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生活就是炒碗油茶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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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生活就是炒碗油茶湯？
“我沒當過導游。”
何思為收了茶缸，將垃圾用紙袋裝好。
“不是讓你當導游。現在不是流行旅游定制嗎？我打算搞一家線上和線下結合的旅行社。”
邱莉莉給她分析，“你看，來咱們這兒的游客這麽多，但很少有人知道咱們這裏到底哪兒好，有多好。你就負責線上策劃，把上陽鎮的特色展出來，讓他們知道咱們這 5A 景區不是白叫的。”
“我想想。”
何思為不是個沖動的人，當初和謝源開工作室也是躊躇好久才決定，猶豫不決是她的天性。
小時候陳梅總說她的性子幹不成大事。想來也是，前面有個何洋洋做對比，事業做得風生水起，也是個說一不二的性格。
不像她，買斤李子都得考慮半天。
“這個甜不甜？”何思為問。
“甜！陽光李，鮮甜多汁，含糖量高。”賣水果的老板說道。
“和這個有什麽區別？”何思為指著另一種李子說道。
“這是本地李子，偏酸。”
邱莉莉在邊上看著何思為在兩種李子之間糾結，實在忍不下去，開口對老板說道：“甜的、酸的各來一斤。”
惹得何思為偏頭看向她，“我還沒考慮好。”
“吃個李子這麽麻煩。”
邱莉莉接過袋子，對著墻上的二維碼付款。
兩人正在老街閑逛，何思為問邱莉莉：“你為什麽想開旅行社？”
邱莉莉正和賣特產的親戚打招呼，接了親戚遞過來的兩根紅薯幹，分了何思為一根。
“掙錢啊！還能為什麽！”邱莉莉邊嚼邊說。
不過邱莉莉知道何思為的骨子裏透著小文青的浪漫主義，可不會接受這麽直白的理由。
邱莉莉反問她：“那你拍那些視頻是為什麽？”
邱莉莉看過何思為的視頻號，上面有幾十條視頻，拍的內容全是上陽鎮的人文特色，有景點、有人們的生活日常。
她學美術出身，又有策展經驗，自然知道怎麽抓視角和突出特色，發出來的視頻都是精品。
雖然粉絲不多，但每條視頻都有不少點讚。
特別是最近這條老人修皮鞋的視頻，竟有十多萬點讚，看過的人都覺得很解壓。
“記錄生活。”何思為敷衍道。
“身為上陽鎮人，利用上陽鎮的地理優勢和旅游資源，宣傳上陽鎮的文化特色，這有什麽羞於承認的。”
邱莉莉站在垃圾桶旁邊說邊用礦泉水沖李子，咬了一口酸得齜牙咧嘴。
等緩過勁兒了又繼續說：“咱們宣傳上陽鎮的同時，站著把錢掙了，雙贏。”
邱莉莉說完看了看她，“你覺得這個理由怎麽樣？”
何思為時常會被邱莉莉的坦誠所折服，那種毫不掩飾自己野心的勇氣和坦率讓她自慚形愧。
還沒等她回答，兩人走到了邱莉莉的車邊。
邱莉莉開門從車上拿出一套護膚品，是何思為常用的牌子。
“提前祝你生日快樂，裏面那瓶香水是沁沁買的。”
邱莉莉將袋子遞到何思為手裏，“好好考慮一下我的建議。”
“開車註意安全。”何思為囑咐她。
“知道。”
邱莉莉坐進車裏，她明天要早起帶團，今晚得回市裏。
何思為送走了邱莉莉，提拉著袋子獨自往家走，被邱莉莉那幾句話弄得心癢癢。
剛進屋就聽見何思桓的聲音，“媽，我姐呢？”
陳梅沒理他，又聽見他喊：“爸，我姐呢？”
還沒等何軍回答，何思為主動站在了他的面前。
“找我幹嘛？”
何思桓立馬笑著走上前，“上樓上樓。”
何思桓推著她的肩膀往樓上走，主動為她開了房間門，書桌上放著一個螺鈿木制首飾盒。
“好不好看？”何思桓捧著精致的首飾盒問。
“發財啦？”
何思為嘴上雖是這麽說，但手不自主接過盒子仔細看。
“大點更好看。”何思為嘟囔著。
一看何思為的樣子，何思桓就知道她喜歡這份禮物。
他順勢躺在床上得意地說：“是思遠哥讓我帶給你的。你要是想要大的，等我以後賺錢了給你買。”
她就知道何思桓沒這品位。
她將盒子放好，轉身就開始趕何思桓走。
“洗澡了嗎你？”
“洗了，洗了。”何思桓起身開始在屋子裏轉，“姐，你是不是在跟思遠哥談戀愛？”
何思為正在衣櫃裏拿換洗衣服，聽得手裏一頓。
“沒有。”
何思桓沒拆穿她姐的謊話，說著他在市裏碰上鄭思遠的事兒，
“昨天我去你那兒放行李箱，正好碰上思遠哥，抱著一臺沒拆的咖啡機走了。”
當時何思桓脫了衣服準備洗澡，聽見門口解密碼鎖的聲音，出了浴室正好看到鄭思遠在倒水喝，那樣子一看就不是第一次來。
“他去幫我拿個東西。”何思為淡定解釋。
前些天她讓鄭思遠退了那臺昂貴的咖啡機，鄭思遠拗不過她，只能上門去取。
原本是鄭思遠為了討她歡心買的咖啡機，誰知何思為知道價格以後沒說喜不喜歡，只說她用不上專業的咖啡機，讓他去退。
鄭思遠不願意，兩人就冷了臉。
“哦。”
何思桓淡定答了聲就出了房間，根本沒說鄭思遠已經向他坦白的事情，當時還特別交代他要當作不知情。
難道現在流行地下戀？他搞不懂。
第二天一早，陳梅八點鐘準時叫醒何思為去張春麗店裏幫忙。
邱莉莉在市裏帶團回不來，今天剛好是周末，來鎮上的人多，張春麗一個人根本忙不過來。
張春麗店裏只有三張桌子，攤子擺在屋檐下，全是上陽鎮的特色小吃，什麽米豆腐，油粑粑，還有土家特色油茶湯。
這會兒門口已經排了不少人，何思為隨便圍了條圍裙就開始忙，她負責點單和收桌子。
等她能歇口氣的時候已經下午三點，門前游客漸漸少了，張春麗怕她餓，準備給她做碗油茶湯。
以前何崇懷也喜歡給她做油茶湯喝，先是往鍋裏倒茶油，一把米撒下去，炸得金黃再撈起來。接著炸花生，黃豆，玉米。炸好後倒出多餘的油，往鍋裏放茶葉、花椒、姜絲和胡椒，炒香後倒入冷水，燒開就可以放入炸好的小食，最後撒上蔥花和大蒜。
有時候過年，何崇懷還會往裏面加豆腐和豬血。
自從何崇懷去世後，家裏沒人再做油茶湯。
何思為拿著手機錄炒油茶湯的過程，鏡頭裏張春麗笑著說，“你們這些小女娃，天天拿個手機錄，看見啥都要錄。”
“記錄一下生活。”
“生活是啥？生活就是炒油茶湯？”張春麗將油茶湯端到她面前。
何思為先給油茶湯拍了照，然後攪拌著碗裏的湯，等著它冷卻。
“生活就是喝完這碗油茶湯，再吃兩個油粑粑。”
“跟邱莉莉一樣，鬼道理多。”張春麗笑著罵她，又看了她兩眼後試探開口，“聽你媽說這次沒考上？”
實際上陳梅根本不知道何思為考沒考上，陳梅怕自己問了何思為又不高興，只能讓她來張春麗店裏幫忙，就是想借張春麗的口問問這事兒。
“嗯，這次競爭挺激烈的。”何思為邊喝邊答。
“小事情，你媽不是不通情達理的人。當父母的，不過就是怕自己兒女沒飯碗端。你繼續努力，總有考上的那天。”
聽完張春麗的話，何思為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如果自己一直不向家裏人表明態度，那麽他們會認定她這輩子只能走考編這條路。
可是她清楚自己的能力，第一，她的專業和大部分教師崗位不匹配，能考的也不過是些三不限崗位，這種崗位大多數都競爭激烈，沒有專門備考的話，一年半載根本上不了岸。
第二，她專業對口的公務員崗位只有文旅和宣發，這些崗位的競爭比三不限更加激烈。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
就像姑姑何洋洋說的那樣，她不想年紀輕輕就做一份看得到終點的工作。可她也不想像何洋洋那般，為了工作失去生活。
事實上，她對什麽都興趣缺缺，唯獨對拍視頻有點興趣。
這些話自然不能和陳梅分享，否則，陳梅會更加覺得她眼高手低。
下午何思桓訂了蛋糕，何軍周末不上班，早上去菜場買了只雞，前幾天何思為說想吃雙椒雞，正好今天可以安排上。
等何思為到家時，一家人已經做好飯等她了。
估計陳梅也在張春麗那聽說了何思為面試沒過的事兒，怕她心情不好，竟主動開了笑臉讓她去洗手吃飯。
一家四口圍在飯桌上，何思桓看著桌上的菜，全是何思為愛吃的菜，他早上點的梅菜扣肉卻不見蹤跡。
“爸，你也太偏心了吧，我幾個月沒回來，連個扣肉都不配吃？”何思桓大聲抱怨。
還沒等何軍開口，陳梅先開始數落他，“你知道扣肉做起來多麻煩嗎？又要炸又要蒸，你爸好不容易休天假，讓他歇會兒行不行？”
“雙椒雞不用炸呀？姐要吃的芙蓉蛋也是蒸的啊，偏心就承認唄，非要找借口。”何思桓嘴上不饒人。
“你想死是不是？要吃就吃，不吃就滾。”陳梅懶得跟他廢話。
何思桓還想頂嘴，被陳梅一個眼神給憋住，心裏委屈地想著自己肯定不是親生的，在家裏提個要求還得被罵。
家裏連超市名字也要取成“思為”而不是“思桓”，肯定當初不想要他這個兒子，他邊想邊郁悶地接過何思為遞來的飯碗。
好在他是個腦子轉得快的人，什麽都影響不了他吃飯。他坐下後開始對雙椒雞下手，一口接著一口吐著菜裏的花椒。
何軍嘿嘿笑著，看著兒子氣鼓鼓的臉安慰道：“過兩天爸給你做，今天你姐過生日，先滿足你姐。”
“看在你今天生日的面子上，我不跟你計較。”
何思桓斜眼看著何思為，給臺階就下這種事兒他手到擒來。
何思為懶得搭理他，這種戲碼從小到大不知道發生了多少次，不過就是為了吸引父母註意力的把戲。
好在現在的何思桓知進退，要是再往前幾年，他早被陳梅打了。
陳梅往杯子裏面倒了橙汁，主動舉了杯。
她很少做這樣的事情，有些手足無措，但還是強裝鎮定。
“今天是何思為的生日，我們先祝她生日快樂，希望能下次考編成功。”
何思桓看著笑得不自然的陳梅說：“媽。你好肉麻。”
陳梅聽完順手給了他一巴掌，“討打吧你！”
“嘿嘿，我也祝姐生日快樂。”
何思桓用杯子輕輕碰了碰“壽星”的杯子。
“媽，我不想考編了。”
一直沈默的何思為開了口。
飯桌上剩餘的三人都看著她，最先開口的是何思桓。他放下杯子，急忙夾了塊雞肉給何思為。
“姐，你試試爸炒的雙椒雞是不是差點鹽？”
轉頭又跟何軍說：“爸，你這水平在食堂沒人給你提意見？”
“你說什麽？”陳梅沈聲問道。
“我說我爸這手藝......”何思桓試圖和稀泥。
“我沒問你。”陳梅厲聲打斷了他。
何思為知道陳梅問的是自己，心裏想著早死早超生。
“我不想考編了，我想做自己的事情。”
“做什麽事情？像以前一樣到處辦展覽？天天忙得腳不著地，過有上頓沒下頓的日子？”陳梅繼續問她。
“我不做展覽了。”
“那你打算做什麽？”陳梅的耐心快要被耗盡，大聲問道。
房間裏陷入寂靜，何思桓像被點了穴，拿著筷子的手放在桌上不敢動，連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
旁邊的何軍沒說話，也在等著何思為的下一句話。
“我想和莉莉辦旅行社。”
這是何思為思考了一夜的決定，也是眼下唯一能說得出口的打算。
陳梅覺得不可思議，比前兩年知道何思為的工作是辦展覽那次更覺得不可思議。
“你一個研究生畢業，我不求你去多高大的地方上班，至少不是和邱莉莉一樣去當導游吧？”
“我不僅只是當導游，我主要負責線上的宣發和推廣，這和我的專業相關。”何思為解釋。
“我不管和你專業相關不相關，要是你當初說要當導游，我就不可能支持你浪費時間去讀研究生。”
陳梅情緒有些激動，“你知道你爸為了你的事白了多少頭發嗎？我每天晚上想到你沒工作我都愁得睡不著覺，你能不能做點讓我們放心的事兒......”
何思桓終於被解了穴，站起來拖著何思為起身。
“出去走走，姐。”
可何思為卻紋絲不動，任由陳梅罵。
“我就說當初不該讓她讀研究生，書讀得越多越魔怔。”陳梅越說越激烈。
“少說兩句。”何軍眼看陳梅的話越來越難聽，終於出了聲。
“怎麽？我還不能說？她都敢做，我還不能說？早知道是這樣，當初就不該花那麽多錢讓她學美術，學得瘋瘋癲癲，不走正道。我早知道是這樣，當初就該讓她跟邱莉莉一樣出去打工，早早結婚生孩子也沒這麽多糟心事......”
靜坐的何思為突然起身，把身邊的何思桓嚇了一跳。
只見何思為面無表情，眼神盯著陳梅像在看仇人一般。
陳梅突然止住了聲音。
何思為的眼睛通紅，一字一句說道：“很多時候我都在想，我怎麽偏偏是你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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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想。”
何思為不是個沖動的人，當初和謝源開工作室也是躊躇好久才決定，猶豫不決是她的天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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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像她，買斤李子都得考慮半天。
“這個甜不甜？”何思為問。
“甜！陽光李，鮮甜多汁，含糖量高。”賣水果的老板說道。
“和這個有什麽區別？”何思為指著另一種李子說道。
“這是本地李子，偏酸。”
邱莉莉在邊上看著何思為在兩種李子之間糾結，實在忍不下去，開口對老板說道：“甜的、酸的各來一斤。”
惹得何思為偏頭看向她，“我還沒考慮好。”
“吃個李子這麽麻煩。”
邱莉莉接過袋子，對著墻上的二維碼付款。
兩人正在老街閑逛，何思為問邱莉莉：“你為什麽想開旅行社？”
邱莉莉正和賣特產的親戚打招呼，接了親戚遞過來的兩根紅薯幹，分了何思為一根。
“掙錢啊！還能為什麽！”邱莉莉邊嚼邊說。
不過邱莉莉知道何思為的骨子裏透著小文青的浪漫主義，可不會接受這麽直白的理由。
邱莉莉反問她：“那你拍那些視頻是為什麽？”
邱莉莉看過何思為的視頻號，上面有幾十條視頻，拍的內容全是上陽鎮的人文特色，有景點、有人們的生活日常。
她學美術出身，又有策展經驗，自然知道怎麽抓視角和突出特色，發出來的視頻都是精品。
雖然粉絲不多，但每條視頻都有不少點讚。
特別是最近這條老人修皮鞋的視頻，竟有十多萬點讚，看過的人都覺得很解壓。
“記錄生活。”何思為敷衍道。
“身為上陽鎮人，利用上陽鎮的地理優勢和旅游資源，宣傳上陽鎮的文化特色，這有什麽羞於承認的。”
邱莉莉站在垃圾桶旁邊說邊用礦泉水沖李子，咬了一口酸得齜牙咧嘴。
等緩過勁兒了又繼續說：“咱們宣傳上陽鎮的同時，站著把錢掙了，雙贏。”
邱莉莉說完看了看她，“你覺得這個理由怎麽樣？”
何思為時常會被邱莉莉的坦誠所折服，那種毫不掩飾自己野心的勇氣和坦率讓她自慚形愧。
還沒等她回答，兩人走到了邱莉莉的車邊。
邱莉莉開門從車上拿出一套護膚品，是何思為常用的牌子。
“提前祝你生日快樂，裏面那瓶香水是沁沁買的。”
邱莉莉將袋子遞到何思為手裏，“好好考慮一下我的建議。”
“開車註意安全。”何思為囑咐她。
“知道。”
邱莉莉坐進車裏，她明天要早起帶團，今晚得回市裏。
何思為送走了邱莉莉，提拉著袋子獨自往家走，被邱莉莉那幾句話弄得心癢癢。
剛進屋就聽見何思桓的聲音，“媽，我姐呢？”
陳梅沒理他，又聽見他喊：“爸，我姐呢？”
還沒等何軍回答，何思為主動站在了他的面前。
“找我幹嘛？”
何思桓立馬笑著走上前，“上樓上樓。”
何思桓推著她的肩膀往樓上走，主動為她開了房間門，書桌上放著一個螺鈿木制首飾盒。
“好不好看？”何思桓捧著精致的首飾盒問。
“發財啦？”
何思為嘴上雖是這麽說，但手不自主接過盒子仔細看。
“大點更好看。”何思為嘟囔著。
一看何思為的樣子，何思桓就知道她喜歡這份禮物。
他順勢躺在床上得意地說：“是思遠哥讓我帶給你的。你要是想要大的，等我以後賺錢了給你買。”
她就知道何思桓沒這品位。
她將盒子放好，轉身就開始趕何思桓走。
“洗澡了嗎你？”
“洗了，洗了。”何思桓起身開始在屋子裏轉，“姐，你是不是在跟思遠哥談戀愛？”
何思為正在衣櫃裏拿換洗衣服，聽得手裏一頓。
“沒有。”
何思桓沒拆穿她姐的謊話，說著他在市裏碰上鄭思遠的事兒，
“昨天我去你那兒放行李箱，正好碰上思遠哥，抱著一臺沒拆的咖啡機走了。”
當時何思桓脫了衣服準備洗澡，聽見門口解密碼鎖的聲音，出了浴室正好看到鄭思遠在倒水喝，那樣子一看就不是第一次來。
“他去幫我拿個東西。”何思為淡定解釋。
前些天她讓鄭思遠退了那臺昂貴的咖啡機，鄭思遠拗不過她，只能上門去取。
原本是鄭思遠為了討她歡心買的咖啡機，誰知何思為知道價格以後沒說喜不喜歡，只說她用不上專業的咖啡機，讓他去退。
鄭思遠不願意，兩人就冷了臉。
“哦。”
何思桓淡定答了聲就出了房間，根本沒說鄭思遠已經向他坦白的事情，當時還特別交代他要當作不知情。
難道現在流行地下戀？他搞不懂。
第二天一早，陳梅八點鐘準時叫醒何思為去張春麗店裏幫忙。
邱莉莉在市裏帶團回不來，今天剛好是周末，來鎮上的人多，張春麗一個人根本忙不過來。
張春麗店裏只有三張桌子，攤子擺在屋檐下，全是上陽鎮的特色小吃，什麽米豆腐，油粑粑，還有土家特色油茶湯。
這會兒門口已經排了不少人，何思為隨便圍了條圍裙就開始忙，她負責點單和收桌子。
等她能歇口氣的時候已經下午三點，門前游客漸漸少了，張春麗怕她餓，準備給她做碗油茶湯。
以前何崇懷也喜歡給她做油茶湯喝，先是往鍋裏倒茶油，一把米撒下去，炸得金黃再撈起來。接著炸花生，黃豆，玉米。炸好後倒出多餘的油，往鍋裏放茶葉、花椒、姜絲和胡椒，炒香後倒入冷水，燒開就可以放入炸好的小食，最後撒上蔥花和大蒜。
有時候過年，何崇懷還會往裏面加豆腐和豬血。
自從何崇懷去世後，家裏沒人再做油茶湯。
何思為拿著手機錄炒油茶湯的過程，鏡頭裏張春麗笑著說，“你們這些小女娃，天天拿個手機錄，看見啥都要錄。”
“記錄一下生活。”
“生活是啥？生活就是炒油茶湯？”張春麗將油茶湯端到她面前。
何思為先給油茶湯拍了照，然後攪拌著碗裏的湯，等著它冷卻。
“生活就是喝完這碗油茶湯，再吃兩個油粑粑。”
“跟邱莉莉一樣，鬼道理多。”張春麗笑著罵她，又看了她兩眼後試探開口，“聽你媽說這次沒考上？”
實際上陳梅根本不知道何思為考沒考上，陳梅怕自己問了何思為又不高興，只能讓她來張春麗店裏幫忙，就是想借張春麗的口問問這事兒。
“嗯，這次競爭挺激烈的。”何思為邊喝邊答。
“小事情，你媽不是不通情達理的人。當父母的，不過就是怕自己兒女沒飯碗端。你繼續努力，總有考上的那天。”
聽完張春麗的話，何思為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如果自己一直不向家裏人表明態度，那麽他們會認定她這輩子只能走考編這條路。
可是她清楚自己的能力，第一，她的專業和大部分教師崗位不匹配，能考的也不過是些三不限崗位，這種崗位大多數都競爭激烈，沒有專門備考的話，一年半載根本上不了岸。
第二，她專業對口的公務員崗位只有文旅和宣發，這些崗位的競爭比三不限更加激烈。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
就像姑姑何洋洋說的那樣，她不想年紀輕輕就做一份看得到終點的工作。可她也不想像何洋洋那般，為了工作失去生活。
事實上，她對什麽都興趣缺缺，唯獨對拍視頻有點興趣。
這些話自然不能和陳梅分享，否則，陳梅會更加覺得她眼高手低。
下午何思桓訂了蛋糕，何軍周末不上班，早上去菜場買了只雞，前幾天何思為說想吃雙椒雞，正好今天可以安排上。
等何思為到家時，一家人已經做好飯等她了。
估計陳梅也在張春麗那聽說了何思為面試沒過的事兒，怕她心情不好，竟主動開了笑臉讓她去洗手吃飯。
一家四口圍在飯桌上，何思桓看著桌上的菜，全是何思為愛吃的菜，他早上點的梅菜扣肉卻不見蹤跡。
“爸，你也太偏心了吧，我幾個月沒回來，連個扣肉都不配吃？”何思桓大聲抱怨。
還沒等何軍開口，陳梅先開始數落他，“你知道扣肉做起來多麻煩嗎？又要炸又要蒸，你爸好不容易休天假，讓他歇會兒行不行？”
“雙椒雞不用炸呀？姐要吃的芙蓉蛋也是蒸的啊，偏心就承認唄，非要找借口。”何思桓嘴上不饒人。
“你想死是不是？要吃就吃，不吃就滾。”陳梅懶得跟他廢話。
何思桓還想頂嘴，被陳梅一個眼神給憋住，心裏委屈地想著自己肯定不是親生的，在家裏提個要求還得被罵。
家裏連超市名字也要取成“思為”而不是“思桓”，肯定當初不想要他這個兒子，他邊想邊郁悶地接過何思為遞來的飯碗。
好在他是個腦子轉得快的人，什麽都影響不了他吃飯。他坐下後開始對雙椒雞下手，一口接著一口吐著菜裏的花椒。
何軍嘿嘿笑著，看著兒子氣鼓鼓的臉安慰道：“過兩天爸給你做，今天你姐過生日，先滿足你姐。”
“看在你今天生日的面子上，我不跟你計較。”
何思桓斜眼看著何思為，給臺階就下這種事兒他手到擒來。
何思為懶得搭理他，這種戲碼從小到大不知道發生了多少次，不過就是為了吸引父母註意力的把戲。
好在現在的何思桓知進退，要是再往前幾年，他早被陳梅打了。
陳梅往杯子裏面倒了橙汁，主動舉了杯。
她很少做這樣的事情，有些手足無措，但還是強裝鎮定。
“今天是何思為的生日，我們先祝她生日快樂，希望能下次考編成功。”
何思桓看著笑得不自然的陳梅說：“媽。你好肉麻。”
陳梅聽完順手給了他一巴掌，“討打吧你！”
“嘿嘿，我也祝姐生日快樂。”
何思桓用杯子輕輕碰了碰“壽星”的杯子。
“媽，我不想考編了。”
一直沈默的何思為開了口。
飯桌上剩餘的三人都看著她，最先開口的是何思桓。他放下杯子，急忙夾了塊雞肉給何思為。
“姐，你試試爸炒的雙椒雞是不是差點鹽？”
轉頭又跟何軍說：“爸，你這水平在食堂沒人給你提意見？”
“你說什麽？”陳梅沈聲問道。
“我說我爸這手藝......”何思桓試圖和稀泥。
“我沒問你。”陳梅厲聲打斷了他。
何思為知道陳梅問的是自己，心裏想著早死早超生。
“我不想考編了，我想做自己的事情。”
“做什麽事情？像以前一樣到處辦展覽？天天忙得腳不著地，過有上頓沒下頓的日子？”陳梅繼續問她。
“我不做展覽了。”
“那你打算做什麽？”陳梅的耐心快要被耗盡，大聲問道。
房間裏陷入寂靜，何思桓像被點了穴，拿著筷子的手放在桌上不敢動，連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
旁邊的何軍沒說話，也在等著何思為的下一句話。
“我想和莉莉辦旅行社。”
這是何思為思考了一夜的決定，也是眼下唯一能說得出口的打算。
陳梅覺得不可思議，比前兩年知道何思為的工作是辦展覽那次更覺得不可思議。
“你一個研究生畢業，我不求你去多高大的地方上班，至少不是和邱莉莉一樣去當導游吧？”
“我不僅只是當導游，我主要負責線上的宣發和推廣，這和我的專業相關。”何思為解釋。
“我不管和你專業相關不相關，要是你當初說要當導游，我就不可能支持你浪費時間去讀研究生。”
陳梅情緒有些激動，“你知道你爸為了你的事白了多少頭發嗎？我每天晚上想到你沒工作我都愁得睡不著覺，你能不能做點讓我們放心的事兒......”
何思桓終於被解了穴，站起來拖著何思為起身。
“出去走走，姐。”
可何思為卻紋絲不動，任由陳梅罵。
“我就說當初不該讓她讀研究生，書讀得越多越魔怔。”陳梅越說越激烈。
“少說兩句。”何軍眼看陳梅的話越來越難聽，終於出了聲。
“怎麽？我還不能說？她都敢做，我還不能說？早知道是這樣，當初就不該花那麽多錢讓她學美術，學得瘋瘋癲癲，不走正道。我早知道是這樣，當初就該讓她跟邱莉莉一樣出去打工，早早結婚生孩子也沒這麽多糟心事......”
靜坐的何思為突然起身，把身邊的何思桓嚇了一跳。
只見何思為面無表情，眼神盯著陳梅像在看仇人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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