煮豆燃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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煮豆燃萁（三）
青楊和雨桑回永樂坊的時候, 皆是覺得有些意猶未盡。
京城浸在橙黃厚重的夕陽之中，將所有人的影子都拉得很長很長，在石板路上短暫相交然後又各自抽離。
小榆抱著雨桑給他買的炸糖馃, 連蹦帶跳地走在前面。
雨桑看著他的背影，突然開口道：“那個叫吳洋的, 有問題。”
“嗯？”
青楊有些不理解為什麽雨桑會這樣說。
吳洋是看起來畏縮了一些, 並沒有那麽大方。
但是共處一室學習了有小半個月, 青楊其實挺能理解他的。
像他這樣在學業上能跟上節奏的人, 都會覺得壓抑難受。
吳洋不僅年紀小，而且跟得還很吃力。
對他來說，不僅是氛圍壓抑, 大概心態上也很難調吧。
“他是有目的。”雨桑篤定地開口：“動作和眼神都很心虛。”
這麽說來，青楊也意識到, 吳洋確實一直避免和所有人對視。
雖然說要交流問題, 但實際上, 他只是看了青楊的文章, 卻從未有過任何多的討論的意思。
青楊猶豫了一瞬，還是道：“應該……不會有問題吧……”
很可能吳洋只是性格內斂了一些，不敢和他們直接上來就交流呢？
見青楊思索著有些猶豫，並沒有第一時間的搭話。
雨桑知道他有自己的考量, 便也不便多說, 懶懶散散地伸了個懶腰。
“反正你們多留意吧。”
上學半個月, 最初的新鮮勁已經過去了, 雨桑現在已經完全沒有興致了。
她是能沈下心來, 把手頭的事情做到最好。但是這不代表她對所有的事情都感興趣。
她們的課程更加溫吞, 壓力也不如青楊他們那邊大。
最關鍵是沒有科舉的壓力。
便形成了一派歲月靜好，安然閑適的氛圍, 和青楊那邊的情況顯得格格不入。
但是雨桑其實骨子裏的喜好還是新鮮和刺激的。
所以她當時每天往山裏林跑，不只是迫於生計，也是喜歡。
只是剛剛入學沒多久，雨桑也不好直接說自己就不想上學了。
便就只好按部就班這樣先念著。
無聊時無聊了點，倒是符合柳長歌給她制定的，階段性的修生養性的計劃。
不過，青楊不願意輕易懷疑同窗也沒關系。
她會繼續盯著的！
……
阿華每天早上會推滿滿一推車的奶茶，來國子監門口擺攤。
算算門口的攤位，已經有三個屬於姜禾的攤子了。
三個攤子的生意很好，若是都擺在一起，場面是相當壯觀。
尤其是阿華負責的奶茶攤子，每天限量，賣完了他就回鋪子幫忙去了。
來的稍微晚點是真的喝不上的。
而且監生哪有時間一早奶茶鋪子啊，若是買不上，就只好眼巴巴看買到的同窗快樂喝一上午的小甜水。
楊瑞棠已經走上關系了，因為楊溫梨不能接受早期，所以他被迫早早就要出門。
順路也來得及去一趟奶茶鋪子，取姜禾提早給他們準備好的奶茶。
而青楊因為某天早上幫阿華營業了一會，很快導致整個書院都知道了他奶茶店少東家的身份。
錢一大著膽子，問青楊能不能給他帶一杯奶茶。
青楊答應了，不僅答應了，甚至沒要他的錢。
能夠幫忙帶奶茶的誘惑，實在是太大了。
和青楊搞好關系，不僅能夠向他請教問題，還能走後門買一杯奶茶，實在是太劃算了！
青楊從一開始的風評不好，突然就變得受歡迎了起來。
他每天沈重的氛圍裏上完課，不和同窗說一句話。
但他走在長廊下的時候，總有相熟的書生就笑著跟他打招呼。
這叫青楊有了喘息的空間，狀態也逐漸變好了。
他在考試裏接連拿下第一，這就叫王瑛的覺得相當不服氣。
王瑛本以為青楊去給別人解答問題，絕對會影響到他的。
可沒想到青楊的狀態卻變得越來越好了，王瑛是卯足了勁要和青楊一爭高下的。
他不願意花時間去和明德學堂外的書生交流，便抓著平日裏跟在他身後的幾個同窗，也開始交流了起來。
這樣的學習氛圍，叫宋庭倍感欣慰。
他們之間明裏暗裏的爭鬥，一直持續到了那決定國子監入學名額的考試前一周。
宋庭說，為了把最好的狀態保留下來，這一周，便不再進行任何考試了。
……
“你是不是把你的文章，給薛虹看過了？”
宋庭微蹙著眉，目光低垂著，面色有些覆雜。
“沒有啊。”青楊搖了搖頭。
書院也是有休沐的，大家也確實要休息一下，好以最好的狀態來迎接最後的沖刺。
但是青楊沒閑著，他還是一大早就來書院，找宋庭報到了。
畢竟是休沐，想著青楊這段時間的狀態確實是是不錯，他做的練習也夠多了。
宋庭也就沒有押著他寫題，縱著他在書架前晃悠。
“怎麽了嘛？”
提到薛虹，青楊一下子就警惕起來了。
他蹭到了宋庭身邊，去看他手裏的卷子。
知道青楊感興趣，宋庭索性把直接把卷子遞給了他。
青楊雙手接過，一字一字讀下去，臉上的神色也是越來越驚愕。
他猛地擡頭，不敢置信地看向宋庭：“這怎麽……”
“像你的行文風格，對吧。”
宋庭從桌案邊抽出一沓卷子，翻找了一下，抽出了其中兩張，擺到了桌上。
青楊湊上前去，看清楚了卷首的名字。
是薛虹和王瑛的卷子。
他們考試的卷子會存一部分在書院裏，青楊掃了一眼，便知道了是約莫一周前的一次考試。
他清楚記得，王瑛那次拿下來第一，得意了好幾天呢。
若說剛剛那篇文章的風格像他，但是這一周前的文章，卻是另外一個風格了。
青楊之前並未讀過王瑛的文章，尋常同窗之間的交流是一點也沒有發生在他們身上。
他從前只聽宋庭誇王瑛的文章華麗，如今一讀，確實是叫人覺得眼前一亮的驚嘆。
青楊和王瑛倆人的文章，都很有自己的風格，甚至在他們這般年紀，稱得上是成熟了。
這種風格，抓人眼球且難模仿。
也因此，等到再拿起薛虹的文章的時候，就覺得非常怪異了。
大概是生硬模仿的緣故，措辭語句太過刻意，都叫人覺得不是很流暢。
青楊放下卷子，試探著說出來心中的想法。
“他在模仿我們？”
也難怪宋庭要這樣問他，可青楊心中愈發的疑惑起來。
薛虹不可能看過他的文章才對啊，可是他既然能寫出這叫宋庭一眼就看出來想象的文字，得是對著他和王瑛的文章仔細研讀了多少遍啊。
宋庭沒有否認，而是拿出了記錄他們之前所有考試的冊子。
“你看看時間，若是結合他的排名和文風變化來看呢？”
青楊也不客氣，他點著其中一個日期，大膽地推理：“應該是從這個時候開始，薛虹意識到了自己有些更不上了，他的排名也開始往下掉了，已經從徘徊在名額線，到了無力競爭的程度了。”
這樣的狀態，青楊還是比較能夠共情的，他的思路非常的順暢。
“薛虹覺得是自己的文章風格有問題，所以開始想要借鑒學習其他人的。因為看我不是很順眼，所以他首先選擇了王瑛的文章，模仿他的行文風格。但是王瑛的文風其實不好模仿，他的排名也並沒有很大的長進，所以他把想法打到了我身上？”
青楊覺得自己已經接觸到真相了，他倒吸了一口冷氣：“怪不得薛虹最近看我和王瑛的眼神那麽不對勁呢，感情是在這裏記恨上我倆了啊。”
他這說法，叫宋庭忍不住笑了一聲。
“可你不是說，從未把文章借給他看過嗎？你們關系又不好，他是怎麽把你的風格學了有五成像的啊。”
宋庭的語氣很輕松，但卻叫青楊出了一身冷汗。
這一瞬間，初到書院時，那叫他覺得粘膩心驚的註視，又落在他的身上了。
薛虹暗地裏都不知道研讀了多少遍他的文章，甚至都學到五分像了，他居然什麽都不知道？！
這和兩軍開戰，自家的輿圖已經擺在了敵方指揮的桌上，有什麽區別！！
這本是一個插曲，宋庭收好卷子，朝青楊揮揮手，叫他自己繼續去打發時間。
文風這種東西，不是硬改就能改出來的。
在宋庭看來，薛虹年紀還小，沒有形成自己的風格是很正常的事情。
不管從哪個角度，他都不應該幹涉。
反正等他意識到學青楊這條路走不通的時候，自會放棄的。
宋庭擱下筆的時候，青楊不知道尋到了什麽有趣的東西，正站在博古架前，聚精會神地盯著。
他定神一看，看清楚青楊在打量的東西後，笑盈盈地背著手走到了他身邊。
“知道這是什麽嗎？”
博古架上躺著的是一個小匣子，看著樣式古樸，顏色深沈。
在這一架子的零散物件中，並不起眼。
但是青楊盯著的，卻是匣子上掛著鎖。
一個四方形狀的木制方塊。
“四方鎖，聽說是南方一地的工匠所掌握的獨門技術，現在已經失傳了，沒幾個人會解的。”
宋庭伸出細長的手指，撥弄了一下靈巧的木方塊。
“你知道這裏面裝的是什麽嗎？”
青楊搖了搖頭，他也只是對這個方塊鎖感興趣。
這個鎖，宋庭說會解的人不多，而他印象裏，很小的時候，似乎和娘一起玩過這個鎖。
記憶在這一刻，如同清泉一般汩汩流動。
他應該，是能夠解開這個鎖的。
“書院的印章和我的私章，到時候你們考試的題目，蓋上這兩個章後，也要放進去。”
青楊一驚，忙打住了自己想要上前去解這個鎖扣的想法。
但想到宋庭對他如此毫無保留的告知，他又忍不住用玩笑的語氣道：“您都這麽告訴我了，不怕我偷摸地來偷題目嗎？”
宋庭聞言不僅不惱，反而還哈哈大笑了起來，他擡手便在青楊頭頂敲了一下。
“以你的能力，用得著來我這裏偷題目嗎？”
青楊揉了揉腦袋，可算是意識到了自己問了多麽愚蠢的問題。
書院之中的氛圍很有問題，這般年紀的孩子，在面對這樣的壓力實在是有些勉強了。
但是青楊招架得住，這就叫宋庭有些驕傲、又有些欣慰。
“你別多心，好好去考就是了。大人快要回來了，到時候我替你和他討個賞？”
……
想到能見到攝政王大人，青楊暫時將薛虹學他的事情拋到了腦後。
他必須要展現出最好的水平來，叫攝政王看到，他和宋庭的關註都是有意義的！
青楊在長廊下走著，他得去女學那裏找雨桑。
今日其實來國子監溫書的人還挺多的，但是雨桑不是為了溫書，她單純是看上了這足夠寬敞安靜，能供她練劍的場地了。
和青楊相熟的書生們基本都在，簡單打了個招呼後，他便沿著荷花池邊的樹蔭走著。
荷花池的這個方向，平時往來的人就少，更別說今日了。
青楊邊想著薛虹的事情，邊慢悠悠走著。他繞道過一堆假山石，走進綠茵遮蔽的鵝軟石小徑。
四下寂靜，也因此，交談的聲音穿過竹叢和假山傳到青楊耳中的時候，格外的清晰。
他幾乎是下意識就停住腳步，貼著假山石屏住呼吸。
這個聲音，他太熟悉了。
是薛虹！
青楊小心的貼著假山石，稍稍側身，探出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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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楊和雨桑回永樂坊的時候, 皆是覺得有些意猶未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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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榆抱著雨桑給他買的炸糖馃, 連蹦帶跳地走在前面。
雨桑看著他的背影，突然開口道：“那個叫吳洋的, 有問題。”
“嗯？”
青楊有些不理解為什麽雨桑會這樣說。
吳洋是看起來畏縮了一些, 並沒有那麽大方。
但是共處一室學習了有小半個月, 青楊其實挺能理解他的。
像他這樣在學業上能跟上節奏的人, 都會覺得壓抑難受。
吳洋不僅年紀小，而且跟得還很吃力。
對他來說，不僅是氛圍壓抑, 大概心態上也很難調吧。
“他是有目的。”雨桑篤定地開口：“動作和眼神都很心虛。”
這麽說來，青楊也意識到, 吳洋確實一直避免和所有人對視。
雖然說要交流問題, 但實際上, 他只是看了青楊的文章, 卻從未有過任何多的討論的意思。
青楊猶豫了一瞬，還是道：“應該……不會有問題吧……”
很可能吳洋只是性格內斂了一些，不敢和他們直接上來就交流呢？
見青楊思索著有些猶豫，並沒有第一時間的搭話。
雨桑知道他有自己的考量, 便也不便多說, 懶懶散散地伸了個懶腰。
“反正你們多留意吧。”
上學半個月, 最初的新鮮勁已經過去了, 雨桑現在已經完全沒有興致了。
她是能沈下心來, 把手頭的事情做到最好。但是這不代表她對所有的事情都感興趣。
她們的課程更加溫吞, 壓力也不如青楊他們那邊大。
最關鍵是沒有科舉的壓力。
便形成了一派歲月靜好，安然閑適的氛圍, 和青楊那邊的情況顯得格格不入。
但是雨桑其實骨子裏的喜好還是新鮮和刺激的。
所以她當時每天往山裏林跑，不只是迫於生計，也是喜歡。
只是剛剛入學沒多久，雨桑也不好直接說自己就不想上學了。
便就只好按部就班這樣先念著。
無聊時無聊了點，倒是符合柳長歌給她制定的，階段性的修生養性的計劃。
不過，青楊不願意輕易懷疑同窗也沒關系。
她會繼續盯著的！
……
阿華每天早上會推滿滿一推車的奶茶，來國子監門口擺攤。
算算門口的攤位，已經有三個屬於姜禾的攤子了。
三個攤子的生意很好，若是都擺在一起，場面是相當壯觀。
尤其是阿華負責的奶茶攤子，每天限量，賣完了他就回鋪子幫忙去了。
來的稍微晚點是真的喝不上的。
而且監生哪有時間一早奶茶鋪子啊，若是買不上，就只好眼巴巴看買到的同窗快樂喝一上午的小甜水。
楊瑞棠已經走上關系了，因為楊溫梨不能接受早期，所以他被迫早早就要出門。
順路也來得及去一趟奶茶鋪子，取姜禾提早給他們準備好的奶茶。
而青楊因為某天早上幫阿華營業了一會，很快導致整個書院都知道了他奶茶店少東家的身份。
錢一大著膽子，問青楊能不能給他帶一杯奶茶。
青楊答應了，不僅答應了，甚至沒要他的錢。
能夠幫忙帶奶茶的誘惑，實在是太大了。
和青楊搞好關系，不僅能夠向他請教問題，還能走後門買一杯奶茶，實在是太劃算了！
青楊從一開始的風評不好，突然就變得受歡迎了起來。
他每天沈重的氛圍裏上完課，不和同窗說一句話。
但他走在長廊下的時候，總有相熟的書生就笑著跟他打招呼。
這叫青楊有了喘息的空間，狀態也逐漸變好了。
他在考試裏接連拿下第一，這就叫王瑛的覺得相當不服氣。
王瑛本以為青楊去給別人解答問題，絕對會影響到他的。
可沒想到青楊的狀態卻變得越來越好了，王瑛是卯足了勁要和青楊一爭高下的。
他不願意花時間去和明德學堂外的書生交流，便抓著平日裏跟在他身後的幾個同窗，也開始交流了起來。
這樣的學習氛圍，叫宋庭倍感欣慰。
他們之間明裏暗裏的爭鬥，一直持續到了那決定國子監入學名額的考試前一周。
宋庭說，為了把最好的狀態保留下來，這一周，便不再進行任何考試了。
……
“你是不是把你的文章，給薛虹看過了？”
宋庭微蹙著眉，目光低垂著，面色有些覆雜。
“沒有啊。”青楊搖了搖頭。
書院也是有休沐的，大家也確實要休息一下，好以最好的狀態來迎接最後的沖刺。
但是青楊沒閑著，他還是一大早就來書院，找宋庭報到了。
畢竟是休沐，想著青楊這段時間的狀態確實是是不錯，他做的練習也夠多了。
宋庭也就沒有押著他寫題，縱著他在書架前晃悠。
“怎麽了嘛？”
提到薛虹，青楊一下子就警惕起來了。
他蹭到了宋庭身邊，去看他手裏的卷子。
知道青楊感興趣，宋庭索性把直接把卷子遞給了他。
青楊雙手接過，一字一字讀下去，臉上的神色也是越來越驚愕。
他猛地擡頭，不敢置信地看向宋庭：“這怎麽……”
“像你的行文風格，對吧。”
宋庭從桌案邊抽出一沓卷子，翻找了一下，抽出了其中兩張，擺到了桌上。
青楊湊上前去，看清楚了卷首的名字。
是薛虹和王瑛的卷子。
他們考試的卷子會存一部分在書院裏，青楊掃了一眼，便知道了是約莫一周前的一次考試。
他清楚記得，王瑛那次拿下來第一，得意了好幾天呢。
若說剛剛那篇文章的風格像他，但是這一周前的文章，卻是另外一個風格了。
青楊之前並未讀過王瑛的文章，尋常同窗之間的交流是一點也沒有發生在他們身上。
他從前只聽宋庭誇王瑛的文章華麗，如今一讀，確實是叫人覺得眼前一亮的驚嘆。
青楊和王瑛倆人的文章，都很有自己的風格，甚至在他們這般年紀，稱得上是成熟了。
這種風格，抓人眼球且難模仿。
也因此，等到再拿起薛虹的文章的時候，就覺得非常怪異了。
大概是生硬模仿的緣故，措辭語句太過刻意，都叫人覺得不是很流暢。
青楊放下卷子，試探著說出來心中的想法。
“他在模仿我們？”
也難怪宋庭要這樣問他，可青楊心中愈發的疑惑起來。
薛虹不可能看過他的文章才對啊，可是他既然能寫出這叫宋庭一眼就看出來想象的文字，得是對著他和王瑛的文章仔細研讀了多少遍啊。
宋庭沒有否認，而是拿出了記錄他們之前所有考試的冊子。
“你看看時間，若是結合他的排名和文風變化來看呢？”
青楊也不客氣，他點著其中一個日期，大膽地推理：“應該是從這個時候開始，薛虹意識到了自己有些更不上了，他的排名也開始往下掉了，已經從徘徊在名額線，到了無力競爭的程度了。”
這樣的狀態，青楊還是比較能夠共情的，他的思路非常的順暢。
“薛虹覺得是自己的文章風格有問題，所以開始想要借鑒學習其他人的。因為看我不是很順眼，所以他首先選擇了王瑛的文章，模仿他的行文風格。但是王瑛的文風其實不好模仿，他的排名也並沒有很大的長進，所以他把想法打到了我身上？”
青楊覺得自己已經接觸到真相了，他倒吸了一口冷氣：“怪不得薛虹最近看我和王瑛的眼神那麽不對勁呢，感情是在這裏記恨上我倆了啊。”
他這說法，叫宋庭忍不住笑了一聲。
“可你不是說，從未把文章借給他看過嗎？你們關系又不好，他是怎麽把你的風格學了有五成像的啊。”
宋庭的語氣很輕松，但卻叫青楊出了一身冷汗。
這一瞬間，初到書院時，那叫他覺得粘膩心驚的註視，又落在他的身上了。
薛虹暗地裏都不知道研讀了多少遍他的文章，甚至都學到五分像了，他居然什麽都不知道？！
這和兩軍開戰，自家的輿圖已經擺在了敵方指揮的桌上，有什麽區別！！
這本是一個插曲，宋庭收好卷子，朝青楊揮揮手，叫他自己繼續去打發時間。
文風這種東西，不是硬改就能改出來的。
在宋庭看來，薛虹年紀還小，沒有形成自己的風格是很正常的事情。
不管從哪個角度，他都不應該幹涉。
反正等他意識到學青楊這條路走不通的時候，自會放棄的。
宋庭擱下筆的時候，青楊不知道尋到了什麽有趣的東西，正站在博古架前，聚精會神地盯著。
他定神一看，看清楚青楊在打量的東西後，笑盈盈地背著手走到了他身邊。
“知道這是什麽嗎？”
博古架上躺著的是一個小匣子，看著樣式古樸，顏色深沈。
在這一架子的零散物件中，並不起眼。
但是青楊盯著的，卻是匣子上掛著鎖。
一個四方形狀的木制方塊。
“四方鎖，聽說是南方一地的工匠所掌握的獨門技術，現在已經失傳了，沒幾個人會解的。”
宋庭伸出細長的手指，撥弄了一下靈巧的木方塊。
“你知道這裏面裝的是什麽嗎？”
青楊搖了搖頭，他也只是對這個方塊鎖感興趣。
這個鎖，宋庭說會解的人不多，而他印象裏，很小的時候，似乎和娘一起玩過這個鎖。
記憶在這一刻，如同清泉一般汩汩流動。
他應該，是能夠解開這個鎖的。
“書院的印章和我的私章，到時候你們考試的題目，蓋上這兩個章後，也要放進去。”
青楊一驚，忙打住了自己想要上前去解這個鎖扣的想法。
但想到宋庭對他如此毫無保留的告知，他又忍不住用玩笑的語氣道：“您都這麽告訴我了，不怕我偷摸地來偷題目嗎？”
宋庭聞言不僅不惱，反而還哈哈大笑了起來，他擡手便在青楊頭頂敲了一下。
“以你的能力，用得著來我這裏偷題目嗎？”
青楊揉了揉腦袋，可算是意識到了自己問了多麽愚蠢的問題。
書院之中的氛圍很有問題，這般年紀的孩子，在面對這樣的壓力實在是有些勉強了。
但是青楊招架得住，這就叫宋庭有些驕傲、又有些欣慰。
“你別多心，好好去考就是了。大人快要回來了，到時候我替你和他討個賞？”
……
想到能見到攝政王大人，青楊暫時將薛虹學他的事情拋到了腦後。
他必須要展現出最好的水平來，叫攝政王看到，他和宋庭的關註都是有意義的！
青楊在長廊下走著，他得去女學那裏找雨桑。
今日其實來國子監溫書的人還挺多的，但是雨桑不是為了溫書，她單純是看上了這足夠寬敞安靜，能供她練劍的場地了。
和青楊相熟的書生們基本都在，簡單打了個招呼後，他便沿著荷花池邊的樹蔭走著。
荷花池的這個方向，平時往來的人就少，更別說今日了。
青楊邊想著薛虹的事情，邊慢悠悠走著。他繞道過一堆假山石，走進綠茵遮蔽的鵝軟石小徑。
四下寂靜，也因此，交談的聲音穿過竹叢和假山傳到青楊耳中的時候，格外的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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