦子裏忽然靈光一現,不由得仰天大笑。

“對啊!我可以用導航啊!哈哈哈哈哈哈哈!本少爺真是個天才!”

然而他一點開地圖導航,才發現自己壓根兒不記得史佩均把車停在哪裏了。他一陣暴怒,欲將手機砸到地上,但下一秒,他腦子裏又是一道靈光閃現。

“對啊!監護器!我他媽怎麽把這茬忘了!”

歐陽堯旭一激動,一不小心爆了粗口。他迫不及待地掏出監護器,對著路口左右擺動弄幾下,大致確定了自己所在的位置。“喲西!”他興奮地握了一下拳,屁顛屁顛地朝顯示屏上兩個小圓點所在的方向奔去,然後借著電線桿的掩護,看見了自己期望已久的畫面——

獸化成雪狼的鐘軼和鐘晴正在小巷盡頭,輪番毆打史佩均。強大的力道化為震動通過地面傳至腳底,令他明白她們一點都沒有在敷衍了事。可縱然已經鼻青臉腫、鼻血掛得萬丈長,史佩均也毫無反擊的意思,他一次又一次掙紮著爬起來,宛若方便鐘軼和鐘晴下手一樣,笑得像個十足的惡人。

歐陽堯旭沈下臉,默默咬牙握緊拳。接著,身體擅自行動起來,沖過去給了他一拳。

堪比骨裂的疼痛似火焰般灼燒著整只右手,使歐陽堯旭連稍稍動動手指都無法做到。他怒視著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史佩均,咆哮著問:“為什麽不還手?為什麽不回她們一拳?果然你這種家夥,還是去死好了!”

史佩均“呵呵”笑了兩聲,氣流攪動喉嚨裏的血沫,導致聲音聽起來有點像咕嚕咕嚕的冒泡聲:“你在說什麽啊?不是你要她們揍我的嗎?”

歐陽堯旭噎了一下,無言以對——說起來,這家夥從來就是這樣,不管自己如何欺負他,他始終都逆來順受,不曾反抗過一下。正也因此,他才更看他不爽,才變本加厲地聯合班裏同學霸淩他。然而終究,他那透露著冷淡與不屑的眼神,絲毫未變。

“夠了嗎?如果夠了的話,我想找個地方洗把臉。如果還不夠的話,那就再來吧。”

史佩均坦然地躺著,一副“任你魚肉”的模樣。歐陽堯旭憤恨地“嘖”了一聲,頭也不回地快步離去。

為了方便監察員快速掌握部門內的全部情況,甯安和朱笠受命於焉然,協助他們與各科溝通。雖然未被知會監察員的履歷,但甯安想,既是部長親自出面,那麽請來的一定是一支十分專業的精英團隊,卻不料從車上下來的,僅有兩個人。

“喲,你倆就是萬佳晟派來給我們當跑腿的家夥嗎?唔,看起來也不是非常優秀嘛。”

一登場就展現出傲慢態度的,是一位身著白色西裝、頭發染成金色的男子。男子年齡不大,目測比甯安小兩歲。像是擔心自己會被二人的“不優秀”傳染一般,他後退一步和他們隔開一段距離,高高在上地說:“雖然不優秀,但派都派過來了,不湊合著用就太不近人情了。行吧。我叫應月,這位是戚宿秀。是你們從即刻起的長官。對於我們的命令,你們必須無條件服從,明白了嗎?”

“……”

“怎麽,不服氣麽?”應月插著兜前跨一步,與甯安鼻子貼鼻子,盛氣淩人地威脅說,“不服氣的話,要不要我現在就把你判為塞勒涅的內奸?”

一直沈默不語地站在一旁的戚宿秀忽然開口道:“應月。”

戚宿秀身高接近一米九,體型中等,故而光是站在那兒,就顯現出強烈的存在感。他穿著一絲不皺的淺色制服,頭發也梳得一絲不翹,雙眼深藏於漆黑的太陽鏡後,尤給人一種不茍言笑的嚴肅感。

“嘖!”被戚宿秀一提醒,應月不悅地一咂嘴,扭過頭不再挑事了。朱笠面無表情地側過身,說:“兩位請跟我來吧。”

來到會議室後,甯安拿出事先準備好的資料,就部門各科情況向二人展開說明。戚宿秀即使到了室內,也毫無摘下太陽鏡的意思,不過他的視線始終停留在大屏幕上,偶爾還會提幾個問題。而應月卻一副格外無聊的樣子,不僅瞌睡連連,甚至還摸出手機玩起來。

“簡單來說,你是從劉禪嗣覆活這件事中察覺到了部門中有內鬼的可能,並且通過分析過往案件中的疑點,確信了這個想法?”

“是的。”甯安點了點頭。

“懷疑對象呢?”

“科長級別及其以上的人。”

戚宿秀低下頭,陷入了沈思。

應月突然一邊打游戲,一邊插嘴道:“萬佳晟的嫌疑應該可以排除吧?畢竟有誰會專門找人來抓自己呢。啊,除非他腦子和他心臟一樣不好使。”

甯安:“……”

“今天到這裏就可以了。”戚宿秀站起來,將所有資料平整地收進文件夾,再放到自己的公文包裏,“有需要的話,我會聯系你們的。”

“啊~終於結束了!”應月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又活動了一下筋骨,仿佛幹了整整一天的重活卻未休息過片刻一樣。他邁出會議室,見一個背影轉過走廊拐角,當即雙眼一亮,追上去擋住她的去路:“呀,美女。你好啊。”

晨星楞楞地看了看突然出現在眼前的應月,見其全身像噴了白色夜光漆一般亮麗,感覺他的品味和歐陽堯旭有得一拼:“你是誰?”

“我叫應月,是你組長的新長官,同樣也是你的新長官。”

聯想到今天有外部的監察員入駐,晨星猜測他應該是其中一員:“你好,我是策處科三組的晨星。”

“我知道你是誰。不,應該說,世上沒有比我更了解你的人了。”

突如其來的莫名發言,令晨星奇怪又尷尬地皺了皺眉,她本能地覺得,還是快點離開這個怪人比較好,於是幹笑道:“不好意思,我還有工作要忙,先失禮了。”

說罷,正欲擡腿走人,卻被應月猝不及防地抓住了手腕:“別那麽冷淡嘛。我初來乍到,還不熟悉這裏的環境。你帶我逛一圈唄。”

“可是我還有工作……”

“就逛一圈而已,能花多少時間?走吧走吧。”

應月自說自話地拉著晨星,一個勁兒向前走。晨星掙脫不掉他的鉗制,無奈之下只能跟上去。於是,噩夢開始了。

應月似乎對晨星懷有極大的興趣,不僅遲遲不松開她的手腕,甚至故意還以借位,令路人誤以為他倆在手牽手。除此之外,他還千方百計地打探晨星的喜好和私生活,像蒼蠅一樣在她耳畔不停地“翁嗡嗡”亂叫,搞得她真想一腳把他踹到外太空去。

“哼~原來你的手機壁紙是一只兔子啊。”因為手機振了一下,晨星便將其拿出來查看消息,然而她才剛解開鎖,就被應月一爪子搶走了,“雖然長相有點奇怪,但也挺可愛的嘛。你自己養的?不,憑你那粗心糟亂的生活習慣,沒把自己養死就已經算不錯了,寵物什麽的根本在想象之外啊。”

晨星生氣地奪回手機:“我養不養得了寵物關你屁事!”

“再怎麽說,我也是身負重任才來到這裏的,不詳細了解一下怎麽行呢。”應月輕佻地笑著,忽然語重心長地說,“何況你的事,我可是無所不知哦。”

這人絕逼腦子有坑。晨星不屑地翻了個白眼:“應監察員,我們今天應該是初次見面吧?”

應月臉上的笑意更深了:“對於你而言,確實如此。”

“那麽,請不要讓我在認識你的第一天,就告你性騷擾。”晨星擺出一本正經的表情,表示自己並非在開玩笑。

盡管完全不認為自己的所作所為和性騷擾搭上了一絲絲的邊,可既然對方放出了堪稱底牌的狠話,應月也就笑著收斂了。他停下腳步,身側剛好是分配給他和戚宿秀的辦公室。

“這是我的辦公室,想我的時候,一定要來找我哦。”

晨星一臉巴不得他趕快滾進去的嫌棄。

應月笑容滿面地端詳著她,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地問:“施楊是今天出院吧?”

晨星不耐煩地回答:“我已經把他送回家了。”

“送回家?看來你們處得挺愉快嘛。不過。可不能太信任他哦。”留下一道意味深長的神秘微笑,應月一轉身,走進了辦公室。

看著從約瑟夫·李的房間裏出來的秦源野,陳欣怡咬牙怒吼一聲,持刀沖了上去。面對突如其來的襲擊,秦源野仿佛早有預料,她從容不迫地略一低首、勾唇淺笑,閃身躲開的同時右臂一揮,準確無誤地擊中了對方的後頸。

幾乎要讓整條脊柱骨當場碎裂的劇痛令陳欣怡五官扭曲,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秦源野彎腰撿起掉在一邊的匕首,口不對心地感謝道:“真是麻煩你特地跑一趟,把它送過來還我了。”

那是秦源野先前刺傷黃金嬌時所用的匕首。

“可……惡!”陳欣怡懊惱萬分地捶了一下地面。

“你有閑心思跑出來的話,就說明她已經沒事了嗎?哼,也對。畢竟我可是非常貼心地避開了所有要害呢。”

“你這個……混蛋!”

秦源野一邊玩弄著匕首,一邊在陳欣怡面前蹲下,“我說,那麽看不慣我和她在一起的話,幹脆向她告白怎樣?她反正來者不拒,說不定真的會接受你哦。”

陳欣怡氣得臉色煞白,牙齒咬得“咯咯”響。

“唉,爛泥扶不上墻。沒骨氣的東西。”秦源野用匕首往動彈不得的陳欣怡的臉上一劃,然後聽著刀尖被腐蝕的“呲呲”聲,漫不經心地問,“最近‘蜂巢’內的風向變化,你有察覺到嗎?”

陳欣怡仍舊齜牙咧嘴,一副“我絕對要宰了你”的樣子。

秦源野不耐煩地“嘖”了一下,倏地左手掐起對方的下巴,右手將發黑的刀刃緊貼其鼻梁,兇相畢露地威脅道:“你要是再不聽我說話,信不信我現在就把你的鼻子削下來,讓你永遠都沒臉出現在她面前?”

陳欣怡怔了怔,稍稍屈服了。

“我再問一遍,”秦源野眼神淩厲,一字一頓地說,“最近‘蜂巢’內的風向變化,你有察覺到嗎?”

陳欣怡略微一頓,不太情願地說:“不知道。”

秦源野一臉不出所料地嘆了口氣:“你的關註點素來在她身上,能察覺到才有鬼。不過,說明起來也很麻煩,我就直接講結論了——不久之後,塞勒涅將會徹底瓦解。到時候,你一定要保護好地鼠女。”

陳欣怡聽懵了:“什麽……意思?”

“字面的意思。”秦源野站起來,冷眼俯視著她,“想活命的話,就斷絕和約瑟夫·李的一切來往。這不是忠告,是警告。”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