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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假前的最後一次組會定在了六月末。
轉眼間, 大道兩旁的梧桐枝葉瘋長不息，綠意決堤。夏日的燥熱在整個校園裏飄蕩，蟬鳴聒噪, 又是一年一度的畢業季。
李佚笙提著杯西瓜汁路過操場的時候，還特意停了會兒, 聽完了那段慷慨激昂的畢業誓詞。
“欣逢盛世, 難憶過往。少年生於熱烈中，長在春風裏，披星戴月, 只為手握驕陽。我們曾從秋日中走來, 背負一腔孤勇。現於烈日中告別, 終於乘上輕舟過山。”
“縱有時光不覆，也要瀟灑跌入人海，散作漫天星辰, 單槍匹馬地去輕狂一場。”
“黎明破曉，說倦了前程似錦, 那就祝我們，盛夏不敗。”
直到話筒音滅, 山呼海嘯般的掌聲與歡呼聲隨之響起，李佚笙才勾了勾唇，重新提步往實驗樓裏走。
百米咫尺, 一邊是遠方的詩意，一邊是生活的茍且。李佚笙和他們之間就像是有道無形的墻，將憂愁與歡喜隔開，無處尋覓。
網上那句話怎麽說來著？
研究生只有在錄取和畢業兩個時刻是真心高興的。
可實際上, 李佚笙接到通知書時，也並沒有多麽快樂。
-
休息室裏的空調溫度開得很低。
陳夢正背靠著椅子刷手機玩, 聽見門開的聲音，立馬彈了起來。
“真是辛苦你了，”陳夢自覺接過包裝袋的提手，語氣殷勤：“還專門從宿舍跑去東門一趟，外面曬不曬呀？”
李佚笙淡淡看了她一眼。
“哎呀，”陳夢自知理虧，忙安撫道：“本來我都想自己去拿了，但是一出門，就感覺要被曬化了。”
“你也知道啊？”李佚笙被氣笑了：“所以你就忍心讓我橫穿一整個學校，結果只是為了拿個飲料？”
看著陳夢戳吸管的動作，她又略帶無語地補充了句：“你幹嘛不直接點到這兒？”
“那是因為，”陳夢朝她笑了下，有些不好意思：“我本來是打算早上開完組會就直接跑路的。”
陳夢用下巴點了點角落裏的灰色行李箱：“喏，東西都收拾好了。特意訂了個十點的外賣，想著開完會就去趕高鐵，順路能拿上。結果人算不如天算，哦不對，是天算不如陳老師算，誰能想到他會在開會前半小時改時間啊。”
陳夢仰面看墻，長嘆一聲：“就因為這事，我還把回家的車票給退了。”
李佚笙 ：“……”
這次組會的時間是老早前就定下的。本來說和平常一樣，在早上八點半。結果不知道怎麽地，陳志勤今早臨時發通知說外面有應酬，讓大家把會議挪到下午開。
李佚笙接到消息的時候正和張天譯打著電話。
他在電話裏絮絮叨叨地解釋自己最近有多忙，李佚笙心不在焉聽著，時不時還要敷衍應付幾句。
對話拖到最後，基本上就是張天譯一個人在沒話找話。
結果不知道怎麽地，找著找著，話題就提回到李言沐身上。
張天譯猶豫地問她，要不要等過兩天他們再一起過去看看。李佚笙倒是覺得沒這個必要，她自己去就行，這樣時間上還能自由點，反正每次張天譯都不進去坐的。
上次看了沐沐後的第二天，張天譯就給李百強隨手安排了個工作，聽說是讓留在公司裏當保安，還給配了獨立的員工宿舍。
如此一來，李百強也不怎麽回去李亮那邊住了。
所以應該也不需要張天譯再幫著壯膽。只有李亮一個人在的話，會好對付很多。一般她隨便給個幾十塊錢就能打發。
可沒等她說什麽，張天譯便自顧自地拍板敲了時間。
拒絕的話就沒能再說出口。
李佚笙想了想，這樣安排也行，到時候一起去的路上還能順便問問他領養手續的事。
張老爺子去世後，三個兒子各自為家。本來就是同父異母的關系，又自幼不在一處養著，兄弟間的情誼本來也沒有多深厚。
幾人聚在一起，象征性地給父親辦了個面子上能湊活過去的葬禮後，就開始商量著分家產的事情。
張老爺子病了五年時間。如今的張家不覆往昔，旗下的企業名存實亡，內憂外患更是多到數不清，簡直防不勝防。
老大和老二都成了家，因為各自母親和媳婦的人脈資源，早早就有了自己的事業，日子過得也算滋潤，於是便不太能看得上這剩下來的三瓜兩棗。
兩人琢磨了番後，索性大手一揮，直接把家裏的破攤子、連帶著老爺子的養女全部丟給了老幺。
張天譯沒有拒絕。
或許，他也不能拒絕。
說起來，張天譯在某些程度上還是和她蠻像的。
但她比較幸運。
至少，父母活著的時候，還是很愛她的。
而張天譯呢，從出生起就沒了母親。父親又是個風流的，分給他的關心簡直少得可憐。甚至更多時間裏，李佚笙覺得，張老爺子好像就是故意晾著他。
然而很矛盾的一點是，這三個兒子裏，也就只有張天譯是他一手帶大。
想到這兒，李佚笙暗嘆一聲。
“誒，小李，”陳夢咽了口西瓜汁下去 ，滿意地瞇起眼：“你暑假準備去哪玩啊”
李佚笙學著她的樣子，癱在椅子上，隨口說：“就在這兒，做做實驗玩吧。”
陳夢：“……”
“不是，你說真的？”陳夢坐直了身子，正色道：“你是自願還是被迫？”
“這兩個有區別嗎？”李佚笙打了個哈欠，聽起來沒什麽精神：“反正前提都是實驗沒做出來。”
“當然有區別了！”陳夢把果汁杯磕在桌上，義憤填膺：“你是來上學的，人又不是賣給實驗室了。”
陳夢：“本來那個橫向項目就和你的畢業沒關系，幹嘛這麽認真？”
“你怎麽這麽激動？”李佚笙笑了笑，打趣道：“是不是怕我假期太卷了？”
“和這個沒關系。”陳夢板著臉，神情嚴肅：“小李，我就是覺得你把自己逼得太緊了，這樣下去不行的，遲早會出事。”
她還要繼續說，身後突然響起了開門的聲音。
陳夢回頭。
就見謝久辭雙手插兜走了進來。
自上次KTV之後，陳夢就沒再見過他，這會兒差點一時沒認出來。
倒也不是因為別的，只是謝久辭通身的氣場變得極為冷淡，側臉的輪廓依舊鋒銳而清雋，可眼眸裏卻如一潭死水般，毫無波瀾。
看樣子不太高興。
陳夢也不是沒有眼色的人，當即就止了跟他搭話的心思。
她準備給李佚笙上上課：“我剛說到哪了？”
李佚笙：“遲早會出事。”
“哦對。”陳夢接了話，“你說你這麽一個年輕貌美的小姑娘，每天苦哈著張臉，還不都是拜實驗所賜。這是疲勞戰，越打越傷身，做得成做不成咱先不說，萬一把身體搞垮了，那才是真正得不償失。聽我話啊，乖乖地，咱該放假就放假，好好休息幾天。再說了，一共也才兩周的假，耽誤不了事兒。”
見她不為所動，陳夢又換個說法：“那要不然你跟我走，我們去海邊玩上兩天回來一起卷？”
“不去。”李佚笙一秒都不帶猶豫。
陳夢：“……”
陳夢：“我現在勸不動你了是吧？好話說盡都不聽是吧？”
“你也知道的，”李佚笙眉眼彎起來：“我向來不識好歹啊。”
話音剛落，打進門後就一直默不作聲的謝久辭忽地笑了下。
“還挺有自知之明。”
“……”
李佚笙側頭看過去。
兩人視線撞上，謝久辭懶洋洋靠在洗手臺旁，雙手環胸，像是刻意在找存在感一樣。
他挑釁般挑了下眉。
空氣裏仿佛有火花濺起。
陳夢察覺不對，忙開口轉移話題：“誒，小李，話說你知道師兄今早去哪了嗎？”
“在操場。”李佚笙收回目光，說：“咱們院裏辦的畢業典禮，他應該是被揪去作為學生代表發言了 。”
陳夢納悶道：“他不是說申請了延畢半年嗎？”
“達到畢業要求後的自主延畢，是可以先參加畢業儀式領畢業證的，只不過沒有學位證而已。”李佚笙跟她解釋。
過程中她腦子裏不自覺浮現出周世新下場後的“盛況”，於是又順嘴調侃了一句：“說起來，周師兄今天還蠻帥的。”
“亂講。”陳夢非常不讚同：“師兄哪天不帥？”
知道她護短，李佚笙沒往坑裏跳，只笑著應道：“嗯，是我說錯了。”
“周師兄是我們實驗……”在陳夢威懾的眼神下，李佚笙改了口：“是我們全學校最有魅力的男生！* 顏值與實力並存！當之無愧的男神！”
陳夢顯然不是很滿意：“沒了？”
“……沒了。”
陳夢：“就只是我們學校嗎？”
李佚笙默了會兒。
“周師兄是我從出生到現在以來見過的男生裏面，最帥的一個。”
“哐當——”
身後傳來一聲巨響，李佚笙後知後覺地感覺背後發冷。
她楞楞轉身。
“不好意思，手滑了。”謝久辭不鹹不淡地從地面上收回眼，而後擡睫，直勾勾地盯著面前的人：“你接著說。”
李佚笙：“……”
身後的陳夢沒忍住，探了頭出來：“大佬，你不是應該先撿手機嗎？”
謝久辭只看了她一眼。
陳夢立馬不說話了。
過了陣兒。
謝久辭突然冒出句：“我發現你記性挺好啊？”
李佚笙沒反應過來：“什麽？”
“從出生到現在。”謝久辭輕瞥她一眼，聲音沒什麽溫度：“所有的男生，都記得呢？”
李佚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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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佚笙提著杯西瓜汁路過操場的時候，還特意停了會兒, 聽完了那段慷慨激昂的畢業誓詞。
“欣逢盛世, 難憶過往。少年生於熱烈中，長在春風裏，披星戴月, 只為手握驕陽。我們曾從秋日中走來, 背負一腔孤勇。現於烈日中告別, 終於乘上輕舟過山。”
“縱有時光不覆，也要瀟灑跌入人海，散作漫天星辰, 單槍匹馬地去輕狂一場。”
“黎明破曉，說倦了前程似錦, 那就祝我們，盛夏不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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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辛苦你了，”陳夢自覺接過包裝袋的提手，語氣殷勤：“還專門從宿舍跑去東門一趟，外面曬不曬呀？”
李佚笙淡淡看了她一眼。
“哎呀，”陳夢自知理虧，忙安撫道：“本來我都想自己去拿了，但是一出門，就感覺要被曬化了。”
“你也知道啊？”李佚笙被氣笑了：“所以你就忍心讓我橫穿一整個學校，結果只是為了拿個飲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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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因為，”陳夢朝她笑了下，有些不好意思：“我本來是打算早上開完組會就直接跑路的。”
陳夢用下巴點了點角落裏的灰色行李箱：“喏，東西都收拾好了。特意訂了個十點的外賣，想著開完會就去趕高鐵，順路能拿上。結果人算不如天算，哦不對，是天算不如陳老師算，誰能想到他會在開會前半小時改時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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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佚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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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電話裏絮絮叨叨地解釋自己最近有多忙，李佚笙心不在焉聽著，時不時還要敷衍應付幾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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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天譯猶豫地問她，要不要等過兩天他們再一起過去看看。李佚笙倒是覺得沒這個必要，她自己去就行，這樣時間上還能自由點，反正每次張天譯都不進去坐的。
上次看了沐沐後的第二天，張天譯就給李百強隨手安排了個工作，聽說是讓留在公司裏當保安，還給配了獨立的員工宿舍。
如此一來，李百強也不怎麽回去李亮那邊住了。
所以應該也不需要張天譯再幫著壯膽。只有李亮一個人在的話，會好對付很多。一般她隨便給個幾十塊錢就能打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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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他也不能拒絕。
說起來，張天譯在某些程度上還是和她蠻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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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張天譯呢，從出生起就沒了母親。父親又是個風流的，分給他的關心簡直少得可憐。甚至更多時間裏，李佚笙覺得，張老爺子好像就是故意晾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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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佚笙學著她的樣子，癱在椅子上，隨口說：“就在這兒，做做實驗玩吧。”
陳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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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有區別了！”陳夢把果汁杯磕在桌上，義憤填膺：“你是來上學的，人又不是賣給實驗室了。”
陳夢：“本來那個橫向項目就和你的畢業沒關系，幹嘛這麽認真？”
“你怎麽這麽激動？”李佚笙笑了笑，打趣道：“是不是怕我假期太卷了？”
“和這個沒關系。”陳夢板著臉，神情嚴肅：“小李，我就是覺得你把自己逼得太緊了，這樣下去不行的，遲早會出事。”
她還要繼續說，身後突然響起了開門的聲音。
陳夢回頭。
就見謝久辭雙手插兜走了進來。
自上次KTV之後，陳夢就沒再見過他，這會兒差點一時沒認出來。
倒也不是因為別的，只是謝久辭通身的氣場變得極為冷淡，側臉的輪廓依舊鋒銳而清雋，可眼眸裏卻如一潭死水般，毫無波瀾。
看樣子不太高興。
陳夢也不是沒有眼色的人，當即就止了跟他搭話的心思。
她準備給李佚笙上上課：“我剛說到哪了？”
李佚笙：“遲早會出事。”
“哦對。”陳夢接了話，“你說你這麽一個年輕貌美的小姑娘，每天苦哈著張臉，還不都是拜實驗所賜。這是疲勞戰，越打越傷身，做得成做不成咱先不說，萬一把身體搞垮了，那才是真正得不償失。聽我話啊，乖乖地，咱該放假就放假，好好休息幾天。再說了，一共也才兩周的假，耽誤不了事兒。”
見她不為所動，陳夢又換個說法：“那要不然你跟我走，我們去海邊玩上兩天回來一起卷？”
“不去。”李佚笙一秒都不帶猶豫。
陳夢：“……”
陳夢：“我現在勸不動你了是吧？好話說盡都不聽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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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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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夢納悶道：“他不是說申請了延畢半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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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程中她腦子裏不自覺浮現出周世新下場後的“盛況”，於是又順嘴調侃了一句：“說起來，周師兄今天還蠻帥的。”
“亂講。”陳夢非常不讚同：“師兄哪天不帥？”
知道她護短，李佚笙沒往坑裏跳，只笑著應道：“嗯，是我說錯了。”
“周師兄是我們實驗……”在陳夢威懾的眼神下，李佚笙改了口：“是我們全學校最有魅力的男生！* 顏值與實力並存！當之無愧的男神！”
陳夢顯然不是很滿意：“沒了？”
“……沒了。”
陳夢：“就只是我們學校嗎？”
李佚笙默了會兒。
“周師兄是我從出生到現在以來見過的男生裏面，最帥的一個。”
“哐當——”
身後傳來一聲巨響，李佚笙後知後覺地感覺背後發冷。
她楞楞轉身。
“不好意思，手滑了。”謝久辭不鹹不淡地從地面上收回眼，而後擡睫，直勾勾地盯著面前的人：“你接著說。”
李佚笙：“……”
身後的陳夢沒忍住，探了頭出來：“大佬，你不是應該先撿手機嗎？”
謝久辭只看了她一眼。
陳夢立馬不說話了。
過了陣兒。
謝久辭突然冒出句：“我發現你記性挺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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