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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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嫉妒

他難得強勢地質問, 瞬間激起任苒一身反骨。

她像個應激的刺猬,霎時立起紮人的刺:“今天的對或錯,都在我們之間。你非得扯別人進來做什麽?”

“晏知時, 我是有不對, 但是歸根究底, 咱們也沒算怎麽著。加誰微信、跟誰聊天、怎麽介紹你都是我的自由。”

“跟你舍友吃飯,跟他女朋友示好,也都是為了哄你開心。你不領情,我也不是非得貼著你。”

她情緒激動地開始推搡他, 被晏知時拔掉了手裏的煙, 扔進了一旁的煙灰缸。

他單手捏緊任苒的手腕,頂著她忿然的眼神,執著地問:“我不高興,說一句怎麽?簡喚塵是什麽提都不能提的人麽?”

任苒的聲音尖裏起來:“晏知時, 你今天就是故意找不痛快。”

他爽快地點頭:“是, 我在找不痛快。因為我總在比,我總在嫉妒。”

“簡喚塵是被你正正經經帶出去的男朋友,是出現在朋友圈跟你求過婚的人。你所有的親人、朋友、同學都知道他。但我呢?我們更早認識、更早在一起,但是哪怕是今天在一個陌生人面前,你也沒有主動承認過我一次。”

“我每天都在想,到底是什麽簡喚塵有而我沒有的,能讓你當初為了跟他在一起而來叫我閉嘴?”

“而我又是哪裏做得還不夠好,讓你拿不出手,不過一點不順心, 就可以隨時放棄我?”

“上*床、同居, 我還要做什麽,才能在你心裏推翻‘我們也沒怎麽著’的判定?也請你告訴我。”

晏知時說完這些, 雙眼已經通紅。

任苒有一百句可以即刻反駁的話,卻在對視著晏知時眼睛的剎那,遲疑了。

她擅長毀滅、擅長拋棄、擅長撕碎、擅長離別。

心裏每一句醞釀的臺詞自然都在導向這個結果。

但是此刻又有一個很小的聲音在對她說:我還不想結束。

她咬緊下唇,偏過頭,在晏知時漫長的審視裏,不發一辭。

擊碎屋內沈悶空氣的,是外面突然響起的“砰砰”的敲門聲。

伴隨著兩人都並不陌生的女音在輕喚。

“晏知時?”

“晏知時——”

“你在房間嗎?”

外面是王璐婭的聲音。

她父親就在這裏下榻,她會在這個時間找來晏知時的房間,還是讓任苒有些驚訝。

敲門聲響了一分多鐘,終於停下來,緊跟著放在一旁的晏知時的手機跳出兩條語音消息。

任苒拿過手機,替他滑開了,點了播放。

王璐婭說:“這麽晚,還沒回房間嗎?”

“我從外面買了果切,放在你房間門口。回來的時候記得拿一下。”

語音結束,房間重歸寂靜。

晏知時緩緩開口,語調澀然:“如果我真的對你來說什麽也不是,那你是不是真的完全無所謂我跟誰在一起?”

任苒看著他許久,沒有回答。

這個答案於她當然是否定的,起碼此刻是這樣。

任苒沒想過自己同晏知時的未來。

但是憑他身邊現有的女性,躍躍欲試想做她的繼任者,還不夠資格。

她知道這或許已經不是純粹的獨占欲。

任苒將晏知時的手機丟在一旁,從茶幾上摸過自己的,打開微信界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默不吭聲地拉出那個新加的賬號刪掉了。

她終於,在這段關系裏邁出妥協的第一步。

暗暗繃緊於兩人間的情緒,終於在她這個動作下消弭於無形。

晏知時壓著她的手臂慢慢松了力氣。

任苒順勢軟下身子,伏在晏知時的胸口,隔著一層皮肉,聽著他的呼吸和心跳聲。

這是她喜歡的、有安全感的姿勢。

晏知時的左手輕輕落在她的臉畔,緊跟著右手擡起落在一側的手機,將王璐婭也刪掉了。

“!!!”她瞪大了眼睛,在他的腰間坐起來,有些急了,“我不是這個意思呀。”

“我這就是個不相幹的人,刪就刪了。你還沒從她爸爸手底下畢業呢,你刪她做什麽?”

“我不需要退路,”晏知時垂眸看著她,“你也不需要。”

他就著這個姿勢,將人抱起來往床上去。

“以後對我也好一點吧。”他吻在她的耳邊輕聲說。

———

任苒在S市的暑期,花園裏十七號的租約正式到期,她人沒回來,叫單婷出面驗收了房子,叫著搬家公司幫忙搬了回去。

這還是任佳第一次住進花園裏的房子,小朋友對這個有花園有秋千的新房子異常歡喜,樓上樓下跑了好幾圈,咋咋呼呼地要請好朋友來玩。

下午晏知時不在的時候,單婷給任苒打視頻,拍別墅裏有一些尚要修補的地方,又說佳佳想請朋友周末來做客。

任苒趴在床上看著電腦,不太留心地應聲:“嗯,都隨她。”

單婷又說起,這兩天搬回來,隔壁的住戶、鄰居阿姨都幫了忙,或是拿了東西來家裏,問她要不要準備些什麽給大家回禮。

任苒滿頭霧水地擡頭,一臉疑惑道:“誰?誰來了家裏?”

“還不少呢。”單婷道。

別墅區的阿姨,基本少有辭職的,她在這裏做事時曾有幾個相熟的人,如今見她回來,也願意坐在一起,拉家長裏短地說一說。

任家灰頭土臉地撤出花園裏已經六年,花園裏也發生了不小的轉變。

風水輪流轉,哪有花紅百日好。

時移世易,曾經號稱入住率百分百,流通率為零的頂級別墅區,這些年受大環境影響,也陸陸續續出現了掛牌出售的房子,入住了新的主人。

或許時間太久,大家對任家發生的一切已經失去了新鮮感和探討欲。

也或許更粗鄙、更泥腿子的住戶出現,曾讓花園裏明珠蒙塵的任家,現在也可以值得親熱地被稱呼一聲老鄰居。

任苒對這些都覺得挺可笑的,她說:“也挺好。”

“好歹別讓佳佳像我當初那樣。”

任苒也是想起來,隨口又問:“阿簡家裏搬了嗎?他現在在哪裏工作了?”

單婷猶豫了一下,然後說:“說是因為身體原因,休學了一年,還沒有畢業。”

任苒訝異道:“怎麽會?”

“不知道,”單婷道,“也是聽街坊鄰裏地說,他家這兩年也不怎麽太平。我這周還見到小簡一次,好像是瘦了不少。”

任苒一時也不知說些什麽,過了一會兒又問:“佳佳是要這周末請客?”

“我回去一趟吧。”她說。

任苒要回來參加任佳的小小party自然讓她大喜過望。

周六的晚上,阿姨在做飯時,任苒被任佳拉出門去。

單婷買的零食這些天被她偷偷吃了不少,明天有朋友來,數來數去,佳佳又怕不夠,拉著姐姐買單,貪心地從超市添了很多的東西。

任苒也不慣著,多少都叫她自己拿。

任佳費力地提著袋子腳步拖沓地向前,突然問她:“姐姐,我們是不是很有錢?”

任苒瞥小姑娘圓溜溜的頭頂,問她:“怎麽這麽問?”

佳佳有點驕傲地說:“我的朋友裏面,只有我們家有花園。”

“嗯,還算可以。”任苒漫不經心道。

她沒有打算在金錢的問題上,糾正任佳的認知。

錢是很好、很有用的東西,它能夠賦予人生足夠多選擇的權利,也能夠換來很多時候的尊重與仰視。

這或許是別人眼裏物質至上的歪理,但對於任苒來說,卻是身體力行的實踐。

若是任國鳴沒有掙下家底,她淪落到今天親緣皆散的地步,又有誰會來拉一把手?這都是很現實的事情。

兩人沿著小區的步道前行,任苒看佳佳終於累得不行時,才吝嗇地伸手幫她提了一段。

繞過小區已經枯萎雕零的紫藤花架,或許是太熟了,她只要一眼,已經足以在模糊與朦朧中辨認出那個孑孓的身影。

任苒在如墨的夜色中靜立,低聲同佳佳說了什麽。

小姑娘很快撒開她的手,手裏拿著什麽歡快地沖他這邊跑過來,蹦蹦跳跳地說:“哥哥!酸奶!”

坐在長椅上的簡喚塵朝著任苒這邊看過來,然後垂首,從任佳手裏接過猶有涼意的酸奶瓶,問她:“是不是二年級了?”

“嗯吶!”任佳拽他的衣角,“哥哥,晚上到家裏吃飯!”

“不去了,哥哥吃過了。”簡喚塵溫聲親和地同她說。

“噢——”任佳難掩失落。

簡喚塵的手落在她的頭上:“先回去吧,姐姐還提著東西。晚上外面蚊蟲多。”

任苒沒有說什麽,招呼著戀戀不舍、一步三回頭的任佳往回去了。

簡喚塵在她們離開以後,又坐了一會兒,才起身回了家。

他感覺非常疲累,晚飯做好卻沒有胃口,上樓躺在床上和衣而睡。

他睡眠並不安穩,醒來的時候才十點半鐘。

拿起手機看時間,註意到一個號碼幾十分鐘之前發來的話:[晚飯吃過的話,要不要出去夜宵?]

他看著那個對話框許久,回了句:[好。]

十多分鐘後,兩人在夜色中碰頭,沒多寒暄,簡喚塵穿著黑色的帽衫外套,落在幾步之外,跟在她的身後。

任苒大大方方地走在前面,米色的針織裙是步步綻放的花蕾,斜坡上的路燈照著她的發絲都在發光。

她好像永遠都能這樣年輕、自由、漂亮。

兩人沒走太遠,就在小區百米外一家燒烤攤找了空位坐下,點了串,又要了啤酒。

旁邊的桌上鬧哄哄的說話聲,倒也沒顯得這張桌子過分安靜。

任苒開了啤酒,傾著瓶身沖他,簡喚塵也擡手,同她碰了一下。

兩人沈默地吃了一會兒。

簡喚塵說:“我偶爾會去看一看你的賬號,做得很好。”

任苒為他的話有些訝異,還是說:“是麽?都是些女生的東西,沒什麽營養。”

“沒,挺有趣的。”他還是一如既往地捧場。

任苒又自嘲:“那你看視頻就好,我這個人在網上風評不太好。”

簡喚塵笑了笑,他胃口還是不好,吃得並不多:“我有時候會很羨慕,這個世界上好像沒任何事情能影響你往前走。”

“但是我不行。我一直追尋的東西,在別人看來好像都太過於理想化、太不真實。因為跟自己較勁,在別人眼裏反而成了異類。”

“這是錯的嗎?”任苒第一次從簡喚塵的臉上看到迷茫、疑惑的表情。

“如果我當做不知道、學會不在乎、主動去迎合接受這個世界給定的規則,是不是人生就會更順利很多?”

“不會,”任苒語調靜靜的,“嘴裏吃到沙子就該立即吐出去。還往肚子裏吞,是折磨自己。”

“大道至簡,”她放下手裏一根細長的鐵簽,“你做得比別人都好。別懷疑。”

簡喚塵良久看著她。

他們好像從來沒有過這樣平等地以朋友的身份對話。

腦海裏想起初見時陪著她跨越大半個城市去找媽媽;

想起高中兩年的牽手陪她走過花園裏的漫漫黑夜;

想起她大年三十的夜晚抱著打點滴的妹妹挨在他的肩頭昏昏欲睡。

那些她脆弱的、孤獨的,惶恐的片段不知何時已經徹底遠去了。

她現在是獨立、自由、完整的人。

是他忽略了任苒的成長,才會在後來,感覺對方如此陌生。

簡喚塵提起啤酒,冰涼苦澀的液體灌入喉嚨,他的眼睛不可自抑地熱起來:“對,你說的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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