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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待局終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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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待局終頭

喬吟蹲下身俯視女孩,女孩圓臉帶著幾分稚氣,小巧的身形配上淺粉色衣衫,人畜無害的外表下燃燒著熊熊怒火。

“喬不語,你我之間大可井水不犯河水,各自安好便是,何以你要逼我至此?”

“如你般宵小存於世,真乃大患。”

女孩聽她如此義正言辭評價自己,仰頭所見是月色緩緩推在喬吟臉上,盈盈微光將她照亮,儼然是站在光明裏的角色,她呵呵冷笑發出嘲諷。

“怎麽,你要做救世主?”

“我不做救世主,我只做自己。”

喬吟料到她註定執迷不悟,某些人的思想已經不能用偏執自私來形容了,簡直就是藥石無醫。

“忘了告訴你,我不叫喬不語。我叫——喬吟。”

女孩這才一副恍然大悟,原來自己是鳩占鵲巢搶了人家的位置,她的表情又轉化為無關緊要。

“難怪難怪。不過這件事你可找不上我,我什麽都不知情,頂替名額的又不是我。”

“是啊,所以楊賀文已經得到懲罰了。而你,我還會耐心與你溝通。”

女孩收斂嘴角知這一程難避,緩緩退後兩步。

與此同時,鐵匠也出現在了不遠的上方。

女孩見他似是抓住一把救命稻草,從坑底伸出雙臂急切呼喊。

“阿爹,阿爹救我!”

面對女孩的祈求,鐵匠皺緊了濃密的眉頭,鬢角冒出的點點白發是逝去的年華,他握拳沈默良久還是做出了選擇。

“你非……我兒。”

女孩意外於鐵匠的矢口否認,緩緩緊閉的雙唇逐漸顫抖猙獰。

原本精心籌劃的一切盡數被摧毀,所有的努力化作烏有。即便如此,她也不曾示弱半步,所有人都可以背叛她,唯獨他不能。

他為尋求逝去的父愛發誓永遠不會背叛,濟濟緊跟身後甩尾乞憐,她被動搖軟化,好不容易願意帶上他一路隨行,卻還是被背刺了,她開始反覆呢喃。

“你到底……還是選擇拋棄了我。”

她突然詭異地笑出聲,一屁股坐倒了深坑底部,搖著頭不再繼續掙紮。

“來呀,有什麽招數都使出來吧。”

喬吟一點一點鏟土往女孩所在的位置揮灑,她一動不動依舊擡頭望天,少許泥沙迸濺上臉,為她精致的妝容改變形態。

泥土埋住她的下半身後,喬吟扔下了手中的鐵鍬。

“今日夜間會有一場雨,但願能為你洗去俗世鉛華。等你疼了累了,求生的本能會告訴你,你活著,究竟是為了什麽。”

喬吟不再弒殺,殺孽加身於曾經的自己或許是一種救贖,如今她很幸運不再需要。

女孩依舊是不屑的嗤之以鼻。

救世主,真好笑。

喬吟走到鐵匠師父跟前,輕聲拍了拍他的肩。

“師父,走吧。”

鐵匠的身軀異常僵硬,喬吟喚他也反應了好一會兒,自然也就沒有理解喬吟那一句“師父”的含義,他一顧三回頭多有留戀。

“我送送你。”他沙啞地回道。

避開女孩,喬吟深吸口氣還是與他說了事實。

“其實……我亦非你兒。”

鐵匠沒有表現出絲毫意外地了然一笑。

“我知道,那丫頭哪有你這本事。她啊,從小就怕疼怕吃苦,總是愛哭撒嬌,大了……”

他沒有繼續說下去,喬吟卻從他的話語中捕捉到了一絲微妙,她開口讓鐵匠一同離開,鐵匠卻執意留下,要再看看女孩。

喬吟沒有堅持,只提醒他一句小心便轉身離開。

鐵匠繞了一圈重新回到了原來的深坑處,女孩被泥土緊緊包裹,一點一點積壓著胸腔,怒火無處發洩,見鐵匠無故回頭便惡狠狠地盯著他。

“你還來做什麽?你如此待我,我幹爹不會放過你的!”

她的嘴裏還在放著“豪言”。

鐵匠席地屈膝坐在黃土地上。

“你六歲與我分離,失去父母庇護,生活何其艱難,要活下去,定是不容易的。千錯萬錯,皆是我的錯,生你未養你教你,才使你走到今日。你若不改好,我親自送你上路。”

喬吟到底還是判斷錯了。

女孩的確是鐵匠的女兒,只是不知緣何陰差陽錯成了如今的西西。

鐵匠執著尋她。相逢之際,他如同老嫗一樣,眼見孩子走上歧途無能為力,偏離良知與她同行,又過不了心口那關。

胸懷大義擔當,所為所行卻偏離了該有的軌道,是喬吟的出現讓他認清了現實。

不能再縱,是時候收攏了。

回到府衙,李盈被木枷困住了半身,顧淮孑正在和喻承交待一系列要事。

喬吟上前才知道,他們準備讓李盈重回幽州服役,這種處罰對她來說已經足夠寬恕。

李盈的身份本就不宜公開,雖說實際上陛下未下具體嚴懲的命令,但到底還是欺君的大罪,眼下又於眾目睽睽之下殺害縣令,還能留下一條命來,顧淮孑應該費了不少心思。

顧淮孑隨手傳給喻承一卷白皮文書配上一塊檀香木牌,應該是給真正喬鳴的委任狀。

於左州,阿兄已不適宜再度就任,楊賀文雖已身亡,所犯之罪悉數陳列於眾,奈何左州民間仍有少數極端追捧者。百姓交頭接耳之下,繼續讓阿兄頂著原本的名頭上任左州,無疑是火中取栗。

大人以禦史的名頭勉強可以穩定局勢,換做剛從書生到囚徒再至官場的阿兄來說,簡直是摸黑行走萬般皆難。

顧淮孑自然也考慮到了這點,左州還是需要派個經驗豐富的官員來,至於喬鳴會有更好的去處。

喬吟盡量按耐住好奇沒有過問,只老實跟在大人身邊,聽著他吩咐喻承先行一步帶上任職文書和李盈一同趕赴幽州,自己則與喬吟多停留兩日。

高末還沒有完全離開,顧淮孑必須在這裏鎮場。

這日清晨,街上傳來熱鬧的鞭炮聲,五彩的燈籠再度高高掛起,終於到了陛下準許高末回鄉養病的最後一日。

地下城的清理基本結束,由於兩位高家仆人的帶領,衙門的工作並未收到太多阻礙。

顧淮孑沒讓喬吟一同協助,把她晾在了一邊。

她閑著也是閑著,便在府衙外支了一個攤子,給人免費寫信擬訴狀。

顧淮孑到的時候,她的隊伍正排著長龍。他沒有催促,倚在一旁的樹樁下靜靜等待,一片青黃落葉貼過面部飄然於地,享受難得的安逸。

太陽漸漸下山,喬吟才得以休息,她疲憊地伸了個懶腰,餘光發現了正微瞇在一角的顧淮孑,趕緊囑咐劉東收拾好餘下物件,自己徑直跑上前去。

“大人來了怎也不做聲?”

喬吟刻意壓低嗓音,她的嗓子好的七七八八了,入耳柔和輕盈。

顧淮孑展開修長的睫毛,眼底還帶著淡淡星光,許是困了的緣故,疲軟和慵懶罕見地爬上他的臉。

他摸索著朝後取出一盞花燈遞給喬吟。

“今日中秋,可想家?”

喬吟遲疑地雙手接過花燈,俏皮的兔子狀閃著明黃的晨曦色,從一處傳至另一處的暖意。

大人問自己想不想家卻不說他是否想家,喬吟點頭也想替他一同回應。

“趕過去怕來不及,今日便在這裏過吧。”

顧淮孑起身讓喬吟跟上他,兩人被擁擠的人群強行貼著手臂跨過一條狹窄小橋,到達鬧市區。

大人如同早就做好攻略一般,熟悉地帶著喬吟一路走一路看,沿途還買了兩盞可以放的河燈,一人捧著一盞,玫紅色的格外幼稚。

喬吟沒想到,大人竟然會陪著她做些略帶女子氣的事,且沒有絲毫抱怨。

就連自己都嫌矯情的東西,他卻淡然自若好似尋常,無疑點起了喬吟塵封的期盼,那是她以為再也回不去的天真爛漫。

河岸不高,有幾道短促的臺階,打扮漂亮的女孩們占據了大半的位置,要進到河邊放燈還需要跨過三四處臺階。

顧淮孑先下一階扭過頭向喬吟伸手,示意拉她下去,喬吟的指尖略作彎曲,還未準備搭上之際,高末的轎子精準地停在了兩人面前。

他沒有下轎。

簾子被掀起,直沖視覺的一襲高門大監打扮。

高末狡黠的目光轉動間,最終停留在了二人的河燈上,他吐出口郁氣禮貌道別。

“公子轉久了,也該回家看看了。”

“快了。”顧淮孑簡單兩字與他割裂。

喬吟始終默不作聲,顧淮孑的反常之處在與高末的對峙中可見一斑,怕是他約著自己出門來也是為了偶遇他。

雖略有失落,但更多的還是在摸索,大人到底是在盤算著何等的一副大局。

目送完高末,顧淮孑轉過來再尋喬吟,她停在方才的臺階處發呆,險些要被穿流的人群撞到,遂快速上前將她拉進自己的包圍下。

喬吟仰頭,顧淮孑低頭,亦如他們初見。

不同於那時,此刻的距離近在咫尺,甚至還能聽見彼此起伏的呼吸。

“問吧。”

顧淮孑明白她多有疑問,格外坦誠地輕輕摸上她的發間,那支玉簪正安靜潔白地立在那裏。

喬吟深吸一氣,問出了心中深埋的疑問。

“我們所有人都稱呼大人為大人,而喻大哥卻始終稱呼大人為公子,就連方才高公公都稱呼大人為公子。”

“敢問大人,是哪家的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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