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58二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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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58二合一
隨哥哥一道躺到額娘懷中, 見他們的目光時不時落在他手指上，福沛配合著擡起手讓額娘仔細打量。
感覺到帶著溫熱的吐息落在手上，福沛聽到額娘問。
“疼不疼？”
下意識擡頭看向額娘, 餘光註意到一旁哥哥也在看著他, 腦子裏是方才陳太醫的話。
一猶豫後, 福沛點點頭。
見福沛點頭表示自己痛, 年貴妃與福惠先是一楞，緊接著心中迸發出巨大的驚喜。
也不知方才陳太醫到底用了何方法, 房間裏一直靜悄悄的。他們原本還擔心陳太醫未檢查出來原因。
沒想到非但不是如此, 甚至治療已經得到了效果。
這是福沛第一次在他們面前點頭，第一次表達他痛。幾乎喜極而泣，年貴妃擡手摸福沛腦袋手都有些顫抖。
“乖孩子..”
輕輕將福沛攬入懷中，摸著他的小腦袋，一連道了好幾句好，年貴妃略顯激動的神情才稍微控制過來。
揚起小臉仔細觀察著額娘的一舉一動, 第一次有家人，第一次有人願意關心他...福沛對此頗感手足無措。
愛...
在口中輕輕咀嚼這對他來說十分陌生的詞, 福沛有些怔怔。
正是炎熱的夏季, 額娘與他一樣是最怕熱的, 卻因為一些在他看來完全無足輕重的事情將他攬在懷中不願松手, 眼眸中也滿是對他的心疼。
還有哥哥...
很好地窩在額娘懷中, 手邊是哥哥, 能感覺到哥哥正在輕撫他的手臂, 身邊盡數是溫暖.
慢慢的，不知何時開始, 福沛腦子裏覆雜的思緒開始盡數褪去。
半瞌眼皮，福沛毫無焦距的目光落在不遠處額娘的衣襟上, 眼見他很快便要睡著，感受著此時周身讓人舒適的氛圍，放松到極致的腦袋裏遲鈍地冒出個觀點。
其實這樣的感覺t...還挺好的。
這是不是他想要的愛，是他夢寐以求想得到的關心與在意。
-
許是因為自陳太醫第一次治療便看到了顯著效果的關系，年貴妃對陳太醫提出的治療很是配合。
原本陳太醫還會擔憂，擔憂年貴妃會不會不願且不放心他單獨與九阿哥待在一處。
自上次與九阿哥對話後，陳太醫這次是他在他走進房間。
出乎他意料的，所見一切早已如他所說那般安排妥當，小小一個的九阿哥正坐在椅子上看他。
見他走進來，正要高興，但他又很快停下腳步站在原地，九阿哥不滿皺皺鼻子，小跑著到他身邊拉拉他的衣角。
“奴才給九阿哥請安...九...九阿哥莫急。”
嘴裏話還沒說完，被九阿哥不小的推搡力道帶著往前走，毫無準備間他險些一個踉蹌跌倒在地。
索性陳太醫眼疾手快有所準備，快速扶住一旁的桌子站好。
被他不穩的身形嚇到，福沛眨巴眨巴眼睛，松開拽著他衣角的手，神情無辜看他。
福沛有什麽壞心思，只是想幫忙而已。
陳太醫自然不會責怪他，更何況從某種意義上說，福沛還是他的小主子。
穩住身形，陳太醫轉身看著站在他面前乖乖小小一個的九阿哥，強行忍住要摸上其腦袋的失禮行為，與他一道朝裏走去。
扶著九阿哥坐上椅子，確認不會跌下，陳太醫緩緩坐到屬於他的椅子上，與九阿哥面對面坐著。
昨日是八阿哥的三歲生辰宴，陳太醫有聽說，昨日的主角理應為八阿哥，但在八阿哥的遷就與放縱下，九阿哥昨日也玩的很開心，大出風頭。
“九阿哥，身為九阿哥，如今的生活還讓您滿意嗎？”
見小孩兒高興點頭，陳太醫也跟著笑了下，又問。
“九阿哥有什麽開心的事情能同奴才分享嗎？”
看著面前與尋常普通小孩無異，正嘰哩哇啦說著話，眉飛色舞的樣子，陳太醫面上不顯，時不時笑著點頭應聲，做出正認真聽他講話的樣子，心中快速估判著他的心理狀況。
按照九阿哥前世生活環境的情況與對疼痛的異常忍耐宕值，陳太醫很清楚，即使九阿哥心理承受能力再如何強大，他的心理狀態也一定是不健康的。
只是無人能看出來。
或許是因為之前生活環境的關系，九阿哥自己也下意識將一切掩下，不讓任何人看透。
這可如何是好？
在這深宮，九阿哥如此該如何是好？
陳太醫毫不懷疑，九阿哥這樣的性子與心理狀態，生活在深宮中，絕對這樣能保證自己的安全，但...如此下去九阿哥可真的能忍受的了？
日後真的不會因此崩潰嗎...
活了大半輩子，十幾歲便開始當藥童跟在父親身邊積攢經驗，陳太醫在宮中的生活經驗絕對大部分人能及。
他這樣的歲數，或許再過不久便能出宮頤養天年，不必繼續在宮中賣命。
回想如今遇到九阿哥後發生種種事情，陳太醫也不知自己為何會變成如今這樣，變得這樣多管閑事，擅自參與進旁人的命數。
尤其這還不是旁人，是個小皇子。命運總是公平的，他只身介於其他人的命運，在不久的將來，對方命中原本的因果報應或許會在某日在他身上降臨。
或許是因如今年紀大了，腦子開始混沌，他分明很早先前便碰了底線，卻是在上一次為九阿哥檢查過身體回去，才意識到這個問題。
自嘲自己什麽時候變得如此慈善心腸，但如今事情都已經發生了，就此收手或許還有些成效...但陳太醫卻不願那般。
他時日無多了，或許十幾年前機緣巧合之下偶然間能看到那幾本關於心理方面的書便是因，如今他見到九阿哥，忍不住出聲幫他便是果。
九阿哥還這樣年幼，又如此可愛。
他可輕易抽身，但九阿哥日後可如何是好？
哪有什麽臨時起意，迫不得已，或許早在第一次主動提出要抱抱眼前這幼小的生命時，他心中關於人生與九阿哥那桿秤便已偏頗。
擡眸看著眼前正晃著小腳樂呵呵的九阿哥，陳太醫默了瞬。
仔細將心中各種各樣覆雜的思緒收斂，在心中堅定了要幫助九阿哥的心，陳太醫擡眼看向眼前的面孔面露笑容，伸手端起放置在一旁的茶杯，輕聲詢問。
“九阿哥可要用些水？”
...
說是治療，其實也相當於每隔兩日，陳太醫會專門過來一趟陪九阿哥聊天，說說話，雖然許多時候陳太醫並不能聽懂他的話。
但有些時候，福沛並不需要陳太醫聽懂，只需要有個聽眾，有個能耐心聽他說話的人即可。
那人還得嘴巴嚴，得是年貴妃，八阿哥以及周圍一圈人信任的，會願意讓他單獨與九阿哥身處一室的人。
幾個條件框下來，人選一下子便篩去一大半。
從小便在與陳太醫接觸，明面上雖沒有表現出來，但相比於其他人，福沛對陳太醫的信任肯定是別人比不了的。
從未有過這方面的經驗，具體該如何去做，陳太醫只能根據福沛的情況自行摸索。
一連幾個月操心九阿哥的事情，隨著天氣愈發寒冷，陳太醫的背也逐漸彎下來，身子每況愈下。
陳太醫連著幾日來翊坤宮，面色看著都不是很好，這日，未立馬讓陳太醫去偏殿，而是將他召來主殿，面上帶了些關切。
“陳太醫？可還好？怎最近看著臉色好似愈發不好了。”
早先便註意到陳太醫有些虛弱的樣子，但年貴妃未太在意，如今看著愈發顯眼，讓她不在乎都不行...
得到娘娘的關切，陳太醫受寵若驚，連忙彎腰行禮。
“多謝貴妃娘娘垂憐，奴才無大礙。年紀大了，小毛病便愈發多。”
與貴妃娘娘幾句寒暄，陳太醫被很快放行，出了主殿往偏殿走去。
天氣剛開始泛冷，屬於小皇子的寢殿裏便開始分批換上厚重的地毯，以此保證小皇子不會因為坐在地毯上玩耍而寒氣入體。
相較於前些日子，陳太醫每次過來時皆特意遣退所有人，讓九阿哥坐在椅子上等候，如今她們隨意了許多。
因為她們發現九阿哥好似不抵觸與陳太醫待在一起，既然如此，她們也沒必要提早拘了九阿哥，讓他坐在椅子上泛無聊。
“奴才給九阿哥請安。”
聽到請安聲，福沛擡起頭朝前看去，好生一通觀察站在他面前的陳太醫。
福沛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覺得最近每次見到陳太醫，對方都比先前一次虛弱不少，好似得了什麽不可治愈的疾病，無法治愈，只能等待死亡的來臨。
想到這裏，福沛皺了下眉。
像往常一樣起身與陳太醫一道往裏走，直到兩人一同來到最裏間的房間。
以為福沛會像往常那般坐到椅子上，畢竟這是他們一直以來的流程，陳太醫沒多說什麽，而是像往常一樣先轉頭將藥箱放到一邊。
事實證明，永遠不要理所當然去想任何事情。
待陳太醫把藥箱放好，轉身正要往椅子的方向走，一個扭頭卻是險些撞到眼前的九阿哥。
不明白九阿哥為何不去坐著，反而在他身後站著許久。
下意識朝後退一步拉開自己與九阿哥之間的距離，對上九阿哥因不說話而顯得有些沈沈的目光，陳太醫疑惑。
“九阿哥？”
方才在外面看著，九阿哥還好好的，怎一進來忽然心情不好了？
心中帶著這樣的疑問，陳太醫緩緩蹲下身，讓自己與九阿哥目光齊平，輕聲問。
“九阿哥這是怎麽了？為何不開心？”
被盯著看半晌，陳太醫不光未得到答案，臉還被某個大膽的小皇子當做面團捏了又捏。
陳太醫年紀畢竟大了，臉的手感不好，粗糙又幹巴。小皇子沒玩多久，很快面帶無趣收回手，轉身往座位的方向走。
不明所以看著小皇子的背影，他擺平了自己衣襟的皺褶，很快擡腳跟上。
隨著九阿哥長大，陳太醫為其把脈的頻率也從先前的兩日一次轉變為如今的三日一次。
許多時候陳太醫並不按先前說好的頻率診脈。
來都來了，自然得順道給九阿哥查看一番身體情況。
陳太醫是看著九阿哥長大的，沒人比他更清楚九阿哥的身體狀t況，知曉他用哪些藥方最為管用，他常生什麽病，這種情況用哪味藥方最為管用。
一開始分明察覺到九阿哥的心情不好，到不論陳太醫如何詢問，九阿哥都懨懨的，不願出聲回答。
這個問題詢問無果，陳太醫只得轉而詢問其他話題。
比如九阿哥有未見過其他太醫，可對哪位太醫較歡喜？
被陳太醫突如其來的問話問到，不明白他為什麽這樣問，想做什麽，福沛瞪著眼睛看他，依舊不言不語。
對上九阿哥仿佛帶氣的眼神，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不至於能明白九阿哥所有神情或言語裏的意思，但陳太醫已然能明白其中大部分的意思。
九阿哥可是在生氣？
心中嗎冒出這樣的想法，陳太醫苦笑了下。
可他不得不問這些，他時日無多了。
“九阿哥...”
叫幾聲九阿哥，見他始終不理會自己，陳太醫垂眸，低下頭捂嘴輕咳幾聲。
止住喉間莫名的癢意，待陳太醫再擡起頭，九阿哥早從椅子上下來，正站在他面前一動不動盯著他看。
未被九阿哥的忽然湊近嚇到，見九阿哥今日各種反應這般反常，陳太醫心中不可抑制地產生疑惑與擔憂。
“九阿哥？”
又輕聲叫了九阿哥，不同於之前絲毫未理會他，這次九阿哥理他了，擡眼用烏黑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看向他。
“九阿哥別折磨奴才了，能否告知奴才，奴才何處惹九阿哥生氣了？”
若是尋常這會兒，九阿哥早興高采烈與他聊起來，而非到此時了，房間裏還一片安靜。
說話不流暢，許多話無法用言語表達出來，但無礙，聽著陳太醫的問話，福沛轉了身，幾步來到不遠處桌邊，拿起筆與紙，在紙上畫著什麽，
沒讓陳太醫等太久，福沛很快畫出來了幾張畫，又噔噔噔幾步來到他身邊，將手中的紙拿給他看。
紙上，福沛機智用一個白胡子來代替陳太醫，所畫內容言簡意賅，看著紙上的三個大白胡須，陳太醫失了言，好一會兒才恢覆。
“九阿哥...是因為奴才不愛惜自己的身子才這樣生氣嗎？”
嘴上問著，陳太醫的目光不停在面前的小身影上移動。
真好啊，小皇子這樣精神，也有他的功勞。只是可惜啊，他不能親眼看著其長大。
自從上次畫畫造成指尖受傷，沒多久，聽說了此事的皇上很快下令，讓內務府特制一些適合八阿哥九阿哥使用的筆。
如今九阿哥手上的便是。
若是給成人用，筆十分小巧纖細，但若是給八阿哥九阿哥這樣的幼孩玩，其長度與大小便剛剛好。
都說皇家無情，陳太醫更是清楚這一點。
但不同於旁人，九阿哥就是有這樣不尋常的魅力，讓是也是其阿瑪的皇上對其也有幾分上心。
目光順著筆往上移動，能見到其精致的小臉，因垂下眼眸，看著格外明顯，又長又翹的睫毛，精致的小臉。
九阿哥生的這樣好，真好啊。
不等陳太醫接著仔細查看，紙張再度放到他面前，這次其中的人物與場景都變了。
目光仔細從畫中場景一寸一寸掃過去，看到最後倒地的胡子時，陳太醫沒忍住笑了。
“九阿哥是怎知道這個的？”
福沛原本正生氣呢，見都這種時候了，陳太醫還敢與他有說有笑，福沛一下子便愈發氣性上了。
但盡管如此，深谙哥哥教誨，他還是耐著性子歪頭順著陳太醫所指看去。
對上陳太醫疑惑的目光，他想了下後歪歪頭，指指放在不遠處的書桌。
福沛方才是沾了墨過來畫的，此時手中筆早已沒墨。
見陳太醫看了他的畫，神色間還無半點警惕，福沛用筆敲敲手中的紙，小臉崩的緊緊的，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看著陳太醫。
感受到九阿哥對他的關心，陳太醫一動嘴皮子，輕聲問。
“九阿哥可知因果是何物？”
福沛聞言疑惑歪頭。
見其果然不知，陳太醫目光閃爍了下，面露猶豫。
他不知到底該不該講這些同九阿哥講清楚，是不是瞞著九阿哥會較好些。
他若這樣離開，或許九阿哥也不會因他心生難過。
因為他的關系，九阿哥比先前更願意主動表達自己的情緒了，痛便痛，這也是年貴妃娘娘愈發信任他的原因。
這才過去短短多久，九阿哥便有這樣多的改變，換作任何一個人都不可能做到如此。
人終究是自私的，陳太醫不停心中安慰自己，九阿哥有權知曉這些，也為了教導九阿哥以後莫要牽扯到他人生命的因果關系中。
對上九阿哥疑惑的神色，衣袖下的手握緊了拳頭，他還是開了口。
...
聽著陳太醫的話，福沛眼眸睜得大大的，滿眼皆是不可置信。
福沛此時的心中亂糟糟的，他能看出來陳太醫最近不太好的臉色與狀態，但他如何想都未想到這些都是因為他。
腦海中慕然冒出先前第一次見到陳太醫時，被年貴妃纏的沒轍，陳太醫在他耳邊輕聲說道的話語。
他不知，原來從那時候便開始了麽？
話語說完，見九阿哥瞪大了雙眼，呆楞在原地，理智稍稍回神，意識到自己都說了些什麽，陳太醫眼中多了幾分懊惱。
他是不是嚇到九阿哥了？
這不是他本意。
他本只是想，想讓九阿哥日後不要忘了他。
“無事，九阿哥，千萬別多想。即使不是如此，奴才也活不了多少時日了...”
他本就年紀大了。
對上九阿哥擡頭看向他的目光，陳太醫輕咳幾聲，又輕聲出聲。
“只是奴才想懇請九阿哥一事...”
混沌灰撲撲的眼眸對上面前明亮烏黑的眼眸，心中萬分清楚自己如今所做的事情究竟有多卑鄙，陳太醫的聲音更低了。
“奴才懇求，懇求九阿哥日後不要忘了奴才。”
他只占了九阿哥人生比重的千萬分之一，也只是其最普通不過的一個奴才。
九阿哥卻在他心中占據了十分重要的地位。
或許早在第一次被九阿哥揪了胡子，九阿哥便在他心中掀起波瀾，讓他越來越在乎這個小阿哥，在乎程度幾乎超過了他如今與九阿哥同歲的重孫子。
九阿哥不會仗著自己高貴的身份面帶倨傲，欺負下人，不論是何人都能得到他的笑。
隨著他們聊天多了，九阿哥也會特意留了糕點給他，就像先前陳太醫給他吃零嘴那次一樣...
還有好些事情，九阿哥的存在讓陳太醫第一次察覺原來他還能得到這樣的尊重。
九阿哥是如此鮮活，為他貧瘠的人生帶來別樣色彩。
這樣好的九阿哥，未來的人生必定一片坦蕩，光明無限。
陳太醫也清楚，他若不這樣懇求，九阿哥這樣的好性子，被其吸引而來，心甘情願照顧他的奴才只會越來越多。
人老了就是容易貪心，前不久他分明已然接受自己的命運，接受自己的結局。結果這些卻在見了九阿哥後輕易分崩瓦解，讓他不像自己，變得讓人害怕。
九阿哥會不會...也害怕此時的他？
心中冒出這樣的想法，陳太醫甚至不敢擡頭看九阿哥，深怕在其臉上看到厭惡...厭煩...生氣...
移開與九阿哥對視的目光，不等陳太醫變得更加自暴自棄，整個人聳搭下肩膀，他得到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九阿哥...”
神情怔怔呆楞在原地，陳太醫半晌未反應過來。
直到九阿哥聽到他的聲音退後幾步，讓出距離，陳太醫呆呆看著他幾乎挪不開眼。
見他呆楞著做不出反應，福沛苦惱皺了下眉頭。
拿起筆打算在紙上畫什麽，一摁上去才發現沒墨了，扭頭要到不遠處的桌子上蘸墨。
他才轉身，被陳太醫一把拉住。
“九阿哥...要去做什麽？”
或許知曉自己時日不多，身子僂縮的同時，陳太醫整個人周圍的氣場也跟著發生改變，給福沛的感覺也跟著發生改變。
先前福沛還不懂為何會有這些改變，如今聽了陳太醫的話，他渾然明白了其中緣由。
從未見過陳太醫如此情緒外漏的時候，第一次被他拉著衣袖不讓動。
顧及此時陳太醫的身體狀況，福沛根本不敢使勁抽拉衣角。
站在原地與陳太醫大眼瞪小眼一會兒，最終還是福沛敗下，不再執著於畫，目光落在t他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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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哥哥一道躺到額娘懷中, 見他們的目光時不時落在他手指上，福沛配合著擡起手讓額娘仔細打量。
感覺到帶著溫熱的吐息落在手上，福沛聽到額娘問。
“疼不疼？”
下意識擡頭看向額娘, 餘光註意到一旁哥哥也在看著他, 腦子裏是方才陳太醫的話。
一猶豫後, 福沛點點頭。
見福沛點頭表示自己痛, 年貴妃與福惠先是一楞，緊接著心中迸發出巨大的驚喜。
也不知方才陳太醫到底用了何方法, 房間裏一直靜悄悄的。他們原本還擔心陳太醫未檢查出來原因。
沒想到非但不是如此, 甚至治療已經得到了效果。
這是福沛第一次在他們面前點頭，第一次表達他痛。幾乎喜極而泣，年貴妃擡手摸福沛腦袋手都有些顫抖。
“乖孩子..”
輕輕將福沛攬入懷中，摸著他的小腦袋，一連道了好幾句好，年貴妃略顯激動的神情才稍微控制過來。
揚起小臉仔細觀察著額娘的一舉一動, 第一次有家人，第一次有人願意關心他...福沛對此頗感手足無措。
愛...
在口中輕輕咀嚼這對他來說十分陌生的詞, 福沛有些怔怔。
正是炎熱的夏季, 額娘與他一樣是最怕熱的, 卻因為一些在他看來完全無足輕重的事情將他攬在懷中不願松手, 眼眸中也滿是對他的心疼。
還有哥哥...
很好地窩在額娘懷中, 手邊是哥哥, 能感覺到哥哥正在輕撫他的手臂, 身邊盡數是溫暖.
慢慢的，不知何時開始, 福沛腦子裏覆雜的思緒開始盡數褪去。
半瞌眼皮，福沛毫無焦距的目光落在不遠處額娘的衣襟上, 眼見他很快便要睡著，感受著此時周身讓人舒適的氛圍，放松到極致的腦袋裏遲鈍地冒出個觀點。
其實這樣的感覺t...還挺好的。
這是不是他想要的愛，是他夢寐以求想得到的關心與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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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是因為自陳太醫第一次治療便看到了顯著效果的關系，年貴妃對陳太醫提出的治療很是配合。
原本陳太醫還會擔憂，擔憂年貴妃會不會不願且不放心他單獨與九阿哥待在一處。
自上次與九阿哥對話後，陳太醫這次是他在他走進房間。
出乎他意料的，所見一切早已如他所說那般安排妥當，小小一個的九阿哥正坐在椅子上看他。
見他走進來，正要高興，但他又很快停下腳步站在原地，九阿哥不滿皺皺鼻子，小跑著到他身邊拉拉他的衣角。
“奴才給九阿哥請安...九...九阿哥莫急。”
嘴裏話還沒說完，被九阿哥不小的推搡力道帶著往前走，毫無準備間他險些一個踉蹌跌倒在地。
索性陳太醫眼疾手快有所準備，快速扶住一旁的桌子站好。
被他不穩的身形嚇到，福沛眨巴眨巴眼睛，松開拽著他衣角的手，神情無辜看他。
福沛有什麽壞心思，只是想幫忙而已。
陳太醫自然不會責怪他，更何況從某種意義上說，福沛還是他的小主子。
穩住身形，陳太醫轉身看著站在他面前乖乖小小一個的九阿哥，強行忍住要摸上其腦袋的失禮行為，與他一道朝裏走去。
扶著九阿哥坐上椅子，確認不會跌下，陳太醫緩緩坐到屬於他的椅子上，與九阿哥面對面坐著。
昨日是八阿哥的三歲生辰宴，陳太醫有聽說，昨日的主角理應為八阿哥，但在八阿哥的遷就與放縱下，九阿哥昨日也玩的很開心，大出風頭。
“九阿哥，身為九阿哥，如今的生活還讓您滿意嗎？”
見小孩兒高興點頭，陳太醫也跟著笑了下，又問。
“九阿哥有什麽開心的事情能同奴才分享嗎？”
看著面前與尋常普通小孩無異，正嘰哩哇啦說著話，眉飛色舞的樣子，陳太醫面上不顯，時不時笑著點頭應聲，做出正認真聽他講話的樣子，心中快速估判著他的心理狀況。
按照九阿哥前世生活環境的情況與對疼痛的異常忍耐宕值，陳太醫很清楚，即使九阿哥心理承受能力再如何強大，他的心理狀態也一定是不健康的。
只是無人能看出來。
或許是因為之前生活環境的關系，九阿哥自己也下意識將一切掩下，不讓任何人看透。
這可如何是好？
在這深宮，九阿哥如此該如何是好？
陳太醫毫不懷疑，九阿哥這樣的性子與心理狀態，生活在深宮中，絕對這樣能保證自己的安全，但...如此下去九阿哥可真的能忍受的了？
日後真的不會因此崩潰嗎...
活了大半輩子，十幾歲便開始當藥童跟在父親身邊積攢經驗，陳太醫在宮中的生活經驗絕對大部分人能及。
他這樣的歲數，或許再過不久便能出宮頤養天年，不必繼續在宮中賣命。
回想如今遇到九阿哥後發生種種事情，陳太醫也不知自己為何會變成如今這樣，變得這樣多管閑事，擅自參與進旁人的命數。
尤其這還不是旁人，是個小皇子。命運總是公平的，他只身介於其他人的命運，在不久的將來，對方命中原本的因果報應或許會在某日在他身上降臨。
或許是因如今年紀大了，腦子開始混沌，他分明很早先前便碰了底線，卻是在上一次為九阿哥檢查過身體回去，才意識到這個問題。
自嘲自己什麽時候變得如此慈善心腸，但如今事情都已經發生了，就此收手或許還有些成效...但陳太醫卻不願那般。
他時日無多了，或許十幾年前機緣巧合之下偶然間能看到那幾本關於心理方面的書便是因，如今他見到九阿哥，忍不住出聲幫他便是果。
九阿哥還這樣年幼，又如此可愛。
他可輕易抽身，但九阿哥日後可如何是好？
哪有什麽臨時起意，迫不得已，或許早在第一次主動提出要抱抱眼前這幼小的生命時，他心中關於人生與九阿哥那桿秤便已偏頗。
擡眸看著眼前正晃著小腳樂呵呵的九阿哥，陳太醫默了瞬。
仔細將心中各種各樣覆雜的思緒收斂，在心中堅定了要幫助九阿哥的心，陳太醫擡眼看向眼前的面孔面露笑容，伸手端起放置在一旁的茶杯，輕聲詢問。
“九阿哥可要用些水？”
...
說是治療，其實也相當於每隔兩日，陳太醫會專門過來一趟陪九阿哥聊天，說說話，雖然許多時候陳太醫並不能聽懂他的話。
但有些時候，福沛並不需要陳太醫聽懂，只需要有個聽眾，有個能耐心聽他說話的人即可。
那人還得嘴巴嚴，得是年貴妃，八阿哥以及周圍一圈人信任的，會願意讓他單獨與九阿哥身處一室的人。
幾個條件框下來，人選一下子便篩去一大半。
從小便在與陳太醫接觸，明面上雖沒有表現出來，但相比於其他人，福沛對陳太醫的信任肯定是別人比不了的。
從未有過這方面的經驗，具體該如何去做，陳太醫只能根據福沛的情況自行摸索。
一連幾個月操心九阿哥的事情，隨著天氣愈發寒冷，陳太醫的背也逐漸彎下來，身子每況愈下。
陳太醫連著幾日來翊坤宮，面色看著都不是很好，這日，未立馬讓陳太醫去偏殿，而是將他召來主殿，面上帶了些關切。
“陳太醫？可還好？怎最近看著臉色好似愈發不好了。”
早先便註意到陳太醫有些虛弱的樣子，但年貴妃未太在意，如今看著愈發顯眼，讓她不在乎都不行...
得到娘娘的關切，陳太醫受寵若驚，連忙彎腰行禮。
“多謝貴妃娘娘垂憐，奴才無大礙。年紀大了，小毛病便愈發多。”
與貴妃娘娘幾句寒暄，陳太醫被很快放行，出了主殿往偏殿走去。
天氣剛開始泛冷，屬於小皇子的寢殿裏便開始分批換上厚重的地毯，以此保證小皇子不會因為坐在地毯上玩耍而寒氣入體。
相較於前些日子，陳太醫每次過來時皆特意遣退所有人，讓九阿哥坐在椅子上等候，如今她們隨意了許多。
因為她們發現九阿哥好似不抵觸與陳太醫待在一起，既然如此，她們也沒必要提早拘了九阿哥，讓他坐在椅子上泛無聊。
“奴才給九阿哥請安。”
聽到請安聲，福沛擡起頭朝前看去，好生一通觀察站在他面前的陳太醫。
福沛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覺得最近每次見到陳太醫，對方都比先前一次虛弱不少，好似得了什麽不可治愈的疾病，無法治愈，只能等待死亡的來臨。
想到這裏，福沛皺了下眉。
像往常一樣起身與陳太醫一道往裏走，直到兩人一同來到最裏間的房間。
以為福沛會像往常那般坐到椅子上，畢竟這是他們一直以來的流程，陳太醫沒多說什麽，而是像往常一樣先轉頭將藥箱放到一邊。
事實證明，永遠不要理所當然去想任何事情。
待陳太醫把藥箱放好，轉身正要往椅子的方向走，一個扭頭卻是險些撞到眼前的九阿哥。
不明白九阿哥為何不去坐著，反而在他身後站著許久。
下意識朝後退一步拉開自己與九阿哥之間的距離，對上九阿哥因不說話而顯得有些沈沈的目光，陳太醫疑惑。
“九阿哥？”
方才在外面看著，九阿哥還好好的，怎一進來忽然心情不好了？
心中帶著這樣的疑問，陳太醫緩緩蹲下身，讓自己與九阿哥目光齊平，輕聲問。
“九阿哥這是怎麽了？為何不開心？”
被盯著看半晌，陳太醫不光未得到答案，臉還被某個大膽的小皇子當做面團捏了又捏。
陳太醫年紀畢竟大了，臉的手感不好，粗糙又幹巴。小皇子沒玩多久，很快面帶無趣收回手，轉身往座位的方向走。
不明所以看著小皇子的背影，他擺平了自己衣襟的皺褶，很快擡腳跟上。
隨著九阿哥長大，陳太醫為其把脈的頻率也從先前的兩日一次轉變為如今的三日一次。
許多時候陳太醫並不按先前說好的頻率診脈。
來都來了，自然得順道給九阿哥查看一番身體情況。
陳太醫是看著九阿哥長大的，沒人比他更清楚九阿哥的身體狀t況，知曉他用哪些藥方最為管用，他常生什麽病，這種情況用哪味藥方最為管用。
一開始分明察覺到九阿哥的心情不好，到不論陳太醫如何詢問，九阿哥都懨懨的，不願出聲回答。
這個問題詢問無果，陳太醫只得轉而詢問其他話題。
比如九阿哥有未見過其他太醫，可對哪位太醫較歡喜？
被陳太醫突如其來的問話問到，不明白他為什麽這樣問，想做什麽，福沛瞪著眼睛看他，依舊不言不語。
對上九阿哥仿佛帶氣的眼神，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不至於能明白九阿哥所有神情或言語裏的意思，但陳太醫已然能明白其中大部分的意思。
九阿哥可是在生氣？
心中嗎冒出這樣的想法，陳太醫苦笑了下。
可他不得不問這些，他時日無多了。
“九阿哥...”
叫幾聲九阿哥，見他始終不理會自己，陳太醫垂眸，低下頭捂嘴輕咳幾聲。
止住喉間莫名的癢意，待陳太醫再擡起頭，九阿哥早從椅子上下來，正站在他面前一動不動盯著他看。
未被九阿哥的忽然湊近嚇到，見九阿哥今日各種反應這般反常，陳太醫心中不可抑制地產生疑惑與擔憂。
“九阿哥？”
又輕聲叫了九阿哥，不同於之前絲毫未理會他，這次九阿哥理他了，擡眼用烏黑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看向他。
“九阿哥別折磨奴才了，能否告知奴才，奴才何處惹九阿哥生氣了？”
若是尋常這會兒，九阿哥早興高采烈與他聊起來，而非到此時了，房間裏還一片安靜。
說話不流暢，許多話無法用言語表達出來，但無礙，聽著陳太醫的問話，福沛轉了身，幾步來到不遠處桌邊，拿起筆與紙，在紙上畫著什麽，
沒讓陳太醫等太久，福沛很快畫出來了幾張畫，又噔噔噔幾步來到他身邊，將手中的紙拿給他看。
紙上，福沛機智用一個白胡子來代替陳太醫，所畫內容言簡意賅，看著紙上的三個大白胡須，陳太醫失了言，好一會兒才恢覆。
“九阿哥...是因為奴才不愛惜自己的身子才這樣生氣嗎？”
嘴上問著，陳太醫的目光不停在面前的小身影上移動。
真好啊，小皇子這樣精神，也有他的功勞。只是可惜啊，他不能親眼看著其長大。
自從上次畫畫造成指尖受傷，沒多久，聽說了此事的皇上很快下令，讓內務府特制一些適合八阿哥九阿哥使用的筆。
如今九阿哥手上的便是。
若是給成人用，筆十分小巧纖細，但若是給八阿哥九阿哥這樣的幼孩玩，其長度與大小便剛剛好。
都說皇家無情，陳太醫更是清楚這一點。
但不同於旁人，九阿哥就是有這樣不尋常的魅力，讓是也是其阿瑪的皇上對其也有幾分上心。
目光順著筆往上移動，能見到其精致的小臉，因垂下眼眸，看著格外明顯，又長又翹的睫毛，精致的小臉。
九阿哥生的這樣好，真好啊。
不等陳太醫接著仔細查看，紙張再度放到他面前，這次其中的人物與場景都變了。
目光仔細從畫中場景一寸一寸掃過去，看到最後倒地的胡子時，陳太醫沒忍住笑了。
“九阿哥是怎知道這個的？”
福沛原本正生氣呢，見都這種時候了，陳太醫還敢與他有說有笑，福沛一下子便愈發氣性上了。
但盡管如此，深谙哥哥教誨，他還是耐著性子歪頭順著陳太醫所指看去。
對上陳太醫疑惑的目光，他想了下後歪歪頭，指指放在不遠處的書桌。
福沛方才是沾了墨過來畫的，此時手中筆早已沒墨。
見陳太醫看了他的畫，神色間還無半點警惕，福沛用筆敲敲手中的紙，小臉崩的緊緊的，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看著陳太醫。
感受到九阿哥對他的關心，陳太醫一動嘴皮子，輕聲問。
“九阿哥可知因果是何物？”
福沛聞言疑惑歪頭。
見其果然不知，陳太醫目光閃爍了下，面露猶豫。
他不知到底該不該講這些同九阿哥講清楚，是不是瞞著九阿哥會較好些。
他若這樣離開，或許九阿哥也不會因他心生難過。
因為他的關系，九阿哥比先前更願意主動表達自己的情緒了，痛便痛，這也是年貴妃娘娘愈發信任他的原因。
這才過去短短多久，九阿哥便有這樣多的改變，換作任何一個人都不可能做到如此。
人終究是自私的，陳太醫不停心中安慰自己，九阿哥有權知曉這些，也為了教導九阿哥以後莫要牽扯到他人生命的因果關系中。
對上九阿哥疑惑的神色，衣袖下的手握緊了拳頭，他還是開了口。
...
聽著陳太醫的話，福沛眼眸睜得大大的，滿眼皆是不可置信。
福沛此時的心中亂糟糟的，他能看出來陳太醫最近不太好的臉色與狀態，但他如何想都未想到這些都是因為他。
腦海中慕然冒出先前第一次見到陳太醫時，被年貴妃纏的沒轍，陳太醫在他耳邊輕聲說道的話語。
他不知，原來從那時候便開始了麽？
話語說完，見九阿哥瞪大了雙眼，呆楞在原地，理智稍稍回神，意識到自己都說了些什麽，陳太醫眼中多了幾分懊惱。
他是不是嚇到九阿哥了？
這不是他本意。
他本只是想，想讓九阿哥日後不要忘了他。
“無事，九阿哥，千萬別多想。即使不是如此，奴才也活不了多少時日了...”
他本就年紀大了。
對上九阿哥擡頭看向他的目光，陳太醫輕咳幾聲，又輕聲出聲。
“只是奴才想懇請九阿哥一事...”
混沌灰撲撲的眼眸對上面前明亮烏黑的眼眸，心中萬分清楚自己如今所做的事情究竟有多卑鄙，陳太醫的聲音更低了。
“奴才懇求，懇求九阿哥日後不要忘了奴才。”
他只占了九阿哥人生比重的千萬分之一，也只是其最普通不過的一個奴才。
九阿哥卻在他心中占據了十分重要的地位。
或許早在第一次被九阿哥揪了胡子，九阿哥便在他心中掀起波瀾，讓他越來越在乎這個小阿哥，在乎程度幾乎超過了他如今與九阿哥同歲的重孫子。
九阿哥不會仗著自己高貴的身份面帶倨傲，欺負下人，不論是何人都能得到他的笑。
隨著他們聊天多了，九阿哥也會特意留了糕點給他，就像先前陳太醫給他吃零嘴那次一樣...
還有好些事情，九阿哥的存在讓陳太醫第一次察覺原來他還能得到這樣的尊重。
九阿哥是如此鮮活，為他貧瘠的人生帶來別樣色彩。
這樣好的九阿哥，未來的人生必定一片坦蕩，光明無限。
陳太醫也清楚，他若不這樣懇求，九阿哥這樣的好性子，被其吸引而來，心甘情願照顧他的奴才只會越來越多。
人老了就是容易貪心，前不久他分明已然接受自己的命運，接受自己的結局。結果這些卻在見了九阿哥後輕易分崩瓦解，讓他不像自己，變得讓人害怕。
九阿哥會不會...也害怕此時的他？
心中冒出這樣的想法，陳太醫甚至不敢擡頭看九阿哥，深怕在其臉上看到厭惡...厭煩...生氣...
移開與九阿哥對視的目光，不等陳太醫變得更加自暴自棄，整個人聳搭下肩膀，他得到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九阿哥...”
神情怔怔呆楞在原地，陳太醫半晌未反應過來。
直到九阿哥聽到他的聲音退後幾步，讓出距離，陳太醫呆呆看著他幾乎挪不開眼。
見他呆楞著做不出反應，福沛苦惱皺了下眉頭。
拿起筆打算在紙上畫什麽，一摁上去才發現沒墨了，扭頭要到不遠處的桌子上蘸墨。
他才轉身，被陳太醫一把拉住。
“九阿哥...要去做什麽？”
或許知曉自己時日不多，身子僂縮的同時，陳太醫整個人周圍的氣場也跟著發生改變，給福沛的感覺也跟著發生改變。
先前福沛還不懂為何會有這些改變，如今聽了陳太醫的話，他渾然明白了其中緣由。
從未見過陳太醫如此情緒外漏的時候，第一次被他拉著衣袖不讓動。
顧及此時陳太醫的身體狀況，福沛根本不敢使勁抽拉衣角。
站在原地與陳太醫大眼瞪小眼一會兒，最終還是福沛敗下，不再執著於畫，目光落在t他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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