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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6章 龍床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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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6章 龍床之上

衛珞的思索並沒有維持太久,同他一並出來的陸淮從他身後的二樓酒樓探出半身,大聲喚他,“你木站了許久,怎麽還不上來?”

衛珞擡頭看了眼,搖頭將方才所想壓入深處,只不過上了二樓與一眾友人見過禮之後,還是沒忍住問了坐在身旁的陸淮一句,“你方才探身時,可有看見與我擦身的那兩輛馬車?”

陸淮倒是有印象,“怎麽?不過是兩輛普通馬車而已。”

他隨意一看,又看的晚,並未看清前方拉車的馬是什麽樣。

見此,衛珞也只是溫潤笑著感嘆一句,“拉車的馬,養的真好。”

陸淮聽出幾分貓膩,還要再問,衛珞卻沒有深談的意思。

一件小事,本也不值得多說。

*

聖上寢殿平日就是宮侍們最上心的地方,今日卻一個比一個找不到人,偌大的一個寢殿此時獨獨留了一人,就連護守的侍衛們,也比平日遠了幾步。

平日可靠近寢殿的人,自然也是精挑細選的心腹,不擔心他們會向外處透露些什麽,但有些事見過,眉眼間自然不如常日,緊繃著仿佛藏了件不得了的秘密。

以至於聖上走過身前,若不是身體記憶格外強烈,險些禦前失儀。

楚千澤今日看著一如往日,鳳眸威儀,瞥過旁人時眸中淡漠,玄色龍袍襯得他面如美玉,若不看宣政殿內現在還沒恍過神的那些官員,他看上去連指尖都透著玉般的通透。

那常年身處極權而養出的威勢,總會在喜怒無常中透出一二,今日的聖上,卻像是有意散了那些會使人不適的感覺,氣度刻入骨中無法剝奪,有意做出的表象卻能欺瞞人的眼睛。

曲盛隨侍在旁,他今日從遇見聖上開始,就頭皮發麻。

常年茹毛飲血的猛獸什麽時候會平靜到讓獵物覺得無害的程度,自然是壓著性子好不容易要靠近獵物的時候。

此時猛獸的兇性壓得滴水不漏,可有些本能不會因此而改變。

兔子不會因為猛獸收起獠牙而心安,曲盛隨意一瞥,就尋見幾個將頭放得比以往還要低的侍從。

他收回視線,想的卻是那位謝世子,據他從青櫻哪裏勉強探出來的口風,這位種種表現又哪裏像是外人口中盛傳的朽木紈絝。

那人在明知聖上身份的時候,都敢在聖上身上留下痕跡……思及此處,曲盛又想起前段時間總在他腦中浮現的畫面,狠狠抹了一把臉。

他白白費這些心思做什麽,就算是那些太監,也沒人敢操持著這份心思。

而如今,這些事也輪不到他來操持。

曲盛隨侍帝王身側,今日卻也如寢殿之外許多人一般,比平日站得還要遠了些。

誰敢去聽帝王的墻角。

他們今日侍奉在此,一個個都是提著心弦,生怕撞見一樁宮闈秘事的發生,日後被生生清算了出去,此時都恨不得堵住自己的耳朵才好。

殿門在楚千澤身後隨著慣性發出一聲沈悶的合攏聲,偌大的寢殿之中,驟然間空蕩下來。

沒有宮侍,沒有暗衛。

用料極好的靴子踩不出多大的聲響,楚千澤這段路走的很穩,他認為自己是平靜的。

清寒鳳眸偶有映出周遭擺件的時候,卻沒有一件停留片刻,視線流水般輕且涼地從那些東西上掠過,最終落在了寢殿的深處。

這個地方太特殊了,哪怕到了這個時候,楚千澤心中依舊迷惑,當時被人詢問將人置於何處。

心中未有波瀾,眸眼擡起的瞬間,卻脫口了“寢殿”二字。

這是他的寢殿。

在看到眼睫微顫又安靜下來的那人,帝王深潭般遠且靜的眸子,仿佛也隨著那輕顫的眼睫抖了一下。

楚千澤頓足,垂眸安靜看了榻上昏睡之人許久。

宮侍不敢多動謝辰,以至於對方未曾洗漱,就這麽上了這張龍床。

說出來這是大不敬,但龍床的主人此時卻沒有了往日那些潔癖,單單看著龍床上的人,覺得也沒什麽不好。

他有許多東西,便是整座宮殿,也是隨時可以換掉的,唯獨床上這人,是換不來的。

陷在床上,玉冠自然有些歪斜,江南富饒之地養出來的公子哥,發絲都帶著一股富貴氣。

帝王彎腰,身後半披的墨發從頸窩處劃過,晃動著碰到了床上之人支在外面的手,同樣被王朝精細奉養出來的發絲,沒能得到其主人的半分側眸。

長指從玄色袖袍中探出,帶出細膩腕骨,那雙挑弄王朝風雲的手,此時輕輕的碰了下江南公子散開的發。

發絲好像偷到了對方身上的暖意,沒有半分涼意,觸手生溫,亦或許是他自己的手有些涼了。

總之,帝王纏著這縷攜著溫意的發絲,深眸中情緒淡淡,視線從這人極出挑的眉眼間掃過,滑到那張總是勾著笑的唇瓣上。

他看的仔細,皮相是俗物,但偏偏是人們無法剝離的劣根性。

不需多麽辛苦,就能想起對方睜眼時眉眼間的瀲灩含情,這幅皮囊,會在瞬間鮮活的讓人心慌。

擡眼便笑,桃花面貌惹桃花。

楚千澤眸色深了些,因為沒人能留住四月的桃花。

這讓他心生微妙不悅。

僅是出神片刻,帝王低眸,唇色有一瞬被抿出了極艷的緋色,他伸出另一只手輕輕按在謝辰因不安穩的們而隆起的眉心。

也許是涼意加持著壓力頂在額心處,謝辰無意識皺起的眉峰很快被撫平。

微蹙的眉宇一松,閉合的眸眼與唇角,相攜著散開一許弧度。

似是輕笑了下。

楚千澤動作一頓,指尖仿佛被燙了一下,頂在對方眉心的手指猛地蜷縮。

竟一時受不住眼前人這笑。

他回神去看,似笑而非笑,這還只是神似,自己便成了這個樣子。

帶著些煩悶的心緒,楚千澤將人向裏推了推,說不清楚是不是想要將人鬧醒,但也未再出聲和做出其他動作,在床榻空出位置後,他收眉定睛註視了謝辰片刻。

而後轉身安靜坐下。

竟不再看他。

帝王看著另一側,視線虛無,不知在想些什麽,但至見到這人,始終未再離開。

他心思沈沈,以至於始終未曾發現初時那縷落在床邊,與謝辰置於床沿外側輕碰過一下的發絲,不知何時,已經被那只手勾入了指腹之間。

不同的黑色發絲,此時變作道道紅線,在兩人手中纏過一趟。

謝辰睜眼時,呼吸沒有亂上分毫,眨眼的瞬間困意還在,隨時都有可能被重新拽入睡眠。但掃眼一看卻是陌生的環境,這極大的抵消了藥物帶來的催眠效果。

他將視線從上方精致的紋路上移開,只轉了轉眸子,楚千澤的身影便猛地撲入了眸底。

這屋子處處奢華,終沒有它們的主人來的貴氣。

謝辰微微歪動了下頭,見著對方看另一處出神,眉峰一挑。

玄色常服素來肅重,只會將人壓出幾分老氣,他之前與這位見面,對方也沒穿過幾次這種顏色。

此刻安靜坐著,衣服沒將人壓出老氣,人卻把衣服變得貴不可言,連帶著偶爾露出的脖頸腕骨,也被襯得格外白皙溫潤。

若是不小心晃入眼中,也會惹出一瞬的失神。

可這人久不看他。

謝辰覺得有趣。

從他離京不久,帝王暗處的人馬就一路追尋,等他避開後,那批人馬甚至不再遮掩,就那麽在明面上追著他去了南疆。

他入南疆是為取得天機匙,當時心中估算,倒是未曾想到那些人的速度還要快。

那般拼了命似的追趕,上面給了他們多大的心理壓力?

謝辰的視線如溫水,認真看過身邊每一物,每一件都在他眸底完完全全停留過,卻每一件都只有片刻,唯獨看向床榻上側坐著的人,停留的格外久。

溫水如無物,流過周圍時,不曾驚起波瀾。

謝辰心懷惡劣心思,始終不肯出聲。

而當楚千澤側身再看的時候,猝不及防對上了一雙含笑微挑的多情眸,難掩其中看熱鬧的惡劣意味,他不是看不出,卻還是結結實實窒了一剎。

之前入畫般的俊美公子,此時突地從畫中跳了出來。

撞了他一個手足無措。

但謝辰看著,也只是地位帝王動作一頓,眸色翻覆,沒有絲毫失態。

看上去並不驚訝。

是那日醒來,能說出“意外之禍”的當今聖上。

謝辰笑意淡了一分,他指尖不動聲色推了幾下,卻沒將指腹上不知道什麽時候纏上的發絲推掉。

眼前這人還看著,他也就不做多餘的舉動,支起半身,順便將那只手藏入了薄被之中。

“聖上,我這些時日在外游玩,連我自己的身份都絲毫沒有提及過,又何苦您費心將我抓回來。”

說著,謝辰搖頭,嘆了口氣,很是無奈。

“還是從南疆那種地方,一連大半月的用藥,真是讓我不明所以。”他擡眸笑,“這不是一道聖旨的功夫嗎?聖旨一下,臣,自然是要回京的。”

君臣有別,他以當朝世子的身份在龍床之上,向著帝王質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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