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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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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崽

刃有點懷疑人生。

說來也好笑,他前半生恃才傲慢,後半生久病沈屙,終於迎來了報應——

他被一顆蛋霸淩了。

還是一顆光可鑒人又金燦燦的鳥蛋,說是鳥蛋也未免太大了,大到刃一只手掌都握不住。

嘗試過刀砍火燒、高處砸落都不能夠傷及半分,被金蛋盯上以後,他無論逃去哪裏,一眨眼的功夫,它能立馬出現在眼前。

一蛋一人無聲對視三秒,長發男人再次出劍,碎裂的古劍砸在蛋殼上,發出一聲如鑿到石頭的沈悶聲響,然後……

劍碎了。

“?”刃的拳頭也硬了,五指收緊攥得骨節發出聲響,一拳打在蛋上,蛋沒動靜,反而手還擦傷流血。

這個世界稀奇古怪,有個比石頭硬的蛋也不足為奇。

他不再浪費時間,走去樹蔭下躺好。

這是他無緣無故來到異界的第四天,頭一天剛醒來,就被一顆從天而降的蛋砸得倒頭就睡了三天。醒來還被它纏上,使出各種辦法都擺脫不了。

刃不知道這裏是哪顆星球,但絕對不會是以前的世界,他感受不到任何星神命途的存在,也無法使用能力。奇怪的是,魔陰身仍常伴他左右,死亡離他還是很遠。

刃放空大腦什麽都不去想,碰到了手邊的東西,抓起來一看。

光滑的蛋殼華光流轉,隱隱有金色的流光在表層流淌,又有水的波紋印刻在上面。如果不是搖出了聲響,還以為這就是人為打磨的漂亮石頭。

“你到底是什麽東西?”男人開口,發出一聲艱澀又低沈的聲音。

蛋有溫度,摸著像一塊暖玉,手感很舒服。

刃累了,他原地閉上眼休眠,卻沒發現蛋殼上被劍刃劈過的地方,正悄然裂開一道縫隙。

……

刃夢見自己跟丹楓廝殺了許久,滿身淌血,越戰越勇。盡管對方避而不戰,也一味陳述自己不叫丹楓,刃卻固執認為這就是當年引發動亂的飲月君,死死咬緊不放。

然而再一睜眼,物是人非,他不僅回不到從前,也無法繼續跟星核獵手交易,完成永遠死亡的條件。

“哼唧……”

哪裏的豬叫?

腰側有什麽東西咕蛹著,擦得癢癢的,也許是嗅到血腥味的鬣狗,也可能是來看戲的鳥類。

他只是個一無所有的……被遺棄者而已。

“唧唧!”

聲音更響了,近在耳邊,隨之面頰被冰涼涼的東西舔舐而過,像貓咪,但是又沒有貓咪的毛茸茸。

刃倏然睜開眼睛,撞進一對金燦燦的圓潤眼眸。這不是人類該有的瞳孔,豎起來的瞳仁持續縮小,是受驚的表現。

不明生物只有巴掌大,披著硬實的鱗甲,不反光的土黃顏色讓它縮起來像一塊圓石頭,腦袋幾乎比身子都大,它身後拖著粗短的尾巴,因為腿太短,還是拖到了地面。

刃只看了一眼,不感興趣收回目光,餘光看到樹根下一片碎裂的蛋殼。

金蛋居然孵出來這麽一只醜東西。

似是看懂了他的眼神,小崽子原地蹦出三厘米高,哼唧著抱住了刃的褲腿往上爬。

抖了抖腿,小東西掉下去,又鍥而不舍爬上來。

刃把它抖掉並迅速退開,崽子跟遙控玩具一樣搖著短尾巴跑過來,因為腿短,它得跑三四步才追得上刃的一步,急的兩眼淚汪汪,好不可憐。

刃沒有同情弱小之心,接著擡腿走去。

綠油油的草地一望無際,一覺睡到了黃昏,天邊燒起金黃色雲浪,像是一塊剛烙好的大餅。好幾天沒有正常進食,肚子很空,急需要吃東西。

崽子剛破殼也餓壞了,吃完了蛋殼也沒有任何飽腹感,就追著第一眼看到的長發男人跑。

心中有種預感,只要抱住這個人類的大腿,它就不會挨餓。

饑餓感對於一只剛孵化出來的小崽子而言太可怕了,餓得它前胸貼後背,幾乎要動彈不得。好不容易抓住一個機會,又怎麽放過?

身後的動靜越來越近,往回看去,崽子手腳並用跑過來,不小心絆到了石頭滾了一路,跟除草機似的,所經之地都空了一大塊草坪,速度之快如石頭滾坡,直直撞到了刃的腳才停下。

大眼瞪小眼了片刻,龍崽子才遲緩咀嚼嘴裏的草根,臉色凝固住,把嘴裏的雜草吐出來。

呸,難吃!

“……模樣挺小,還很挑食。”

頭部太大,導致頭重腳輕,崽子哼哧哼哧爬起來,發現男人再次遠去,它急了,趕緊再追上去。

雖然刃才來不久,也知道這個地方美麗靜謐,過分平和得讓經常打打殺殺的刃十分不適應,從裏到外都排斥這種沒有戰亂的平靜。

然而就在他無聊又有點拿不準吃什麽的時候,有麻煩找上門了……不,應該是幸運。

一群蒙面人圍住了刃,拋著手裏武器感嘆著:“老大,還以為今天一無所獲了,沒想快晚上了還有傻子敢一個人走這條道!”

“還楞著幹什麽,趕緊上,搶完就去喝花酒!”

“可,可是他有點奇怪,哪有人被圍住都不害怕的啊?而且出門又不帶武器,會不會是有神之眼的高手?”

“有神之眼又怎麽樣?雙拳難敵四手,我們人多啊怕什麽!”

劫匪們你一言我一語討論著,長發男人目露不屑:“螻蟻,不想死就讓開。”

他腳邊的崽子好似也察覺到了危險,整只獸都立正站好,思考著躲哪裏比較好,就見一句話惹惱眾人的長發男人身形未動,偏就劫匪頭目的武器打不到他。

頭目頓時氣急敗壞:“本來還想饒過一條小命的,這麽不知好歹……給老子圍住他!往死裏打!”

七八個人嘩啦啦湧上來,各個方位堵死了退路,頭目這才找準機會一刀砍下來。

中了,又沒完全中。

被砍到胸口的男人冷漠的面容不改,不說慘叫,甚至連一聲悶哼都沒有發出來,筆直站著,黑沈沈的目光壓得眾人頭皮發麻。

膽小的家夥已經腿軟了,“這這這還是人嗎?我就說他不對勁吧,怎麽有人在野外隨意游蕩呢!”

“有血有肉的,怎麽可能不是人!”頭目不信邪,再次劈砍下去,長發男人這次接住了刀刃,將之死死抓在手中,用力一擰,粗制濫造的武器歪曲得不成樣子。

這還只是個沒有神之眼的普通人,就算是天生神力,被一刀砍中要害,怎麽可能跟個沒事的人一樣!

“啊啊啊!”

承受能力弱的家夥已經崩潰了,常幹壞事的就是容易心虛嚇破膽,如果是鬼還好說,偏就遇到這種不人不鬼的,好像還殺不死。

“叫什麽——”頭目心想什麽妖魔鬼怪,在刀口舔血的暴徒面前不還是個戰利品,話沒說完,迎面就被揍了一拳,仿若有千鈞之重,給他打出好幾米遠。

刃還想繼續動手,而手臂一直在顫抖,已經身心疲憊到快要控制不住情緒起伏。他深呼吸著,挑了塊平整的石頭坐下,也不管耳邊淩亂的腳步聲遠去。

魔陰身一直在影響著他,從身體到思維,無法自主行動,也無法正常思考,每次一瘋起來就想大開殺戒,每次一動手都惶恐得六神無主。

沒有卡芙卡的言靈,他究竟還能夠做什麽?

死亡……

這居然是對他最大的解脫。

“唧!”

指尖傳來癢意,原來是剛破殼的小家夥揪著他的衣袖啃咬手指,從掌心滴落的血反而成為它的“母乳”。

刃看到它吃急了眼的樣子,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嗤笑聲:“連你都要戲弄我。”

他擡起手,跟著手指吊起來的崽子撲棱著四條短肢,像一條剛上鉤的魚,才有兩斤重。

好小一只。

乳牙不夠硬,叼不住長發男人的手指,它啪嘰一聲掉落在硬土地上,摔疼得眼神都澄澈了,然後……哭!

刃還沒見過這麽肆意妄為的家夥,不怕他的滿身縈繞的殺氣,傻乎乎跟著他找死,沒有食物就喝他的血,喝不到就哭。

哭聲太吵,刃忍無可忍把它扔遠了,崽子也有鋼鐵一般的毅力,堅持著跑過來,非要在他面前哭。

刃撿起了地上遺留的破刀,直指著崽子胖到看不見的脖子,“再哭我就殺了你!”

幼崽不知道他在說什麽,反正得不到吃的,哭就對了。

“停下!”刃又是一聲不耐煩的吼聲,崽子給嚇到了,表情懵了一瞬,隨之哭得更加賣力。

刃不再管它,直接走人。

他轉身走了幾步,聽到身後吱呀吱呀的牙酸聲,回頭一看,餓狠了的幼崽抓起地上被擰成麻花的刀刃吃得開心。

刃:“……”這到底是個什麽玩意兒!

內心疑惑,表面仍淡定自如的刃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他繼續走著,下坡時就有點不好的預感,果不其然,一個圓滾滾的東西很有彈性的一直往下滾。

刃面無表情回頭上坡。

巧的是坡頂還是那幾個劫匪,堆了柴火取暖過夜,正抱怨了今天遇到了個不怕死的怪胎。

刃走過去,目光落在篝火中間煮的一鍋野菜湯。

正好他肚子餓了。

“誰啊,鬼鬼祟祟站我後邊——啊啊啊!”膽小的匪徒剛回頭,就見一個光源從下往上打,照亮胸膛一片模糊的血肉,眉骨投下的陰影讓他看著更加陰森。

其他人看過來,紛紛嚇破了膽,剛撿回一條命的頭目正在處理傷口,擡頭猝不及防看到刃的臉,嚇得心臟驟停,最先自己跑了。

臨時組建的盜寶團隊伍本來就貪生怕死,大難臨頭,頭目都帶頭飛了,其他人也不敢多待,生怕殺神一言不合直接開殺。

膽小的家夥一動也不敢動,儼然被嚇破膽了。

“我不殺你,只需要食物。”

“您您您請慢用!”

真是天道好輪回,盜寶團居然也有被搶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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