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希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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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希旸
蘇歲安一直沒退出清一高二五班群聊，可以看見樸紅英在群裏鋪天蓋地地通知著返校作業。
林梅青懶懶散散從床上爬下來過來掃了眼蘇歲安帶回來的寒假作業，頓時兩眼一黑。
“你們市重點中學要寫的卷子也太少了吧？”
蘇歲安手上動作一點兒也沒停下，以為韓梅子在開玩笑，她瞪著眼睛回頭，“少來——”
林梅青索性撈過書包，翻出她隨身攜帶的厚厚卷夾，“這些，還有這些...這還只是物理卷子而已...”
蘇歲安又長大了嘴巴，說不出話來。
...這是從一個地獄去另一個地獄了嗎？
林梅青一邊咬著筆一邊趴在蘇歲安床上寫卷子，嘴上卻沒停下，她擡眼看了看在書桌前坐得筆直的背影說，“安安，一開始我其實挺怕你回錦江後情緒不好反而耽誤了你，但我現在不這麽想了。”
蘇歲安難得停下筆回頭，半邊臉安靜地浸在淡黃夜燈下，眼神堅毅而溫柔。
周榆留給她的筆記本最後一頁寫了一句話，“我們一起去北京，好不好？”
蘇歲安楞楞地看了這幾個好久，幾乎看到完形崩潰不認識這幾個字，她終於手心顫抖著在心底默默回應了聲，“好。”
去北京，不管是學法還是學醫她都願意，她的夢想依然是回來拯救更多失足之人於水火。
被安排到普通7班，蘇歲安再次轉校生坐在了陌生的班級，林梅青在歷史類和物理類教學樓隔了半個操場的距離，平時約著吃飯都難。
7班只剩下最後面幾個座位，蘇歲安還是選了最靠近窗戶後門那個位置。
在後面幾個無所事事兩只眼睛整個腦袋亂飛的幾個人倉皇的視線下，蘇歲安板著臉安靜地坐下，完全不理周遭各種蚊子麻雀嘰嘰喳喳叫。
這次，只有她一個人了，努力學習，然後去理重，去北京，這就是她的關卡。
她想著深呼吸一口氣拿出橡皮擦用力擦掉課桌上亂七八糟的圖畫。
然而普通班的課實在是太慢了，不說進度落下了大半本，這裏的老師是個前腦門頂著塊漂浮群島說話語速慢得像催眠曲的老教師。
老教師把眼鏡耷拉下來看題目的功夫，樸紅英的語速已經講完一道題了。
於是，蘇歲安第十次嘗試聽課之後第八次因為上課打瞌睡被巡查領導抓到叫到辦公室去了。
班主任是個年輕人，姓丁，身材苗條纖細，教英語。
“蘇歲安，你已經多少次上課睡覺被抓了知不知道？兩次上物理課寫數學題，八次在老師眼皮子底下打瞌睡，就這樣還跟我說要進理重啊？”
蘇歲安低頭咬了咬下唇，“對不起。”
“對不起不要跟我說，要跟你自己說。”丁老師皺了皺眉，說，“你的成績確實不錯，但班上也不只有你一個人鉚足了勁想去重點班？你是不是也應該端正下學習態度？”
蘇歲安敏銳度高，一下就聽出丁老師想說什麽，然而她的眼裏還全是疑惑。
“丁老師，我只是在做我該做的事並沒有妨礙到他們，該端正態度把眼睛從我身上移開的是他們才對，既然都想進重點班那就大大方方的比成績，我無所謂的。”
蘇歲安一口氣說完，心口堵著的石頭忽然落地。
她原本還在苦惱自己語氣差得離譜，睡一次抓一次，次次落網，現在總算知道了。
只不過離期末分班考近了，她不想把時間浪費在這些無意義的凝視上。
“行了，沒什麽事回去吧。”丁老師揮手讓蘇歲安走，剛說完又想起什麽忽然補上一句，“這分照樣扣，十分扣完了，期末考結束你一個人留下來做衛生。”
蘇歲安腳步一頓，還是沈著臉應下來。
還不如寫檢討呢...
回到教室，蘇歲安刻意沒從後門進，貼著後門從玻璃窗往裏望。
她的位置上零零散散圍著幾個男生，她認不全人，卻看見個人戴著金絲眼鏡的男生伸手翻動了她走前放在最上面的書。
蘇歲安手裏一緊，腳底生了風一般莫名加速。
那本最上面的是周榆的筆記本。
她用力推開後門，以為後門會有人堵著，結果她撲了個空，後門板重重地扣在後黑板黑乎乎的墻面上，瞬間唰唰掉下裏幾大片灰。
班裏吵吵鬧鬧的氛圍立馬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忽然轉向定在她身上，仿佛在等待一只溫順的老虎發飆。
蘇歲安手指還緊緊攥在手心，呼吸急促。
她沒理會那些覆雜的目光，快步回到座位拿起那本物理筆記本。
她迅速翻了兩下，就當她以為筆記本完好無損的時候，手裏的重量忽然讓她的心碎成兩半跟著輕飄飄地飄起來。
她手抖著往後翻，電磁感應往後的幾章都被人撕掉，邊緣落下如猛獸啃咬般的野蠻鋸齒狀撕痕。
蘇歲安翻到最後一頁，那張“一起去北京好不好”也被人當做獵物叼走。
她下意識回頭找尋那個金絲框眼鏡，視線穿過重新恢覆喧鬧的班級，最後落在教師另一側後排靠窗那抹綠白色校服身影上。
怎麽...是他？
蘇歲安不可置信地猶豫了半秒，腳跟剛擡起上課鈴聲剛好同時奏響。
她只好坐下來，後背已經被浸濕，後門開著外面吹來的涼風讓她打了個寒顫。
蘇歲安舍不得收起筆記本，一只抓在手裏生怕筆記本脫離了她的手就會灰飛煙滅。
她的鼻尖酸酸的，並不是那種被人針對後的委屈，而是但凡他撕掉的是其他的，是她自己的筆記本她都不會這麽難過的覆雜情緒。
她握緊了拳頭，手裏的筆幾乎要被捏斷。
最後一節下課後，在人走得差不多之後拿著筆記本堵住了“金絲鏡框”的路。
蘇歲安看了眼他胸前的校牌，瞪向他，“林希旸，把筆記還我。”
蘇歲安朝他攤開手。
林希旸楞了半響，低頭掃了眼攤開的手掌心，看著蘇歲安平靜地說，“不是我拿的。”
蘇歲安迅速收回手，還是瞪著他，“我明明都看到你動我筆記本了，再說了，如果不是你拿的，第一反應應該是問什麽筆記而不是急著否認。”
林希旸平靜地看著蘇歲安，不反駁也不承認。
“用這種手段欺負別人也太蠢了吧？你們在期待什麽？期待我因為筆記本被撕了向你們服軟，哭著求著你們還給我？”
蘇歲安歪嘴笑了下，說，“不可能。”
林希旸還是不說話，安靜地聽完整段話之後，側了下身似乎想略過蘇歲安離開。
蘇歲安迅速扣住另一側課桌，整個身體擋住過道。
“還我筆記。”蘇歲安脖子伸長，瞪著人一字一頓地說，“不然你別想走。”
林希旸不知道往哪裏看了眼，又看了回來，不鹹不淡地說了句，“丟了。”
“丟了？”蘇歲安不可置信地重覆了一遍，手心又不自覺地攥緊，直到大拇指陷進掌心。
林希旸沒回答，轉身從前門繞道離開。
蘇歲安攥著明顯薄了幾分的筆記本，大腦一片空白，楞在原地。
“丟了？”
“嗯。”
蘇歲安蒙在被子裏，聲音悶悶的帶著鼻音。
林梅青趴在床邊心疼地看著哭得小臉紅撲撲的人，摸摸腦袋順便把被子拿下來點，想安慰她卻不知道怎麽開口。
“那個...你跟周榆說了嗎？”
被子低下的人蹭了蹭枕頭，一起一伏地說，“我知道他不會怪我，但我不想讓他擔心，我能自己處理好這些。”
“都這樣了，還嘴硬啊”林梅青算是服了，嘆氣功夫床上躺著的小淚人一下從被子裏又鉆出來。
“不行！”哭勁還沒過，蘇歲安說話依然一頓一頓的，“青青，我不能就這麽算了，我一定要給他點顏色瞧瞧。”
“什麽...顏色？”林梅青被這突如其來的氣勢嚇一跳。
蘇歲安掀開被子下床，又坐到桌子邊上打開臺燈，從書包裏拿出卷子，動作流暢利索沒有一秒是浪費的。
接下來的三個鐘頭，林梅青都眼皮開始打架了，蘇歲安脊背還挺得直直的與物理大戰三百回合。
“我天...”林梅青實在受不了鉆進被窩翻個身睡覺去了。
第二天蘇歲安特地起了個大早，7點前就到了學校，林梅青閉眼前蘇歲安在寫作業，睜眼後人就消失不見，嚇得她以為蘇歲安被物理卷子吸進去了。
早讀結束第一節物理課，物理劉老師慢悠悠進了教室，低頭在講臺上放下水杯，正準備從腋下抽出課本找卷子，這忽然定睛一看，定在了講臺上完整平攤著的一份物理卷上。
蘇歲安沒敢擡頭，緊張地盯著自己的大拇指，第一次做這種事她的心比誰都慌張。
前座三次轉過來瞪著她說，“別抖了。”
她控制不住...
“林希旸是哪位同學？”劉老聲音變得有些粗狂。
蘇歲安猛然擡頭，看了看角落裏站起來的人，又看見劉老一青一白的臉色。
“你上來，拿走你的卷子。”
林希旸在一堆人的註視下走上去，剛要拿走卷子時候被劉老按住。
“你站這，把自己寫的話讀一遍。”劉老讓開了位置，揪著林希旸衣領把人拉到講臺中央。
林希旸一直低著頭，看到那句話的時候停頓了下，微微擡頭卻不像是在找人。
“念啊，敢寫不敢念？”劉老翹著講臺，氣得胡須都一顫一顫的。
別念...求你...
蘇歲安幾乎要把指甲扣下來。
早知道就不寫這破玩意兒了，這都是她從後排幾個混混那兒聽來的，他們幾個經常在後門放哨，吹著口哨唱這歌以此來諷刺她。
“物理物理真的六...”
林希旸真的念出來了。
“老師！”一片寂靜中，許知念忽然舉手。
“上...上廁所！”
這下全班都幽怨地往後門看了過來，有人竊竊私語，那些目光中，有人嘴角不懷好意地勾了下。
“去。”劉老看清是物理第一之後揮手讓行了。
蘇歲安慢慢悠悠地走出後門，聽見劉老說，“別念了，下去吧。”
她終於算松了口氣，從玻璃窗戶往裏望，林希旸在全班人異樣的目光中走下了講臺，就那麽幾秒鐘，她清晰地看見林希旸準確地把眼神投了過來。
做壞事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蘇歲安用力憤恨地捶了兩下大腿以此洩憤。
忽然她楞住了，照這麽發展，今天下課她豈不是要被林希旸...
下午最後一節課下課前，蘇歲安第一次急急忙忙收拾東西，連筆都沒拿穩掉了幾只。
最後五分鐘的時候，蘇歲安已經整裝待發，就在準備重新系鞋帶彎腰前，一張紙條精準的發射到她光溜溜的桌面上。
她手一抖，還是拆了紙條。
上面沒寫人名，只寫了幾個字。
【下課別走，有東西給你。】
她第一反應看向林希旸，依然是像刻在角落裏的那抹綠白色校服身影。
她拽著書包肩帶的手一松，頭垂下來。
來吧，死期到了。
下課鈴響，後門被打開，所有人都蜂擁著出門，只有蘇歲安苦著臉還不能走，坐在位置上摳手指。
短短五分鐘，她把最近新聞裏所有的兇殺案作案手法都想了一遍。
最後看向林希旸。
他一個看起來文文弱弱的男生，應該不會...
人走差不多之後，文文弱弱的男生站起來了。
蘇歲安不敢看，低著頭假裝自己非常忙，忙到手腕著火那種忙。
林希旸見人沒反應，走到後門蘇歲安位置邊上，伸手敲了敲她課桌。
依舊是不冷不淡的話，“跟我走。”
蘇歲安手裏一頓，看著林希旸自顧自走出去的背影還是跟上了。
一路上兩個人都沒有交談，直到走到空曠的地方，林希旸才轉身。
“你...”蘇歲安剛好擡頭，一眼看見比起昨天他臉上多出來的幾道青幾道紫，嘴角還掛著疤。
林希旸說話張口幅度很小，聲音也輕輕的，看人也是這樣。
他看了眼蘇歲安，便從書包裏拿出那一疊被撕下來的筆記。
“筆記，還你。”他一頓一頓地說，像是怕扯到嘴角傷疤。
蘇歲安楞楞地接過筆記，卻沒看著筆記。
她看著林希旸臉上的傷口，眉頭緊皺著問他，“你的臉，是為什麽？”
林希旸眉間微動，卻沒回答她的問題，反而說，“筆記不是我拿的，今天的事謝謝你。”
說完，林希旸轉身要走。
“你等下。”蘇歲安大腦已經空白了，但她還是跑到他面前，這次不僅堵住他的路，還拽住他胳膊。
“嘶”他迅速把手臂抽離。
“你手怎麽了？”蘇歲安皺眉看他，伸手不由分說地拉開他的袖子。
校服很寬大，他身形單薄，校服袖子只往上一拽就能看見裏面布滿青紫色傷痕的手臂。
“蘇歲安”林希旸難得大聲說話，推開蘇歲安，重新把袖子拉下來。
“筆記本是他們拿的，他們已經同意不去找你麻煩了。”
他語氣重新歸於平緩，說完之後也沒走，靜靜地看著蘇歲安。
蘇歲安擡頭看著他，卻始終想不明白他到底為什麽這麽做。
為什麽一開始不直接告訴她？
為什麽要承認是他？
為什麽要替她拿回筆記？
為什麽...
蘇歲安不笨，她想出一個答案，卻不想戳破。
終於，她擡頭看著林希旸，第一次不帶任何攻擊力任何情緒地看著他的臉，說，“林希旸，謝謝你。”
那個繃著臉的男生終於松了松口，看著蘇歲安，眼底也不再那麽冷淡。
林希旸又要走，這回蘇歲安沒攔著，她默默跟在他身後，一直跟著，跟到校門口。
終於林希旸停下來，回頭看她，“蘇歲安”
蘇歲安揚起一個笑容，從書包隔層裏翻出所有酒精棉簽創口貼，一股腦全部塞到林希旸手裏。
她笑著說，“林希旸，真的謝謝你，也...非常非常對不起。”
“我害你受傷，真的很愧疚，所以我會盡可能的彌補你，但是...你知道的，我有喜歡的人了。”
蘇歲安看著林希旸，兩個人保持著非常安全的距離，認真地說，“我來這裏就是來闖關的，進理重，考北大，計劃從未改變過。”
“嗯。”林希旸終於有了點反應，微微點頭。
林希旸手裏還捧著一堆酒精棉簽，手指彎了彎包裹住塑料包裝，他重新擡頭看向蘇歲安，嘴角有抹淡淡的笑，“那，祝你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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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歲安一直沒退出清一高二五班群聊，可以看見樸紅英在群裏鋪天蓋地地通知著返校作業。
林梅青懶懶散散從床上爬下來過來掃了眼蘇歲安帶回來的寒假作業，頓時兩眼一黑。
“你們市重點中學要寫的卷子也太少了吧？”
蘇歲安手上動作一點兒也沒停下，以為韓梅子在開玩笑，她瞪著眼睛回頭，“少來——”
林梅青索性撈過書包，翻出她隨身攜帶的厚厚卷夾，“這些，還有這些...這還只是物理卷子而已...”
蘇歲安又長大了嘴巴，說不出話來。
...這是從一個地獄去另一個地獄了嗎？
林梅青一邊咬著筆一邊趴在蘇歲安床上寫卷子，嘴上卻沒停下，她擡眼看了看在書桌前坐得筆直的背影說，“安安，一開始我其實挺怕你回錦江後情緒不好反而耽誤了你，但我現在不這麽想了。”
蘇歲安難得停下筆回頭，半邊臉安靜地浸在淡黃夜燈下，眼神堅毅而溫柔。
周榆留給她的筆記本最後一頁寫了一句話，“我們一起去北京，好不好？”
蘇歲安楞楞地看了這幾個好久，幾乎看到完形崩潰不認識這幾個字，她終於手心顫抖著在心底默默回應了聲，“好。”
去北京，不管是學法還是學醫她都願意，她的夢想依然是回來拯救更多失足之人於水火。
被安排到普通7班，蘇歲安再次轉校生坐在了陌生的班級，林梅青在歷史類和物理類教學樓隔了半個操場的距離，平時約著吃飯都難。
7班只剩下最後面幾個座位，蘇歲安還是選了最靠近窗戶後門那個位置。
在後面幾個無所事事兩只眼睛整個腦袋亂飛的幾個人倉皇的視線下，蘇歲安板著臉安靜地坐下，完全不理周遭各種蚊子麻雀嘰嘰喳喳叫。
這次，只有她一個人了，努力學習，然後去理重，去北京，這就是她的關卡。
她想著深呼吸一口氣拿出橡皮擦用力擦掉課桌上亂七八糟的圖畫。
然而普通班的課實在是太慢了，不說進度落下了大半本，這裏的老師是個前腦門頂著塊漂浮群島說話語速慢得像催眠曲的老教師。
老教師把眼鏡耷拉下來看題目的功夫，樸紅英的語速已經講完一道題了。
於是，蘇歲安第十次嘗試聽課之後第八次因為上課打瞌睡被巡查領導抓到叫到辦公室去了。
班主任是個年輕人，姓丁，身材苗條纖細，教英語。
“蘇歲安，你已經多少次上課睡覺被抓了知不知道？兩次上物理課寫數學題，八次在老師眼皮子底下打瞌睡，就這樣還跟我說要進理重啊？”
蘇歲安低頭咬了咬下唇，“對不起。”
“對不起不要跟我說，要跟你自己說。”丁老師皺了皺眉，說，“你的成績確實不錯，但班上也不只有你一個人鉚足了勁想去重點班？你是不是也應該端正下學習態度？”
蘇歲安敏銳度高，一下就聽出丁老師想說什麽，然而她的眼裏還全是疑惑。
“丁老師，我只是在做我該做的事並沒有妨礙到他們，該端正態度把眼睛從我身上移開的是他們才對，既然都想進重點班那就大大方方的比成績，我無所謂的。”
蘇歲安一口氣說完，心口堵著的石頭忽然落地。
她原本還在苦惱自己語氣差得離譜，睡一次抓一次，次次落網，現在總算知道了。
只不過離期末分班考近了，她不想把時間浪費在這些無意義的凝視上。
“行了，沒什麽事回去吧。”丁老師揮手讓蘇歲安走，剛說完又想起什麽忽然補上一句，“這分照樣扣，十分扣完了，期末考結束你一個人留下來做衛生。”
蘇歲安腳步一頓，還是沈著臉應下來。
還不如寫檢討呢...
回到教室，蘇歲安刻意沒從後門進，貼著後門從玻璃窗往裏望。
她的位置上零零散散圍著幾個男生，她認不全人，卻看見個人戴著金絲眼鏡的男生伸手翻動了她走前放在最上面的書。
蘇歲安手裏一緊，腳底生了風一般莫名加速。
那本最上面的是周榆的筆記本。
她用力推開後門，以為後門會有人堵著，結果她撲了個空，後門板重重地扣在後黑板黑乎乎的墻面上，瞬間唰唰掉下裏幾大片灰。
班裏吵吵鬧鬧的氛圍立馬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忽然轉向定在她身上，仿佛在等待一只溫順的老虎發飆。
蘇歲安手指還緊緊攥在手心，呼吸急促。
她沒理會那些覆雜的目光，快步回到座位拿起那本物理筆記本。
她迅速翻了兩下，就當她以為筆記本完好無損的時候，手裏的重量忽然讓她的心碎成兩半跟著輕飄飄地飄起來。
她手抖著往後翻，電磁感應往後的幾章都被人撕掉，邊緣落下如猛獸啃咬般的野蠻鋸齒狀撕痕。
蘇歲安翻到最後一頁，那張“一起去北京好不好”也被人當做獵物叼走。
她下意識回頭找尋那個金絲框眼鏡，視線穿過重新恢覆喧鬧的班級，最後落在教師另一側後排靠窗那抹綠白色校服身影上。
怎麽...是他？
蘇歲安不可置信地猶豫了半秒，腳跟剛擡起上課鈴聲剛好同時奏響。
她只好坐下來，後背已經被浸濕，後門開著外面吹來的涼風讓她打了個寒顫。
蘇歲安舍不得收起筆記本，一只抓在手裏生怕筆記本脫離了她的手就會灰飛煙滅。
她的鼻尖酸酸的，並不是那種被人針對後的委屈，而是但凡他撕掉的是其他的，是她自己的筆記本她都不會這麽難過的覆雜情緒。
她握緊了拳頭，手裏的筆幾乎要被捏斷。
最後一節下課後，在人走得差不多之後拿著筆記本堵住了“金絲鏡框”的路。
蘇歲安看了眼他胸前的校牌，瞪向他，“林希旸，把筆記還我。”
蘇歲安朝他攤開手。
林希旸楞了半響，低頭掃了眼攤開的手掌心，看著蘇歲安平靜地說，“不是我拿的。”
蘇歲安迅速收回手，還是瞪著他，“我明明都看到你動我筆記本了，再說了，如果不是你拿的，第一反應應該是問什麽筆記而不是急著否認。”
林希旸平靜地看著蘇歲安，不反駁也不承認。
“用這種手段欺負別人也太蠢了吧？你們在期待什麽？期待我因為筆記本被撕了向你們服軟，哭著求著你們還給我？”
蘇歲安歪嘴笑了下，說，“不可能。”
林希旸還是不說話，安靜地聽完整段話之後，側了下身似乎想略過蘇歲安離開。
蘇歲安迅速扣住另一側課桌，整個身體擋住過道。
“還我筆記。”蘇歲安脖子伸長，瞪著人一字一頓地說，“不然你別想走。”
林希旸不知道往哪裏看了眼，又看了回來，不鹹不淡地說了句，“丟了。”
“丟了？”蘇歲安不可置信地重覆了一遍，手心又不自覺地攥緊，直到大拇指陷進掌心。
林希旸沒回答，轉身從前門繞道離開。
蘇歲安攥著明顯薄了幾分的筆記本，大腦一片空白，楞在原地。
“丟了？”
“嗯。”
蘇歲安蒙在被子裏，聲音悶悶的帶著鼻音。
林梅青趴在床邊心疼地看著哭得小臉紅撲撲的人，摸摸腦袋順便把被子拿下來點，想安慰她卻不知道怎麽開口。
“那個...你跟周榆說了嗎？”
被子低下的人蹭了蹭枕頭，一起一伏地說，“我知道他不會怪我，但我不想讓他擔心，我能自己處理好這些。”
“都這樣了，還嘴硬啊”林梅青算是服了，嘆氣功夫床上躺著的小淚人一下從被子裏又鉆出來。
“不行！”哭勁還沒過，蘇歲安說話依然一頓一頓的，“青青，我不能就這麽算了，我一定要給他點顏色瞧瞧。”
“什麽...顏色？”林梅青被這突如其來的氣勢嚇一跳。
蘇歲安掀開被子下床，又坐到桌子邊上打開臺燈，從書包裏拿出卷子，動作流暢利索沒有一秒是浪費的。
接下來的三個鐘頭，林梅青都眼皮開始打架了，蘇歲安脊背還挺得直直的與物理大戰三百回合。
“我天...”林梅青實在受不了鉆進被窩翻個身睡覺去了。
第二天蘇歲安特地起了個大早，7點前就到了學校，林梅青閉眼前蘇歲安在寫作業，睜眼後人就消失不見，嚇得她以為蘇歲安被物理卷子吸進去了。
早讀結束第一節物理課，物理劉老師慢悠悠進了教室，低頭在講臺上放下水杯，正準備從腋下抽出課本找卷子，這忽然定睛一看，定在了講臺上完整平攤著的一份物理卷上。
蘇歲安沒敢擡頭，緊張地盯著自己的大拇指，第一次做這種事她的心比誰都慌張。
前座三次轉過來瞪著她說，“別抖了。”
她控制不住...
“林希旸是哪位同學？”劉老聲音變得有些粗狂。
蘇歲安猛然擡頭，看了看角落裏站起來的人，又看見劉老一青一白的臉色。
“你上來，拿走你的卷子。”
林希旸在一堆人的註視下走上去，剛要拿走卷子時候被劉老按住。
“你站這，把自己寫的話讀一遍。”劉老讓開了位置，揪著林希旸衣領把人拉到講臺中央。
林希旸一直低著頭，看到那句話的時候停頓了下，微微擡頭卻不像是在找人。
“念啊，敢寫不敢念？”劉老翹著講臺，氣得胡須都一顫一顫的。
別念...求你...
蘇歲安幾乎要把指甲扣下來。
早知道就不寫這破玩意兒了，這都是她從後排幾個混混那兒聽來的，他們幾個經常在後門放哨，吹著口哨唱這歌以此來諷刺她。
“物理物理真的六...”
林希旸真的念出來了。
“老師！”一片寂靜中，許知念忽然舉手。
“上...上廁所！”
這下全班都幽怨地往後門看了過來，有人竊竊私語，那些目光中，有人嘴角不懷好意地勾了下。
“去。”劉老看清是物理第一之後揮手讓行了。
蘇歲安慢慢悠悠地走出後門，聽見劉老說，“別念了，下去吧。”
她終於算松了口氣，從玻璃窗戶往裏望，林希旸在全班人異樣的目光中走下了講臺，就那麽幾秒鐘，她清晰地看見林希旸準確地把眼神投了過來。
做壞事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蘇歲安用力憤恨地捶了兩下大腿以此洩憤。
忽然她楞住了，照這麽發展，今天下課她豈不是要被林希旸...
下午最後一節課下課前，蘇歲安第一次急急忙忙收拾東西，連筆都沒拿穩掉了幾只。
最後五分鐘的時候，蘇歲安已經整裝待發，就在準備重新系鞋帶彎腰前，一張紙條精準的發射到她光溜溜的桌面上。
她手一抖，還是拆了紙條。
上面沒寫人名，只寫了幾個字。
【下課別走，有東西給你。】
她第一反應看向林希旸，依然是像刻在角落裏的那抹綠白色校服身影。
她拽著書包肩帶的手一松，頭垂下來。
來吧，死期到了。
下課鈴響，後門被打開，所有人都蜂擁著出門，只有蘇歲安苦著臉還不能走，坐在位置上摳手指。
短短五分鐘，她把最近新聞裏所有的兇殺案作案手法都想了一遍。
最後看向林希旸。
他一個看起來文文弱弱的男生，應該不會...
人走差不多之後，文文弱弱的男生站起來了。
蘇歲安不敢看，低著頭假裝自己非常忙，忙到手腕著火那種忙。
林希旸見人沒反應，走到後門蘇歲安位置邊上，伸手敲了敲她課桌。
依舊是不冷不淡的話，“跟我走。”
蘇歲安手裏一頓，看著林希旸自顧自走出去的背影還是跟上了。
一路上兩個人都沒有交談，直到走到空曠的地方，林希旸才轉身。
“你...”蘇歲安剛好擡頭，一眼看見比起昨天他臉上多出來的幾道青幾道紫，嘴角還掛著疤。
林希旸說話張口幅度很小，聲音也輕輕的，看人也是這樣。
他看了眼蘇歲安，便從書包裏拿出那一疊被撕下來的筆記。
“筆記，還你。”他一頓一頓地說，像是怕扯到嘴角傷疤。
蘇歲安楞楞地接過筆記，卻沒看著筆記。
她看著林希旸臉上的傷口，眉頭緊皺著問他，“你的臉，是為什麽？”
林希旸眉間微動，卻沒回答她的問題，反而說，“筆記不是我拿的，今天的事謝謝你。”
說完，林希旸轉身要走。
“你等下。”蘇歲安大腦已經空白了，但她還是跑到他面前，這次不僅堵住他的路，還拽住他胳膊。
“嘶”他迅速把手臂抽離。
“你手怎麽了？”蘇歲安皺眉看他，伸手不由分說地拉開他的袖子。
校服很寬大，他身形單薄，校服袖子只往上一拽就能看見裏面布滿青紫色傷痕的手臂。
“蘇歲安”林希旸難得大聲說話，推開蘇歲安，重新把袖子拉下來。
“筆記本是他們拿的，他們已經同意不去找你麻煩了。”
他語氣重新歸於平緩，說完之後也沒走，靜靜地看著蘇歲安。
蘇歲安擡頭看著他，卻始終想不明白他到底為什麽這麽做。
為什麽一開始不直接告訴她？
為什麽要承認是他？
為什麽要替她拿回筆記？
為什麽...
蘇歲安不笨，她想出一個答案，卻不想戳破。
終於，她擡頭看著林希旸，第一次不帶任何攻擊力任何情緒地看著他的臉，說，“林希旸，謝謝你。”
那個繃著臉的男生終於松了松口，看著蘇歲安，眼底也不再那麽冷淡。
林希旸又要走，這回蘇歲安沒攔著，她默默跟在他身後，一直跟著，跟到校門口。
終於林希旸停下來，回頭看她，“蘇歲安”
蘇歲安揚起一個笑容，從書包隔層裏翻出所有酒精棉簽創口貼，一股腦全部塞到林希旸手裏。
她笑著說，“林希旸，真的謝謝你，也...非常非常對不起。”
“我害你受傷，真的很愧疚，所以我會盡可能的彌補你，但是...你知道的，我有喜歡的人了。”
蘇歲安看著林希旸，兩個人保持著非常安全的距離，認真地說，“我來這裏就是來闖關的，進理重，考北大，計劃從未改變過。”
“嗯。”林希旸終於有了點反應，微微點頭。
林希旸手裏還捧著一堆酒精棉簽，手指彎了彎包裹住塑料包裝，他重新擡頭看向蘇歲安，嘴角有抹淡淡的笑，“那，祝你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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