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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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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子

*

李佚笙還沒來得及說什麽, 謝久辭便與她擦肩而過。

“等我去洗個澡。”他如此說,把手機遞給她:“先進來坐著吧。”

江原區和市中心離得遠,謝久辭並不常住, 但也雇了阿姨定期打掃。坐北朝南的地理優勢,加上落地窗的設計, 足以讓陽光毫無保留地透視進來。米白色的裝修基調, 使屋內的光線更加亮堂。

此刻,李佚笙正端坐在客廳的沙發裏,盯著墻上的畫框出神。

聽到動靜, 她才擡頭仰視來人。

“談談?”

謝久辭穿得很隨意, 純黑提花重工的短袖與冷白的膚色形成巨大反差。衣領處的鉆扣松垮, 還能隱約看見漂亮精致的鎖骨。

大抵是剛洗了澡出來,水霧還未消散,縈繞氤氳間, 李佚笙就看見,那滴水珠順著他流暢的頸間線條, 消失不見。

然後,在左胸的黑金刺繡花蕊處, 暈開一個暗點。

李佚笙嗯了聲。

場面隨之陷入沈默 。

過了會兒。

謝久辭提起:“昨晚……”

“昨晚我喝醉了。”李佚笙打斷他。

“我知道。”

李佚笙:“……”

這句話落地後,兩個人又一次尬住。

李佚笙受不住這種煎熬,主動打破沈默:“那怎麽解決啊?”

“什麽?”

“我記得, ”李佚笙輕聲道:“好像是我先來的。”

“噢。”謝久辭擡眼,挑了下眉:“你不會是想說,讓我還回去吧?”

李佚笙不明所以:“還?”

“禮尚往來,你覺得占了我便宜。”謝久辭看著她的眼睛, 拋出目的:“總得負責吧?”

李佚笙的唇角扯起:“你不是說不想做三嗎?”

“所以?”謝久辭的眸色很深,笑意不見眼底。

“所以我給你道個歉, 這事就算過去了。”李佚笙輕描淡寫,面上絲毫不顯昨夜的悲涼,“醉酒,玩大了。大家都是成年人,誰還沒和異性接過吻啊。要實在介意的話,不說出去就是了。”

謝久辭被氣笑了:“李佚笙,你可真是好得很吶。”

“謝謝誇獎。”

……

可能謝久辭真得被她氣得不輕。

在那之後,他基本就沒再說過話。就連李佚笙和陸恒言見面的事也沒多問,看樣子是懶得再管。

所幸李佚笙一直忙著撥弄手機,沒空胡思亂想。

這麽一來,氣氛雖冷凝,倒也算得上融洽。

快到中午的時候,李佚笙隨口問了句:“這附近有什麽餐廳之類的嗎?”

謝久辭手下打了個轉兒,退出外賣訂單付款界面,點進微信,自認大度地給她發了幾個地圖鏈接。

消息彈出來,李佚笙還懵了一瞬。

“……”

擡眼看向悠哉躺在沙發上的男人,李佚笙非常無語地回了句:【好的 。】

然後繼續和陸恒言商量見面地點。

謝久辭前幾天把他的微信推過來時,還著重介紹了些特點。

比如口味刁鉆、事多龜毛、內向敏感……

最後總結出一句話:具體時間地點還沒定。

當時李佚笙沒來得及回覆這句,話題就換成了“禮尚往來”的“幫忙”論。也不知道他說這話是為了什麽。

反正聯系方式都有了,冒昧問一下還是可以的吧?

李佚笙秉持著嚴肅認真的態度,敲下了一長串話,從自我介紹開始,以具體事情過渡,用禮貌敬詞結束。打完之後,她又默默檢查了一遍。

行文通暢、邏輯嚴謹、用詞禮貌,詢問清晰。

可以發送。

消息發出去後,李佚笙長呼了一口氣。

她上次這麽緊張,還是在博士入學面試選導時。

本以為會等段時間,但沒想到對面回覆得很快:【當然沒問題,我的工作室就在江原區這邊,隨時歡迎。】

貌似,也沒有多難說話。

李佚笙又問:【那,要不我請您吃個飯吧,我們邊吃邊聊?】

聯想到謝久辭叮囑過他的忌口,再結合人家海歸的經歷,李佚笙回去翻了下聊天記錄,給出建議:【西餐怎麽樣?】

陸恒言:【可以。】

“……”

嘴巴也沒多挑啊,連店名都不問。

她悄摸瞥了眼謝久辭,卻剛好和他的視線撞上。

李佚笙:“…...”

她飛速垂眼,隨便挑了個鏈接轉發給陸恒言。

陸恒言:【那等會兒,十二點五十左右,餐廳門口見?】

李佚笙:【好。】

她掃了眼屏幕左上方的時間,起身問:“走嗎?”

謝久辭懶洋洋地嗯了聲。

兩個人來到車邊。

謝久辭捏了下開鎖鍵,從前面繞過去。

李佚笙拉開後排的車門,彎腰把包拿了出來。

“時間不早了,那我就先走?謝謝你幫我和陸律師搭線啊。”

聽見車門閉合動靜 ,謝久辭插鑰匙的手一頓 ,側頭。

透過窗,就看著李佚笙小跑去了對面,背影幹脆利落,毫無眷戀。

自作多情。

謝久辭自嘲一笑。

-

今天李佚笙打算下血本。

也是托謝久辭的福,才挑到一家環境和服務都沒得說的店。

午餐時間,餐廳裏都是西裝革履的白領族,舒緩的音樂飄蕩在每一個角落。來往的客人,步履閑適。觥籌交錯間,酒杯碰擊聲音清脆。

李佚笙擡眼,看向面前的男人。

“這酒不錯,”陸恒言捏著杯腳輕輕晃動,也不喝。他長得很好看,眉目硬朗,桃花眼眸含情,人卻涼薄,一舉一動盡顯疏離,左耳還戴著枚黑色耳釘。

酒杯被磕在桌面上,發出“喀噠”的一聲輕響。

“不過,我這個人最不喜歡拐彎抹角,”陸恒言的身子後靠,勾唇笑道:“就開門見山直說吧。”

“我想讓您幫我爭回弟弟的撫養權。”李佚笙坦然道:“但是囊中羞澀,還望您報一個合理的價位,只要在我能接受的範圍,我絕不還價。”

頓了下,她又補充:“也是想請您看在盛翊禮的面子上,盡量優惠一些。”

陸恒言把玩著手機,很久沒說話。

良久,才輕笑出聲:“盛翊禮啊……謝久辭這個狗還真挺會。”

“什麽?”李佚笙沒太聽清。

“沒什麽。”陸恒言直起身子,收了玩笑,正色道:“其實按法律上來講,父母去世後,兄姐應該是第一順位繼承人,只不過——”

“只不過什麽?”

男人淡淡看了她一眼:“以你現在的經濟水平,是否能夠承擔起養育的責任?”

李佚笙沈默。

“另外還有一點,”陸恒言說,“法庭上可能需要你提供一些身份證明。”

“恕我冒昧,你如何證明你與當事人之間的血緣?如果你也只是為了那點殘疾人的紅利……”

“我有這個必要嗎?要是真為錢,還不如我出去兼職做份保姆的工作。”李佚笙突然打斷了他,不難聽出聲音裏的激動:“而且他是我親弟弟,這有什麽需要證明的?”

“我父母去世後,我就被張家收養,戶口自然跟著轉了。”

“再說,李百強和李亮又不會同意這件事,更不會幫我證明什麽。”

陸恒言耐心聽她講完,提醒道:“你這邊好辦,收養手續一般都有留底。但你弟弟他……”

如果是個正常小孩,這個年紀說得話倒是可以作為呈堂證據。

“那如果DNA比對呢?”李佚笙問,“類似親子鑒定的報告,是否可以?”

“權威機構認定,”陸恒言點頭,“當然可行。”

李佚笙:“好。”

事情攤開說完,陸恒言將其中的利害關系一一列舉,李佚笙聽得認真,沒註意到身後的來人。

“所以說,你還是得出示足夠的資產證明。至少得有穩定的收入來源。”陸恒言不動聲色地往後瞥了眼,輕描淡寫道:“或者,你去結個婚?”

李佚笙一噎:“我和誰結?”

陸恒言笑:“比如,盛翊禮啊。”

李佚笙:“……”

“我想你可能是誤會了。”李佚笙苦笑著搖頭,“我和他也就是同學而已。”

怕他不信,李佚笙又很快接上句:“而且我吧,至今還是個母胎solo,哪有說結就結的本事,就算現在去大街上拉一個過來,也得看人家願不願意不是?”

陸恒言:“倒是不用大費周章,說不定你現在轉身,就能碰上個冤大頭。”

李佚笙只當他是在開玩笑。

她繼續說:“我每個月有學校加上導師的補助,一共是兩千左右,日常飲食開銷也就六百不到,減去其他零碎,一千三還是有的。”

沒等陸恒言出聲,身後那人忽地一把扯開椅子,坐在了李佚笙旁邊。

椅子摩擦過地面,發出不小的動靜。

兩個人同時看了過去。

“看我幹什麽?”謝久辭歪頭瞧著李佚笙,笑容極淺:“繼續說。”

“……”

“我倒是好奇,一天二十,你是怎麽活到現在的?”

場面似乎因為多一個人的到來而變得僵持。

陸恒言又看回李佚笙,解釋道:“是我叫他一起的,本想讓他做個中間人,不介意吧?”

這種情況,就算她介意也不好再多說什麽吧?

於是,李佚笙勉強彎了下嘴角。

琴聲柔美,讓煩躁的心情隨之平靜。刀叉碰撞的聲音不大,卻準確傳入李佚笙的耳朵。她低頭看著盤中的半生牛肉,毫無胃口。

謝久辭的存在感太強烈,讓她不得不想起……昨晚。

盤子被人自然地抽走,謝久辭把自己切好的換給她,語氣說不上好:“吃這個。”

剛才只有他要了全熟的。

李佚笙很想問他是什麽時候來的,到底聽見了多少。但想了想又覺得,好像沒什麽詢問的必要。“狼來了”的故事說多了,連自己有時都快要分不清真假。

“你現在才到?”陸恒言倒是嘖了一聲,替她問出來:“還是說偷聽有一會兒了?”

聞言,謝久辭的視線從李佚笙身上收回,平靜地喝了口酒,“就你們這破事我還懶得聽。”

陸恒言:“那就行,這可是我和客戶之間的秘密。”

謝久辭輕嗤了下:“誰稀罕。”

話題被漸漸帶到了其他方面。

那頓飯的後半段,多是陸恒言在插科打諢。而謝久辭回應的態度很惡劣,話裏話外滿是譏哨,連李佚笙這個旁觀者聽見都恨不得上去揍他兩拳。但陸恒言卻像是習以為常。

看樣子,他們關系是真得不錯。

之後的全程,謝久辭就跟完全忽視了李佚笙這個人一樣。

陸恒言瞇眼看著,意味深長。

飯後,李佚笙喊來服務員,掏出手機準備付款,卻被謝久辭攔住。

他直接遞了張卡過去:“買單。”

這算是什麽道理?

李佚笙連忙擺手:“說好了我請。”

謝久辭的語氣很拽:“怎麽?不遵守每日二十的支出了?”

他的手附在屏幕上,朝服務員使了個眼色。

服務生立馬會意,刷了卡:“一共消費兩千八百八十八元,用餐愉快,歡迎下次光臨。”

聽見這個金額,李佚笙推搡的動作頓了下,然後默默摁滅了屏幕。

打腫臉充胖子的事情,她可做不出來。

……

短暫的周末時光結束。

李佚笙又開始過上了早八晚十一、三點一線的苦逼生活。她每天從實驗室出來的時候,眼睛裏都沒有光。

累死累活一整天,再看結果還在原地踏步。總有那麽一瞬間,李佚笙甚至想毀滅重開。但長籲短嘆過後,又覺得自己似乎還可以再搶救一下。

謝久辭依舊很忙,最開始還會在早上抽時間過來點個卯。

到後面就更加肆無忌憚,總是神出鬼沒的。

但基本上,兩人每天都會見面。

就是,沒怎麽說過話。

不過李佚笙也不覺得尷尬,充其量就是恢覆到最開始的樣子,彼此互不幹涉而已。

至於其他人怎麽想,那就不是自己能控制的事情了。

不知不覺間,一學期也就這麽過去。

暑假隨著烈陽,悄然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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