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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二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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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二十四

異噬細胞傳播案最終在策處科一組拉回的十多具屍體中落下了帷幕。關於這十多名宿主在同一時間、同一地點自燃而亡的原因,沒誰提起,也沒誰過問。部門中的每個人都不約而同地對此事閉口不談,而朱笠也沒再來找施楊的麻煩。薛琴任聽說甯安住院後,捎了一籃水果去探望他。甯安精神不錯,盡管剛被救護車送來那會兒,險些因失血過多而休克,但多虧了怪胎的特殊體質,終是奇跡般地堅持了下來,如今正在逐步的恢覆當中。

薛琴任一邊給他削蘋果,一邊給他報告似的講了部門進來的狀況:“從一組那幫人的反應來看,似乎對犯人沒有落網這點頗為不滿,但你們科長看這一個禮拜都沒有後續受害者,就命他們結案了。”

“那些死去的宿主是你負責剖驗嗎?”

“除了我,還能有誰?”薛琴任挑了一下眉毛:“話說在前頭,我沒從他們身上驗到任何DNA,就算有也沒有。除此之外,還有什麽想知道的,盡管問好了。”

甯安理解薛琴任的一番苦心,不禁為自己無法坦誠地面對他而感到抱歉:“你上次和我說,這次的異噬細胞因為活性不夠,所以無法二次傳播——它為什麽活性不夠?”

“異肽素抑制劑。”

甯安的大腦出現了一秒的斷片:“異肽素……抑制劑?”

“不錯。”薛琴任把蘋果切到盤子裏,再插上兩根牙簽,自己先吃了一塊後,才將盤子遞給甯安:“所有宿主體內均驗出了異肽素抑制劑的成分,換句話,這異肽素抑制劑是隨著異噬細胞,一同轉到了宿主身上。如果此次的感染源是被誰故意放出來的,那她真是被徹徹底底的利用了。”

薛琴任嚼著蘋果,若無其事地下了一個可怕的結論。

甯安雖知道放出霍詩雨的黑手是誰,但實在想不透他們這麽做的目的,沈默良久,問出了第二個在意的問題:“當初周立軍從蓋亞之光回來後,部門明明給他做了檢查,卻還是將他放了出來……”

薛琴任聽懂了隱藏在“明明”二字後的意思,不動聲色地說:“你覺得,部門當時已經發現他感染了蓋亞之母的異噬細胞,可由於某種意圖,沒將他控制起來,而是任由他在外面?”

甯安點了點頭。

“那這‘某種意圖’,是什麽意圖?”

甯安倏地一楞,隨後沈思頃刻,搖了搖頭。薛琴任恬不知恥地再插了一塊蘋果吃起來:“部門是黑,但也沒黑到無厘頭的地步。把異噬細胞放出來,是找死麽?你就別鹹吃蘿蔔淡操心了,當時確實沒從周立軍身上檢查到任何異常的地方。”

“你怎麽知道?”

“十四年前的技術可比不了現在,再加上沒有我這麽天賦異稟的天才,並不能保證檢查100%準確。況且負責檢查的沈老師比我正直多了,不管發生什麽都不會作假。”

薛琴任說完,撅起嘴,眼珠子轉向一邊,好似方才說話的人在他雙目所視之處一般。甯安哪兒不明白他那直白得只有聾子才聽不出來的話外音,踟躕了會兒,認為向他坦白也沒什麽不妥,便簡單講了個大概。薛琴任聽了,不禁瞪大眼睛,對周末的存在極度感興趣起來:“這個叫周末的小女孩,如果哪天能到我的實驗室做客……”

“餵。”甯安警告似的提醒了一聲。

“哎呀,說說而已嘛,你還當真了?”薛琴任收起了危險想法,“施楊可把她當親生女兒養,我要是有半點非分之想,頭還不得給他擰下來!”

甯安露出了一個欣慰的笑容:“你知道就好。”

“我當然知道了,我有什麽不知道?”薛琴任眉飛色舞地說完,忽然話音一轉:“可其他人知不知道,就不關我事了。”

甯安沒聽清他後一句說了什麽,“什麽不關你事?”

“沒什麽。”薛琴任說罷,回了一個禮貌的微笑。

“說起周末,我真有點擔心她。”甯安看著放在腿上的蘋果,沒動一下,一旁的薛琴任倒是吃得非常起勁,“周立軍走後,她沒掉一滴眼淚,話也不說一句,整個人都好像呆滯了一樣。盡管我安慰她說,‘你爸爸並沒有離開,而是活在了你的體內’,但她好像並沒有聽進去。”

“從科學的角度講,你這句話說得沒錯。”薛琴任不帶半點自覺地潑起了冷水,“畢竟她身體裏有蓋亞之母的細胞,蓋亞之母又吃了她爸的細胞,你說她爸活在她體內,完全沒有任何毛病,只是聽起來有點詭異惡心罷了。”

甯安:“……”

誰能拿膠帶把這張不知好歹的嘴給封起來!

門外有人影閃現。甯安剛想看看來者是誰,就見薛琴任站了起來:“易弦那臭小子,這麽幾分鐘都等不住嗎?”

“易弦?他也來了?”

“來了,就是他送我來的。”

甯安懷疑他住進了火星的醫院:“你們……重歸於好了?”

“什麽鬼的重歸於好,”薛琴任容不得誤會,連忙辯解道,“是他自己硬要送我來的!”

“你跟他說了你要來看我?”

“沒有!所以我才納悶啊!”薛琴任煩惱地抓了抓頭上的那團“蘑菇雲”,“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無論我做什麽,這家夥總會早一秒知道,好像我肚子裏的蛔蟲一樣!搞的我連個人隱私都沒了!”

其實甯安想說,你就是個不管心裏在想什麽,全會毫無遺漏地表現在臉上的人,旁人只要和你稍微處一段時間,便能將你的心理拿捏得了如指掌;至於隱私,你不主動暴露都很好了,還想別人尊重你的隱私權——當然,他只敢在心裏想想,不會真說出口的。

“又不是我的老媽子,憑什麽規定我只能和你聊半刻鐘?”薛琴任不耐煩地“嘖”了一聲,“總之,我要是不趕快出去,等下又要被他摁到墻上了。水果記得吃完,我可是花了大價錢的。”

甯安瞥了瞥空蕩蕩的盤子,淺淺一笑:“嗯,知道了。”

與此同時,金堰初中,尹娜趴在桌上,渾身提不起勁。

周末沒將她上周的遭遇告知給尹娜,因此尹娜並不清楚她連著一個禮拜沒來上學的理由。盡管仍舊心系受傷住院的甯安,但尹娜不想讓周末覺得自己因此而冷落了她,於是想方設法地討好周末,希望她能重拾笑容。然而周末的反應總是出人意料的冷淡,甚至還提出了讓她一個人待著的要求,搞得尹娜都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課桌被人敲了兩下。尹娜擡起頭,是李玲德。

“能出來一下嗎?我有話想和你說。”

“我和你沒什麽好說的。你對末末做過的事,別想我會忘記!”

自從運動會之後,尹娜沒和李玲德說過半句話,即便是在路上遇到,也會立刻轉身繞道而行。遭到冷落,李玲德自然心存不甘,明明自己什麽都沒做,就無緣無故背上了一個大鍋。可她左思右想,仍是放心不下尹娜,畢竟這家夥實在太過單純了:“不想和我說話的話,那趙慧慧的話,你總肯聽吧?”

“趙慧慧?哼,你現在是唆使別人來抹黑末末了嗎?”

尹娜心情不好,不小心話說重了些。她雖然即刻意識到了這點,但說出去的話好比潑出去的水,收不回來,便強裝成了態度堅決的樣子。李玲德好心好意前來,卻被惡語相譏,不由得一陣心寒:“我被冤枉,沒關系。我唯一不想的,就是你被周末害了。趙慧慧,你最好還是找她聊一聊吧。”

說罷,她轉過身,帶著落寞的背影走了。尹娜瞟了眼一直在角落盯著她倆看的趙慧慧,不禁低下頭,抿了抿唇。

下午,施楊早早地整理好今天一天的勞動成果,穿上外套,還沒走出辦公室,就見範冰趾高氣昂地走了進來:“剛到下班時間就步履匆忙的,是要去哪兒啊?”

每次這女人說些關愛部下的客套語,下一刻必有災難發生。施楊不想讓這條經過部門全體同志實踐得出的公理馬上應驗,畢恭畢敬地回答:“去接孩子。”

“接孩子?幾年級啊?”

“初二。”

“都初二了,讓她自己回家不行麽?非得大人去接?小時候不培養獨立性,長大了怎麽辦?”

施楊毫不示弱:“難怪你家兒子上下班還得專車接送。”

範冰的臉色青一陣紫一陣,但因無話反駁,只得將氣硬生生憋在肚子裏——正所謂給臉不要臉,活該被拆臺。而後,她故作淡定地恢覆成了一副上級的姿態,頤指氣使地問:“今天的工作都做完了?”

“做完了。”這幾天甯安不在,施楊格外勤奮。

“你們組的工作是做完了,但一組還沒。為了幫他們完成預定計劃,你還是老老實實地呆在這裏吧。”

施楊微微皺起眉頭,心生不詳的預感。

“周立軍偷偷留了一個女兒下來,你知道不?”範冰側目而視,挑釁道:“而且我還聽說,她繼承了對異噬細胞的抵抗力。要是有她當實驗品,有關異噬細胞的研究,還不得取得飛躍性的突破?”

此話一出,施楊猛地揮起拳頭向範冰丟了過去,但由於情況緊急、刻不容緩,他只得被迫將拳頭收在半空,狠狠瞪了她一眼後飛奔而去。範冰冷笑一聲,當著空無一人的辦公室,發表了她的“豪言壯語”:“哼,你就去吧,施楊。只要你去了,就算焉然再怎麽偏袒你也沒用!”

放學時分,尹娜理好書包,才拉上拉鏈,就聽身邊的周末道:“娜娜,能陪我一下嗎?”

整個下午,尹娜都不敢直視周末,因為她不想被她窺得心中之事,兩個人獨處,更為她所害怕:“我和顧華哥哥約好了一起去醫院看甯哥哥……”

周末一邊整理文具,一邊冷冷地說:“就一會兒,不會耽誤你太久的。”

“那……”尹娜的聲音漸低,“那好吧。”

冬半年的白天特別短,五點不到,就陰暗得跟雷雨天一樣,仿佛世界末日前的預兆。周末來到天臺上後,扶著護墻,吹著冷風,靜靜地遠眺著成群結隊的放學大軍,遲遲未開口。良久之後,她吸了口氣,問一臉心事重重的尹娜道:“娜娜,趙慧慧和你說了什麽?”

尹娜被這突如其來的問話打得措手不及,楞了一下,即刻反應過來:“為什麽你會……”

周末其實從過對方不自然的閃爍眼神中洞悉了一切,只不過沒有明說而已:“她和你,說了什麽?”

尹娜知道,有些事遲早是要弄明白的,所以與其裝傻逃避,還不如當場把話說清楚:“她說那天,你是自己把頭沈到水裏的。李玲德,連碰都沒碰你一下……”

周末沈默了一會兒,忽然恍然大悟似的“啊”了一聲:“那女人,分明警告過她的,居然還是說出來了。”

這一句徹底斷絕了尹娜最後一絲僥幸:“也就是說,李玲德,還有趙慧慧,她們沒對我撒謊?”

“沒錯,”周末爽快地承認道,“她們說的是事實。撒謊的,只有我一個。”

尹娜難以相信地停頓了一下,隨後絞盡腦汁地給對方的所作所為拼湊出一個合理而能夠諒解的理由:“我明白,你那時候因為施楊叔叔備受煩惱,加上我又故意疏遠了你,一時糊塗,才不小心做了壞事。我能理解。所以我們一起去向李玲德還有趙慧慧道歉吧。”

周末聽了,忽然放聲大笑起來,笑得淒厲而張狂,聽得尹娜不禁對眼前的這個人感到極度的陌生和恐懼起來:“原來我在你眼裏,是個好人啊。”

“你當然是好人了,”尹娜苦口婆心地勸道,“所以我們一起去道歉吧,只要好好認錯,她們一定會原諒我們的。”

“我不是因為一時糊塗才那麽做的,”周末淡淡地否決說,“很久之前,我就想嘗試了。因此我必須謝謝你才行,謝謝你,給了我解放的理由。”

“……解放?末末,你在說……”

周末不加解釋,自說自話:“本來,我想用高端一點的手段讓你回來的,而不是如此低級的伎倆。但那樣的話,娜娜你就不再是原來的那個娜娜了,所以我才決定自己充當惡人。而心軟的下場,就是你的墮落。”

尹娜懵了,完全聽不懂對方在講什麽,幾乎以懇求的語氣道:“末末,你別再說這些不著天際的話了,好不好?我們一起去向李玲德和趙慧慧道歉吧!”

“不要。”

“為什麽?”

“我憑什麽要為了這種雞毛蒜皮之事向她們道歉?說到底,原本就是她們不好,是她們先招惹我的!我對她們已經夠客氣了!”

尹娜不想周末竟然在不知不覺間變成了這般不可理喻又陰冷之人,心痛之餘,仍然堅信她的善良本性:“末末,你上周到底遭遇了什麽?你原本不是這種人啊!”

“不是這種人?”周末冷笑一下:“不是這種人的話,那是哪種人?”

“至少是不會做出這麽過分的事的人!”

“你憑什麽斷定我不會做這種事?”周末轉過身,陰笑道:“這種事,不是正常操作嗎?”

“你說這種事……是正常操作?”尹娜整個人頓時火辣辣地燙起來:“誣蔑同學、欺騙朋友這種事,怎麽能說是正常操作?!”

“我並不是什麽好人啊,娜娜。”周末的淡漠與尹娜的激動憤慨形成了鮮明比對。她側過身,靠著護墻,微微擡起頭,目光透向了很遠很遠的遠方:“上周,我爸爸回來了。只可惜一天不到的時間,他就死了。”

尹娜:“……”

“我的情況,你也知道。媽媽未婚先孕,生下我後經常被李志章,也就是我的繼父,冷嘲熱諷。在家裏也就算了,到了外面,哪怕是不認識的陌生人,也會指著她,說她不愧是未婚先孕的蕩/婦,嫁人了還不知檢點,往手機裏藏了一個秘密情人的號碼;她被李志章打死後,甚至還有人說‘這種狐貍精活該被打死’‘幸好生前勾引了一個男人,否則孩子就沒人養了’……”

周末說著,禁不住哽了一下,“以前的我,總是默默背負著這些,沒向任何一個人傾訴過,所以當你把我從吳英博她們手中救出來的時候,我真心覺得,你是我在這世上的救星。為了你,就算要我去死也沒關系。

“可隨著我們的交往逐漸深入,我才發現,我們是兩個世界的人。明明同樣沒了父母,你卻有甯安、有瘸子,有顧華和風逸才對你好;明明同樣是異類,你在班上的人緣卻那麽好,所有人都喜歡你。可我呢?我不僅長得醜、沒人疼,唯一拿得出手的學習成績也直線下降。到頭來,我沒一樣東西比得上你……”

“不是這樣的!末末你……”

尹娜話沒說完,就被打斷了:“盡管我們有著天與地的差距,但我還是傻傻地堅持努力學習、每天看各種美妝視頻,以為這樣,我能消除差距,和你平等地站在一起。然而,我的努力並沒有得到絲毫回報,而我的夢想也在那一天,徹底破碎了。

“那次我們去找孫錢,他不是掐了你嗎?他說他這麽做,都是為了我。那個時候,我並不能理解他的意思——不,不是我理解不了,而是我不想去理解。因為我知道,我一旦理解了,就再也無法喜歡你了。所以我猶豫了。沒有上前阻止他,而是眼睜睜地看著他掐你。可當我甯安趕過來救你的表情有焦急時,我才終於意識到,我們永遠無法站在同一條水平線上。我嫉妒,我後悔,我恨!所以我夢到了!在那個時間、那個地點,不是孫錢把張潔推下樓,而是我,我把你推下了樓!”

尹娜驀地怔住了。

“剛開始,我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竟起了這種念頭,因為我那時候還以為我是個好人,所以拼命想把那場夢忘記。可我越是想忘記,大腦就越是不受控制地一遍又一遍的循環那幅畫面,夢裏的場景也越發變得真實起來。以至於某一天,娜娜,我向你伸出了手。”

尹娜聽了,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

“當然,我們那時在平地上,推你一下並不會怎樣。你以為我在逗你玩,還伸手推了我一下。”講到這兒,周末忍不住笑了起來,“為什麽世上怎麽會有你這麽傻的人?我是想殺了你,殺了你啊尹娜!我不是在跟你玩,我是真的想殺了你!聽到了沒有?我想殺了你!我想殺了你!我想殺了你啊!”

周末聲嘶力竭地吼完,無力地倒在地上,捂面啜泣起來。尹娜遲疑片刻,沖上去,將她緊緊摟進了懷裏——不管做出什麽樣的事,說出什麽樣的話,在尹娜心中,周末始終是那個心思細膩、敏感易碎、一旦講到電影就滔滔不絕的平凡女生——她最好的好友——

“對不起,”她抱著周末,淚流不止,“這麽長的時間,我居然一點都沒發現……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周末哭得太過投入、太過傷心,乃至自動屏蔽了外界的聲音,嘴巴也暫時脫離了大腦的控制,無意識地道出了最真實的心聲:“爸爸,死了……因為我,死了兩次……他本來,可以不用死的,都是我,都是我害他死的……如果沒有我,他就不用死了……”

尹娜知道,周末那瘦小的肩膀上承擔了太多太多,多得遠超她的想象,沈得遠超她的理解範圍。她所能做的,也只有在這呼嘯的寒風中,盡量給予她溫暖、給予她支撐。半晌過後,周末終於冷靜了下來,也發現不知何時,自己竟靠著尹娜的肩頭,依偎在了她的懷裏。她緩緩擡起手,雖想抱住對方,但見那個人在她眼前站定後,認命似的垂下了雙手。

“他們已經來了,沒時間了。”樓蓮提醒道。

周末像是眷戀尹娜體溫般地再靠了她一會兒,然後推開她,站起來說:“再見了,娜娜。”

尹娜誤以為周末要與她絕交,趕忙拉住她的手,不讓她走:“末末,我沒察覺到我給你帶去負擔,是我不對,我一定改!所以……”

周末搖了搖頭:“你沒有任何問題。問題,全在我身上。”

“不是的,末末你沒有問題,是我沒盡到做朋友的責任……”

周末掙開尹娜,走到樓蓮身邊,牽住他的手,擡頭看了他一眼:“我曾以為我是世上最不幸的人,無論什麽時候死掉都無所謂。但爸爸卻說,‘能生下我,真是太好了’。所以,我想活下去。”

“我不要你走!”尹娜喊著,兩顆眼淚落了下來,“我們不是約好周末一起去看電影、去外面玩嗎?你還答應過我,明年運動會,還要給我寫通訊稿的。你要是走了,這些約定怎麽辦?末末,你別走,我求你別走好不好?”

面對好友的苦苦挽留,周末不為所動,平靜地說:“娜娜,李玲德說的沒錯,跟我在一起,只會害了你。我希望你能一直是我的救星,為此我必須離開。”說罷,她淺淺一笑,“一直以來,謝謝你了,娜娜。”

話音落下,周末與樓蓮的身影忽然消失了。尹娜雖立刻撲了上去,卻連殘影都沒抓到。她跪坐在周末方才站立的地方,握著空空如也的拳頭,厲聲哭泣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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