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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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
趙美林徹夜難眠。她閉上眼睛，腦海裏卻總浮現出陳靖頸部被人套住，被機器轉軸卷入的廢料將他的脖子死死勒住，身體被拽離地面，腦袋被壓入機器，幾秒內，血肉飛濺，而陳靖死不瞑目。
她再次睜開眼，抹去臉上的眼淚。
所以，這一切都不是意外。
而是一場預謀的殺人事件。
是誰？
陳靖身後的人是誰？
趙美林在天將白時才陷入淺眠。恍惚間聽到鬧鐘響起，她睜開酸澀紅腫的雙眼起床。
從臥室出來，看到櫃子中的遺像。她走過去，將遺像拿起來，手指輕撫畫中人。
陳靖依舊年輕著，他笑著，意氣風發。
她看到玻璃上倒映著自己的臉。鏡子裏的女人已經年華逝去，頭發蓬亂，眼袋沈沈，眼球布著血絲，眼角也爬上了細紋。她已經不再年輕，而現在，更加憔悴。
去廚房煮上皮蛋蝦仁粥，再做好雞蛋卷餅。趙美林去叫陳毅鳴起床，她站在門外叩門，聽到裏面煩躁的回應“起了”後轉身去衛生間洗漱。
中午吃完飯在店裏小睡了會。醒來躲過了最熱的時間，趙美林給店裏約了做護理的顧客做完臉，叮囑了店員幾句，她拿上包開車出門。
開車來到西北墓園的途中她下車買了束花。
西北墓園裏如往常般寂靜。偶爾有風吹來，不遠處的樹葉搖晃，轉瞬又歸於安靜。僻靜的墓園小道上腳步聲響起，盡頭出現了一個懷抱鮮花的女人。
趙美林穿了一身黑色套裝，頭發盤在身後，走到陳靖墓前時，一下紅了眼眶。
她蹲下將花放在碑前。
“陳靖，我昨天收到了一條短信，是關於你的，他說，你的死不是意外，我給你看看，你看這個號碼你認得嗎？”
她打開手機將昨晚收到的短信拿給他看，可陳靖只是微笑著看著她，趙美林眼淚流下來，“我給他打電話，打了好幾遍打不通，發短信也不回，我想問問他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你當年到底是怎麽回事。可我聯系不上他……陳靖，你能不能給我說下，你當時到底是怎麽回事，我求你了……”
陳靖依然只是微笑。
趙美林出了墓園，回到車上，打開通話記錄，又再次撥打神秘號碼，依舊無法撥通。她一拳錘在方向盤上，別在耳後的發散在額前，汽車發出尖銳的鳴笛。
趙美林深呼吸，給她媽打電話。
“媽，咱們老家那個神婆張嬸兒現在還在老家不？”
“你問她幹嘛？你中邪了？”
“最近有點倒黴，”趙美林揉著眉心說，“晚上總睡不好，鬼壓床，感覺沾上不好的東西了，我想去能聯系上的話找她幫我看看。”
電話裏傳來母親一聲“哎呀”，趙美林仿佛看到了她媽媽皺起的眉毛，鼻腔一下酸軟。“我給你問問啊。”
“嗯，好。”
第二天，趙美林開車回了老家。按照發來的地址，在下午時找到了神婆家。但神婆不在，被人請去做法去了。
趙美林等了兩天，第三天下午，見到了張嬸兒。
大夏天，她穿著深色的長袍樣衣服，頭發用簪子紮在腦後，露著飽滿腦門，眼下嘴角墜著皺紋，但眼睛熠熠，大步流星。
看到趙美林時，她走到石凳上坐下問：“等我兩天，你找我想辦什麽？”
趙美林立刻上前：“我這次來，是想請您幫我看看，我丈夫當年的死是不是意外。他十幾年前在工廠做工時意外死亡，當時廠裏都說是生產事故，但我前幾天晚上收到了這條短信，”
趙美林將短信拿給她看，“這個人說我丈夫是被人害死的，但我聯系不上他，所以想請您能否幫忙看一下？”
張嬸兒看了一眼屏幕，又看趙美林，問:“如果他是被人害的，你打算怎麽辦？” 怎麽辦？
趙美林一下懵了。
“如果不打算怎麽辦，那不如不問的好。”張嬸兒看著她說，“我看你穿衣打扮，說話儀表，現在的生活應該還不錯，過好自己現在的日子就行。”
她話完，趙美林原地沈默。
“你先想想，我進去喝口水。”
張嬸兒進裏屋沒一會兒，趙美林也進來了。
“我還是想知道，我可能什麽都做不了，但最起碼，我知道兇手是誰。”
張嬸兒似是嘆了口氣。
“你有他生前的東西嗎？最好是貼身佩戴的。”
“有。”
趙美林想過時間久遠，神婆可能也需要一些媒介，所以提前準備了，他上班穿的皮帶，和以前帶過的手表，這都是她以前買給他的，她還帶來了當時廠房的圖片以及陳靖的照片。
她取出照片給神婆看，又將手表，皮帶一一拿出來:“這是他當時上班出事的地方，他是廠裏的放料操作員，廠裏的廢料都是他來處理，手表和皮帶都是他常用的。”
神婆將工廠圖片放在自己面前的桌上，手表，皮帶放在工廠照片下方，然後拿起陳靖的照片看了看，過了一會閉上眼睛。
趙美林屏住呼吸。
她看到神婆眉心蹙著，眼珠子在衰弛的眼皮下咕嚕咕嚕行跡紊亂地轉著。
山裏傳來幾聲淒厲鳥叫。
趙美林呼吸愈發緊張，兩手攥著，掌心出了汗。
片刻，神婆睜開眼睛，拿起了皮帶：“就是類似這種東西纏在他脖子上要了他的命。”
趙美林驚愕。
“嘖，死相真慘。”神婆搖了搖頭。
“所以，不是意外嗎？”趙美林急忙問。
“不是。”神婆陰惻惻地笑了起來，“是因果。”
趙美林後背發毛：“這……什麽意思？”
“因果報應。”神婆說完不再說話。
“那能知道兇手是誰嗎？”
神婆搖搖頭:“全穿的一樣的衣服，男人，沒看到臉。”
“那給我發短信的人又是誰？和這件事有關系嗎？”
“短信給我看下。”
趙美林遞過手機。
神婆盯著短信看了看，點擊電話撥通，電話裏傳來關機提示音。
她又打了一遍：“有關系，但不是她。”
“不是他？”趙美林只覺得腦子脹痛，“那她為什麽現在給我發短信告訴我。”
神婆沈默片刻，最後搖了搖頭。
趙美林回到家，奔波幾天，倒在床上她做了夢。
夢裏，她在工廠，看到一個身穿工裝的男人將塑料套住陳靖脖子後迅速逃離，陳靖被拖拽著拉進機器，四肢無力掙紮……
秦邵被電話吵醒，手機屏幕光刺激眼睛，他瞇著眼看到屏幕上跳動的小林二字，手指滑動閉著眼接通，倒在床上：“餵，怎麽了？”
耳邊傳來趙美林崩潰的哭聲：“秦邵，陳靖的死好像不是意外。我看到了，我看到了……”
秦邵在夜裏猛地睜開眼睛。
第二天秦邵來店裏找她，趙美林這幾天都沒有好好休息，整個人精神不太好，眼下黑青，眼珠渾濁，滿面倦容。
“怎麽回事？你說陳靖不是意外是什麽意思？”
趙美林就坐在那兒，雙手撐著頭，看著地面，像在楞神，秦邵走近，想張口又閉上。
他坐在她旁邊安靜地等待。
過了會，他聽見趙美林開口說:“我昨天晚上做夢，夢到他了，神婆說的對的，他是被人害死的。”
“神婆？”秦邵楞了一瞬，追問，“怎麽回事？”
趙美林神情恍惚：“他被人從後面用塑料套住脖子，然後拽進了機器裏，他流了好多血，機器上全都是血……”
趙美林抓著秦紹衣領，“你們倆不是一個班的嗎？你知不知道他在班上有什麽仇人，或者他和誰有過節嗎？你知道吧？”
秦紹臉色發白，一時無言：“美林，這就是個意外事故，廢料一多下料可能會被放料口擠壓將塑料頂起來，是他沒註意被套住了，事情已經過去這麽多年了，你應該放下了。”
秦邵將她抱在懷裏，一下一下地拍著她的後背，安撫說道：“沒事了，沒事了”
深夜，萊茵小鎮12棟1單元3樓東戶客廳依舊亮著燈。
客廳燈如白晝，電視開著，茶幾下倒著空酒瓶，秦邵喝的醉醺醺，看著王香芝：“你說，我對他不好嗎？”
“但凡我有口飯吃，他肯定餓不著，我有什麽好東西我都會想到他，他沒對象我找人給他介紹，連他結婚的錢都是我借的，我他媽哪裏對不起他，我拿他當親兄弟，他怎麽對我……”
秦紹猛地攥著王香芝的脖子問：“你說，我對他不好嗎？”
王香芝還沒開口，秦紹一巴掌扇在她臉上：“賤人，你也應該跟他一起去死。”
夜裏，趙美林再次收到了短信：
【秦邵是殺人兇手，他欺騙了你。】
早上秦見微起來時看到秦邵倒在地上睡覺，應該是昨晚喝醉酒躺在沙發上睡覺半夜翻身摔下去的。但醉的太狠睡得太死，一直趴著。
秦見微只掃了一眼，洗漱完吃了飯就出門上學。
秦見微被臨時調換了位置，坐在了劉嬋的空位，第二大組第三排。等下次換位置後再回歸小組。
劉嬋自出事之後就請了假，秦見微在Q/Q上和她聊天，她精神狀態有些差，爸媽請了家教老師讓她在家休學一陣子，正好馬上期末考試，給她補補以前落下的功課。
早上三節正課撐著神聽完，最後一節自習課秦見微實在撐不住，趴著想瞇一會，結果就睡到了下課。
秦見微被同桌走前拍醒，看她一臉困意，問需不需要給你帶飯。秦見微搖搖頭。
齊其也拿上發卡過來問她要不要一起吃飯。
秦見微讓她先去吃，不用等她，自己在座位上坐了會兒。
大家都急匆匆的趕往餐廳，教室裏很快走空。秦見微起身去衛生間洗了把臉，出來時，走廊盡頭的人跟在她身後。
“昨晚幹什麽了？這麽困？”
突然開腔，秦見微嚇一跳。瞬間轉身拉開距離後背貼墻看向李為。
她臉上還掛著水，皮膚白，看起來很清透，眼睛濕漉漉的，睫毛一簇一簇黏在一起，額邊幾綹濕發粘在發際線附近，膚如玉，發似墨。
“不會是，”李為手在脖子處劃了一下“…了吧？”
看到是李為，秦見微身體放松了點，聽到他說什麽，朝他翻了白眼，朝樓下走去，隨口說：“寫作業。”
李為跟著她一同下樓。
“以前沒見你在自習課上睡過。”
秦見微轉頭看向他：“對學習能這麽上心的話，你成績應該更好吧。”
李為：……
兩人一前一後在餐廳邊緣找到了位置，面對面坐下。
來得晚，吃到一半，學生陸續吃完飯離開，他們周圍變得空蕩下來。食堂阿姨大叔叮叮當當地開始收拾。
李為吃得快，吃完放下餐具看秦見微在慢條斯理地啃鴨腿。
李為托腮看了一會，說:“其實，我有想過另外一種可能。”
秦見微百忙之中擡眼瞅了他一眼。
李為：“你是神秘組織秘密培養的特務，為神秘組織效勞，白天你是普普通通的高中生，夜裏你會化身殺手，完成組織下達的任務，清理叛徒，刺殺目標，代號……紀檢委”
秦見微啃著鴨腿的動作凝固了。
對此，她有以下六點要說
……
“說不定，你家就是組織的據點，你爸媽其實不是你爸媽，他們也是組織的人，是組織給你安排的身份，”李為一拍手，“然後你也不叫秦見微，這不是你的真實名字，只是一個化名，而且你也不是17歲。”
秦見微打斷他：“竟然被你猜到了。”
李為：啊？
他看見秦見微放下筷子，用紙巾擦掉唇邊的油漬，然後看向他：
“你說的沒錯，其實，我是個孤兒，或者說我們福利院的那一批都是孤兒，7歲加入SDV被組織培養，14歲作為第一批試煉特訓員在特訓中存活拿到冠軍，17從凱賽爾軍校以萊奧多的身份畢業，18歲參與東南逃亡賽拿到冠軍，去年組織發現暗線，我在組織安排下以秦見微的身份潛入這裏是為了調查一些事情，順便秘密清理叛徒。而你——”
李為眼前一道虛影，秦見微手持筷子，筷身抵在他脖頸，眼裏寒芒乍現：
“你知道的太多了。”
李為一時間一時掉線。
“不過——我也可以放你一條生路，如果你加入我們的話。”
“你開玩笑的吧。”
可秦見微眼裏沒有絲毫笑意。
李為：“……我能加入你們嗎？”
“作為特務，你已經不是合適的人選了，我可以向上級舉薦，在組織裏給你找一個後勤職務，你可以學習維護內網或基金管理，六險一金，周末雙休，節假日加班雙倍工資；但如果你執意想要成為特務，需要先通過資質檢測，合格的話，我們會找醫生為你進行基因註射，身體強化，然後組織會派人教你擒拿，狙擊，射擊，搏鬥，總之會培養出你的最優戰力。
但你仍然需要自己通過考核，你需要成功在雨林荒漠孤島八期試煉裏存活下來，才能成為其中的一員，不然，之後執行任務你也會死亡。
等你通過考核後，組織會給你派遣專門的線人和你聯絡，給你下發任務和行動，同時，會在你的心臟裏植入一枚儀器，如果你叛變，組織就會引爆它，而你，神不知鬼不覺地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李為的腦海裏閃現過以往看過的特務殺手影視作品，聽到這裏，突然想到，“等會，都在你們心臟裏移植儀器了，那叛徒直接引爆不就行了，為什麽還需要派你去追殺啊？”
四目相對，秦見微的嘴角在微微顫抖，“因為……”但一張口嘴角就壓不住了。
李為第一次見到她這樣放聲笑。沒有任何掩飾，純粹的笑。
爽朗輕快，沒有負擔沒有秘密的笑容。
她帶著捉弄人後的得意和靈動，在他面前笑得身體後仰，青春，朝氣，簡單，純粹。
笑累了，秦見微撐著腮幫吐出一口氣，低頭吃完最後一口肉。
李為看著她，他早聽家裏老人說，長有唇珠的人都伶牙俐齒，能言善辯，看來，秦見微也是一樣。
要從餐廳出來時，竟然迎面碰見了韓藝翎，韓藝翎看著兩人，突然，秦見微牽起李為的手，拉著他從她身邊經過。
韓藝翎震驚轉頭，只見李為被她牽著一路帶走了。
旁邊的女生問：“怎麽了？你們認識？”
韓藝翎咬牙一哼：“不認識。”
李為被秦見微拉著手走出餐廳，到了外面，秦見微才松手。
李為整個人都處在震驚中，從秦見微牽他手開始，嘴巴就沒和上過。
現在手松開了，汗也出來了。
李為：“你牽我手幹嘛？”
“看不出來嗎？我故意氣她的啊？”秦見微說。
他當然知道秦見微是故意氣韓藝翎。
可，可她怎麽能這樣？隨隨便便拉他的手。
真是只顧自己高興，不管李為死活。
李為把手心的汗偷偷蹭在褲子上，看了眼秦見微：“她說你初中就喜歡撩男生，還搶了她男朋友，是不是真的？”
秦見微轉頭，臉上的鄙夷一覽無餘，可李為意外發現，她做這樣的表情，竟然都不討厭。
她沒回答自己的問題，反倒問他：“如果她說的是真的呢？你打算怎麽辦？”
這問題一下把李為問懵了，特別是秦見微此時就用那雙杏仁眼看著他。
李為瞥開眼。
如果是真的，那秦見微就是綠茶心機，太壞了……
“嗯？”秦見微靠近了些追問，她臉上似笑非笑。
李為指尖劃過指腹，最後只說：“這樣不好。”
他聽到秦見微的笑聲，鼻音聲，嘴唇翹著，她笑起來下巴上收，臉圓圓的，像她的眼睛。
好在她沒笑多久。
秦見微問：“她還跟你說什麽了？說我初中欺負她？”
“你有嗎？”李為反問。
“沒有！”秦見微回答得很兇，“我說是她欺負我，你信嗎？”
李為沒有說話，秦見微嘴裏的話真真假假，他根本分不清。
秦見微也沒打算等他的回答，轉身走了。
周日中午飯點剛過，店裏只剩最後一波客人在用餐。
秦見微到後廚，王香芝在水池邊洗剛收回來的碗，竈臺已經關了，但後廚依舊高溫不下。
王香芝衣服後背全是深色的汗漬，還有汗不斷地從額頭流下。
秦見微走過去想拉她到外面休息。
“媽，等會再洗，現在屋裏這麽熱，不熱嗎？”
“沒事，我不熱，你去外面坐著。”
秦見微見她洗了一個碗後伸手將水龍頭擰了，拉著她到外面展示櫃後面坐下。
“先歇會。”
見微倒了杯水過來遞給王香芝。她接過，仰頭一飲而盡，放下時出了口舒服的氣。
秦見微看她鬢角濕淋淋的長發，熏紅的臉和細瘦脖頸上流過的汗。
“要不在廚房也裝個空調吧。”
“裝那幹啥？不裝。”王香芝一口否決。
“夏天這麽熱，你每天在火邊烤著太遭罪了。”秦見微看向白阿姨，“裝個空調夏天做飯洗碗都舒服點，是吧嬸。”
白阿姨點點頭：“確實，這天氣這麽熱，一直圍著那竈臺真受不了。”
“哎，不用。就夏天出出汗，對身體好呢，一直吹空調身體受了涼以後大病小病那才遭罪呢。”
秦見微剛想說出一直出汗也不好，裝個空調也不花多少錢，還沒開口，聽見有人進來。
秦見微下意識問：“你好，想吃……什麽？”
她聲音在看到來人時弱下來，是李為。
他帶了個棒球帽，穿了件灰色無袖，胸口墜著不起眼但精致的logo，領口掛著一副墨鏡，王香芝看了看李為，又看秦見微，秦見微從她眼裏讀出幾分疑惑。
秦見微不知道李為為什麽來找她，但還是對王香芝介紹：“媽，我班裏同學，李為。”
秦見微走出來：“你找我？”
李為點頭。
秦見微眼睛瞪著李為。
【趕緊走】
李為：“寫作業。”
秦見微皺眉：？
李為亮出後背的書包：“不是你說，周末太熱，不想出去，在家看店的嗎？”
秦見微：嗯嗯嗯？？？
她想問李為你腦子有毛病吧，我那是糊弄主任隨便說的，但身後王香芝走過來，看向他們：“你倆約好要一起做作業？”
秦見微轉身，面色平常：“對，不是高考結束了嗎，各省卷子也都出來了，我想著他成績也還可以，就想約著一起把高考卷都分析討論一下，總結些經驗。我本來說下周開始，忘給他說了。”
李為看著她張口就來，和朝自己豎起的中指。
規矩地微笑著對王香芝點頭：“阿姨中午好，打擾了。”
他本就長了一張討人喜歡的臉，王香芝見狀急忙說：“不打擾不打擾，你吃飯了嗎？”
“我吃過了，和家裏人說過才出來的。”
“奧，這樣，那微微還沒吃飯呢，剛忙完，我先給她做飯好吧，你等一會啊。”
王香芝雙手在身前印有大橋雞精的藍色圍裙上抹了抹，轉身進廚房，又回頭對秦見微說：“微微，給你同學拿瓶喝的。”
李為擡頭，王香芝個頭很矮，看起來不足一米六，一張小圓臉上是淳樸的笑容，可能是為生活操勞，廚房竈臺日日炙烤，較同齡婦女老很多，皮膚粗糙膚色暗沈，她看起來哪裏都蒼老幹癟了，可那雙眼睛笑起來和秦見微一模一樣，依舊烏靈清澈。
李為笑了笑：“謝謝阿姨。”
“喝什麽？”秦見微沒好氣地問。
“都行。”李為坐在椅子上仰頭看著秦見微。
“那就不喝吧。”
李為：……
但秦見微還是到冷櫃裏拿了一瓶汽水，放在他面前，李為拿起來剛要打開，聽見她又說：“喝完就走。”
李為直接放下：“那我不喝了。”
秦見微：……
“喝吧喝吧，我真服了。”
秦見微在對面坐下。
門口跑進來十四五歲的男生，小窄臉，約一米七五的個子，看了眼李為，問：“姐，這是誰啊？你對象兒？”
“對你大爺，你整天腦子裏都想什麽呢？飯錢呢？”秦見微伸手。
秦逍遙撅了撅嘴，要往旁邊溜，被秦見微一下抓住：“24，一分不能少。”
“我能不能留10塊。”秦逍遙商量。
“行，那下星期的20我就不讓咱媽給了。”
“給你給你！”秦逍遙從口袋裏掏出錢扔炸彈一樣拍秦見微手裏，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小氣。”
“一個星期20還不夠你花嗎？你要10塊錢幹嘛？上網打游戲還是買東西？”
秦逍遙坐著不吭聲，秦見微看著，突然問：“你不會是要追誰吧？”
秦逍遙臉一下紅了，矢口否認：“沒有！”
秦見微轉頭高喊一聲：“媽——”
秦逍遙站起來捂她嘴：“就是我們班同學過生日，我要送禮物，你不能告訴咱媽。”
秦見微把他手拍下：“你送禮物這事回去再說。”
秦逍遙還是不放心：“就是普通同學，你不能偷偷告狀啊。”
“我不說，但白阿姨也聽到了，”秦見微看了眼身後櫃臺前的人，幸災樂禍地對秦逍遙說，“你自己看著辦吧。”
王香芝做好面端過來：“飯好了，小心別燙著啊。”
她問秦逍遙：“你作業做完沒？”
“就剩數學了，那幾道題不會。”
王香芝看向秦見微和李為：“要不等會兒吃完你們回家寫？店裏熱也亂，條件比較差，微微你東西不也不在這嗎？正好回家，讓逍遙跟你們一塊寫，給他講講。”
“我都行。”李為看向秦見微。
秦見微猶豫後說：“那回家吧。”
六月中旬飯後的汝陽，熱。街上行人稀疏，三人一起步行回到萊茵小鎮。
李為跟著秦見微上樓，停在三樓處，秦逍遙掏鑰匙開門進去，換了鞋進去，看見客廳的秦紹喊了一聲“爸”，然後轉頭殷勤地招呼李為進來。
秦紹聽到門口動靜朝玄關看過來。
“回來了？”
秦見微沒應聲，低頭給李為拿了雙拖鞋後自己換完鞋就直接進臥室了，全程沒看秦紹一眼。
秦邵在家，李為向他問好。
他眼睛不知磕到了哪裏，看起來有些嚇人。
秦逍遙在旁邊嘰嘰喳喳地介紹李為，知道他來家討論卷子的，秦紹將茶幾上的酒杯和煙灰缸收到一旁，關了電視。
“那你們在客廳寫吧，餐桌這地方大，光線也好。”說完，他回了主臥。
秦見微家是很常見的三居室，面積大小適中，但家裏東西很少，客廳只有家具，茶幾餐桌上都只放著餐紙，少有裝飾品，所以顯得格外幹凈整潔。
秦見微從房間裏拿出卷子和習題冊，李為正坐在餐椅上。秦逍遙也把書包拿了出來掛在椅背上，他像只猴子，正和李為說話，異常興奮活躍。
寫到一半，秦逍遙離開去冰箱拿雪糕吃，秦見微不吃，他給李為也拿了一個。中途，秦紹出來喝水，想起來廚房還有西瓜。
“我給你們切開。”
臥室裏傳來手機鈴聲，秦逍遙跑進去把手機拿出來給了廚房裏的秦紹。
回到餐廳時，秦見微問他：“誰的電話？”
秦逍遙：“小林。”
秦見微停筆直起身，聽著廚房裏秦紹混在流水聲裏的聲音。
“去你家？”
“啥事？”
“我晚上過去。”
“知道了，我現在過來。”
秦紹關了水龍頭，喊秦逍遙。
“逍遙，你來把西瓜洗了切開，爸出去一趟。”
“奧。”秦逍遙跳起來竄到廚房。
“小心點，別切到手。”
秦紹說完拿了鑰匙就走了。
秦逍遙將西瓜表皮的灰土沖幹凈後抱著西瓜放在案板上，秦見微進拂開他說：“起來，去外面等。”
秦逍遙就乖乖讓開了。
李為在椅子上看著廚房，過了一會兒，他起身走過去。
他走到門邊時，秦見微正背對著他站在案板前，她擡手從刀架上抽出一把刀。
不是菜刀，而是一把水果刀。
然後一手扶瓜，一手持刀，刀刃捅進了西瓜裏，鮮紅的西瓜汁像血一樣，從刀鋒剖開的裂縫裏流出來，染紅了案板。然後她扶著瓜身將西瓜剖開，像剁肉一樣，一牙一牙切好。
李為沒有進去，轉身坐到餐桌前，秦逍遙看他一眼：“你怎麽了？”
李為搖了搖頭：“沒事。”
片刻秦見微端著盤子出來，將乘著西瓜的盤子放在桌子中央。
秦逍遙立刻伸手拿了一牙猛咬一大口。
李為盯著西瓜晃神，直到聽到秦見微的聲音。她看著自己，眼神點了下盤子，對他說：
“吃西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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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美林徹夜難眠。她閉上眼睛，腦海裏卻總浮現出陳靖頸部被人套住，被機器轉軸卷入的廢料將他的脖子死死勒住，身體被拽離地面，腦袋被壓入機器，幾秒內，血肉飛濺，而陳靖死不瞑目。
她再次睜開眼，抹去臉上的眼淚。
所以，這一切都不是意外。
而是一場預謀的殺人事件。
是誰？
陳靖身後的人是誰？
趙美林在天將白時才陷入淺眠。恍惚間聽到鬧鐘響起，她睜開酸澀紅腫的雙眼起床。
從臥室出來，看到櫃子中的遺像。她走過去，將遺像拿起來，手指輕撫畫中人。
陳靖依舊年輕著，他笑著，意氣風發。
她看到玻璃上倒映著自己的臉。鏡子裏的女人已經年華逝去，頭發蓬亂，眼袋沈沈，眼球布著血絲，眼角也爬上了細紋。她已經不再年輕，而現在，更加憔悴。
去廚房煮上皮蛋蝦仁粥，再做好雞蛋卷餅。趙美林去叫陳毅鳴起床，她站在門外叩門，聽到裏面煩躁的回應“起了”後轉身去衛生間洗漱。
中午吃完飯在店裏小睡了會。醒來躲過了最熱的時間，趙美林給店裏約了做護理的顧客做完臉，叮囑了店員幾句，她拿上包開車出門。
開車來到西北墓園的途中她下車買了束花。
西北墓園裏如往常般寂靜。偶爾有風吹來，不遠處的樹葉搖晃，轉瞬又歸於安靜。僻靜的墓園小道上腳步聲響起，盡頭出現了一個懷抱鮮花的女人。
趙美林穿了一身黑色套裝，頭發盤在身後，走到陳靖墓前時，一下紅了眼眶。
她蹲下將花放在碑前。
“陳靖，我昨天收到了一條短信，是關於你的，他說，你的死不是意外，我給你看看，你看這個號碼你認得嗎？”
她打開手機將昨晚收到的短信拿給他看，可陳靖只是微笑著看著她，趙美林眼淚流下來，“我給他打電話，打了好幾遍打不通，發短信也不回，我想問問他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你當年到底是怎麽回事。可我聯系不上他……陳靖，你能不能給我說下，你當時到底是怎麽回事，我求你了……”
陳靖依然只是微笑。
趙美林出了墓園，回到車上，打開通話記錄，又再次撥打神秘號碼，依舊無法撥通。她一拳錘在方向盤上，別在耳後的發散在額前，汽車發出尖銳的鳴笛。
趙美林深呼吸，給她媽打電話。
“媽，咱們老家那個神婆張嬸兒現在還在老家不？”
“你問她幹嘛？你中邪了？”
“最近有點倒黴，”趙美林揉著眉心說，“晚上總睡不好，鬼壓床，感覺沾上不好的東西了，我想去能聯系上的話找她幫我看看。”
電話裏傳來母親一聲“哎呀”，趙美林仿佛看到了她媽媽皺起的眉毛，鼻腔一下酸軟。“我給你問問啊。”
“嗯，好。”
第二天，趙美林開車回了老家。按照發來的地址，在下午時找到了神婆家。但神婆不在，被人請去做法去了。
趙美林等了兩天，第三天下午，見到了張嬸兒。
大夏天，她穿著深色的長袍樣衣服，頭發用簪子紮在腦後，露著飽滿腦門，眼下嘴角墜著皺紋，但眼睛熠熠，大步流星。
看到趙美林時，她走到石凳上坐下問：“等我兩天，你找我想辦什麽？”
趙美林立刻上前：“我這次來，是想請您幫我看看，我丈夫當年的死是不是意外。他十幾年前在工廠做工時意外死亡，當時廠裏都說是生產事故，但我前幾天晚上收到了這條短信，”
趙美林將短信拿給她看，“這個人說我丈夫是被人害死的，但我聯系不上他，所以想請您能否幫忙看一下？”
張嬸兒看了一眼屏幕，又看趙美林，問:“如果他是被人害的，你打算怎麽辦？” 怎麽辦？
趙美林一下懵了。
“如果不打算怎麽辦，那不如不問的好。”張嬸兒看著她說，“我看你穿衣打扮，說話儀表，現在的生活應該還不錯，過好自己現在的日子就行。”
她話完，趙美林原地沈默。
“你先想想，我進去喝口水。”
張嬸兒進裏屋沒一會兒，趙美林也進來了。
“我還是想知道，我可能什麽都做不了，但最起碼，我知道兇手是誰。”
張嬸兒似是嘆了口氣。
“你有他生前的東西嗎？最好是貼身佩戴的。”
“有。”
趙美林想過時間久遠，神婆可能也需要一些媒介，所以提前準備了，他上班穿的皮帶，和以前帶過的手表，這都是她以前買給他的，她還帶來了當時廠房的圖片以及陳靖的照片。
她取出照片給神婆看，又將手表，皮帶一一拿出來:“這是他當時上班出事的地方，他是廠裏的放料操作員，廠裏的廢料都是他來處理，手表和皮帶都是他常用的。”
神婆將工廠圖片放在自己面前的桌上，手表，皮帶放在工廠照片下方，然後拿起陳靖的照片看了看，過了一會閉上眼睛。
趙美林屏住呼吸。
她看到神婆眉心蹙著，眼珠子在衰弛的眼皮下咕嚕咕嚕行跡紊亂地轉著。
山裏傳來幾聲淒厲鳥叫。
趙美林呼吸愈發緊張，兩手攥著，掌心出了汗。
片刻，神婆睜開眼睛，拿起了皮帶：“就是類似這種東西纏在他脖子上要了他的命。”
趙美林驚愕。
“嘖，死相真慘。”神婆搖了搖頭。
“所以，不是意外嗎？”趙美林急忙問。
“不是。”神婆陰惻惻地笑了起來，“是因果。”
趙美林後背發毛：“這……什麽意思？”
“因果報應。”神婆說完不再說話。
“那能知道兇手是誰嗎？”
神婆搖搖頭:“全穿的一樣的衣服，男人，沒看到臉。”
“那給我發短信的人又是誰？和這件事有關系嗎？”
“短信給我看下。”
趙美林遞過手機。
神婆盯著短信看了看，點擊電話撥通，電話裏傳來關機提示音。
她又打了一遍：“有關系，但不是她。”
“不是他？”趙美林只覺得腦子脹痛，“那她為什麽現在給我發短信告訴我。”
神婆沈默片刻，最後搖了搖頭。
趙美林回到家，奔波幾天，倒在床上她做了夢。
夢裏，她在工廠，看到一個身穿工裝的男人將塑料套住陳靖脖子後迅速逃離，陳靖被拖拽著拉進機器，四肢無力掙紮……
秦邵被電話吵醒，手機屏幕光刺激眼睛，他瞇著眼看到屏幕上跳動的小林二字，手指滑動閉著眼接通，倒在床上：“餵，怎麽了？”
耳邊傳來趙美林崩潰的哭聲：“秦邵，陳靖的死好像不是意外。我看到了，我看到了……”
秦邵在夜裏猛地睜開眼睛。
第二天秦邵來店裏找她，趙美林這幾天都沒有好好休息，整個人精神不太好，眼下黑青，眼珠渾濁，滿面倦容。
“怎麽回事？你說陳靖不是意外是什麽意思？”
趙美林就坐在那兒，雙手撐著頭，看著地面，像在楞神，秦邵走近，想張口又閉上。
他坐在她旁邊安靜地等待。
過了會，他聽見趙美林開口說:“我昨天晚上做夢，夢到他了，神婆說的對的，他是被人害死的。”
“神婆？”秦邵楞了一瞬，追問，“怎麽回事？”
趙美林神情恍惚：“他被人從後面用塑料套住脖子，然後拽進了機器裏，他流了好多血，機器上全都是血……”
趙美林抓著秦紹衣領，“你們倆不是一個班的嗎？你知不知道他在班上有什麽仇人，或者他和誰有過節嗎？你知道吧？”
秦紹臉色發白，一時無言：“美林，這就是個意外事故，廢料一多下料可能會被放料口擠壓將塑料頂起來，是他沒註意被套住了，事情已經過去這麽多年了，你應該放下了。”
秦邵將她抱在懷裏，一下一下地拍著她的後背，安撫說道：“沒事了，沒事了”
深夜，萊茵小鎮12棟1單元3樓東戶客廳依舊亮著燈。
客廳燈如白晝，電視開著，茶幾下倒著空酒瓶，秦邵喝的醉醺醺，看著王香芝：“你說，我對他不好嗎？”
“但凡我有口飯吃，他肯定餓不著，我有什麽好東西我都會想到他，他沒對象我找人給他介紹，連他結婚的錢都是我借的，我他媽哪裏對不起他，我拿他當親兄弟，他怎麽對我……”
秦紹猛地攥著王香芝的脖子問：“你說，我對他不好嗎？”
王香芝還沒開口，秦紹一巴掌扇在她臉上：“賤人，你也應該跟他一起去死。”
夜裏，趙美林再次收到了短信：
【秦邵是殺人兇手，他欺騙了你。】
早上秦見微起來時看到秦邵倒在地上睡覺，應該是昨晚喝醉酒躺在沙發上睡覺半夜翻身摔下去的。但醉的太狠睡得太死，一直趴著。
秦見微只掃了一眼，洗漱完吃了飯就出門上學。
秦見微被臨時調換了位置，坐在了劉嬋的空位，第二大組第三排。等下次換位置後再回歸小組。
劉嬋自出事之後就請了假，秦見微在Q/Q上和她聊天，她精神狀態有些差，爸媽請了家教老師讓她在家休學一陣子，正好馬上期末考試，給她補補以前落下的功課。
早上三節正課撐著神聽完，最後一節自習課秦見微實在撐不住，趴著想瞇一會，結果就睡到了下課。
秦見微被同桌走前拍醒，看她一臉困意，問需不需要給你帶飯。秦見微搖搖頭。
齊其也拿上發卡過來問她要不要一起吃飯。
秦見微讓她先去吃，不用等她，自己在座位上坐了會兒。
大家都急匆匆的趕往餐廳，教室裏很快走空。秦見微起身去衛生間洗了把臉，出來時，走廊盡頭的人跟在她身後。
“昨晚幹什麽了？這麽困？”
突然開腔，秦見微嚇一跳。瞬間轉身拉開距離後背貼墻看向李為。
她臉上還掛著水，皮膚白，看起來很清透，眼睛濕漉漉的，睫毛一簇一簇黏在一起，額邊幾綹濕發粘在發際線附近，膚如玉，發似墨。
“不會是，”李為手在脖子處劃了一下“…了吧？”
看到是李為，秦見微身體放松了點，聽到他說什麽，朝他翻了白眼，朝樓下走去，隨口說：“寫作業。”
李為跟著她一同下樓。
“以前沒見你在自習課上睡過。”
秦見微轉頭看向他：“對學習能這麽上心的話，你成績應該更好吧。”
李為：……
兩人一前一後在餐廳邊緣找到了位置，面對面坐下。
來得晚，吃到一半，學生陸續吃完飯離開，他們周圍變得空蕩下來。食堂阿姨大叔叮叮當當地開始收拾。
李為吃得快，吃完放下餐具看秦見微在慢條斯理地啃鴨腿。
李為托腮看了一會，說:“其實，我有想過另外一種可能。”
秦見微百忙之中擡眼瞅了他一眼。
李為：“你是神秘組織秘密培養的特務，為神秘組織效勞，白天你是普普通通的高中生，夜裏你會化身殺手，完成組織下達的任務，清理叛徒，刺殺目標，代號……紀檢委”
秦見微啃著鴨腿的動作凝固了。
對此，她有以下六點要說
……
“說不定，你家就是組織的據點，你爸媽其實不是你爸媽，他們也是組織的人，是組織給你安排的身份，”李為一拍手，“然後你也不叫秦見微，這不是你的真實名字，只是一個化名，而且你也不是17歲。”
秦見微打斷他：“竟然被你猜到了。”
李為：啊？
他看見秦見微放下筷子，用紙巾擦掉唇邊的油漬，然後看向他：
“你說的沒錯，其實，我是個孤兒，或者說我們福利院的那一批都是孤兒，7歲加入SDV被組織培養，14歲作為第一批試煉特訓員在特訓中存活拿到冠軍，17從凱賽爾軍校以萊奧多的身份畢業，18歲參與東南逃亡賽拿到冠軍，去年組織發現暗線，我在組織安排下以秦見微的身份潛入這裏是為了調查一些事情，順便秘密清理叛徒。而你——”
李為眼前一道虛影，秦見微手持筷子，筷身抵在他脖頸，眼裏寒芒乍現：
“你知道的太多了。”
李為一時間一時掉線。
“不過——我也可以放你一條生路，如果你加入我們的話。”
“你開玩笑的吧。”
可秦見微眼裏沒有絲毫笑意。
李為：“……我能加入你們嗎？”
“作為特務，你已經不是合適的人選了，我可以向上級舉薦，在組織裏給你找一個後勤職務，你可以學習維護內網或基金管理，六險一金，周末雙休，節假日加班雙倍工資；但如果你執意想要成為特務，需要先通過資質檢測，合格的話，我們會找醫生為你進行基因註射，身體強化，然後組織會派人教你擒拿，狙擊，射擊，搏鬥，總之會培養出你的最優戰力。
但你仍然需要自己通過考核，你需要成功在雨林荒漠孤島八期試煉裏存活下來，才能成為其中的一員，不然，之後執行任務你也會死亡。
等你通過考核後，組織會給你派遣專門的線人和你聯絡，給你下發任務和行動，同時，會在你的心臟裏植入一枚儀器，如果你叛變，組織就會引爆它，而你，神不知鬼不覺地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李為的腦海裏閃現過以往看過的特務殺手影視作品，聽到這裏，突然想到，“等會，都在你們心臟裏移植儀器了，那叛徒直接引爆不就行了，為什麽還需要派你去追殺啊？”
四目相對，秦見微的嘴角在微微顫抖，“因為……”但一張口嘴角就壓不住了。
李為第一次見到她這樣放聲笑。沒有任何掩飾，純粹的笑。
爽朗輕快，沒有負擔沒有秘密的笑容。
她帶著捉弄人後的得意和靈動，在他面前笑得身體後仰，青春，朝氣，簡單，純粹。
笑累了，秦見微撐著腮幫吐出一口氣，低頭吃完最後一口肉。
李為看著她，他早聽家裏老人說，長有唇珠的人都伶牙俐齒，能言善辯，看來，秦見微也是一樣。
要從餐廳出來時，竟然迎面碰見了韓藝翎，韓藝翎看著兩人，突然，秦見微牽起李為的手，拉著他從她身邊經過。
韓藝翎震驚轉頭，只見李為被她牽著一路帶走了。
旁邊的女生問：“怎麽了？你們認識？”
韓藝翎咬牙一哼：“不認識。”
李為被秦見微拉著手走出餐廳，到了外面，秦見微才松手。
李為整個人都處在震驚中，從秦見微牽他手開始，嘴巴就沒和上過。
現在手松開了，汗也出來了。
李為：“你牽我手幹嘛？”
“看不出來嗎？我故意氣她的啊？”秦見微說。
他當然知道秦見微是故意氣韓藝翎。
可，可她怎麽能這樣？隨隨便便拉他的手。
真是只顧自己高興，不管李為死活。
李為把手心的汗偷偷蹭在褲子上，看了眼秦見微：“她說你初中就喜歡撩男生，還搶了她男朋友，是不是真的？”
秦見微轉頭，臉上的鄙夷一覽無餘，可李為意外發現，她做這樣的表情，竟然都不討厭。
她沒回答自己的問題，反倒問他：“如果她說的是真的呢？你打算怎麽辦？”
這問題一下把李為問懵了，特別是秦見微此時就用那雙杏仁眼看著他。
李為瞥開眼。
如果是真的，那秦見微就是綠茶心機，太壞了……
“嗯？”秦見微靠近了些追問，她臉上似笑非笑。
李為指尖劃過指腹，最後只說：“這樣不好。”
他聽到秦見微的笑聲，鼻音聲，嘴唇翹著，她笑起來下巴上收，臉圓圓的，像她的眼睛。
好在她沒笑多久。
秦見微問：“她還跟你說什麽了？說我初中欺負她？”
“你有嗎？”李為反問。
“沒有！”秦見微回答得很兇，“我說是她欺負我，你信嗎？”
李為沒有說話，秦見微嘴裏的話真真假假，他根本分不清。
秦見微也沒打算等他的回答，轉身走了。
周日中午飯點剛過，店裏只剩最後一波客人在用餐。
秦見微到後廚，王香芝在水池邊洗剛收回來的碗，竈臺已經關了，但後廚依舊高溫不下。
王香芝衣服後背全是深色的汗漬，還有汗不斷地從額頭流下。
秦見微走過去想拉她到外面休息。
“媽，等會再洗，現在屋裏這麽熱，不熱嗎？”
“沒事，我不熱，你去外面坐著。”
秦見微見她洗了一個碗後伸手將水龍頭擰了，拉著她到外面展示櫃後面坐下。
“先歇會。”
見微倒了杯水過來遞給王香芝。她接過，仰頭一飲而盡，放下時出了口舒服的氣。
秦見微看她鬢角濕淋淋的長發，熏紅的臉和細瘦脖頸上流過的汗。
“要不在廚房也裝個空調吧。”
“裝那幹啥？不裝。”王香芝一口否決。
“夏天這麽熱，你每天在火邊烤著太遭罪了。”秦見微看向白阿姨，“裝個空調夏天做飯洗碗都舒服點，是吧嬸。”
白阿姨點點頭：“確實，這天氣這麽熱，一直圍著那竈臺真受不了。”
“哎，不用。就夏天出出汗，對身體好呢，一直吹空調身體受了涼以後大病小病那才遭罪呢。”
秦見微剛想說出一直出汗也不好，裝個空調也不花多少錢，還沒開口，聽見有人進來。
秦見微下意識問：“你好，想吃……什麽？”
她聲音在看到來人時弱下來，是李為。
他帶了個棒球帽，穿了件灰色無袖，胸口墜著不起眼但精致的logo，領口掛著一副墨鏡，王香芝看了看李為，又看秦見微，秦見微從她眼裏讀出幾分疑惑。
秦見微不知道李為為什麽來找她，但還是對王香芝介紹：“媽，我班裏同學，李為。”
秦見微走出來：“你找我？”
李為點頭。
秦見微眼睛瞪著李為。
【趕緊走】
李為：“寫作業。”
秦見微皺眉：？
李為亮出後背的書包：“不是你說，周末太熱，不想出去，在家看店的嗎？”
秦見微：嗯嗯嗯？？？
她想問李為你腦子有毛病吧，我那是糊弄主任隨便說的，但身後王香芝走過來，看向他們：“你倆約好要一起做作業？”
秦見微轉身，面色平常：“對，不是高考結束了嗎，各省卷子也都出來了，我想著他成績也還可以，就想約著一起把高考卷都分析討論一下，總結些經驗。我本來說下周開始，忘給他說了。”
李為看著她張口就來，和朝自己豎起的中指。
規矩地微笑著對王香芝點頭：“阿姨中午好，打擾了。”
他本就長了一張討人喜歡的臉，王香芝見狀急忙說：“不打擾不打擾，你吃飯了嗎？”
“我吃過了，和家裏人說過才出來的。”
“奧，這樣，那微微還沒吃飯呢，剛忙完，我先給她做飯好吧，你等一會啊。”
王香芝雙手在身前印有大橋雞精的藍色圍裙上抹了抹，轉身進廚房，又回頭對秦見微說：“微微，給你同學拿瓶喝的。”
李為擡頭，王香芝個頭很矮，看起來不足一米六，一張小圓臉上是淳樸的笑容，可能是為生活操勞，廚房竈臺日日炙烤，較同齡婦女老很多，皮膚粗糙膚色暗沈，她看起來哪裏都蒼老幹癟了，可那雙眼睛笑起來和秦見微一模一樣，依舊烏靈清澈。
李為笑了笑：“謝謝阿姨。”
“喝什麽？”秦見微沒好氣地問。
“都行。”李為坐在椅子上仰頭看著秦見微。
“那就不喝吧。”
李為：……
但秦見微還是到冷櫃裏拿了一瓶汽水，放在他面前，李為拿起來剛要打開，聽見她又說：“喝完就走。”
李為直接放下：“那我不喝了。”
秦見微：……
“喝吧喝吧，我真服了。”
秦見微在對面坐下。
門口跑進來十四五歲的男生，小窄臉，約一米七五的個子，看了眼李為，問：“姐，這是誰啊？你對象兒？”
“對你大爺，你整天腦子裏都想什麽呢？飯錢呢？”秦見微伸手。
秦逍遙撅了撅嘴，要往旁邊溜，被秦見微一下抓住：“24，一分不能少。”
“我能不能留10塊。”秦逍遙商量。
“行，那下星期的20我就不讓咱媽給了。”
“給你給你！”秦逍遙從口袋裏掏出錢扔炸彈一樣拍秦見微手裏，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小氣。”
“一個星期20還不夠你花嗎？你要10塊錢幹嘛？上網打游戲還是買東西？”
秦逍遙坐著不吭聲，秦見微看著，突然問：“你不會是要追誰吧？”
秦逍遙臉一下紅了，矢口否認：“沒有！”
秦見微轉頭高喊一聲：“媽——”
秦逍遙站起來捂她嘴：“就是我們班同學過生日，我要送禮物，你不能告訴咱媽。”
秦見微把他手拍下：“你送禮物這事回去再說。”
秦逍遙還是不放心：“就是普通同學，你不能偷偷告狀啊。”
“我不說，但白阿姨也聽到了，”秦見微看了眼身後櫃臺前的人，幸災樂禍地對秦逍遙說，“你自己看著辦吧。”
王香芝做好面端過來：“飯好了，小心別燙著啊。”
她問秦逍遙：“你作業做完沒？”
“就剩數學了，那幾道題不會。”
王香芝看向秦見微和李為：“要不等會兒吃完你們回家寫？店裏熱也亂，條件比較差，微微你東西不也不在這嗎？正好回家，讓逍遙跟你們一塊寫，給他講講。”
“我都行。”李為看向秦見微。
秦見微猶豫後說：“那回家吧。”
六月中旬飯後的汝陽，熱。街上行人稀疏，三人一起步行回到萊茵小鎮。
李為跟著秦見微上樓，停在三樓處，秦逍遙掏鑰匙開門進去，換了鞋進去，看見客廳的秦紹喊了一聲“爸”，然後轉頭殷勤地招呼李為進來。
秦紹聽到門口動靜朝玄關看過來。
“回來了？”
秦見微沒應聲，低頭給李為拿了雙拖鞋後自己換完鞋就直接進臥室了，全程沒看秦紹一眼。
秦邵在家，李為向他問好。
他眼睛不知磕到了哪裏，看起來有些嚇人。
秦逍遙在旁邊嘰嘰喳喳地介紹李為，知道他來家討論卷子的，秦紹將茶幾上的酒杯和煙灰缸收到一旁，關了電視。
“那你們在客廳寫吧，餐桌這地方大，光線也好。”說完，他回了主臥。
秦見微家是很常見的三居室，面積大小適中，但家裏東西很少，客廳只有家具，茶幾餐桌上都只放著餐紙，少有裝飾品，所以顯得格外幹凈整潔。
秦見微從房間裏拿出卷子和習題冊，李為正坐在餐椅上。秦逍遙也把書包拿了出來掛在椅背上，他像只猴子，正和李為說話，異常興奮活躍。
寫到一半，秦逍遙離開去冰箱拿雪糕吃，秦見微不吃，他給李為也拿了一個。中途，秦紹出來喝水，想起來廚房還有西瓜。
“我給你們切開。”
臥室裏傳來手機鈴聲，秦逍遙跑進去把手機拿出來給了廚房裏的秦紹。
回到餐廳時，秦見微問他：“誰的電話？”
秦逍遙：“小林。”
秦見微停筆直起身，聽著廚房裏秦紹混在流水聲裏的聲音。
“去你家？”
“啥事？”
“我晚上過去。”
“知道了，我現在過來。”
秦紹關了水龍頭，喊秦逍遙。
“逍遙，你來把西瓜洗了切開，爸出去一趟。”
“奧。”秦逍遙跳起來竄到廚房。
“小心點，別切到手。”
秦紹說完拿了鑰匙就走了。
秦逍遙將西瓜表皮的灰土沖幹凈後抱著西瓜放在案板上，秦見微進拂開他說：“起來，去外面等。”
秦逍遙就乖乖讓開了。
李為在椅子上看著廚房，過了一會兒，他起身走過去。
他走到門邊時，秦見微正背對著他站在案板前，她擡手從刀架上抽出一把刀。
不是菜刀，而是一把水果刀。
然後一手扶瓜，一手持刀，刀刃捅進了西瓜裏，鮮紅的西瓜汁像血一樣，從刀鋒剖開的裂縫裏流出來，染紅了案板。然後她扶著瓜身將西瓜剖開，像剁肉一樣，一牙一牙切好。
李為沒有進去，轉身坐到餐桌前，秦逍遙看他一眼：“你怎麽了？”
李為搖了搖頭：“沒事。”
片刻秦見微端著盤子出來，將乘著西瓜的盤子放在桌子中央。
秦逍遙立刻伸手拿了一牙猛咬一大口。
李為盯著西瓜晃神，直到聽到秦見微的聲音。她看著自己，眼神點了下盤子，對他說：
“吃西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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