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春衫（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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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少春衫（四）
姜禾並沒有拿到自己最想要的木薯。
南下的商隊還在途中, 已經遞了消息過去了，但還需要再等一段時間。
回來的是走海路的商隊。
華陽長公主的商隊分疆域內和海外兩部分組成。
疆域內的商隊除去買賣生意，其實還是無形之中進行著商業物資的調度工作。
歷朝歷代都會設置一系列商業政策, 來均衡物價。
在豐年低價收購農戶的糧食，以備不時之需, 避免在荒年的時候有不法商販哄擡物價。
並且在各地收購只有在當地便宜的物資, 到價高的地方售賣。
總之就是盡可能地避免富商大賈囤積居奇, 炒作物價。
這本該在中央和地方都設置相關的官員, 進行統一管理的。
只是這些宏觀調控，目前暫時是華陽長公主的商隊在做。
商隊的收益大半進了國庫，這也是華陽長公主能夠在朝堂之上插上話的原因。
所以真正在賺錢的, 實際上是華陽長公主的海外商隊。
絲綢、茶葉瓷器這些都是搶手的熱門貨。
每次都能賺個盆滿缽滿，商隊走的時候不僅當地皇室夾道歡送, 人還沒踏出首都呢, 就被催著下次再來。
商隊走的是固定路線, 所以並沒有帶回來什麽姜禾想要的當地植株和特產。
所以華陽長公主沒有親自來, 但差使了阿芒給姜禾的奶茶鋪子送來禮物。
阿芒來的時候，鋪子裏正忙。
他這身份又有些特殊，不方便直說，但也不能怠慢了。
於是只能由顧沛來接待了。
等到姜禾忙完這一陣, 走到後院的時候。
阿芒和顧沛已經相談甚歡了。
而華陽長公主送給姜禾的禮物, 就放在桌上。
是翠綠的盆栽, 葉片較為細長, 鮮紅的長條狀果實在綠葉間若影若現。
瞧見姜禾進來, 阿芒笑盈盈道：“殿下這幾日實在是忙得掙不開身, 可今早出門的時候，還惦記著叫我把東西給您送過來呢。”
他說了什麽, 姜禾是一點也聽不進去了。
在看見這盆植物的時候，姜禾的眼神就已經完完全全黏在上面了。
“現在開鋪子的，都喜歡往自家鋪子裏放一盆這個，果子紅火，意味著生意興榮。”
姜禾伸手捏住一枚果子，摸著光潔的赤紅色果實表皮，她竟有些莫名其妙的，說不清楚原由的緊張了起來。
細長的赤紅色果子，在陽光下好像一團竄動的火焰。
姜禾的眼眸中也燃起了火光，她的拇指稍動，果斷地將這果子掐了下來。
在顧沛和阿芒的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姜禾已經捏著這果子，送到了嘴邊。
阿芒瞬間臉色大變，他騰得一下站起身來，語氣急促：“姜姑娘這不能吃啊！這果子它……”
感受著短暫的果皮青澀味後，那熟悉的，叫姜禾魂牽夢縈的辛辣味道燃燒在了舌尖。
舌尖的刺痛紮著神經，腦子裏轟得炸開來一團火光。
辣椒！
真是神奇的一種作物啊！
大概是太久沒有接觸到“辣”這種味道，姜禾一下子出了一腦門的汗，甚至眼淚鼻涕一下子也都出來湊熱鬧了。
這叫顧沛嚇得臉色都蒼白了起來，他一連喊了好幾聲，姜禾都沒理他。
這可把顧沛嚇得夠嗆，忙抓起桌上的茶壺，三兩步就邁到了姜禾面前。
他手上收著勁，但動作利落的伸手掰過姜禾的腦袋，將茶壺嘴朝著她嘴邊塞去。
姜禾還沈浸在那熾熱的辣椒火光中，這突然灌進嘴裏的涼茶水，像是從天而降的傾盆大雨，叫停了這場辣味的狂歡。
等到回過神來，姜禾才意識到，自己不知何時已經被顧沛環在了懷裏。
這個人高馬大的男人手足無措地提著茶壺，雙目赤紅，急切地看著她。
姜禾攥緊了手裏的辣椒，搖了搖頭：“我沒事。”
顧沛這一口提到嗓子眼裏的氣，可算是松了下去，他放下茶壺，忍不住輕聲道：“你真的要嚇死我了！”
看見辣椒的時候，姜禾連自己在哪都記不清了。
此時回過神來，看著顧沛那猛松一口氣的樣子，莫名的竟叫姜禾覺得有些愧疚。
只是不等她說上句服軟的話，阿芒已經撫著胸口，驚魂未定地迎了上來。
“姜姑娘，這不能吃啊！之前商隊裏有人咬了一口，上竄下跳了半天，說舌頭跟著起火來似的，滿頭大汗的，嘴唇都腫了半天呢。”
姜禾捏起手裏的辣椒，雙眼放光，關切地問道：“這東西，長公主殿下手裏有多少啊！”
她這是一點也沒有把話聽進去啊，阿芒目光微凝，忍不住皺眉。
這東西，阿芒也是好奇嘗過的，他覺得商隊的那人說得也是一點不誇張。
這哪是能入口的東西啊！
似是猜到他在想什麽，姜禾微微一笑，神秘兮兮道：“這東西，可是寶貝呢！”
阿芒看姜禾的眼神，已經徹底變成了，這好好的姑娘怎麽就瘋魔了。
好說歹說的，他還是答應了姜禾留下來吃飯的邀請。
等他去處理了一下事務，有調動了倉庫裏的幹辣椒回來的時候，姜禾已經熱火朝天地在往竹簽上串肉了。
這架勢，儼然是要吃上一頓炙肉。
“莊子裏有種一些這個……辣椒。”
阿芒的身後，一個小廝擡著一個竹筐，放到了姜禾面前。
“除了整株挖出來賣，剩下收獲的果實也都曬幹保存了，殿下曾說過，等過年的時候串成串兒拿出去賣，像個爆竹。”
有幹辣椒，那自然是更好的了。
對沒怎麽接觸過這個辣度的本朝人民來說，顯然不能直接去吃辣椒。
姜禾選擇將辣椒研磨成粉後，和其他幾種香料混合一下。
再用滾燙的熱油往上一澆，香味瞬間在後廚炸開來。
往那烤到金黃流油的肉串上一抹，赤紅油亮，添了一層釉光似的，煞是好看。
阿芒本對辣椒做的調料抱著十分懷疑態度的。
但架不住那遞到他面前的肉實在太香，便順勢接過來，咬了一口。
當那油脂的香味混著香料的辛香在唇齒間蔓延開時，阿芒瞬間眼前一亮。
他嘗到了一絲從未品味過的味道，混在滾燙和香料的味道之中，像是點著了一把火，在他舌尖灼燒了起來。
有些熟悉，但和空口咬辣椒，卻又是完全不同的感受。
像是西域大漠之中，燃燒的火把將人圍繞住，蜜色肌膚的男女穿著異域的服飾，狂熱張揚的躍動。
這種感覺，直叫人覺得亢奮。
青楊幾人回來的時候，阿芒已經吃飽了。
他本就是來送盆栽的，沒想到會有這意外之喜，得盡快讓華陽長公主知曉才行。
所以，在這群半大的青年惡狼一般的撲到烤爐旁時，他抱著一罐辣椒粉，起身離開了。
“這個也太好吃了！”
楊瑞棠的口味偏重，他這會也顧不上什麽用餐禮儀，吃得狼吞虎咽，還要時不時抽空來抹一把額頭上的汗。
而楊溫梨沒有那麽能接受這辛辣的口味了，她吃上兩口，便要拿起身邊的薄荷水，緩解一下。
但只需要稍微緩解一下，又忍不住繼續拿起簽子，小口吃了起來。
最出乎姜禾意料的，是青楊。
不知為何，青楊平時飲食清單，可對這油膩辛辣的烤串，卻是愛不釋手。
天色逐漸暗了下來，但是後院裏一派火熱，眾人眼眸明亮，好不熱鬧。
暫時叫阿華接手過烤串的活，姜禾端著杯子，仰頭看天上的星子。
夏日正好在街邊搭個炙肉的攤子，生意肯定好。
等到冬日，應該就夠攢下買鋪子的錢了，到時候就可以賣火鍋了。
……
青楊坐在人群中，大口吃著炙烤的肉串，身邊的楊瑞棠在咀嚼的間隙，還要抽空誇張的誇讚兩句。
氣氛實在是火熱，在書院裏沾染的粘膩潮濕，悄然之間也被烘幹了。
和夏夜炙烤的歡樂氣氛截然相反的，是薛府。
薛虹回府的時候，在知道薛夫人不在，而薛承道從餘杭回來的時候，他就已經有了很不好的預感。
但有些事情，是他躲不過的。
他沒有理由拒絕和薛承道一起吃飯。
而偏偏薛承道今日的臉色看起來很不好，他往主位一坐，薛虹甚至沒有一點擡頭的勇氣，他只能拼命坐得筆直端正，讓自己看起來更乖順一點，
薛府並沒有很多下人，薛承道用餐也不需要人伺候，屋內只有他們父子二人。
空氣沈寂，宛若凝固住一般。
薛虹怯生生地拿起筷子，也不敢伸手去夾菜，只好小口地扒拉著米飯。
“聽聞另一榜的榜首，是個剛過十歲的少年？”
薛虹腦子裏瞬間閃過青楊的樣子，他咬著牙，強壓下厭惡，恭順地應了一聲。
“他一個並無家世的人，都能做到，你從小就念書，總不能做不到吧。”
薛承道擡眸瞥了他一眼，語氣平淡。
他當然沒有刻意去打聽薛虹的同窗都是些什麽人，把他趕去書院，也只是單純不想回家的時候，看見薛虹在眼前晃悠。
只是此行餘杭，恰好聽到有官員說起那個並無家世的第一名。
看見了薛虹，隱約記得他好像也考到了第一，便順手敲打他一下。
薛承道伸手，夾起一筷子魚腹送進嘴中，細嚼慢咽下後，才又開口。
“薛虹，我不養給我丟人的兒子。”
這話的語氣很淡，但聽在薛虹耳裏，卻無異於驚雷炸響。
像是有一雙無形的手，一拳一拳砸在他的胃上，惡心的感覺一陣陣翻湧而上。
一直到薛承道放下筷子，起身離開，薛虹都沒有再拿起筷子。
他死死攥著衣袖，在清楚聽見薛承道的腳步遠去，最終消失後。
眼淚方才奪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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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下的商隊還在途中, 已經遞了消息過去了，但還需要再等一段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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疆域內的商隊除去買賣生意，其實還是無形之中進行著商業物資的調度工作。
歷朝歷代都會設置一系列商業政策, 來均衡物價。
在豐年低價收購農戶的糧食，以備不時之需, 避免在荒年的時候有不法商販哄擡物價。
並且在各地收購只有在當地便宜的物資, 到價高的地方售賣。
總之就是盡可能地避免富商大賈囤積居奇, 炒作物價。
這本該在中央和地方都設置相關的官員, 進行統一管理的。
只是這些宏觀調控，目前暫時是華陽長公主的商隊在做。
商隊的收益大半進了國庫，這也是華陽長公主能夠在朝堂之上插上話的原因。
所以真正在賺錢的, 實際上是華陽長公主的海外商隊。
絲綢、茶葉瓷器這些都是搶手的熱門貨。
每次都能賺個盆滿缽滿，商隊走的時候不僅當地皇室夾道歡送, 人還沒踏出首都呢, 就被催著下次再來。
商隊走的是固定路線, 所以並沒有帶回來什麽姜禾想要的當地植株和特產。
所以華陽長公主沒有親自來, 但差使了阿芒給姜禾的奶茶鋪子送來禮物。
阿芒來的時候，鋪子裏正忙。
他這身份又有些特殊，不方便直說，但也不能怠慢了。
於是只能由顧沛來接待了。
等到姜禾忙完這一陣, 走到後院的時候。
阿芒和顧沛已經相談甚歡了。
而華陽長公主送給姜禾的禮物, 就放在桌上。
是翠綠的盆栽, 葉片較為細長, 鮮紅的長條狀果實在綠葉間若影若現。
瞧見姜禾進來, 阿芒笑盈盈道：“殿下這幾日實在是忙得掙不開身, 可今早出門的時候，還惦記著叫我把東西給您送過來呢。”
他說了什麽, 姜禾是一點也聽不進去了。
在看見這盆植物的時候，姜禾的眼神就已經完完全全黏在上面了。
“現在開鋪子的，都喜歡往自家鋪子裏放一盆這個，果子紅火，意味著生意興榮。”
姜禾伸手捏住一枚果子，摸著光潔的赤紅色果實表皮，她竟有些莫名其妙的，說不清楚原由的緊張了起來。
細長的赤紅色果子，在陽光下好像一團竄動的火焰。
姜禾的眼眸中也燃起了火光，她的拇指稍動，果斷地將這果子掐了下來。
在顧沛和阿芒的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姜禾已經捏著這果子，送到了嘴邊。
阿芒瞬間臉色大變，他騰得一下站起身來，語氣急促：“姜姑娘這不能吃啊！這果子它……”
感受著短暫的果皮青澀味後，那熟悉的，叫姜禾魂牽夢縈的辛辣味道燃燒在了舌尖。
舌尖的刺痛紮著神經，腦子裏轟得炸開來一團火光。
辣椒！
真是神奇的一種作物啊！
大概是太久沒有接觸到“辣”這種味道，姜禾一下子出了一腦門的汗，甚至眼淚鼻涕一下子也都出來湊熱鬧了。
這叫顧沛嚇得臉色都蒼白了起來，他一連喊了好幾聲，姜禾都沒理他。
這可把顧沛嚇得夠嗆，忙抓起桌上的茶壺，三兩步就邁到了姜禾面前。
他手上收著勁，但動作利落的伸手掰過姜禾的腦袋，將茶壺嘴朝著她嘴邊塞去。
姜禾還沈浸在那熾熱的辣椒火光中，這突然灌進嘴裏的涼茶水，像是從天而降的傾盆大雨，叫停了這場辣味的狂歡。
等到回過神來，姜禾才意識到，自己不知何時已經被顧沛環在了懷裏。
這個人高馬大的男人手足無措地提著茶壺，雙目赤紅，急切地看著她。
姜禾攥緊了手裏的辣椒，搖了搖頭：“我沒事。”
顧沛這一口提到嗓子眼裏的氣，可算是松了下去，他放下茶壺，忍不住輕聲道：“你真的要嚇死我了！”
看見辣椒的時候，姜禾連自己在哪都記不清了。
此時回過神來，看著顧沛那猛松一口氣的樣子，莫名的竟叫姜禾覺得有些愧疚。
只是不等她說上句服軟的話，阿芒已經撫著胸口，驚魂未定地迎了上來。
“姜姑娘，這不能吃啊！之前商隊裏有人咬了一口，上竄下跳了半天，說舌頭跟著起火來似的，滿頭大汗的，嘴唇都腫了半天呢。”
姜禾捏起手裏的辣椒，雙眼放光，關切地問道：“這東西，長公主殿下手裏有多少啊！”
她這是一點也沒有把話聽進去啊，阿芒目光微凝，忍不住皺眉。
這東西，阿芒也是好奇嘗過的，他覺得商隊的那人說得也是一點不誇張。
這哪是能入口的東西啊！
似是猜到他在想什麽，姜禾微微一笑，神秘兮兮道：“這東西，可是寶貝呢！”
阿芒看姜禾的眼神，已經徹底變成了，這好好的姑娘怎麽就瘋魔了。
好說歹說的，他還是答應了姜禾留下來吃飯的邀請。
等他去處理了一下事務，有調動了倉庫裏的幹辣椒回來的時候，姜禾已經熱火朝天地在往竹簽上串肉了。
這架勢，儼然是要吃上一頓炙肉。
“莊子裏有種一些這個……辣椒。”
阿芒的身後，一個小廝擡著一個竹筐，放到了姜禾面前。
“除了整株挖出來賣，剩下收獲的果實也都曬幹保存了，殿下曾說過，等過年的時候串成串兒拿出去賣，像個爆竹。”
有幹辣椒，那自然是更好的了。
對沒怎麽接觸過這個辣度的本朝人民來說，顯然不能直接去吃辣椒。
姜禾選擇將辣椒研磨成粉後，和其他幾種香料混合一下。
再用滾燙的熱油往上一澆，香味瞬間在後廚炸開來。
往那烤到金黃流油的肉串上一抹，赤紅油亮，添了一層釉光似的，煞是好看。
阿芒本對辣椒做的調料抱著十分懷疑態度的。
但架不住那遞到他面前的肉實在太香，便順勢接過來，咬了一口。
當那油脂的香味混著香料的辛香在唇齒間蔓延開時，阿芒瞬間眼前一亮。
他嘗到了一絲從未品味過的味道，混在滾燙和香料的味道之中，像是點著了一把火，在他舌尖灼燒了起來。
有些熟悉，但和空口咬辣椒，卻又是完全不同的感受。
像是西域大漠之中，燃燒的火把將人圍繞住，蜜色肌膚的男女穿著異域的服飾，狂熱張揚的躍動。
這種感覺，直叫人覺得亢奮。
青楊幾人回來的時候，阿芒已經吃飽了。
他本就是來送盆栽的，沒想到會有這意外之喜，得盡快讓華陽長公主知曉才行。
所以，在這群半大的青年惡狼一般的撲到烤爐旁時，他抱著一罐辣椒粉，起身離開了。
“這個也太好吃了！”
楊瑞棠的口味偏重，他這會也顧不上什麽用餐禮儀，吃得狼吞虎咽，還要時不時抽空來抹一把額頭上的汗。
而楊溫梨沒有那麽能接受這辛辣的口味了，她吃上兩口，便要拿起身邊的薄荷水，緩解一下。
但只需要稍微緩解一下，又忍不住繼續拿起簽子，小口吃了起來。
最出乎姜禾意料的，是青楊。
不知為何，青楊平時飲食清單，可對這油膩辛辣的烤串，卻是愛不釋手。
天色逐漸暗了下來，但是後院裏一派火熱，眾人眼眸明亮，好不熱鬧。
暫時叫阿華接手過烤串的活，姜禾端著杯子，仰頭看天上的星子。
夏日正好在街邊搭個炙肉的攤子，生意肯定好。
等到冬日，應該就夠攢下買鋪子的錢了，到時候就可以賣火鍋了。
……
青楊坐在人群中，大口吃著炙烤的肉串，身邊的楊瑞棠在咀嚼的間隙，還要抽空誇張的誇讚兩句。
氣氛實在是火熱，在書院裏沾染的粘膩潮濕，悄然之間也被烘幹了。
和夏夜炙烤的歡樂氣氛截然相反的，是薛府。
薛虹回府的時候，在知道薛夫人不在，而薛承道從餘杭回來的時候，他就已經有了很不好的預感。
但有些事情，是他躲不過的。
他沒有理由拒絕和薛承道一起吃飯。
而偏偏薛承道今日的臉色看起來很不好，他往主位一坐，薛虹甚至沒有一點擡頭的勇氣，他只能拼命坐得筆直端正，讓自己看起來更乖順一點，
薛府並沒有很多下人，薛承道用餐也不需要人伺候，屋內只有他們父子二人。
空氣沈寂，宛若凝固住一般。
薛虹怯生生地拿起筷子，也不敢伸手去夾菜，只好小口地扒拉著米飯。
“聽聞另一榜的榜首，是個剛過十歲的少年？”
薛虹腦子裏瞬間閃過青楊的樣子，他咬著牙，強壓下厭惡，恭順地應了一聲。
“他一個並無家世的人，都能做到，你從小就念書，總不能做不到吧。”
薛承道擡眸瞥了他一眼，語氣平淡。
他當然沒有刻意去打聽薛虹的同窗都是些什麽人，把他趕去書院，也只是單純不想回家的時候，看見薛虹在眼前晃悠。
只是此行餘杭，恰好聽到有官員說起那個並無家世的第一名。
看見了薛虹，隱約記得他好像也考到了第一，便順手敲打他一下。
薛承道伸手，夾起一筷子魚腹送進嘴中，細嚼慢咽下後，才又開口。
“薛虹，我不養給我丟人的兒子。”
這話的語氣很淡，但聽在薛虹耳裏，卻無異於驚雷炸響。
像是有一雙無形的手，一拳一拳砸在他的胃上，惡心的感覺一陣陣翻湧而上。
一直到薛承道放下筷子，起身離開，薛虹都沒有再拿起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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