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貪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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貪心

任國鳴聽著電話, 將錢佳放到地上,對母親擡了擡手,示意她將孩子帶走。

任母牽走錢佳, 帶上了房門, 他起身走到窗邊, 伸手掩好那道敞開的窗戶,隔住外界飄搖的風雨,還有心思玩笑:“哥,這時候給我打電話, 違不違反你們保密條例?”

電話那頭長久的沈默, 很久以後,晏波:“你也知道我想說什麽。”

“大概知道一些吧,”任國鳴態度出乎意料地平靜,“那是你的工作麽。”

晏波說:“我以為, 你會有話想對我說。”

“之前是有的, ”任國鳴低頭點了根煙,“也想過要不要找你,後來還是算了。我自己的事,不值當為這也害了你。”

晏波站在辦公樓的高層,看著雨霧朦朧的江面,時間近傍晚,江上空蕩,城市中心的交通已經堵成長龍。

他感覺內心悶堵,開口勸解道:“國鳴, 紀副行也才十五年。你還年輕。”

任國鳴只是從犯, 如果主動投案,積極配合調查, 爭取立功表現,應該不會判得太重。

任國鳴從窗戶裏看到阿姨將錢佳抱到了樓下,小姑娘反坐在椅子上,抱著椅背像騎木馬一樣前搖後晃。

他臉上沒有表情,話音裏卻帶著笑:“好的哥。”

“最好,您這邊能幫忙的話,還是再壓一壓。小苒知時馬上要高考了,別讓他們受影響。”

那段時間,是任國鳴回家最勤的時間,他工作都扔了出去,花園裏和軍屬大院兩頭跑,任苒幾乎放學到家就看到他在客廳裏看球、喝啤酒。

甚至因為深更半夜電視聲音太大,吵到她寫作業,任苒還下樓發了脾氣。

任國鳴挖苦她:“你自己之前寫作業的時候不知道多吵,怎麽知時能拿年級前幾?自己考不出分,還埋怨別人。”

任苒忿忿不平:“你跟我媽都是專科生,生了一個能考600的,你就知足吧你!”

她語罷,腳步極重地上樓,背後任國鳴還在火上澆油:“我花了那麽多錢,月考六百有什麽稀奇的?你最好高考也別給我掉鏈子,我還在外面吹了牛要請客吃飯的啊。”

沒了工作整天閑家的任國鳴真的很煩人,但這無疑給了任苒一種風平浪靜的信號。

她從任國鳴那裏要到了個人資料,扔到了旅行社去代辦,自己則開始全力籌備高考。

當現實生活不盡如人意,以往討厭的學業也可以成為短暫的避風港,在這裏沒有那麽多的無能為力和聽天由命,只要是願意努力,總能取得一些回報。

短短的幾個月轉瞬即逝,任苒結束高考的隔天,就同戚少桐和晏知時帶著飛往海島,這裏有一場持續一周的文學交流活動,戚少桐被邀請來參加座談會。

任苒帶了滿滿一箱的衣服,在托運行李的時候補了好多錢。下午兩點多在酒店門前下車,她連箱子都提不下來,最後任勞任怨接手的也只有晏知時。

戚少桐從前臺辦房卡,回來的時候手裏拿了兩張,她問道:“小苒跟我住套間,沒問題吧?”

任苒規規矩矩地回答:“我可以的,戚阿姨。”

進電梯的時候,她卻又故意拖了腳步,落在人群後面,在晏知時耳邊悄悄地說:“你媽媽是怕我把你帶壞了。”

晏知時對這句不置可否,她又嘀嘀咕咕地不滿道:“我畢竟是女孩子啊,我有那麽不安全嗎?”

戚少桐對於兩人的交往大多數時候都是睜只眼閉只眼,兩人的親密關系在兩邊父母眼裏都不是什麽秘密。

但是畢竟年紀還小,在眼皮子底下沒規沒矩的肯定也不好。

實際上她的約束也只在晚上,每天白天都有不同嘉賓的見面和交流會,戚少桐只帶他們去了一場,中途回過神來,任苒已經帶著晏知時溜走了。

他們打車十多分鐘,來到場館附近的海灘,初夏時節的游客並不算多,今天是多雲天氣,好在沒有那麽曬。

任苒穿著咖啡色與淺粉交織的格子裙,頭戴繡著紫色薰衣草的寬沿遮陽帽。

她自覺現在美得不行,臭美地晏知時說:“你給我拍照啊!”

晏知時從背包裏拿出拍立得,她就開始在沙灘上蹦蹦跳跳地踩水,擺pose,一會兒又半蹲下膝蓋,裙尾拖到地上,對著鏡頭比剪刀手。

拍完這一張後,任苒起身撲棱著裙子上的細沙,沖他說:“得弄幹凈,你媽媽有潔癖,細沙帶回去戚阿姨得睡不好覺了。”

晏知時眼睛盯著打印出來的相紙,說:“你怎麽知道我媽媽有潔癖?”

任苒繞道他的身後一起看照片:“你外婆養的貓,她從來都不碰的呀,你忘記了嗎?”

她又吐槽:“還有你,屋裏東西那麽整齊,一看就得了真傳。”

晏知時說:“我沒有潔癖。”

“那是我幫你改掉了臭毛病,”她從後面將下巴墊在晏知時的肩上,十分得意地說,“你得謝謝我。”

拍了幾張照片,任苒又開始喊累喊渴,躲進小賣店的帳篷下面,坐在店家擺在外面的輪胎上蕩著兩條腿在那裏晃。

晏知時進商店裏買來兩瓶汽水,出門見她擠了厚厚的防曬霜在臉上抹。

她看見晏知時,理直氣壯地伸出手裏的軟管給他:“你要給我抹防曬霜嗎?脖子後面,漏在外面的皮膚都要抹。”

“在海邊,不要抹防曬霜,”晏知時道,“會汙染環境,破壞珊瑚礁。”

任苒無語道:“我只是踩水,又不下海洗臉。”

她的手一直伸著,不達目的不得罷休,晏知時拗不過她,將飲料放下,走到她的身後。

任苒感受到後脖頸處溫柔的撫摸,故意問他:“手感好不好?”

晏知時沒有回答。

後來他也沒讓任苒踩水,兩人就隔了離海水幾十厘米的距離,在沙灘上散步。

中途任苒看到平滑的沙面上有圓形的孔,她蹲下身子說:“你去買袋鹽吧,這裏有東西誒。”

晏知時在旁道:“趕海要看潮汐表,而且需要礁石,這片太平整了,不太合適。”

任苒聞言又站直,手臂圈上來,笑嘻嘻地吊著他的脖子晃,

“那哪裏合適?”

晏知時看著她亮閃閃的眼睛:“我來之前查過,大約四十分鐘遠的那裏,運氣好的話能趕到海鰻,還有螃蟹……”

話音被貼過來的任苒截斷,過了幾分鐘,她心滿意足地想要撤離,卻被晏知時的手掌從後按住了脖子,重新吻上去。

查了潮汐表,趕海又需要等上幾天。在第二還是第三天的時候,任苒在外面玩耍,錯過了一通電話。

是旅行社那邊的負責人打來的,對方打了一通沒有接,又發了消息:[任小姐,你父親那邊出入境好像有點問題。]

她回到酒店,在床頭給已經關機的手機充上電,看到消息的瞬間心內咯噔一跳。

任苒即刻回撥了電話,問道:“我是任苒。你早前說的是什麽問題?”

旅行社負責人禮貌地道:“不好意思,任小姐。是我們這邊工作失誤,已經確認沒有問題了。”

“是什麽失誤?”她說,“什麽叫出入境有問題?”

“這邊已經核實過了,確認沒有問題,7月中旬是可以準時出發的。”

“我……”

任苒正待要問,戚少桐已經洗完了澡從浴室出來,她擦著頭發說:“小苒,玩了一天,別聊天了,先去洗澡吧。”

她沒能繼續問出口,電話那頭又說道:“您這邊沒有問題的話,那就先這樣了。祝您生活愉快。”

那天晚上,任苒失了眠,她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埋在被子裏用手機偷偷查,出入境有問題是什麽意思。

等天亮的時候打給任國鳴,他那邊還在睡覺,說了句“旅行社弄錯了吧”就掛掉了電話。

任苒接下來的時間都有些心神不寧,晏知時清晰地感受到了這一點,不明緣由。

過了兩天,兩人坐上出租車到三十公裏外的海灘上趕海,任苒穿的鞋碼稍大,腳從鞋邊一直滑出來,踩在礁石上疼得吱哇亂叫,一會兒又嫌海水濺濕了她的裙子。

晏知時知道她大小姐脾氣又犯了,從網上看個新鮮,自己實際做起來是不願意的,於是兩人只待了一會兒就上了岸。

岸上不遠處有一片聯排的白色別墅,有咖啡屋、餐廳和民宿。

晏知時從屋裏點了咖啡,兩人坐在外面的白色木質圓桌上,任苒上下滑動著手機,看上去一直心不在焉。

晏知時不喜歡她在自己身邊,腦子裏卻在想別的事,於是問:“要不要我一會兒打電話給我爸爸?”

任苒的眼睛從手機屏幕裏擡起來,她說:“可以嗎?”

“嗯,”晏知時說,“好幾天沒見了,我問問他。”

任苒的笑容一下真誠了許多,她將手機反扣在桌面上,開心道:“我剛剛看裏面有巧克力布朗尼,我去要一個,咱們一起吃吧。”

她即刻起身,去了屋裏喊著老板的名字,晏知時垂眸,拿起她桌上的手機,翻過來,看到被頂在最上面的對話。

簡喚塵:[暑假有實踐活動,不回去了。你來找我?]

任苒:[可以呀。]

簡喚塵:[想好上哪個大學了嗎?]

任苒:[分都沒出來呢,現在想了又不能算。]

簡喚塵:[那見面再聊,我給你定機票,幾號能到?]

對話在這裏停止,任苒沒有回覆消息。

那邊又發來一個小兔子的粉色拖鞋的照片問她:[喜歡嗎?睡衣我給你買還是?]

任苒掏手機付款時,才發現把手機落在了外面,她走出房門,對上晏知時浸滿寒意的眼睛,他的手裏還拿著那個沒鎖屏的手機。

他說:“這是最近你心不在焉的原因。”

辯解的話在嗓子裏怎麽都說不出口,她許久後氣弱地說:“我沒有回他。”

晏知時反問:“你還想怎麽回他?”

任苒走上前去拽住他的衣袖:“晏知時,你說了不跟我生氣。”

“其他男性要給我女朋友買睡衣和拖鞋,還約了私下見面,我為什麽不能生氣?”

晏知時覺得這一切離譜到太過分:“有那麽難麽?任苒。我們在一起半年多,我以為你們早說清楚了的。”

任苒無力地解釋:“我會說的,但是之前沒有畢業,我沒有機會說。”

晏知時將她的手機放回桌上,一字一句道:“你不是沒有機會,是不該繼續這麽貪心。”

頭頂的天空慢慢積起烏雲,他們冷戰著上了回程的出租車,晏知時坐在副駕駛,任苒一個人坐在後面。

行駛至半截穿過景區的一條街道。

她突然對師傅說:“停車。”

師傅不明所以地“啊?”了一聲。

“我要買東西,停車。”

出租汽車剎停在一家紀念品商店前,任苒推開車門,往外跑,沒兩步被跟過來的晏知時拽住手腕。

他說:“你不能這樣。”

“你不能用這種方式,來逼我低頭妥協。”

“我沒有要怎樣,晏知時。”她擡手指向掛牌子的民宿,語氣冷靜地說,“裙子濕了,我不想這麽回去。我要洗個澡。”

前臺的女生帶著她們從旋轉樓梯上了二樓,停在一個房間門口。

她有些好奇地打量著這對年輕的男女之間古怪的氛圍,臨走前貼心地帶上了房門。

任苒走到窗邊,拉上了敞開的白色窗簾,換了拖鞋,走進了浴室裏。

浴室的門沒有關,晏知時坐在床上,連綿不絕的唰唰的水聲像是一場濕淋淋的雨,敲擊著他緊繃的神經。

熱水沖刷著女孩潔白細膩的肌膚。

任苒向來是願意給自己花錢的,她喜歡自己漂亮,喜歡自己昂貴,喜歡別人對自己的喜歡。

她閉著眼睛,耳朵裏分辨出水聲之外的異響。

浴室的門被推開些許,身後的人踏進了蓬頭灑出的熱水裏,握住了她的肩膀。

晏知時想,這應當是他的。

是她說的喜歡、喜歡、最喜歡。

是她說要在一起。

她打開潘多拉的魔盒,讓自己嫉妒、貪婪、不甘,那就得為這一切負責。

水聲掩蓋了哭痛的低聲嚶嚀,比水溫還灼熱的吻一直斷斷續續地落在脖子上、臉上、唇上。

他將這些年忍住的親吻都補回來,在耳邊輕聲低哄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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