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我為你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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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我為你而來
自從田思樂回到再田一碗後，小餐館的生意越發蒸蒸日上。午餐時間爆滿到下午兩點多才能歇上一會兒。
午後陽光正好，眼看馬上就要進入江城的冬季。田思樂在四季裏是最不喜歡冬天，因為她很怕冷。她老家都沒這麽冷的天氣，她最不能適應的就是江城的冬天，又濕又冷。
她的手機傳出“嘟嘟”的信息提示音。
春霞眼見田思樂用快到令人發指的速度點開手機，而後也不知看了什麽，她的嘴角就呈現出那種詭異的微笑弧度。
田思樂看著手機，屏幕上是景沐發給她的信息。
她其實很怕，與景沐分別後，兩人從此就會疏遠。雖說他答應了她兩人還是朋友，會來小餐館做客，可她生怕那只是他的客氣之詞。
然而景沐的行動，永遠不在她的預料之內。
他不會每天都給她發消息，第一次他給她發了一張山間竹林的照片，成片的土屋建築，他寫：“到達目的地，這是我們住的地方。竹深樹密蟲鳴處，時有微涼不是風。是不是很愜意？”
她心裏有千言萬語，最後都只化為一句叫他好好吃飯，好好照顧自己。
而現在，他給她發的是一張食物的圖片。
田思樂一眼就能看出這是景沐的午餐，幾樣清淡的小食。她驚喜地發現那些全是自己給他的那本食譜裏的食物。
他的配字是：來自美手先生的午餐。
田思樂沒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心裏有種甜蜜又羞澀的感覺。她知道他一定是看過她的吃播了，同樣也看到網友們的彈幕。美手先生，虧他想得出來！
“美手先生好好吃飯，要像這些竹子一樣清俊修長。”
田思樂回覆他之後，又意猶未盡地捧著手機看了好一會兒。
景沐吃完，將自己的碗筷和托盤一起收拾進去交給林阿姨。林阿姨是他們舞團從江城帶來的廚師，在這裏的日子就負責燒飯給他們吃。
“林阿姨，您費心了，午餐很好吃。”他很感激林阿姨每次都還得為他特別準備一份。
畢竟他現在的飲食還是和常人不一樣。
林阿姨很喜歡景沐這個帥小夥，為人和善又有禮貌。她笑呵呵地擺手：“景先生，別客氣，這是我的工作呀，我拿工資的，你跟我客氣我可不好意思了。羅團長特別囑咐過我要註意你的飲食的，而且你抄給我的那些菜單，可剛剛好幫了我的忙。說起來，這些菜單是誰為景先生你準備的呀？可太用心了，那些食材、配料都寫得清楚又講究，看得出很合你胃口。”林阿姨自從來這裏以後，都是按照景沐給她抄寫的那些食譜來做飯的。
景沐這個人隨和親切，給她抄了食譜，也只是囑咐她做簡單的就可以，不用每天換。
這大大減輕了她的負擔。
林阿姨雖然是個經驗老到的廚娘，可從沒給厭食癥患者做過食物。而且團長又特別關照過，要她好好照顧景沐。
她來之前也做過功課了，但心裏總有種七上八下的感覺。景沐給她菜單是再好不過，讓她不用像無頭蒼蠅那樣摸索了。
“景先生，這本食譜對你很重要吧？”林阿姨察言觀色，看得出提到食譜時，景沐臉上那種開心的神情。
“嗯，是很珍貴的禮物。”景沐溫柔的聲音讓人如沐春風。
“那林阿姨問你要原版看看是不是不行呀？”林阿姨笑呵呵地打趣。
景沐臉一紅：“也不是不可以。”
他這句話讓林阿姨笑得更歡了。
舞團的排練進行得很順利，周五就要在紮勒縣城的交流活動上表演了。
與此同時，在江城，《青衫醉》的甄選賽也終於拉開帷幕。藝術論壇上每天都有跟進甄選活動的內幕帖子，討論著各個角色的選拔。
畢竟《青衫醉》一旦確定主演，第一次公演是定在盛大的江城藝術節開幕式。同時也已經受到國外邀約，備受矚目，是古典舞界近年來最大型的原創舞劇了。
舞蹈論壇大舞壇裏最近的氣氛也十分活躍，話題基本都是圍繞《青衫醉》和景沐帶團去雲南的《盛唐美樂》。
《盛唐美樂》公演當天，紮勒縣城最好的劇場裏，座無虛席。
臺前熱烈的掌聲和忙碌的後臺是截然不同的風景。
表演進行到一半的時候，景沐才能夠放下手裏的對講機放松片刻。
傅喬站在他身邊，有感而發：“終於明白為什麽沒人願意幹這個調度的活兒了。這裏的條件跟江城完全不一樣，誰能想到光要個燈光，都那麽艱難？”
“不是人幹的事。”耍嘴皮子的傅喬被景沐按了一下。
“好了，廢話那麽多，建議你以後多跟我去外面演出，就知道各地水平都不一樣，每個舞臺都是一次珍貴的經歷好不好？
“你看看這些年輕的面孔，看到他們臉上的光彩了嗎？對舞蹈家而言，沒什麽條件好條件差，有的只是自己心中的激情和熱情的觀眾。”
傅喬對景沐這一刻的能言善道肅然起敬，這悶葫蘆也有會說話的時候啊。
“景老師，不好了。”助理夏蘭急匆匆地跑過來。
“怎麽回事？”景沐和傅喬對視一眼。
傅喬心中一跳，可實在不想有什麽麻煩事。
“馬上要表演《采蓮歌》，鈴鈴她突然肚子痛，看了醫生結果是急性闌尾炎，現在在等救護車來送她去醫院。”
“讓大家不要慌，先送鈴鈴去醫院，把立青叫過來。”景沐微一沈吟。
“好。”夏蘭聽到景沐的吩咐，定心了一些。
傅喬看景沐：“你打算怎麽辦？我們帶來的人手有限，現在沒人可以替鈴鈴。”
“《采蓮歌》中鈴鈴飾演的女角是負責給立青搭戲的，重點不在她。”
不在她，可也要個人啊！這次江城歌舞團帶來的全部演員，每個人都已經物盡其用地分配了任務。
唐立青很快跑過來：“景學長。”
“立青，你知道了。”
“怎麽辦？鈴鈴不能上臺的話，那《采蓮歌》……”
“立青，你先別慌，聽我說，《采蓮歌》我來扮女角。”
景沐這句話一出口，讓傅喬跟唐立青都傻眼了。
旁邊候場的群舞們全都楞了：“景老師……”
“《采蓮歌》的舞步我最熟悉，作為船上的漁女，她不是主線，且整套動作上沒有彈跳，我想我可以應付。
“蔡振，你給我化妝，其他人各就各位。”景沐一拍手，讓大家振作精神，漏洞仿佛瞬間被填補上，快速的節奏又被帶起來。
只有唐立青還站在景沐身邊：“學長……”
“立青，等下別緊張，和排練時一樣，把我當成鈴鈴就好。”景沐按了一下他肩膀。
唐立青點了點頭。
秦崢通過甄選當選《青衫醉》領舞的消息經由各大媒體發表。一時間那些網友議論紛紛，而微博上“秦崢 青衫醉”亦出現在熱門裏。
秦崢在休息室裏拿著平板電腦瀏覽大眾的反應，有些新聞稿是秦斌一早就安排相熟的媒體寫好的，現下確定之後，自然雙管齊下，為秦崢造勢。
秦崢看著“古典舞界最優秀的新銳勢力”這些媒體用詞而感到開心，他終於得到了《青衫醉》的領舞。
《青衫醉》領舞確定！
“論起魏晉，在古典舞這塊舍秦崢其誰？”
“啊啊啊，我男神啊，《青衫醉》終於花落秦家。魏晉第一人選，當數秦崢。”
“江雲濤老師的作品啊，迫不及待了！！！”
“壇友們，搶票走起，江城歌劇院走起！”
“聽說還要在悉尼公演呢。”
“竹林男神啊，魏晉風流，江雲濤老師出手必定不凡。秦崢的《竹劍》已是這塊的代表作了，現在出演江雲濤老師的作品，尖叫。”
“不是，有一說一，秦崢什麽時候成唯一了？還第一？”
“就是，樓上一水吹的是水軍嗎？嘔，咱這兒又不是娛樂圈，小門小戶的，怎麽也來粉圈這套？景沐還沒退隱呢，怎麽就舍秦崢其誰了？”
“我也是納悶了，看那些人發帖的等級，什麽新號、小號都敢來我大舞壇吹了。《青衫醉》選秦崢，說真的，我有點失望。”
“我也……不敢說，以為自己來錯論壇了。”
“秦崢雖然優秀，媒體啊、輿論啊各方面都控制得很好，可真愛古典舞的，看個幾年的誰不知道其中關竅。”
“我就直說了，他沒有景沐有靈氣。”
“怎麽沒靈氣了，景沐有什麽特別了？再說他都沒跳過魏晉背景的作品，這方面哪有秦崢有經驗。”
“景沐壓根沒參加甄選好不好？樓上還說什麽，本來江雲濤+景沐才是頂級標配，上上品！現在，差強人意罷了。”
刷著評論的秦崢臉色不好看了，畢竟這是資深舞蹈愛好者聚集的論壇，結果發表的言論讓他有些難以接受。
他又刷新了一下，想看看有沒有什麽新的有趣的觀點。
誰料看到一個忽然火爆的新帖，想不註意都很難，因為那新發的帖子後面帶了一個紅色的“爆”字，還特意被版主置頂了。
標題：【我大舞壇的子民們，快去看景沐男神最新的神仙表演，反串《采蓮歌》女角！！！】
秦崢還沒有點開視頻，就看到帖子下面一串的驚爆感嘆號。
“美人！！！！！！！！！！！”
“北方有佳人，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
“遲遲好景煙花媚，曲渚鴛鴦眠錦翅！”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男神啊，我唯一的神啊！！！！！！！！！！！！！！！！！！！！！！！！！！！”
“樓上破壞隊形，拖出去！”
“美人抱瑤瑟，樓下接著！”
“色比昭陽人第一，才同江夏士無雙。”
“傾國傾城，非花非霧，春風十裏獨步。”
……
整個首頁的幾百條回覆幾乎全是網友默契地用詩句接力留言。
秦崢只覺得這些評論十分刺眼，咬著牙點開那個視頻。
舞臺很昏暗，看起來十分簡陋。燈光也並不好，勉強才能營造出漁船、月色、流水的景致。
靜謐的古琴聲裏，漁船上緩緩步出一名身材曼妙紅衣紗羅的歌女。只見“她”薄紗遮面，娉婷裊裊。
這支舞是由《綠腰》改編而來，屬於軟舞，對體態的輕盈柔美要求甚高。
南國有佳人，輕盈綠腰舞。華筵九秋暮，飛袂拂雲雨。翩如蘭苕翠，宛如游龍舉。
這視頻顯然經過粉絲剪輯，伴隨景沐的舞姿還為他配上恰到好處的詩詞字幕。
景沐空靈絕美的身段，眼如波，舞輕腰，與他往日的男性舞者風格是完全不同的。
秦崢帶著挑刺的心，想找出不好的地方，但見景沐袖玉為姿的風韻，只覺紮心，一時間丟開平板電腦，負氣地不想再看。
幾乎同時，田思樂也在悄悄地瀏覽著大舞壇的熱帖。自從她開始對古典舞感興趣之後，便找到了這個國內最多舞蹈愛好者聚集的大舞壇論壇。
她時常看到裏面和娛樂圈追星並無不同的粉絲熱帖。每每看到別人誇讚景沐，她便也覺得高興，而且這裏的網友都好會說，令言語貧乏的她崇拜至極。
這不，《采蓮歌》這個爆貼下面，就一水的詩詞歌賦，令田思樂嘆為觀止。好多詩句她連聽都沒聽說過，這些壇友個個巧舌如簧，太會說了。
她帶著自己都不知道的甜笑，春霞稱之為“姨母笑”，聚精會神地刷了好一會兒屏。
“景沐是真的厲害，他那身韻味，別人學都學不來！”
“跳什麽像什麽，他除了自己的風格之外，還能給角色賦予靈魂。”
“有生之年，我能摸一下大美人的腰嗎？”
“樓上滾啊，對男神有什麽肖想之心呢。只可遠觀，不可褻玩，懂？”
“嗚嗚嗚嗚嗚，我真的哭了，有姐妹懂我嗎？好久沒看到景沐跳舞，外面消息又這麽亂，這個視頻讓本沐擔淚流滿面了。”
“樓上，我懂你，因為我也QAQ……”
“有畫質更好的嗎？我想要更高清的視頻，看不夠啊。”
“壇友知足吧，男神在雲南帶團，這一看就是哪個犄角旮旯偷拍的，能看到都不錯了。正常來說，他怎麽可能跳這個角色，估計是臨時替人上場。”
“景老師，我愛景老師啊！”
他能跳舞了！田思樂抱著手機偷笑得像個五百斤的胖子，為避免動靜太大接收到春霞的日常白眼，她將頭又偷偷往裏偏了些，臉上是掛不住的甜笑。
但生活總不會一帆風順。田思樂接到家裏弟弟打來的電話時，正在廚房裏炒料。大超在旁邊記著她的配方，兩個人在討論試驗新的口味。
田思樂聽見往日調皮嘴欠的弟弟一反常態的嗚咽聲時，她也跟著慌了：“安子，你先別哭，跟姐說清楚呀。”
“姐，咱爸……咱爸撞到人了，現在在縣城公安局。”
田思樂眼前一黑，深吸了好幾口氣才穩住心神。
田思樂臨時買機票趕回老家，到達老家縣城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中午。
田安健等在縣城車站，一眼就看到姐姐田思樂神色焦急地拖著行李箱走出車站。
“安子，爸人呢？”
“姐，咱爸還被扣在公安局，秦叔現在在醫院和受傷的家屬調解。早上他打過電話，情況不是很好。”
田思樂感覺自己呼吸發顫，一晚上沒睡好，下了飛機又換乘去縣城的長途汽車，現下她真的有點撐不住了。
“姐姐。”田安健眼明手快地扶住田思樂，擔憂地看她。
田思樂努力鎮定心神，深吸一口氣：“姐沒事，就是昨晚沒睡好。我們先去醫院。”
田安健欲言又止地點了點頭。
景沐從縣城歌舞團的招待宴回來，雖是初冬，但這裏陽光正好，依舊有二十多度的溫度，還給人春天的錯覺。
他覺得自己很喜歡這個小縣城，物資雖不豐富，卻有股平和寧靜的安閑。
景沐和立青幾個年輕人一起逛了下縣城的集市，看到有趣的東西忍不住拍了下來，想著回去發給田思樂看看。
他記得思樂說過她老家也在雲南的某個縣城，不知和這紮勒縣城比起來相不相似，會不會讓她覺得親切。
正當他駐足在一個染坊前，手機忽然響了。
景沐發現來電人居然是田思樂的時候，心裏那份喜悅壓抑不住。
然而手機那端田思樂的聲音，卻立刻讓他聽出不對勁。
“景沐，你……可不可以借給我一些錢？”
她強忍著眼淚，對景沐說出這句話。她的嘴唇都被自己咬破了還不自知，鮮血流下來，可她說不清自己心上那深切的痛苦是什麽滋味。
田思樂把認識的所有人都想了一遍能找什麽人幫忙，什麽人有這筆錢又願意借給她。
她能想到的唯有這個名字，景沐。
“思樂，你不要哭，我借給你，你告訴我發生了什麽事？”景沐讓自己鎮定下來，雖然擔憂至極，卻仍保持著溫和平靜的聲音，想要舒緩田思樂的情緒。
“我……爸爸他開車撞了人，情況很嚴重，那個人做了手術，現在躺在醫院裏還沒有醒，醫生說他醒了也可能落下後遺癥……”聽到景沐溫潤關切的聲音，田思樂的眼淚大滴大滴落下來，她極力壓抑哭泣。
“你現在在哪裏？”景沐思緒轉得飛快，輕聲問田思樂。
“我……我在老家。”
“思樂，我在紮勒縣城，把你的地址告訴我，我現在馬上趕過來，別害怕，我馬上就來。”景沐沈穩的聲音仿佛給了她依靠。
“景沐……”田思樂終於忍不住哭出聲。
“別哭，等我。”
景沐把事情跟傅喬交代之後當即出發去往田思樂所在的昌寧縣城。
景沐到達昌寧縣城的時候已經是落日黃昏。
他按照田思樂給他的地址打車來到縣城的醫院。
這已經是當地最好的醫院，快要到達的時候他給田思樂發了消息，所以剛下車，他就看到那個佇立在那裏孤零零的身影。
多日的思念在這一刻仿佛匯聚成最濃的情絲。
“思樂。”景沐深情地喚著她的名字，然後看到田思樂像只小麋鹿一樣朝自己飛奔過來。
“景沐。”田思樂望著景沐，一時哽咽。
景沐看到她紅腫的眼眶，想到她背著家人偷偷地哭，心中憐惜。
他很想把她抱在懷裏，可兩個人都克制住自己沒有逾矩。
景沐定定神，輕聲道：“思樂，現在情況怎麽樣？”
因為景沐在趕來的路上又和田思樂通過電話，所以田思樂已經把事情詳盡地告訴了他。
田思樂的父親總會在趕集日開車送貨，誰料那次送貨的路上出了意外。那個被撞的青年是從彎道口忽然出現的，田爸爸一時反應不及，把人給撞了。
將人送去縣城醫院急救，那青年不僅傷到腦子，腿也折了，據說將來可能都要跛腳，無法負重勞動了。
縣城的警察檢查了車子，又詢問過當時的目擊者，最後判定還是田爸爸的責任更大一些，也因此，那青年家裏人鬧起來，直嚷嚷著要田家賠他們兒子，哭嚷著下半輩子怎麽辦。
景沐此時已經大致了解到這些狀況。這會兒他看田思樂愁眉不展的面孔，柔聲安慰她：“別太擔心，等下我去和醫生談一下，如果病人情況允許的話，我們可以把他轉到更好的醫院接受治療。我去和他的家屬談談吧。”
聽景沐這樣說，田思樂擡頭看他，他的出現讓她心裏有種安定的感覺。
“思樂啊。”在醫院幫忙的田爸爸好友秦叔看到田思樂和一個相貌俊美的青年一起走過來，忍不住對景沐多看了兩眼。
“秦叔，這是我朋友。他……他是過來幫忙的。”田思樂一時不知該怎麽介紹景沐。
“秦叔你好。”景沐溫和地問好，“現在情況怎麽樣？對方家屬怎麽說？”
秦叔一聽就知道這是個腦子清醒的青年，便也直接，他伸出三根手指：“對方開價這個數。”
“三十萬？”景沐輕聲問。
秦叔點了點頭。
田思樂聽了，人也跟著眩暈了一下，景沐急忙扶住她。
田思樂臉色蒼白，而那邊被撞的小夥子的家屬因看到田思樂，便又哭哭啼啼地沖過來，準備要鬧。
“我們小松從此就廢了啊，你讓他下半輩子怎麽辦？”一個看似傷者母親的中年婦女，居然一屁股就坐在地上號啕大哭起來。
田思樂心裏內疚、痛苦、擔憂各種情緒交織在一起。
“大嫂子，你這樣哭鬧只會給醫生增添麻煩，我們不會跑。”秦叔忍不住說。比田思樂見得多的秦叔，自然也明白對方這樣鬧騰的意思。
“大娘，您先起來。”景沐伸手去扶那個婦人，在她依舊想要哭嚷前，出聲說，“該賠償的我們不會逃。我先去和醫生了解一下詳細的情況，這裏的醫療條件不是最好的，如果醫生允許的話，我能想辦法讓他接受更好的治療，他能好起來，您先不要哭了。”
他這話說到婦人心坎上，一是賠錢的事，二是兒子的傷，如果兒子能得到更好的醫治那當然是好。
她瞅著眼前這個清瘦修長的青年，只能看出他氣度不凡很有錢的樣子，而他俊美的臉，也讓人過目不忘。她還想要鬧的心莫名歇了下來。
景沐扶著田思樂在醫院的長椅上坐下，轉頭囑咐秦叔看顧她，便去找醫生。
田思樂脆弱又強裝堅強的模樣，在他腦海裏揮之不去，讓他心臟深處有股深切的痙攣與疼惜。
當田思樂迎著從公安局出來的父親，看著他又蒼老了許多的臉，一下紅了眼睛。
一家人緊緊地抱在一起，她弟弟田安健在她邊上，想到昨天和今天的經歷，心裏也是難以平靜。
因為姐姐的那個朋友，這些事情全部解決了。
下午景沐跟醫生交談之後，只打了幾個電話，就商量好把傷者丁小松移送到醫療條件好很多的市級醫院，並且都是由他聯系車輛跟人運送。
他又帶著醫生和丁小松的家屬交談，告訴他們丁小松的傷都可以恢覆，而那條粉碎性骨折的腿，需在治療後才判斷能不能負重勞動。
賠償的金額也跟丁小松家人商量了，說好了看丁小松愈後的情況來賠償，所需的醫藥費由田家這邊承擔。
這一番協商之下，丁小松家屬不鬧了，而田思樂的父親也終於能從公安局離開。
田安健一下對景沐又佩服又感激，但他不善言辭，都不知道說什麽好。
現下景沐就在他們家裏，他看得出母親十分喜歡景沐，而父親聽了全部的事情也很是感激。不過，田家人都是憨厚嘴笨的性子，對景沐這個“救命恩人”只能在心裏拼命地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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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田思樂回到再田一碗後，小餐館的生意越發蒸蒸日上。午餐時間爆滿到下午兩點多才能歇上一會兒。
午後陽光正好，眼看馬上就要進入江城的冬季。田思樂在四季裏是最不喜歡冬天，因為她很怕冷。她老家都沒這麽冷的天氣，她最不能適應的就是江城的冬天，又濕又冷。
她的手機傳出“嘟嘟”的信息提示音。
春霞眼見田思樂用快到令人發指的速度點開手機，而後也不知看了什麽，她的嘴角就呈現出那種詭異的微笑弧度。
田思樂看著手機，屏幕上是景沐發給她的信息。
她其實很怕，與景沐分別後，兩人從此就會疏遠。雖說他答應了她兩人還是朋友，會來小餐館做客，可她生怕那只是他的客氣之詞。
然而景沐的行動，永遠不在她的預料之內。
他不會每天都給她發消息，第一次他給她發了一張山間竹林的照片，成片的土屋建築，他寫：“到達目的地，這是我們住的地方。竹深樹密蟲鳴處，時有微涼不是風。是不是很愜意？”
她心裏有千言萬語，最後都只化為一句叫他好好吃飯，好好照顧自己。
而現在，他給她發的是一張食物的圖片。
田思樂一眼就能看出這是景沐的午餐，幾樣清淡的小食。她驚喜地發現那些全是自己給他的那本食譜裏的食物。
他的配字是：來自美手先生的午餐。
田思樂沒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心裏有種甜蜜又羞澀的感覺。她知道他一定是看過她的吃播了，同樣也看到網友們的彈幕。美手先生，虧他想得出來！
“美手先生好好吃飯，要像這些竹子一樣清俊修長。”
田思樂回覆他之後，又意猶未盡地捧著手機看了好一會兒。
景沐吃完，將自己的碗筷和托盤一起收拾進去交給林阿姨。林阿姨是他們舞團從江城帶來的廚師，在這裏的日子就負責燒飯給他們吃。
“林阿姨，您費心了，午餐很好吃。”他很感激林阿姨每次都還得為他特別準備一份。
畢竟他現在的飲食還是和常人不一樣。
林阿姨很喜歡景沐這個帥小夥，為人和善又有禮貌。她笑呵呵地擺手：“景先生，別客氣，這是我的工作呀，我拿工資的，你跟我客氣我可不好意思了。羅團長特別囑咐過我要註意你的飲食的，而且你抄給我的那些菜單，可剛剛好幫了我的忙。說起來，這些菜單是誰為景先生你準備的呀？可太用心了，那些食材、配料都寫得清楚又講究，看得出很合你胃口。”林阿姨自從來這裏以後，都是按照景沐給她抄寫的那些食譜來做飯的。
景沐這個人隨和親切，給她抄了食譜，也只是囑咐她做簡單的就可以，不用每天換。
這大大減輕了她的負擔。
林阿姨雖然是個經驗老到的廚娘，可從沒給厭食癥患者做過食物。而且團長又特別關照過，要她好好照顧景沐。
她來之前也做過功課了，但心裏總有種七上八下的感覺。景沐給她菜單是再好不過，讓她不用像無頭蒼蠅那樣摸索了。
“景先生，這本食譜對你很重要吧？”林阿姨察言觀色，看得出提到食譜時，景沐臉上那種開心的神情。
“嗯，是很珍貴的禮物。”景沐溫柔的聲音讓人如沐春風。
“那林阿姨問你要原版看看是不是不行呀？”林阿姨笑呵呵地打趣。
景沐臉一紅：“也不是不可以。”
他這句話讓林阿姨笑得更歡了。
舞團的排練進行得很順利，周五就要在紮勒縣城的交流活動上表演了。
與此同時，在江城，《青衫醉》的甄選賽也終於拉開帷幕。藝術論壇上每天都有跟進甄選活動的內幕帖子，討論著各個角色的選拔。
畢竟《青衫醉》一旦確定主演，第一次公演是定在盛大的江城藝術節開幕式。同時也已經受到國外邀約，備受矚目，是古典舞界近年來最大型的原創舞劇了。
舞蹈論壇大舞壇裏最近的氣氛也十分活躍，話題基本都是圍繞《青衫醉》和景沐帶團去雲南的《盛唐美樂》。
《盛唐美樂》公演當天，紮勒縣城最好的劇場裏，座無虛席。
臺前熱烈的掌聲和忙碌的後臺是截然不同的風景。
表演進行到一半的時候，景沐才能夠放下手裏的對講機放松片刻。
傅喬站在他身邊，有感而發：“終於明白為什麽沒人願意幹這個調度的活兒了。這裏的條件跟江城完全不一樣，誰能想到光要個燈光，都那麽艱難？”
“不是人幹的事。”耍嘴皮子的傅喬被景沐按了一下。
“好了，廢話那麽多，建議你以後多跟我去外面演出，就知道各地水平都不一樣，每個舞臺都是一次珍貴的經歷好不好？
“你看看這些年輕的面孔，看到他們臉上的光彩了嗎？對舞蹈家而言，沒什麽條件好條件差，有的只是自己心中的激情和熱情的觀眾。”
傅喬對景沐這一刻的能言善道肅然起敬，這悶葫蘆也有會說話的時候啊。
“景老師，不好了。”助理夏蘭急匆匆地跑過來。
“怎麽回事？”景沐和傅喬對視一眼。
傅喬心中一跳，可實在不想有什麽麻煩事。
“馬上要表演《采蓮歌》，鈴鈴她突然肚子痛，看了醫生結果是急性闌尾炎，現在在等救護車來送她去醫院。”
“讓大家不要慌，先送鈴鈴去醫院，把立青叫過來。”景沐微一沈吟。
“好。”夏蘭聽到景沐的吩咐，定心了一些。
傅喬看景沐：“你打算怎麽辦？我們帶來的人手有限，現在沒人可以替鈴鈴。”
“《采蓮歌》中鈴鈴飾演的女角是負責給立青搭戲的，重點不在她。”
不在她，可也要個人啊！這次江城歌舞團帶來的全部演員，每個人都已經物盡其用地分配了任務。
唐立青很快跑過來：“景學長。”
“立青，你知道了。”
“怎麽辦？鈴鈴不能上臺的話，那《采蓮歌》……”
“立青，你先別慌，聽我說，《采蓮歌》我來扮女角。”
景沐這句話一出口，讓傅喬跟唐立青都傻眼了。
旁邊候場的群舞們全都楞了：“景老師……”
“《采蓮歌》的舞步我最熟悉，作為船上的漁女，她不是主線，且整套動作上沒有彈跳，我想我可以應付。
“蔡振，你給我化妝，其他人各就各位。”景沐一拍手，讓大家振作精神，漏洞仿佛瞬間被填補上，快速的節奏又被帶起來。
只有唐立青還站在景沐身邊：“學長……”
“立青，等下別緊張，和排練時一樣，把我當成鈴鈴就好。”景沐按了一下他肩膀。
唐立青點了點頭。
秦崢通過甄選當選《青衫醉》領舞的消息經由各大媒體發表。一時間那些網友議論紛紛，而微博上“秦崢 青衫醉”亦出現在熱門裏。
秦崢在休息室裏拿著平板電腦瀏覽大眾的反應，有些新聞稿是秦斌一早就安排相熟的媒體寫好的，現下確定之後，自然雙管齊下，為秦崢造勢。
秦崢看著“古典舞界最優秀的新銳勢力”這些媒體用詞而感到開心，他終於得到了《青衫醉》的領舞。
《青衫醉》領舞確定！
“論起魏晉，在古典舞這塊舍秦崢其誰？”
“啊啊啊，我男神啊，《青衫醉》終於花落秦家。魏晉第一人選，當數秦崢。”
“江雲濤老師的作品啊，迫不及待了！！！”
“壇友們，搶票走起，江城歌劇院走起！”
“聽說還要在悉尼公演呢。”
“竹林男神啊，魏晉風流，江雲濤老師出手必定不凡。秦崢的《竹劍》已是這塊的代表作了，現在出演江雲濤老師的作品，尖叫。”
“不是，有一說一，秦崢什麽時候成唯一了？還第一？”
“就是，樓上一水吹的是水軍嗎？嘔，咱這兒又不是娛樂圈，小門小戶的，怎麽也來粉圈這套？景沐還沒退隱呢，怎麽就舍秦崢其誰了？”
“我也是納悶了，看那些人發帖的等級，什麽新號、小號都敢來我大舞壇吹了。《青衫醉》選秦崢，說真的，我有點失望。”
“我也……不敢說，以為自己來錯論壇了。”
“秦崢雖然優秀，媒體啊、輿論啊各方面都控制得很好，可真愛古典舞的，看個幾年的誰不知道其中關竅。”
“我就直說了，他沒有景沐有靈氣。”
“怎麽沒靈氣了，景沐有什麽特別了？再說他都沒跳過魏晉背景的作品，這方面哪有秦崢有經驗。”
“景沐壓根沒參加甄選好不好？樓上還說什麽，本來江雲濤+景沐才是頂級標配，上上品！現在，差強人意罷了。”
刷著評論的秦崢臉色不好看了，畢竟這是資深舞蹈愛好者聚集的論壇，結果發表的言論讓他有些難以接受。
他又刷新了一下，想看看有沒有什麽新的有趣的觀點。
誰料看到一個忽然火爆的新帖，想不註意都很難，因為那新發的帖子後面帶了一個紅色的“爆”字，還特意被版主置頂了。
標題：【我大舞壇的子民們，快去看景沐男神最新的神仙表演，反串《采蓮歌》女角！！！】
秦崢還沒有點開視頻，就看到帖子下面一串的驚爆感嘆號。
“美人！！！！！！！！！！！”
“北方有佳人，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
“遲遲好景煙花媚，曲渚鴛鴦眠錦翅！”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男神啊，我唯一的神啊！！！！！！！！！！！！！！！！！！！！！！！！！！！”
“樓上破壞隊形，拖出去！”
“美人抱瑤瑟，樓下接著！”
“色比昭陽人第一，才同江夏士無雙。”
“傾國傾城，非花非霧，春風十裏獨步。”
……
整個首頁的幾百條回覆幾乎全是網友默契地用詩句接力留言。
秦崢只覺得這些評論十分刺眼，咬著牙點開那個視頻。
舞臺很昏暗，看起來十分簡陋。燈光也並不好，勉強才能營造出漁船、月色、流水的景致。
靜謐的古琴聲裏，漁船上緩緩步出一名身材曼妙紅衣紗羅的歌女。只見“她”薄紗遮面，娉婷裊裊。
這支舞是由《綠腰》改編而來，屬於軟舞，對體態的輕盈柔美要求甚高。
南國有佳人，輕盈綠腰舞。華筵九秋暮，飛袂拂雲雨。翩如蘭苕翠，宛如游龍舉。
這視頻顯然經過粉絲剪輯，伴隨景沐的舞姿還為他配上恰到好處的詩詞字幕。
景沐空靈絕美的身段，眼如波，舞輕腰，與他往日的男性舞者風格是完全不同的。
秦崢帶著挑刺的心，想找出不好的地方，但見景沐袖玉為姿的風韻，只覺紮心，一時間丟開平板電腦，負氣地不想再看。
幾乎同時，田思樂也在悄悄地瀏覽著大舞壇的熱帖。自從她開始對古典舞感興趣之後，便找到了這個國內最多舞蹈愛好者聚集的大舞壇論壇。
她時常看到裏面和娛樂圈追星並無不同的粉絲熱帖。每每看到別人誇讚景沐，她便也覺得高興，而且這裏的網友都好會說，令言語貧乏的她崇拜至極。
這不，《采蓮歌》這個爆貼下面，就一水的詩詞歌賦，令田思樂嘆為觀止。好多詩句她連聽都沒聽說過，這些壇友個個巧舌如簧，太會說了。
她帶著自己都不知道的甜笑，春霞稱之為“姨母笑”，聚精會神地刷了好一會兒屏。
“景沐是真的厲害，他那身韻味，別人學都學不來！”
“跳什麽像什麽，他除了自己的風格之外，還能給角色賦予靈魂。”
“有生之年，我能摸一下大美人的腰嗎？”
“樓上滾啊，對男神有什麽肖想之心呢。只可遠觀，不可褻玩，懂？”
“嗚嗚嗚嗚嗚，我真的哭了，有姐妹懂我嗎？好久沒看到景沐跳舞，外面消息又這麽亂，這個視頻讓本沐擔淚流滿面了。”
“樓上，我懂你，因為我也QAQ……”
“有畫質更好的嗎？我想要更高清的視頻，看不夠啊。”
“壇友知足吧，男神在雲南帶團，這一看就是哪個犄角旮旯偷拍的，能看到都不錯了。正常來說，他怎麽可能跳這個角色，估計是臨時替人上場。”
“景老師，我愛景老師啊！”
他能跳舞了！田思樂抱著手機偷笑得像個五百斤的胖子，為避免動靜太大接收到春霞的日常白眼，她將頭又偷偷往裏偏了些，臉上是掛不住的甜笑。
但生活總不會一帆風順。田思樂接到家裏弟弟打來的電話時，正在廚房裏炒料。大超在旁邊記著她的配方，兩個人在討論試驗新的口味。
田思樂聽見往日調皮嘴欠的弟弟一反常態的嗚咽聲時，她也跟著慌了：“安子，你先別哭，跟姐說清楚呀。”
“姐，咱爸……咱爸撞到人了，現在在縣城公安局。”
田思樂眼前一黑，深吸了好幾口氣才穩住心神。
田思樂臨時買機票趕回老家，到達老家縣城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中午。
田安健等在縣城車站，一眼就看到姐姐田思樂神色焦急地拖著行李箱走出車站。
“安子，爸人呢？”
“姐，咱爸還被扣在公安局，秦叔現在在醫院和受傷的家屬調解。早上他打過電話，情況不是很好。”
田思樂感覺自己呼吸發顫，一晚上沒睡好，下了飛機又換乘去縣城的長途汽車，現下她真的有點撐不住了。
“姐姐。”田安健眼明手快地扶住田思樂，擔憂地看她。
田思樂努力鎮定心神，深吸一口氣：“姐沒事，就是昨晚沒睡好。我們先去醫院。”
田安健欲言又止地點了點頭。
景沐從縣城歌舞團的招待宴回來，雖是初冬，但這裏陽光正好，依舊有二十多度的溫度，還給人春天的錯覺。
他覺得自己很喜歡這個小縣城，物資雖不豐富，卻有股平和寧靜的安閑。
景沐和立青幾個年輕人一起逛了下縣城的集市，看到有趣的東西忍不住拍了下來，想著回去發給田思樂看看。
他記得思樂說過她老家也在雲南的某個縣城，不知和這紮勒縣城比起來相不相似，會不會讓她覺得親切。
正當他駐足在一個染坊前，手機忽然響了。
景沐發現來電人居然是田思樂的時候，心裏那份喜悅壓抑不住。
然而手機那端田思樂的聲音，卻立刻讓他聽出不對勁。
“景沐，你……可不可以借給我一些錢？”
她強忍著眼淚，對景沐說出這句話。她的嘴唇都被自己咬破了還不自知，鮮血流下來，可她說不清自己心上那深切的痛苦是什麽滋味。
田思樂把認識的所有人都想了一遍能找什麽人幫忙，什麽人有這筆錢又願意借給她。
她能想到的唯有這個名字，景沐。
“思樂，你不要哭，我借給你，你告訴我發生了什麽事？”景沐讓自己鎮定下來，雖然擔憂至極，卻仍保持著溫和平靜的聲音，想要舒緩田思樂的情緒。
“我……爸爸他開車撞了人，情況很嚴重，那個人做了手術，現在躺在醫院裏還沒有醒，醫生說他醒了也可能落下後遺癥……”聽到景沐溫潤關切的聲音，田思樂的眼淚大滴大滴落下來，她極力壓抑哭泣。
“你現在在哪裏？”景沐思緒轉得飛快，輕聲問田思樂。
“我……我在老家。”
“思樂，我在紮勒縣城，把你的地址告訴我，我現在馬上趕過來，別害怕，我馬上就來。”景沐沈穩的聲音仿佛給了她依靠。
“景沐……”田思樂終於忍不住哭出聲。
“別哭，等我。”
景沐把事情跟傅喬交代之後當即出發去往田思樂所在的昌寧縣城。
景沐到達昌寧縣城的時候已經是落日黃昏。
他按照田思樂給他的地址打車來到縣城的醫院。
這已經是當地最好的醫院，快要到達的時候他給田思樂發了消息，所以剛下車，他就看到那個佇立在那裏孤零零的身影。
多日的思念在這一刻仿佛匯聚成最濃的情絲。
“思樂。”景沐深情地喚著她的名字，然後看到田思樂像只小麋鹿一樣朝自己飛奔過來。
“景沐。”田思樂望著景沐，一時哽咽。
景沐看到她紅腫的眼眶，想到她背著家人偷偷地哭，心中憐惜。
他很想把她抱在懷裏，可兩個人都克制住自己沒有逾矩。
景沐定定神，輕聲道：“思樂，現在情況怎麽樣？”
因為景沐在趕來的路上又和田思樂通過電話，所以田思樂已經把事情詳盡地告訴了他。
田思樂的父親總會在趕集日開車送貨，誰料那次送貨的路上出了意外。那個被撞的青年是從彎道口忽然出現的，田爸爸一時反應不及，把人給撞了。
將人送去縣城醫院急救，那青年不僅傷到腦子，腿也折了，據說將來可能都要跛腳，無法負重勞動了。
縣城的警察檢查了車子，又詢問過當時的目擊者，最後判定還是田爸爸的責任更大一些，也因此，那青年家裏人鬧起來，直嚷嚷著要田家賠他們兒子，哭嚷著下半輩子怎麽辦。
景沐此時已經大致了解到這些狀況。這會兒他看田思樂愁眉不展的面孔，柔聲安慰她：“別太擔心，等下我去和醫生談一下，如果病人情況允許的話，我們可以把他轉到更好的醫院接受治療。我去和他的家屬談談吧。”
聽景沐這樣說，田思樂擡頭看他，他的出現讓她心裏有種安定的感覺。
“思樂啊。”在醫院幫忙的田爸爸好友秦叔看到田思樂和一個相貌俊美的青年一起走過來，忍不住對景沐多看了兩眼。
“秦叔，這是我朋友。他……他是過來幫忙的。”田思樂一時不知該怎麽介紹景沐。
“秦叔你好。”景沐溫和地問好，“現在情況怎麽樣？對方家屬怎麽說？”
秦叔一聽就知道這是個腦子清醒的青年，便也直接，他伸出三根手指：“對方開價這個數。”
“三十萬？”景沐輕聲問。
秦叔點了點頭。
田思樂聽了，人也跟著眩暈了一下，景沐急忙扶住她。
田思樂臉色蒼白，而那邊被撞的小夥子的家屬因看到田思樂，便又哭哭啼啼地沖過來，準備要鬧。
“我們小松從此就廢了啊，你讓他下半輩子怎麽辦？”一個看似傷者母親的中年婦女，居然一屁股就坐在地上號啕大哭起來。
田思樂心裏內疚、痛苦、擔憂各種情緒交織在一起。
“大嫂子，你這樣哭鬧只會給醫生增添麻煩，我們不會跑。”秦叔忍不住說。比田思樂見得多的秦叔，自然也明白對方這樣鬧騰的意思。
“大娘，您先起來。”景沐伸手去扶那個婦人，在她依舊想要哭嚷前，出聲說，“該賠償的我們不會逃。我先去和醫生了解一下詳細的情況，這裏的醫療條件不是最好的，如果醫生允許的話，我能想辦法讓他接受更好的治療，他能好起來，您先不要哭了。”
他這話說到婦人心坎上，一是賠錢的事，二是兒子的傷，如果兒子能得到更好的醫治那當然是好。
她瞅著眼前這個清瘦修長的青年，只能看出他氣度不凡很有錢的樣子，而他俊美的臉，也讓人過目不忘。她還想要鬧的心莫名歇了下來。
景沐扶著田思樂在醫院的長椅上坐下，轉頭囑咐秦叔看顧她，便去找醫生。
田思樂脆弱又強裝堅強的模樣，在他腦海裏揮之不去，讓他心臟深處有股深切的痙攣與疼惜。
當田思樂迎著從公安局出來的父親，看著他又蒼老了許多的臉，一下紅了眼睛。
一家人緊緊地抱在一起，她弟弟田安健在她邊上，想到昨天和今天的經歷，心裏也是難以平靜。
因為姐姐的那個朋友，這些事情全部解決了。
下午景沐跟醫生交談之後，只打了幾個電話，就商量好把傷者丁小松移送到醫療條件好很多的市級醫院，並且都是由他聯系車輛跟人運送。
他又帶著醫生和丁小松的家屬交談，告訴他們丁小松的傷都可以恢覆，而那條粉碎性骨折的腿，需在治療後才判斷能不能負重勞動。
賠償的金額也跟丁小松家人商量了，說好了看丁小松愈後的情況來賠償，所需的醫藥費由田家這邊承擔。
這一番協商之下，丁小松家屬不鬧了，而田思樂的父親也終於能從公安局離開。
田安健一下對景沐又佩服又感激，但他不善言辭，都不知道說什麽好。
現下景沐就在他們家裏，他看得出母親十分喜歡景沐，而父親聽了全部的事情也很是感激。不過，田家人都是憨厚嘴笨的性子，對景沐這個“救命恩人”只能在心裏拼命地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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