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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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
下午，趙美林接到電話，顧不上給客人做完最後的護理，給店裏的小姑娘交代一聲，急匆匆地趕回家。
剛上樓看到家門虛掩著，通過門縫看到裏面站著一個男人。
趙美林左右看了眼，一個箭步進家關了門。客廳裏站著的人轉頭看她，男人寸頭，國字臉，面色冷凝，雙手叉腰站在中間，腳邊是碎了的玻璃杯。沙發上，婦人摟著個十五六歲的姑娘，擡頭正看向她，她懷裏的女孩低埋著頭，趙美林只能看到她烏黑的長發和圓翹的鼻尖。
她兒子，陳毅鳴，垂著頭坐在靠近陽臺的凳子上，白色棉質短袖領口處還留著被人攥過衣領後的松垮褶皺，往上，嘴角處滲出一絲血跡，臉上赫然能看到一個鮮紅的掌印。
“不是，你們怎麽還打人啊？”
趙美林一時心疼，走過去看兒子傷勢，被陳毅鳴偏頭躲開。
“打人？我打他都是輕的，他對我閨女做的混賬事，他媽我沒打死他算我脾氣好。”男人喘著粗氣，
趙美林這才想到是自己兒子理虧，手心出了汗，在衣服上蹭了一下，趙美林放軟聲音說道：“這不一定就是你想的那什麽，也許他們就是一起做作業，你誤會了……”
“誤會？”男人一下怒發沖冠，指著趙美林毫不客氣地說，“我看你是對你兒子有誤會吧？騙我家女孩在沒人的時候來你家，這安得什麽心？還讓我家姑娘撒謊說是去女同學家玩，這是今天我們發現的，以前沒發現的時候，他倆在家幹什麽你知道嗎！”
男人激憤的聲音在客廳裏回蕩。
沙發上的女生突然哭了。
男人轉頭怒斥，胸膛起伏：“哭什麽哭？你還有臉哭？”
趙美林這才看到女孩臉上也有一個巴掌印，大顆大顆的眼淚從通紅的眼眶裏滑落，看樣子已經哭過一回了。
而旁邊的女人也擡手抹了下眼角。
趙美林忐忑地看向男人，討好道：“那您看，您是想怎麽處理這事。”
“我帶我女兒去醫院檢查，費用你出；讓你兒子寫說明書，寫明是他誘騙我女兒，如果再有下次，我就報警抓他。最後，不要再聯系糾纏我閨女，不然，我見一次打一次。”
人走後，家裏驟然安靜下來。陳毅鳴走回房間，趙美林叫他，他視若無睹。
她又叫他名字，這次回應她的是被上鎖的房門。
趙美林感覺自己胸口悶疼，撐著沙發站起來，走到他門口，打開門。陳毅鳴坐在電腦前打游戲。
趙美林深吸氣，讓自己冷靜：“你把人家帶回來做什麽？”
陳毅鳴：“你能不能出去？”
“讓我出去？我一個人辛辛苦苦把你養活大，你就這麽跟我說話的？你什麽時候能體諒體諒我……”
陳毅鳴嫌她吵，帶上耳機，趙美林見狀氣血上頭，抓起枕頭朝他砸過去。陳毅鳴被砸的低下頭，枕頭掉在地上，一同掉出來的還有藍色的避孕套。
眼裏的藍色方塊刺痛著她眼睛，趙美林只覺得自己手指在抖，她怎麽都不敢相信自己教育出來的孩子竟然做出這樣的事。
她彎腰撿起枕頭，瘋一樣一下一下砸在陳毅鳴身上：“你才多大啊，你還知道自己是學生嗎？做這些事情，你不知道羞恥嗎？”
陳毅鳴雙手抱頭弓著腰躲避，終於忍無可忍，一把將趙美林推開。
趙美林踉蹌地坐到床上，頭發散亂，一顆心在胸口撲通撲通跳。
“羞恥？起碼我睡的是我女朋友！我們兩情相悅，自願發生關系。好過你，做情婦。”
“情婦”二字宛如平地驚雷在趙美林腦袋裏開花，渾身血液霎時生寒，她眼裏驚惶不定，嗓音發顫喃喃道：“你說什麽……”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和秦紹什麽關系？所以，你有什麽資格管我？”
陳毅鳴也是腦子一熱，脫口而出，說完心生悔意，可今天發生的事太多沖撞著他大腦，不想趙美林混亂而難堪的臉，陳毅鳴拿上手機，沖出家門。
“砰”一聲傳來，門關上的瞬間，趙美林的眼淚緊跟著落了下來。
不知道從哪裏走漏了風聲。
這幾天回家在樓梯間裏碰見鄰居，趙美林能察覺到對方八卦的眼神。
晚上回家，樓下是圍坐在路燈下乘涼帶小孩的人，趙美林遠遠地便聽到他們議論。
“她兒子才多大，才高一啊，就帶人回自己家亂搞，被女方爸媽逮到上門打了一頓。”
“現在小孩也太亂來了吧？”
“那男的不學好啊，以前初中就逃課打架，跟個混社會的一樣，現在讀個職高，更完了，學校不行啊，正經學校學生都是爭分奪秒學習的，哪有心思想別的。”
“要我說，還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他媽不也和男的不清不楚，自己給人當小三，小孩可不有樣學樣……”
“誰啊誰啊？你們在說誰家的小孩？”
“就是12號……”
“哎，咳咳”有人眼尖看到走近的趙美林，咳嗽兩聲，幾人噤聲了。
趙美林低頭看著地面，快步從他們面前走過，路燈下只看到她被映亮的頰邊，和匆忙慌張的背影。
趙美林幾乎是小跑著拐進樓梯，黑暗的樓道裏聲控燈應聲亮起，而身後不遠處，又響起了竊竊私語。
金水路是一中附近最熱鬧人流量最大的一條街。兩側分別是悅府花園小區和寶嘉盛苑。兩個樓盤均是15以上的高層住宅樓，占地面積大，入住率高。
而金水路兩側沿街則布滿了各式便民商鋪。餐廳超市水果店，美容發廊臺球室健身房寵物店應有盡有。
秦紹隨著人流拐進悅府花園小區，
秦邵走到25號樓，25號樓23號樓之間的兩層臨街建築便是臨街的門面房。他從口袋裏掏出鑰匙，走到一扇門前，打開後進去。
護理店晚上九點關門，外面的卷閘門已經拉上，但裏面還亮著燈。
秦邵從後門進來，店內衛生已經清潔完畢，頂燈下地板反射著清潔後的水痕。
趙美林正在洗毛巾，看到秦紹進來，也不搭理。
秦紹站在衛生間門口看她，看她洗完放進機器消毒，收拾好後到走到前面把前廳的燈關了。一般，這種時候都是要回家了。
秦紹開口：“怎麽了？”
“什麽怎麽了？”趙美林要從他旁邊過去，秦紹拉住她端詳。
“你臉色不好，眼怎麽也這麽紅？哭了？”
趙美林甩開他手。
秦紹跟上去：“店裏客人為難你了？還是毅鳴又做什麽事惹你生氣了？”
這句話一下讓趙美林再次想起這些天發生的事。
她心裏苦澀委屈，這些委屈她都沒臉說，她也不可能和秦紹說。
趙美林壓下心頭的酸澀，說：“我要回去了。”她拿上包和鑰匙，走到門口關了燈，屋裏一下陷入黑暗。準備拉開門的時候被秦紹從後面一下壓在門上。
“你幹什麽？”趙美林受到了驚嚇。
秦紹趴在她身上，手摟著腰，嘴和下巴拱在她頸側，低聲說：“等會再回去。”
趙美林被他翻過來，兩人面對面，秦紹還想和她親熱，她伸出胳膊橫在兩人中間。
“秦邵，你離婚嗎？”
一片昏暗，但趙美林看到他皺眉：“不是說了以後不提這事了嗎？”
“我就問你離不離？”
周圍陷入安靜，只聽到秦紹略顯粗重的呼吸聲。
“離不離有什麽區別？不離婚你不也跟了我這麽多年……”秦紹話音剛落，趙美林便甩手給了他一巴掌。
“混蛋。”
到家打開房門，趙美林看著漆黑一片的家，家裏沒人。
趙美林在玄關呆立了一會，像夜裏的影子。然後開燈動作遲緩地換鞋，看到客廳茶幾上外帶回來的敞著塑料袋的晚飯，趙美林走到陳毅鳴房門前打開門，臥室沒開燈，陳毅鳴正背對著她坐在電腦前帶著耳機看電影。
陳毅鳴好像沒有察覺到有人開門後在他背後站了一分鐘。
趙美林輕輕關上門去衛生間洗漱。躺在床上刷完朋友圈，將手機插上充電器放在床頭櫃，她按滅了燈，準備睡覺。
突然，叮咚！
手機短信提示音，手機屏幕的亮光在漆黑臥室裏像打開的夜光寶盒。
她翻身拿過手機看。
是一條短信：
陳靖是被人殺死的。
幾個字排列組合成了趙美林看不懂的文字。
她眼睛盯著屏幕一動不動，直到眼球幹澀，外面，不知誰家養的狗哀叫起來。
她驟然冒出一身冷汗，喉嚨發緊，從床上坐起來，淒冷的月光透過窗戶打在她身上。
陳靖慘死的血腥畫面再次浮現在腦海中。
纏住脖子的PEP塑料，飛速旋轉的滾輪器械。
當年廠裏大家都覺得是不小心的意外事故，後來成了安全生產的錯誤示範
她那倒黴的早亡的丈夫，是被人殺死的。
被害的？被誰害的？是誰殺了他？
【你是誰？】
趙美林手抖發過去的短信無人回覆。
趙美林撥通電話，將手機貼在耳邊，呼吸錯亂，她咬著嘴唇望著房間裏的暗影祈禱有人能接電話。可寂靜的夜裏，她的耳邊只有冰冷的人工智能一遍遍重覆著：“您所撥打的電話不在服務區……”
臺燈散發出的暖黃燈光打在秦見微發頂，她坐在桌前，正低頭看著手機，聽見王香芝推門進來的聲音，秦見微關掉手機放到一旁，繼續做題。
王香芝抱著從陽臺收回來的衣服坐在床邊，將衣服一個個疊好，她擡頭三次看向秦見微，才開口：“微微。”
“嗯？”秦見微低頭寫步驟，聽到王香芝的聲音，下巴朝她一側。
“你們班上有人談戀愛嗎？”王香芝一邊問一邊觀察秦見微的反應。
“嗯……有啊，我知道的有一對，他倆算我們班對兒吧，我們班主任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其他的不清楚。你問這個幹嘛？”
“那他們談戀愛都幹啥啊？”
秦見微想了想：“也不幹啥，就每天一起吃飯散步，然後一起寫作業吧……”
“那還行，我聽說，現在有的高中生談戀愛還會到外面開房……”
“啊？”秦見微嗅到了八卦的氣息，轉頭問，“你聽誰說的？”
王香芝低頭將腿上已經疊好的衣服拆開，說：“就今天店裏客人吃飯時閑聊聽到的。”
秦見微奧了一聲，沒說什麽。王香芝問：“我感覺你最近回來的都挺晚的，咱們家離學校也不遠，你沒談戀愛吧？”
“我沒有啊。”秦見微坦坦蕩蕩，一下明白王香芝今晚這麽旁敲側擊的意思，解釋道，“我回來晚是放學在操場跑步，之前聽班主任說運動有助於釋放壓力，運動完晚上睡眠質量也會更好。”
“那就行。”
“你怕我談戀愛啊？”秦見微盯著王香芝。
“我不是怕，我是怕你年紀太小，沖動。你還什麽都不懂呢，又是女孩子，女孩子耳根子都軟。”
王香芝不常和女兒聊起這些，秦見微從小就聰明懂事，幾乎沒讓她操過什麽心，她也整天忙，回到家沾著枕頭就睡，母女間少有談心時刻，也沒有開明溫情的習慣，更別提涉及孩子隱私。
秦見微：“我現在就專心高考，沒心思想別的，你放心吧。”
“你要是有，媽也理解你，長得好看，就算你沒意思，也會有別人對你有意思。”
秦見微沒想到王香芝會這麽說，笑著說：“別人怎麽想的我不管，好了，你別多想了，睡覺吧。”
對她有意思的人秦見微不清楚，但對她有意見的人她倒是知道一個。
白天在學校兩人前後桌互不幹擾專心學習，晚上放學，也是一前一後。
只不過，跟蹤已經變成了明目張膽的同行。
秦見微俯臥撐時，李為在扭轉腰器，秦見微在做引體向上時，李為在踩漫步機，秦見微準備打拳時，李為忍不住了。
“你這天天打空氣，能實戰嗎？”
他擺出格鬥架勢，一邊活動著脖子一邊對秦見微招手：“我和你過兩招。”
李為前後小跳兩下，見秦見微站在原地看著他，沒有閃避，便試探性出拳。
他當然不會使出全力，純粹是看她練的久了好奇躁動。
但瞄準的拳頭滑到她身側，手臂被攥住時，秦見微左掌已經鬼魅般順著身前滑到他喉間。脖頸處傳來被人攥住的窒息感，但轉瞬即逝，那只手往下一滑，一掌擊在鎖骨上，李為踉蹌著後退兩步，捂著脖子咳嗽起來。
氣順，他擡頭看去，秦見微收手站在昏黃路燈下，暗夜裏，他恍惚間看到了飄雪站臺上身後蒸汽彌散的黑衣宮二。
“再來。”
李為站定，朝秦見微揮拳沖去。
秦見微從他揮出的手臂下俯身下潛來到他身後，一掌劈在李為身上。
……
“你這不是過招，咱們倆要對打上才算。”
“那還來嗎？”秦見微問。
李為沈默。
“該回去了。”
回到家，李為坐在電腦前看了一遍《一代宗師》。
下午最後一節自習課李為睡了半節課，放學鈴響，他才起身，崔是他們要打球，拉著李為跑到操場占場地，有人給他們帶飯。
放學後的操場上滿是學生。不光球場上，操場草坪也布滿了學生。傍晚的風帶著空氣裏的涼意送到每一位同學身邊，拂下一天的疲憊和壓力，天邊游動的金色晚霞放松著學習後的緊繃神經。
晚自習上課前，大家陸陸續續收拾回班。球場上最戀球的人也在同班的提醒下，帶上籃球走了。
李為和崔是他們到衛生間洗了把臉朝外面走，他頰邊還泛著運動後的紅，額前的短發被打濕，被身後的夕陽映出金色的閃光。風吹過來，李為掀起衣擺讓風灌進來，舒服地瞇起眼睛。
再睜眼時，看到秦見微朝著自己走來。
她走到他們面前，看著李為：“找你有事。”
其他幾個男生紛紛吃瓜盯著李為。
“額，你們先回去吧。”
看著秦見微的表情，李為預感沒什麽好事。可那群朋友眉來眼去地朝他擠弄著眼睛，崔是甚至還轉身朝他做了一個fighting的手勢。
李為眼皮一跳，等人走遠了，問：“你找我什麽事？”
“我東西呢？”秦見微問。
李為眨眨眼，一頭霧水：“什麽東西？”
“你裝什麽糊塗。”秦見微眼神銳利起來。
李為這才想起來，應該是他之前把秦見微包裏那把刀偷偷藏起來被她發現了。
李為搓了搓後脖頸，心虛道：“我前幾天吃蘋果削皮用了一下……”
秦見微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他只能繼續糊弄下去：“我沒還給你嗎？”
他揉著腦袋，好像在回憶，“哎，我應該給你放回去了吧，”
秦見微依舊用一雙冷眼看著他。
她那雙較常人更黑更圓的眼睛，在這樣安靜對視下，莫名有股瘆人的意味，看的李為心慌。
李為還想說什麽，秦見微轉身就走，利落幹脆。
李為後背冒汗了，跟上。
“餵！”
“餵，秦見微。”
秦見微不理他，自顧自往前走。
李為看她走的方向不是教學樓，晚自習鈴聲恰好響起。
“哎！上課了你要去哪？”
還是不回答。
李為心裏開始發毛。
他只能大步追上去，一手按著秦見微肩膀，示意她別走了。
“我重新給你買一把。”
秦見微甩開他的手。
“我還你！原封不動的還給你行了吧！”
這次李為手還沒搭上秦見微肩膀，一個天旋地轉，他已經被過肩摔在了地上。
李為背部觸地，五臟六腑好像經歷了一次地震，頭頂的天空有幾秒種出現重影。
李為搖了搖頭，甩出腦袋裏的雲時，聽到秦見微情緒激動，咬牙切齒地按著他說“你知不知道你非常讓人討厭！”
剛被摔倒的眩暈剛消散了一點，後背的痛延至四肢，他不明白秦見微此時的憤怒。
討厭？
李為伸手，將秦見微一把拽倒摁在地上，他是打不過她，但壓著她還是綽綽有餘的。
“我討厭？你以為你自己就不討人厭？你就只會仗著自己比別人厲害，打不過你，天天欺負霸淩別人……”
看著秦見微刷的一下睜大眼睛，眼眶瞬間紅了，李為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他竟然覺得秦見微好像要哭了。
但轉瞬，她眼裏的情緒就被抽離，那堅不可摧的冷漠再次卷土重來——突然！襠部一陣巨痛。
她用人體第一大殺傷武器擊中了他身上的首要弱點。
李為本能松手，佝僂著身體緩解身體上的疼痛。
“幹什麽呢！！！！”
遠處傳來一聲巨吼。教導主任正從操場的門前朝這邊猛沖過來。
他來操場巡查看有沒有翹課在操場打球的男生，結果，剛到，就被他看到這一幕。
李為正以一種極度不雅觀的身姿壓在秦見微身上。
主任趕到兩人面前時，只看到坐在地上捂著襠部的李為，和站在一旁頭發散亂的秦見微。
“這是在學校？你們倆幹什麽呢！”
他又痛心疾首地看著秦見微：“你是個女孩子，怎麽能在操場做這樣的事？”
李為：“不是，主任……”
“你給我閉嘴。”主任看了眼李為下面，氣憤說道，“你知不知道羞恥？”
“主任，你誤會了。”
“誤會什麽了？我都親眼看到了！”
見主任從口袋裏掏出手機，秦見微直接伸手將手機奪走。
“你幹什麽？”
“您冷靜一下，我們倆如果真要幹什麽事情，會在操場上嗎？難道不會找間教室？怎麽可能會在操場上？”
李為何主任盯著她的眼睛同時睜大了一分。
李為滿眼寫著：你在說什麽啊？
“我的意思是，不是您想的那樣……”
“那你們倆在幹什麽？”
秦見微沈默了一會說，“我剛才過來找他，看到他和別的班的女生說笑，我和他吵起來了，他說就只是說了幾句話，但我明明看到他對那個女生笑了，”秦見微瞪著李為，好像真有這麽回事，“還喝了她遞的水，他不承認，然後我們倆打起來了，也不算打吧，我打他，他推我，把我推翻了，然後他來拉我的時候，我就踢了他，用了點力氣。”
主任看向李為，李為遲疑後點了點頭，補充道：“用的膝蓋。”
主任眼裏閃過一絲感同身受的同情，但很快表情嚴肅地開始審問：“你們倆什麽時候開始的？”
秦見微和李為對視一眼，說：“高考回來，換位置，他坐我後面。”
主任剛張嘴，就聽到秦見微說：“不過，已經結束了。高考結束，我們其實就已經是高三了，這種時候不應該分散自己的精力，應該把所有的時間和精力都放在學習上，全力備考，不給明年的自己留遺憾，是我最近沖動了，我已經知道錯了……”
李為和主任聽得一楞一楞的。
主任看著秦見微認錯的良好態度，還能說什麽呢？
最後，兩人寫了一份早戀檢討交到了教導處。
第二天早上，秦見微到班裏，看到抽屜裏放著個袋子，她拿在手裏摸了摸，放回去。
轉頭，李為覷著她：“東西還你了。”
“嗯，看到了。”
秦見微沒轉回去，看了李為一眼，低下頭。
李為看她抿著嘴，睫毛下的烏眼珠轉來轉去，問：“你還要幹嘛？”
秦見微將東西往桌上一放：“給你的，昨天，對不起。”
李為低頭一看，眼前一黑。
秦見微給他兩個裂了殼的茶葉蛋。
李為拎著塑料袋站起來，胳膊穿過她把茶葉蛋放到了秦見微桌子上。
秦見微轉頭。
李為瞥她一眼：“留著你自己吃吧。”
然後秦見微就坐在座位上吃雞蛋。
李為這才想起來，之前好像見過她早上吃雞蛋。
所以，這還真就是她買來自己吃的。只是看到他還了刀，加上昨天踢他那事，心裏過意不去，所以低頭猶豫要不要借雞蛋獻佛。
想到這裏，李為莫名其妙一笑。
他真服了。
不過，下午打球回來，李為發現抽屜裏放了一盒能量棒。
周五天陰，烏雲密布，教室裏燈開了一整天，下午班主任開會，自習課上有人關了燈上去播放電影，關燈後氣氛十足。
播的是最近大火熱播的懸疑劇大結局。狡詐的連環犯罪案兇手與天才警官鬥智鬥勇，最後百密一疏，警局找到了藏屍地，最終，警官揭露兇手作案工具手法，並將兇手緝拿歸案。
有紙團從後面扔過來。
秦見微打開。
【殺人容易拋屍難，一切偽裝終將會暴露在光明之下，做過的一切終究會發現，真相終究會大白於天下，】
李為看見秦見微扶額，然後低頭寫了什麽，扔回來，李為打開，秦見微在他寫的字上進行了認真批註：
【“終將”“將會”語意重覆】
過了好一會兒，紙條又被扔回來。
秦見微已經不想拆開了，不用打開就知道他寫的什麽。
後背被人戳了，是在催促。
秦見微打開，每一個字是她想看的，但不得不說，李為字寫的不錯。
【這是重點嗎？你應該知道我說的是什麽，我們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為自己的人生負責，你的聰明才智毅力恒心可以發揮和創造出更大的價值，作為你的同學，我希望你有更光明美好的未來】
李為看著秦見微打開閱讀，靜坐了片刻後匆匆在紙條上寫了什麽，然後反手扔回來。
李為打開一看：
TD
……
朽木！！！
可惡！
李為胸口膨脹著一股無名怒火，打算提筆用文字討伐她，可剛拿起筆，一只手越過他肩膀去拿紙條，李為下意識將紙條攥在手心。
“寫的什麽？”
教導主任站在李為旁邊。
“沒什麽。”李為說。
“電腦關了，燈打開。”主任對著前面的人說。
秦見微轉頭時，有人弓著腰跑上講臺把電腦關了。
頭頂的燈亮了，主任看了眼秦見微，又對李為說，不容置喙:“拿出來讓我看看。”
班裏同學都看向他們三人，周圍的人知道李為在和秦見微傳紙條，目光在兩人身上來回打轉，於是不明真相的邊防同學也鎖定了中心人物，八卦的眼神掩飾不住。
“真沒什麽。”李為攥著紙條，還是剛剛的說辭。
“沒什麽，那你就讓我看看。還是說，你寫了什麽見不得人的東西？”
李為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手，猶豫，將手拿上來時，對上了秦見微的目光。
她只是和他對視了一眼，然後垂眸轉了回去，像是將一切交到他手上，任他選擇。
主任伸手，示意李為將紙條放在他手上。
李為看著主任的手。
被主任看到了，他一定會刨根問底，為什麽寫這個？怎麽回事？發生了什麽？
說不定，還會叫來家長詢問。
秦見微暗自謀劃的事情就會被調查清楚，李為一直繃緊的那根神經也會松掉，而不是現在這樣，永遠在高墻之外打轉，看不到裏面一分。
李為擡起手，在眾人的註視下，將東西往嘴裏一塞，咀嚼起來。
秦見微聽到大家的驚呼聲，轉頭看到李為腮幫子鼓動，開始吞咽。
他的喉結艱澀地上下滑動著，口腔瘋狂分泌唾液，終於將紙團送了下去。
“你這是幹什麽？”主任瞪著眼睛不解地看著李為。
“我不想給你看。”李為梗著脖子說。
李為被主任領走了。
班裏議論紛紛，秦見微成了全班的目光焦點。
沒一會兒，班主任何嵐叫秦見微出去，去教導處的路上，何嵐問：“主任說你們倆在談戀愛，上次碰見他你們倆就倒在操場的草坪上，今天又傳紙條，到底是怎麽回事？”
看著秦見微沒有要開口的意思，她換了換題：
“他在紙條上寫了什麽，可以告訴我嗎？”
見秦見微不語，何嵐柔聲問：“那他有沒有寫一些露骨冒犯你的話。”
這次秦見微回答很快：“沒有。”說完，她停在樓梯口，看向何嵐，“老師，我要先去趟超市。”
“去超市幹嘛？”
“買東西。”
秦見微進來時，李為正在罰站，主任面色鐵青地坐在椅子上，房間裏氣壓很低。
“來，說說，你們倆在紙條上到底寫了什麽。”
秦見微站定，語氣平淡道：“他問我周末是去書店還是奶茶店寫作業，我說不去，天太熱，我要在家幫忙看店，他問我不會真要和他分手吧，我說，那天給主任說的話都是騙您的，不然被逮到以後就是您眼中釘了，全是麻煩，我成績好，老師都相信我。裝得乖一點說點他們愛聽的話才會對我們掉以輕心，你怎麽和主任一樣愚蠢……”
“砰！”一聲巨響，主任一掌拍在桌面上，站起來朝著秦見微吼道：“秦見微，你真是無法無天！連老師都能糊弄！成績好怎麽了？人品不行！如此傲慢！何嵐，現在給秦見微家長打電話，通知家長過來……”
主任臉上充斥著紅色的憤怒，鼻翼劇烈地翕動。
何嵐急忙上去：“主任，消消氣。”
“你聽聽她剛才說什麽！”
“我知道，聽到了，您先冷靜啊。”何嵐安撫著主任，轉頭對兩人說，“你們倆先回去。”
秦見微朝主任鞠了一躬後轉身出去了。
主任伸手欲攔，被何嵐按著胳膊按在椅子上。
何嵐將茶杯塞到主任手裏：“莫生氣，為這年齡的小孩生氣，那有我們氣的，您帶過這麽多屆學生，什麽樣的您沒見過啊。”
“太過分了，這個秦見微太過分了，她前兩天那麽給我表態，我真信了她的！”
“這不也側面表明了，她太坦誠，寫什麽說什麽，剛才出去前還給您鞠躬道歉呢，所以她也知道自己做的是錯的，只是為了擺脫當時被您逮到的困境想的對策。
您現在要叫家長過來，更多是因為自己受到信任詐騙和語言攻擊，想要家長來管教她，這就是屬於以公謀私了，跟他們倆上課傳紙條關系不大；但您說學校裏哪個被您罵過抓過逮過的學生心裏對你沒點意見啊，只不過到您面前低頭哈腰什麽話不敢說，這也說明，秦見微這孩子敢作敢當，有骨氣啊。”
主任皺著臉看向何嵐：“你在這給她開脫呢？”
“我客觀陳述，幫您分析。秦見微確實傲慢自負，年少輕狂，我回去會找她談談。咱們今天還是主要解決倆孩子戀愛的事。
他倆就不是因為坐在一起，上頭了才在一起的嗎，我回去讓他們換換位置，兩人分開，不黏在一起，感情也會慢慢淡下去的。這兩孩子我帶他們兩年了，學習態度都很好，人也很懂事，平時沒惹過什麽事，我建議呢，先不請家長，有的家長在這方面比較強勢敏感，搞不好會弄巧成拙，先分開他倆看看情況再說。他們也是具備自己處理分析事情的能力，我們也要先信任他們。”
何嵐端茶倒水好言相勸將主任毛捋順了，主任長嘆一口氣，心累說道：“行吧，那你自己處理吧。”
出了教導處走遠些，李為猝不及防聽見秦見微問：“李為，你不會喜歡我吧？”
“你要不要那麽自戀啊？”李為脫口而出，“我還說你喜歡我呢，在老師面前，談戀愛分手周末約會張口就來，我怎麽就和你談戀愛了，我才不喜歡你。”李為瞥她一眼，轉過頭小聲嘟囔。
秦見微沈默不解：“那你為什麽把紙吃了。”
“……你轉過去前看我那一眼不就是在威脅我嗎？”
秦見微自我懷疑，她那時候的眼神是威脅嗎？
“李為，你眼神有問題吧？”
“你眼神才有問題。”李為回懟道，“我要是壞了你的事，你肯定會報覆我，雖然我不想看到你做壞事，但我也不想給自己惹麻煩。”
秦見微若有所思地點頭：“挺好，我這樣的人不適合你。”
路過拐角旋轉樓梯間時，秦見微從窗臺上放的東西塞到李為手裏。
“喝點水吧。”
李為感覺手心的分量和涼意，低頭看，是瓶水。
冰鎮瓶身上化出的細小水珠浸潤掌心，看著瓶子裏流動的清透液體，李為後知後覺嗓子有點幹黏，喉管裏好像卡了一小片紙沫沒下去，唇齒間還留著水性墨水的油膩和鹹澀。
李為攥緊瓶身，擡頭看著秦見微已經走遠的身影擡腳跟上去。
還是他最常喝的寶礦力。
好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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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趙美林接到電話，顧不上給客人做完最後的護理，給店裏的小姑娘交代一聲，急匆匆地趕回家。
剛上樓看到家門虛掩著，通過門縫看到裏面站著一個男人。
趙美林左右看了眼，一個箭步進家關了門。客廳裏站著的人轉頭看她，男人寸頭，國字臉，面色冷凝，雙手叉腰站在中間，腳邊是碎了的玻璃杯。沙發上，婦人摟著個十五六歲的姑娘，擡頭正看向她，她懷裏的女孩低埋著頭，趙美林只能看到她烏黑的長發和圓翹的鼻尖。
她兒子，陳毅鳴，垂著頭坐在靠近陽臺的凳子上，白色棉質短袖領口處還留著被人攥過衣領後的松垮褶皺，往上，嘴角處滲出一絲血跡，臉上赫然能看到一個鮮紅的掌印。
“不是，你們怎麽還打人啊？”
趙美林一時心疼，走過去看兒子傷勢，被陳毅鳴偏頭躲開。
“打人？我打他都是輕的，他對我閨女做的混賬事，他媽我沒打死他算我脾氣好。”男人喘著粗氣，
趙美林這才想到是自己兒子理虧，手心出了汗，在衣服上蹭了一下，趙美林放軟聲音說道：“這不一定就是你想的那什麽，也許他們就是一起做作業，你誤會了……”
“誤會？”男人一下怒發沖冠，指著趙美林毫不客氣地說，“我看你是對你兒子有誤會吧？騙我家女孩在沒人的時候來你家，這安得什麽心？還讓我家姑娘撒謊說是去女同學家玩，這是今天我們發現的，以前沒發現的時候，他倆在家幹什麽你知道嗎！”
男人激憤的聲音在客廳裏回蕩。
沙發上的女生突然哭了。
男人轉頭怒斥，胸膛起伏：“哭什麽哭？你還有臉哭？”
趙美林這才看到女孩臉上也有一個巴掌印，大顆大顆的眼淚從通紅的眼眶裏滑落，看樣子已經哭過一回了。
而旁邊的女人也擡手抹了下眼角。
趙美林忐忑地看向男人，討好道：“那您看，您是想怎麽處理這事。”
“我帶我女兒去醫院檢查，費用你出；讓你兒子寫說明書，寫明是他誘騙我女兒，如果再有下次，我就報警抓他。最後，不要再聯系糾纏我閨女，不然，我見一次打一次。”
人走後，家裏驟然安靜下來。陳毅鳴走回房間，趙美林叫他，他視若無睹。
她又叫他名字，這次回應她的是被上鎖的房門。
趙美林感覺自己胸口悶疼，撐著沙發站起來，走到他門口，打開門。陳毅鳴坐在電腦前打游戲。
趙美林深吸氣，讓自己冷靜：“你把人家帶回來做什麽？”
陳毅鳴：“你能不能出去？”
“讓我出去？我一個人辛辛苦苦把你養活大，你就這麽跟我說話的？你什麽時候能體諒體諒我……”
陳毅鳴嫌她吵，帶上耳機，趙美林見狀氣血上頭，抓起枕頭朝他砸過去。陳毅鳴被砸的低下頭，枕頭掉在地上，一同掉出來的還有藍色的避孕套。
眼裏的藍色方塊刺痛著她眼睛，趙美林只覺得自己手指在抖，她怎麽都不敢相信自己教育出來的孩子竟然做出這樣的事。
她彎腰撿起枕頭，瘋一樣一下一下砸在陳毅鳴身上：“你才多大啊，你還知道自己是學生嗎？做這些事情，你不知道羞恥嗎？”
陳毅鳴雙手抱頭弓著腰躲避，終於忍無可忍，一把將趙美林推開。
趙美林踉蹌地坐到床上，頭發散亂，一顆心在胸口撲通撲通跳。
“羞恥？起碼我睡的是我女朋友！我們兩情相悅，自願發生關系。好過你，做情婦。”
“情婦”二字宛如平地驚雷在趙美林腦袋裏開花，渾身血液霎時生寒，她眼裏驚惶不定，嗓音發顫喃喃道：“你說什麽……”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和秦紹什麽關系？所以，你有什麽資格管我？”
陳毅鳴也是腦子一熱，脫口而出，說完心生悔意，可今天發生的事太多沖撞著他大腦，不想趙美林混亂而難堪的臉，陳毅鳴拿上手機，沖出家門。
“砰”一聲傳來，門關上的瞬間，趙美林的眼淚緊跟著落了下來。
不知道從哪裏走漏了風聲。
這幾天回家在樓梯間裏碰見鄰居，趙美林能察覺到對方八卦的眼神。
晚上回家，樓下是圍坐在路燈下乘涼帶小孩的人，趙美林遠遠地便聽到他們議論。
“她兒子才多大，才高一啊，就帶人回自己家亂搞，被女方爸媽逮到上門打了一頓。”
“現在小孩也太亂來了吧？”
“那男的不學好啊，以前初中就逃課打架，跟個混社會的一樣，現在讀個職高，更完了，學校不行啊，正經學校學生都是爭分奪秒學習的，哪有心思想別的。”
“要我說，還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他媽不也和男的不清不楚，自己給人當小三，小孩可不有樣學樣……”
“誰啊誰啊？你們在說誰家的小孩？”
“就是12號……”
“哎，咳咳”有人眼尖看到走近的趙美林，咳嗽兩聲，幾人噤聲了。
趙美林低頭看著地面，快步從他們面前走過，路燈下只看到她被映亮的頰邊，和匆忙慌張的背影。
趙美林幾乎是小跑著拐進樓梯，黑暗的樓道裏聲控燈應聲亮起，而身後不遠處，又響起了竊竊私語。
金水路是一中附近最熱鬧人流量最大的一條街。兩側分別是悅府花園小區和寶嘉盛苑。兩個樓盤均是15以上的高層住宅樓，占地面積大，入住率高。
而金水路兩側沿街則布滿了各式便民商鋪。餐廳超市水果店，美容發廊臺球室健身房寵物店應有盡有。
秦紹隨著人流拐進悅府花園小區，
秦邵走到25號樓，25號樓23號樓之間的兩層臨街建築便是臨街的門面房。他從口袋裏掏出鑰匙，走到一扇門前，打開後進去。
護理店晚上九點關門，外面的卷閘門已經拉上，但裏面還亮著燈。
秦邵從後門進來，店內衛生已經清潔完畢，頂燈下地板反射著清潔後的水痕。
趙美林正在洗毛巾，看到秦紹進來，也不搭理。
秦紹站在衛生間門口看她，看她洗完放進機器消毒，收拾好後到走到前面把前廳的燈關了。一般，這種時候都是要回家了。
秦紹開口：“怎麽了？”
“什麽怎麽了？”趙美林要從他旁邊過去，秦紹拉住她端詳。
“你臉色不好，眼怎麽也這麽紅？哭了？”
趙美林甩開他手。
秦紹跟上去：“店裏客人為難你了？還是毅鳴又做什麽事惹你生氣了？”
這句話一下讓趙美林再次想起這些天發生的事。
她心裏苦澀委屈，這些委屈她都沒臉說，她也不可能和秦紹說。
趙美林壓下心頭的酸澀，說：“我要回去了。”她拿上包和鑰匙，走到門口關了燈，屋裏一下陷入黑暗。準備拉開門的時候被秦紹從後面一下壓在門上。
“你幹什麽？”趙美林受到了驚嚇。
秦紹趴在她身上，手摟著腰，嘴和下巴拱在她頸側，低聲說：“等會再回去。”
趙美林被他翻過來，兩人面對面，秦紹還想和她親熱，她伸出胳膊橫在兩人中間。
“秦邵，你離婚嗎？”
一片昏暗，但趙美林看到他皺眉：“不是說了以後不提這事了嗎？”
“我就問你離不離？”
周圍陷入安靜，只聽到秦紹略顯粗重的呼吸聲。
“離不離有什麽區別？不離婚你不也跟了我這麽多年……”秦紹話音剛落，趙美林便甩手給了他一巴掌。
“混蛋。”
到家打開房門，趙美林看著漆黑一片的家，家裏沒人。
趙美林在玄關呆立了一會，像夜裏的影子。然後開燈動作遲緩地換鞋，看到客廳茶幾上外帶回來的敞著塑料袋的晚飯，趙美林走到陳毅鳴房門前打開門，臥室沒開燈，陳毅鳴正背對著她坐在電腦前帶著耳機看電影。
陳毅鳴好像沒有察覺到有人開門後在他背後站了一分鐘。
趙美林輕輕關上門去衛生間洗漱。躺在床上刷完朋友圈，將手機插上充電器放在床頭櫃，她按滅了燈，準備睡覺。
突然，叮咚！
手機短信提示音，手機屏幕的亮光在漆黑臥室裏像打開的夜光寶盒。
她翻身拿過手機看。
是一條短信：
陳靖是被人殺死的。
幾個字排列組合成了趙美林看不懂的文字。
她眼睛盯著屏幕一動不動，直到眼球幹澀，外面，不知誰家養的狗哀叫起來。
她驟然冒出一身冷汗，喉嚨發緊，從床上坐起來，淒冷的月光透過窗戶打在她身上。
陳靖慘死的血腥畫面再次浮現在腦海中。
纏住脖子的PEP塑料，飛速旋轉的滾輪器械。
當年廠裏大家都覺得是不小心的意外事故，後來成了安全生產的錯誤示範
她那倒黴的早亡的丈夫，是被人殺死的。
被害的？被誰害的？是誰殺了他？
【你是誰？】
趙美林手抖發過去的短信無人回覆。
趙美林撥通電話，將手機貼在耳邊，呼吸錯亂，她咬著嘴唇望著房間裏的暗影祈禱有人能接電話。可寂靜的夜裏，她的耳邊只有冰冷的人工智能一遍遍重覆著：“您所撥打的電話不在服務區……”
臺燈散發出的暖黃燈光打在秦見微發頂，她坐在桌前，正低頭看著手機，聽見王香芝推門進來的聲音，秦見微關掉手機放到一旁，繼續做題。
王香芝抱著從陽臺收回來的衣服坐在床邊，將衣服一個個疊好，她擡頭三次看向秦見微，才開口：“微微。”
“嗯？”秦見微低頭寫步驟，聽到王香芝的聲音，下巴朝她一側。
“你們班上有人談戀愛嗎？”王香芝一邊問一邊觀察秦見微的反應。
“嗯……有啊，我知道的有一對，他倆算我們班對兒吧，我們班主任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其他的不清楚。你問這個幹嘛？”
“那他們談戀愛都幹啥啊？”
秦見微想了想：“也不幹啥，就每天一起吃飯散步，然後一起寫作業吧……”
“那還行，我聽說，現在有的高中生談戀愛還會到外面開房……”
“啊？”秦見微嗅到了八卦的氣息，轉頭問，“你聽誰說的？”
王香芝低頭將腿上已經疊好的衣服拆開，說：“就今天店裏客人吃飯時閑聊聽到的。”
秦見微奧了一聲，沒說什麽。王香芝問：“我感覺你最近回來的都挺晚的，咱們家離學校也不遠，你沒談戀愛吧？”
“我沒有啊。”秦見微坦坦蕩蕩，一下明白王香芝今晚這麽旁敲側擊的意思，解釋道，“我回來晚是放學在操場跑步，之前聽班主任說運動有助於釋放壓力，運動完晚上睡眠質量也會更好。”
“那就行。”
“你怕我談戀愛啊？”秦見微盯著王香芝。
“我不是怕，我是怕你年紀太小，沖動。你還什麽都不懂呢，又是女孩子，女孩子耳根子都軟。”
王香芝不常和女兒聊起這些，秦見微從小就聰明懂事，幾乎沒讓她操過什麽心，她也整天忙，回到家沾著枕頭就睡，母女間少有談心時刻，也沒有開明溫情的習慣，更別提涉及孩子隱私。
秦見微：“我現在就專心高考，沒心思想別的，你放心吧。”
“你要是有，媽也理解你，長得好看，就算你沒意思，也會有別人對你有意思。”
秦見微沒想到王香芝會這麽說，笑著說：“別人怎麽想的我不管，好了，你別多想了，睡覺吧。”
對她有意思的人秦見微不清楚，但對她有意見的人她倒是知道一個。
白天在學校兩人前後桌互不幹擾專心學習，晚上放學，也是一前一後。
只不過，跟蹤已經變成了明目張膽的同行。
秦見微俯臥撐時，李為在扭轉腰器，秦見微在做引體向上時，李為在踩漫步機，秦見微準備打拳時，李為忍不住了。
“你這天天打空氣，能實戰嗎？”
他擺出格鬥架勢，一邊活動著脖子一邊對秦見微招手：“我和你過兩招。”
李為前後小跳兩下，見秦見微站在原地看著他，沒有閃避，便試探性出拳。
他當然不會使出全力，純粹是看她練的久了好奇躁動。
但瞄準的拳頭滑到她身側，手臂被攥住時，秦見微左掌已經鬼魅般順著身前滑到他喉間。脖頸處傳來被人攥住的窒息感，但轉瞬即逝，那只手往下一滑，一掌擊在鎖骨上，李為踉蹌著後退兩步，捂著脖子咳嗽起來。
氣順，他擡頭看去，秦見微收手站在昏黃路燈下，暗夜裏，他恍惚間看到了飄雪站臺上身後蒸汽彌散的黑衣宮二。
“再來。”
李為站定，朝秦見微揮拳沖去。
秦見微從他揮出的手臂下俯身下潛來到他身後，一掌劈在李為身上。
……
“你這不是過招，咱們倆要對打上才算。”
“那還來嗎？”秦見微問。
李為沈默。
“該回去了。”
回到家，李為坐在電腦前看了一遍《一代宗師》。
下午最後一節自習課李為睡了半節課，放學鈴響，他才起身，崔是他們要打球，拉著李為跑到操場占場地，有人給他們帶飯。
放學後的操場上滿是學生。不光球場上，操場草坪也布滿了學生。傍晚的風帶著空氣裏的涼意送到每一位同學身邊，拂下一天的疲憊和壓力，天邊游動的金色晚霞放松著學習後的緊繃神經。
晚自習上課前，大家陸陸續續收拾回班。球場上最戀球的人也在同班的提醒下，帶上籃球走了。
李為和崔是他們到衛生間洗了把臉朝外面走，他頰邊還泛著運動後的紅，額前的短發被打濕，被身後的夕陽映出金色的閃光。風吹過來，李為掀起衣擺讓風灌進來，舒服地瞇起眼睛。
再睜眼時，看到秦見微朝著自己走來。
她走到他們面前，看著李為：“找你有事。”
其他幾個男生紛紛吃瓜盯著李為。
“額，你們先回去吧。”
看著秦見微的表情，李為預感沒什麽好事。可那群朋友眉來眼去地朝他擠弄著眼睛，崔是甚至還轉身朝他做了一個fighting的手勢。
李為眼皮一跳，等人走遠了，問：“你找我什麽事？”
“我東西呢？”秦見微問。
李為眨眨眼，一頭霧水：“什麽東西？”
“你裝什麽糊塗。”秦見微眼神銳利起來。
李為這才想起來，應該是他之前把秦見微包裏那把刀偷偷藏起來被她發現了。
李為搓了搓後脖頸，心虛道：“我前幾天吃蘋果削皮用了一下……”
秦見微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他只能繼續糊弄下去：“我沒還給你嗎？”
他揉著腦袋，好像在回憶，“哎，我應該給你放回去了吧，”
秦見微依舊用一雙冷眼看著他。
她那雙較常人更黑更圓的眼睛，在這樣安靜對視下，莫名有股瘆人的意味，看的李為心慌。
李為還想說什麽，秦見微轉身就走，利落幹脆。
李為後背冒汗了，跟上。
“餵！”
“餵，秦見微。”
秦見微不理他，自顧自往前走。
李為看她走的方向不是教學樓，晚自習鈴聲恰好響起。
“哎！上課了你要去哪？”
還是不回答。
李為心裏開始發毛。
他只能大步追上去，一手按著秦見微肩膀，示意她別走了。
“我重新給你買一把。”
秦見微甩開他的手。
“我還你！原封不動的還給你行了吧！”
這次李為手還沒搭上秦見微肩膀，一個天旋地轉，他已經被過肩摔在了地上。
李為背部觸地，五臟六腑好像經歷了一次地震，頭頂的天空有幾秒種出現重影。
李為搖了搖頭，甩出腦袋裏的雲時，聽到秦見微情緒激動，咬牙切齒地按著他說“你知不知道你非常讓人討厭！”
剛被摔倒的眩暈剛消散了一點，後背的痛延至四肢，他不明白秦見微此時的憤怒。
討厭？
李為伸手，將秦見微一把拽倒摁在地上，他是打不過她，但壓著她還是綽綽有餘的。
“我討厭？你以為你自己就不討人厭？你就只會仗著自己比別人厲害，打不過你，天天欺負霸淩別人……”
看著秦見微刷的一下睜大眼睛，眼眶瞬間紅了，李為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他竟然覺得秦見微好像要哭了。
但轉瞬，她眼裏的情緒就被抽離，那堅不可摧的冷漠再次卷土重來——突然！襠部一陣巨痛。
她用人體第一大殺傷武器擊中了他身上的首要弱點。
李為本能松手，佝僂著身體緩解身體上的疼痛。
“幹什麽呢！！！！”
遠處傳來一聲巨吼。教導主任正從操場的門前朝這邊猛沖過來。
他來操場巡查看有沒有翹課在操場打球的男生，結果，剛到，就被他看到這一幕。
李為正以一種極度不雅觀的身姿壓在秦見微身上。
主任趕到兩人面前時，只看到坐在地上捂著襠部的李為，和站在一旁頭發散亂的秦見微。
“這是在學校？你們倆幹什麽呢！”
他又痛心疾首地看著秦見微：“你是個女孩子，怎麽能在操場做這樣的事？”
李為：“不是，主任……”
“你給我閉嘴。”主任看了眼李為下面，氣憤說道，“你知不知道羞恥？”
“主任，你誤會了。”
“誤會什麽了？我都親眼看到了！”
見主任從口袋裏掏出手機，秦見微直接伸手將手機奪走。
“你幹什麽？”
“您冷靜一下，我們倆如果真要幹什麽事情，會在操場上嗎？難道不會找間教室？怎麽可能會在操場上？”
李為何主任盯著她的眼睛同時睜大了一分。
李為滿眼寫著：你在說什麽啊？
“我的意思是，不是您想的那樣……”
“那你們倆在幹什麽？”
秦見微沈默了一會說，“我剛才過來找他，看到他和別的班的女生說笑，我和他吵起來了，他說就只是說了幾句話，但我明明看到他對那個女生笑了，”秦見微瞪著李為，好像真有這麽回事，“還喝了她遞的水，他不承認，然後我們倆打起來了，也不算打吧，我打他，他推我，把我推翻了，然後他來拉我的時候，我就踢了他，用了點力氣。”
主任看向李為，李為遲疑後點了點頭，補充道：“用的膝蓋。”
主任眼裏閃過一絲感同身受的同情，但很快表情嚴肅地開始審問：“你們倆什麽時候開始的？”
秦見微和李為對視一眼，說：“高考回來，換位置，他坐我後面。”
主任剛張嘴，就聽到秦見微說：“不過，已經結束了。高考結束，我們其實就已經是高三了，這種時候不應該分散自己的精力，應該把所有的時間和精力都放在學習上，全力備考，不給明年的自己留遺憾，是我最近沖動了，我已經知道錯了……”
李為和主任聽得一楞一楞的。
主任看著秦見微認錯的良好態度，還能說什麽呢？
最後，兩人寫了一份早戀檢討交到了教導處。
第二天早上，秦見微到班裏，看到抽屜裏放著個袋子，她拿在手裏摸了摸，放回去。
轉頭，李為覷著她：“東西還你了。”
“嗯，看到了。”
秦見微沒轉回去，看了李為一眼，低下頭。
李為看她抿著嘴，睫毛下的烏眼珠轉來轉去，問：“你還要幹嘛？”
秦見微將東西往桌上一放：“給你的，昨天，對不起。”
李為低頭一看，眼前一黑。
秦見微給他兩個裂了殼的茶葉蛋。
李為拎著塑料袋站起來，胳膊穿過她把茶葉蛋放到了秦見微桌子上。
秦見微轉頭。
李為瞥她一眼：“留著你自己吃吧。”
然後秦見微就坐在座位上吃雞蛋。
李為這才想起來，之前好像見過她早上吃雞蛋。
所以，這還真就是她買來自己吃的。只是看到他還了刀，加上昨天踢他那事，心裏過意不去，所以低頭猶豫要不要借雞蛋獻佛。
想到這裏，李為莫名其妙一笑。
他真服了。
不過，下午打球回來，李為發現抽屜裏放了一盒能量棒。
周五天陰，烏雲密布，教室裏燈開了一整天，下午班主任開會，自習課上有人關了燈上去播放電影，關燈後氣氛十足。
播的是最近大火熱播的懸疑劇大結局。狡詐的連環犯罪案兇手與天才警官鬥智鬥勇，最後百密一疏，警局找到了藏屍地，最終，警官揭露兇手作案工具手法，並將兇手緝拿歸案。
有紙團從後面扔過來。
秦見微打開。
【殺人容易拋屍難，一切偽裝終將會暴露在光明之下，做過的一切終究會發現，真相終究會大白於天下，】
李為看見秦見微扶額，然後低頭寫了什麽，扔回來，李為打開，秦見微在他寫的字上進行了認真批註：
【“終將”“將會”語意重覆】
過了好一會兒，紙條又被扔回來。
秦見微已經不想拆開了，不用打開就知道他寫的什麽。
後背被人戳了，是在催促。
秦見微打開，每一個字是她想看的，但不得不說，李為字寫的不錯。
【這是重點嗎？你應該知道我說的是什麽，我們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為自己的人生負責，你的聰明才智毅力恒心可以發揮和創造出更大的價值，作為你的同學，我希望你有更光明美好的未來】
李為看著秦見微打開閱讀，靜坐了片刻後匆匆在紙條上寫了什麽，然後反手扔回來。
李為打開一看：
TD
……
朽木！！！
可惡！
李為胸口膨脹著一股無名怒火，打算提筆用文字討伐她，可剛拿起筆，一只手越過他肩膀去拿紙條，李為下意識將紙條攥在手心。
“寫的什麽？”
教導主任站在李為旁邊。
“沒什麽。”李為說。
“電腦關了，燈打開。”主任對著前面的人說。
秦見微轉頭時，有人弓著腰跑上講臺把電腦關了。
頭頂的燈亮了，主任看了眼秦見微，又對李為說，不容置喙:“拿出來讓我看看。”
班裏同學都看向他們三人，周圍的人知道李為在和秦見微傳紙條，目光在兩人身上來回打轉，於是不明真相的邊防同學也鎖定了中心人物，八卦的眼神掩飾不住。
“真沒什麽。”李為攥著紙條，還是剛剛的說辭。
“沒什麽，那你就讓我看看。還是說，你寫了什麽見不得人的東西？”
李為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手，猶豫，將手拿上來時，對上了秦見微的目光。
她只是和他對視了一眼，然後垂眸轉了回去，像是將一切交到他手上，任他選擇。
主任伸手，示意李為將紙條放在他手上。
李為看著主任的手。
被主任看到了，他一定會刨根問底，為什麽寫這個？怎麽回事？發生了什麽？
說不定，還會叫來家長詢問。
秦見微暗自謀劃的事情就會被調查清楚，李為一直繃緊的那根神經也會松掉，而不是現在這樣，永遠在高墻之外打轉，看不到裏面一分。
李為擡起手，在眾人的註視下，將東西往嘴裏一塞，咀嚼起來。
秦見微聽到大家的驚呼聲，轉頭看到李為腮幫子鼓動，開始吞咽。
他的喉結艱澀地上下滑動著，口腔瘋狂分泌唾液，終於將紙團送了下去。
“你這是幹什麽？”主任瞪著眼睛不解地看著李為。
“我不想給你看。”李為梗著脖子說。
李為被主任領走了。
班裏議論紛紛，秦見微成了全班的目光焦點。
沒一會兒，班主任何嵐叫秦見微出去，去教導處的路上，何嵐問：“主任說你們倆在談戀愛，上次碰見他你們倆就倒在操場的草坪上，今天又傳紙條，到底是怎麽回事？”
看著秦見微沒有要開口的意思，她換了換題：
“他在紙條上寫了什麽，可以告訴我嗎？”
見秦見微不語，何嵐柔聲問：“那他有沒有寫一些露骨冒犯你的話。”
這次秦見微回答很快：“沒有。”說完，她停在樓梯口，看向何嵐，“老師，我要先去趟超市。”
“去超市幹嘛？”
“買東西。”
秦見微進來時，李為正在罰站，主任面色鐵青地坐在椅子上，房間裏氣壓很低。
“來，說說，你們倆在紙條上到底寫了什麽。”
秦見微站定，語氣平淡道：“他問我周末是去書店還是奶茶店寫作業，我說不去，天太熱，我要在家幫忙看店，他問我不會真要和他分手吧，我說，那天給主任說的話都是騙您的，不然被逮到以後就是您眼中釘了，全是麻煩，我成績好，老師都相信我。裝得乖一點說點他們愛聽的話才會對我們掉以輕心，你怎麽和主任一樣愚蠢……”
“砰！”一聲巨響，主任一掌拍在桌面上，站起來朝著秦見微吼道：“秦見微，你真是無法無天！連老師都能糊弄！成績好怎麽了？人品不行！如此傲慢！何嵐，現在給秦見微家長打電話，通知家長過來……”
主任臉上充斥著紅色的憤怒，鼻翼劇烈地翕動。
何嵐急忙上去：“主任，消消氣。”
“你聽聽她剛才說什麽！”
“我知道，聽到了，您先冷靜啊。”何嵐安撫著主任，轉頭對兩人說，“你們倆先回去。”
秦見微朝主任鞠了一躬後轉身出去了。
主任伸手欲攔，被何嵐按著胳膊按在椅子上。
何嵐將茶杯塞到主任手裏：“莫生氣，為這年齡的小孩生氣，那有我們氣的，您帶過這麽多屆學生，什麽樣的您沒見過啊。”
“太過分了，這個秦見微太過分了，她前兩天那麽給我表態，我真信了她的！”
“這不也側面表明了，她太坦誠，寫什麽說什麽，剛才出去前還給您鞠躬道歉呢，所以她也知道自己做的是錯的，只是為了擺脫當時被您逮到的困境想的對策。
您現在要叫家長過來，更多是因為自己受到信任詐騙和語言攻擊，想要家長來管教她，這就是屬於以公謀私了，跟他們倆上課傳紙條關系不大；但您說學校裏哪個被您罵過抓過逮過的學生心裏對你沒點意見啊，只不過到您面前低頭哈腰什麽話不敢說，這也說明，秦見微這孩子敢作敢當，有骨氣啊。”
主任皺著臉看向何嵐：“你在這給她開脫呢？”
“我客觀陳述，幫您分析。秦見微確實傲慢自負，年少輕狂，我回去會找她談談。咱們今天還是主要解決倆孩子戀愛的事。
他倆就不是因為坐在一起，上頭了才在一起的嗎，我回去讓他們換換位置，兩人分開，不黏在一起，感情也會慢慢淡下去的。這兩孩子我帶他們兩年了，學習態度都很好，人也很懂事，平時沒惹過什麽事，我建議呢，先不請家長，有的家長在這方面比較強勢敏感，搞不好會弄巧成拙，先分開他倆看看情況再說。他們也是具備自己處理分析事情的能力，我們也要先信任他們。”
何嵐端茶倒水好言相勸將主任毛捋順了，主任長嘆一口氣，心累說道：“行吧，那你自己處理吧。”
出了教導處走遠些，李為猝不及防聽見秦見微問：“李為，你不會喜歡我吧？”
“你要不要那麽自戀啊？”李為脫口而出，“我還說你喜歡我呢，在老師面前，談戀愛分手周末約會張口就來，我怎麽就和你談戀愛了，我才不喜歡你。”李為瞥她一眼，轉過頭小聲嘟囔。
秦見微沈默不解：“那你為什麽把紙吃了。”
“……你轉過去前看我那一眼不就是在威脅我嗎？”
秦見微自我懷疑，她那時候的眼神是威脅嗎？
“李為，你眼神有問題吧？”
“你眼神才有問題。”李為回懟道，“我要是壞了你的事，你肯定會報覆我，雖然我不想看到你做壞事，但我也不想給自己惹麻煩。”
秦見微若有所思地點頭：“挺好，我這樣的人不適合你。”
路過拐角旋轉樓梯間時，秦見微從窗臺上放的東西塞到李為手裏。
“喝點水吧。”
李為感覺手心的分量和涼意，低頭看，是瓶水。
冰鎮瓶身上化出的細小水珠浸潤掌心，看著瓶子裏流動的清透液體，李為後知後覺嗓子有點幹黏，喉管裏好像卡了一小片紙沫沒下去，唇齒間還留著水性墨水的油膩和鹹澀。
李為攥緊瓶身，擡頭看著秦見微已經走遠的身影擡腳跟上去。
還是他最常喝的寶礦力。
好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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