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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的午後, 強烈的陽光直射進二樓的書房，屋內的冷氣拖延了時光的流速，窗外的婆娑樹影隨風搖曳, 投在地板上是一支默劇般的舞。
早起的壞處在此時顯現出來, 一碗飯下去任苒就沒了精神, 像是脫水蔫掉的白菜，呵欠連天地拉上長毯，側臥在沙發上沈睡。
晏知時坐在她身側的單人沙發上，一頁一頁地翻一本日文小說。
他從很早有輕度的近視, 後來被戚少桐強制校正了閱讀習慣, 度數沒再漲過。
四十分鐘後，晏知時準時從沙發上起身活動。
他到二樓的窗邊望向外面一排排規劃整齊的別墅，有的院落打理良好，草木豐茂；有些房子無人居住, 荒蕪蕭條。
一只姜黃色的貓不知從哪個角落裏竄出來, 爬上隔壁的院墻，來來回回巡視許久，挑了一片樹影遮蔽處躺倒，就開始清理自己油亮的皮毛。
它這個懶洋洋的樣子像極了任苒。
大約喜歡一個人的心情總是這樣，看到什麽可愛的，都覺得與她相像。
他從窗前側身，看到任苒像個鴕鳥似的一頭紮在沙發裏，身上的毯子半邊滑落下來，露著白生生的細胳膊對著冷風在吹。
他過去, 將垂到地上的毯子拽上來幫她掖好, 沒急著起身，手撐在沙發的靠背, 垂眸看著她。
世界上大約是難再有幾個女孩比她更作又愛漂亮。
頭發的顏色繞著黑變來變去，每次都逼著他從太陽光下找不同；
十七歲的皮膚白嫩鮮透，已經沖在護膚第一線，研究各種成分表；
各種大牌奢侈品是從她很早就開始入手的，穿的戴的帶不去學校，就臭美地在家裏變著花樣地換。
她有時候也玩笑，感覺自己好像影視或者小說裏的惡毒女配，嫌貧愛富，大腦空空，各種作死，直到真善美的女主出現，就會被秒殺掉。
晏知時在電話那頭簡短地說：“不會。”
“我也希望不會，”任苒懶洋洋地躺在床上，“我這樣的個性，讓我給小白花做襯，還不如死了算了。
她又翻起身來，趴在床上，像是碎碎念又像是求晏知時的認同：“不過那都是影視作品裏面的啦，像我這樣的人，怎麽會過得不好呢？對吧？”
“嗯。”他在那時這麽回答。
她是蛋糕頂上的公主，是櫥窗裏的非售品，是鑲嵌於戒托閃閃發光的鉆石。
在晏知時的心裏是這樣的。
凝神的思索使晏知時忽略了門外漸近的腳步，又或許是耳朵聽見了，潛意識裏認為任家的阿姨不會進來，所以被大腦處理成為不用理會的信息。
直到走動的人影停在門前，任國鳴擰開門鎖的瞬間，晏知時的動作還定格在一個類似於親吻結束的，暧昧的姿勢上。
任國鳴與晏知時面面相覷，一時兩人都楞住了。
寂靜中，下方的任苒在此處恰時地翻了個身。
她微微睜開瞇起的眼，面向門外，看清任國鳴的臉，手搭在額頭上，嗓音帶著睡醒以後的綿軟，又笑起來。
“壞了，你被抓到了。”她對上方的晏知時說。
事實上，不論任國鳴為這件事誤會到什麽程度，他也並不會為這件事給晏知時難堪。
任國鳴默不吭聲地重新帶上房門，等到晏知時和任苒一前一後到樓下客廳裏，他已經開了電視坐著喝茶，招呼著晏知時，仿佛剛剛什麽都沒有發生。
電視上的新聞頻道播放著一則最新消息。
紅通逃犯王某近日被西班牙警方抓獲，西已正式同意中方的引渡申請，並要求中方派員盡快將其押解回國。
任苒抱著抱枕，坐到短沙發上，打了個呵欠，問任國鳴：“你是來幫她討公道的？我今天可沒做什麽，不信晏知時可以給我作證。”
任國鳴捧著茶盞，皺著眉：“你在說誰？”
“你女朋友，還能是誰？”
任國鳴並不知道錢敏敏來過，他的心思也沒有多在這件事情上，他只教訓任苒喊她息事寧人，別得理不放。
“孩子鬧得緊，她最近心情應該是不太好，你也別跟她吵。”
任苒不服道：“誰能找誰的晦氣？我連她的聯系方式都沒有。她不上門找事，我能怎麽跟她吵？”
“好了，叫你少說兩句。”
任國鳴並不想在晏知時面前多談這個，他放下茶盞隨即一錘定音：“我會跟物業講，以後不要再放她進來了。”
任苒從果盤裏翻了只香橙顛在手裏玩，聞言默默翻了個白眼。
任國鳴了結完這件事，又問晏知時：“你父親最近忙不忙？”
晏知時說：“這段時間，還可以。”
“那還不錯，”任國鳴拍了拍晏知時的肩，“你跟小苒倆馬上也要成年了。有什麽想要的成人禮，就跟叔叔說，叔叔都能負擔起。沒什麽客氣的。”
晏知時與任苒的生日同是在11月份，一個月初，一個月尾，晏知時大她二十來天。
任國鳴記得他的生日倒不奇怪。
但是晏波的身份在那，銀行對收受禮物有明確的規定，這個話題就非常敏感。
任國鳴一向對晏家說話送禮都很註意分寸，不知道是不是今天只有晏知時的原因，口無遮攔到任苒聽著都有一些無語。
晏知時即刻禮貌地婉拒他：“謝謝任叔叔，我這邊暫時也沒有特別缺的東西。”
任國鳴便也沒再說什麽。
不多時，客廳的門鈴被按響，任國鳴起身去開門，任苒瞧見外面站了一個個西裝筆挺的男人，乍看上去還有些面熟。
她還在回憶檢索時，任國鳴已經帶著人進來，他沖晏知時說：“我還有些正事，先上樓了。”
“小苒，你陪著知時慢慢玩。”
任苒懶懶散散地抱著抱枕點了點頭。
隨著任國鳴上樓去，晏知時便打算提前回家了。
今天與任苒爸爸見面的全程都頗帶些尷尬意味。
或許是突兀沒預料的見面方式在前，或許是任國鳴言談間江湖氣太濃厚，又或許是他今天有些心不在焉、所以說出的話也沒太經過思考。
這次的氛圍一直不太對勁。
就連任苒送晏知時往小區外面去時，一向話多的她也難得的沈默。
他們繞了遠路，走在小區長長的紫藤花架下，任苒突然一拍腦袋，恍然大悟地說：“怪不得覺得看到那個西裝男就不舒服。他是律師啊！打我爸爸離婚官司的那個！”
“怎麽又把他喊來了？我爸是不是要結婚，準備婚前財產公證了？”
晏知時看向她，任苒的表情肉眼可見變得臭臭的：“也是。孩子都生了，結婚不是遲早的事。”
她嘀嘀咕咕地說：“哎，我就知道，剛剛說讓物業攔人，不過是當著你敷衍我罷了。”
晏知時不是很會安慰女生的人，在任苒的家事上，能做的就更少。
他說：“你要是不高興，我再陪你待一會兒。”
任苒勉強撐住情緒，帶著自我安慰地說：“沒關系的。往好處想，是我們馬上要成年了嘛！再過不到一年，高考結束，天高任鳥飛，我就拿著我爸的錢滿世界瀟灑去。”
“他愛結婚不結婚的，我管不著，以後我也不回來了。”
“你想去哪裏瀟灑？”晏知時在這時插話，突兀地問她，“北城嗎？”
任苒無語地望向晏知時：“我怎麽知道去哪？這只是一個設想、一個比喻好不好？為什麽非得是北城？一扯到具體的地方，就不浪漫了呀！”
晏知時抿了抿唇，頭偏向一邊，淡淡地說：“是我的錯。”
———
戚少桐的第一部話劇《階梯》在過去的一年裏取得了不匪的成績。
不僅是劇本被傳播到全國各大劇院排演，各種座談會、研討會的邀請函也紛至沓來，倒是比正職工作的日程還要繁忙。
戚少桐從S市返回那日，晏波剛剛結束一天的工作，去機場接機。
他看著戚少桐在副駕駛精神百倍地回覆著各路領導、前輩的消息。
等了半天，終於在她稍有空閑的時候，得空開口說：“家裏最近要不請個阿姨？”
戚少桐的手指還在鍵盤上劈裏啪啦地按著，她不明所以問道：“怎麽了？”
晏波說：“孩子高三，中午晚上都吃食堂，營養跟不上。我自己這邊忙不開，你要是閑不下來，就只能請外援了。”
戚少桐對請阿姨這件事並沒有意見，只是偏頭看著他，好奇問道：“你之前不是說最近加班還好？”
“最近鋪天蓋地的新聞你沒看到？”
戚少桐說：“看見了啊，那不是你前面那任的事情，關你什麽事了？”
晏波看著前路，暗暗嘆了口氣：“怎麽能沒我的事？人引渡回來，行裏要配合調查的。”
“級別低的沒權限，級別高的躲都來不及，哪怕是我後來，到最後都得是我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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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的午後, 強烈的陽光直射進二樓的書房，屋內的冷氣拖延了時光的流速，窗外的婆娑樹影隨風搖曳, 投在地板上是一支默劇般的舞。
早起的壞處在此時顯現出來, 一碗飯下去任苒就沒了精神, 像是脫水蔫掉的白菜，呵欠連天地拉上長毯，側臥在沙發上沈睡。
晏知時坐在她身側的單人沙發上，一頁一頁地翻一本日文小說。
他從很早有輕度的近視, 後來被戚少桐強制校正了閱讀習慣, 度數沒再漲過。
四十分鐘後，晏知時準時從沙發上起身活動。
他到二樓的窗邊望向外面一排排規劃整齊的別墅，有的院落打理良好，草木豐茂；有些房子無人居住, 荒蕪蕭條。
一只姜黃色的貓不知從哪個角落裏竄出來, 爬上隔壁的院墻，來來回回巡視許久，挑了一片樹影遮蔽處躺倒，就開始清理自己油亮的皮毛。
它這個懶洋洋的樣子像極了任苒。
大約喜歡一個人的心情總是這樣，看到什麽可愛的，都覺得與她相像。
他從窗前側身，看到任苒像個鴕鳥似的一頭紮在沙發裏，身上的毯子半邊滑落下來，露著白生生的細胳膊對著冷風在吹。
他過去, 將垂到地上的毯子拽上來幫她掖好, 沒急著起身，手撐在沙發的靠背, 垂眸看著她。
世界上大約是難再有幾個女孩比她更作又愛漂亮。
頭發的顏色繞著黑變來變去，每次都逼著他從太陽光下找不同；
十七歲的皮膚白嫩鮮透，已經沖在護膚第一線，研究各種成分表；
各種大牌奢侈品是從她很早就開始入手的，穿的戴的帶不去學校，就臭美地在家裏變著花樣地換。
她有時候也玩笑，感覺自己好像影視或者小說裏的惡毒女配，嫌貧愛富，大腦空空，各種作死，直到真善美的女主出現，就會被秒殺掉。
晏知時在電話那頭簡短地說：“不會。”
“我也希望不會，”任苒懶洋洋地躺在床上，“我這樣的個性，讓我給小白花做襯，還不如死了算了。
她又翻起身來，趴在床上，像是碎碎念又像是求晏知時的認同：“不過那都是影視作品裏面的啦，像我這樣的人，怎麽會過得不好呢？對吧？”
“嗯。”他在那時這麽回答。
她是蛋糕頂上的公主，是櫥窗裏的非售品，是鑲嵌於戒托閃閃發光的鉆石。
在晏知時的心裏是這樣的。
凝神的思索使晏知時忽略了門外漸近的腳步，又或許是耳朵聽見了，潛意識裏認為任家的阿姨不會進來，所以被大腦處理成為不用理會的信息。
直到走動的人影停在門前，任國鳴擰開門鎖的瞬間，晏知時的動作還定格在一個類似於親吻結束的，暧昧的姿勢上。
任國鳴與晏知時面面相覷，一時兩人都楞住了。
寂靜中，下方的任苒在此處恰時地翻了個身。
她微微睜開瞇起的眼，面向門外，看清任國鳴的臉，手搭在額頭上，嗓音帶著睡醒以後的綿軟，又笑起來。
“壞了，你被抓到了。”她對上方的晏知時說。
事實上，不論任國鳴為這件事誤會到什麽程度，他也並不會為這件事給晏知時難堪。
任國鳴默不吭聲地重新帶上房門，等到晏知時和任苒一前一後到樓下客廳裏，他已經開了電視坐著喝茶，招呼著晏知時，仿佛剛剛什麽都沒有發生。
電視上的新聞頻道播放著一則最新消息。
紅通逃犯王某近日被西班牙警方抓獲，西已正式同意中方的引渡申請，並要求中方派員盡快將其押解回國。
任苒抱著抱枕，坐到短沙發上，打了個呵欠，問任國鳴：“你是來幫她討公道的？我今天可沒做什麽，不信晏知時可以給我作證。”
任國鳴捧著茶盞，皺著眉：“你在說誰？”
“你女朋友，還能是誰？”
任國鳴並不知道錢敏敏來過，他的心思也沒有多在這件事情上，他只教訓任苒喊她息事寧人，別得理不放。
“孩子鬧得緊，她最近心情應該是不太好，你也別跟她吵。”
任苒不服道：“誰能找誰的晦氣？我連她的聯系方式都沒有。她不上門找事，我能怎麽跟她吵？”
“好了，叫你少說兩句。”
任國鳴並不想在晏知時面前多談這個，他放下茶盞隨即一錘定音：“我會跟物業講，以後不要再放她進來了。”
任苒從果盤裏翻了只香橙顛在手裏玩，聞言默默翻了個白眼。
任國鳴了結完這件事，又問晏知時：“你父親最近忙不忙？”
晏知時說：“這段時間，還可以。”
“那還不錯，”任國鳴拍了拍晏知時的肩，“你跟小苒倆馬上也要成年了。有什麽想要的成人禮，就跟叔叔說，叔叔都能負擔起。沒什麽客氣的。”
晏知時與任苒的生日同是在11月份，一個月初，一個月尾，晏知時大她二十來天。
任國鳴記得他的生日倒不奇怪。
但是晏波的身份在那，銀行對收受禮物有明確的規定，這個話題就非常敏感。
任國鳴一向對晏家說話送禮都很註意分寸，不知道是不是今天只有晏知時的原因，口無遮攔到任苒聽著都有一些無語。
晏知時即刻禮貌地婉拒他：“謝謝任叔叔，我這邊暫時也沒有特別缺的東西。”
任國鳴便也沒再說什麽。
不多時，客廳的門鈴被按響，任國鳴起身去開門，任苒瞧見外面站了一個個西裝筆挺的男人，乍看上去還有些面熟。
她還在回憶檢索時，任國鳴已經帶著人進來，他沖晏知時說：“我還有些正事，先上樓了。”
“小苒，你陪著知時慢慢玩。”
任苒懶懶散散地抱著抱枕點了點頭。
隨著任國鳴上樓去，晏知時便打算提前回家了。
今天與任苒爸爸見面的全程都頗帶些尷尬意味。
或許是突兀沒預料的見面方式在前，或許是任國鳴言談間江湖氣太濃厚，又或許是他今天有些心不在焉、所以說出的話也沒太經過思考。
這次的氛圍一直不太對勁。
就連任苒送晏知時往小區外面去時，一向話多的她也難得的沈默。
他們繞了遠路，走在小區長長的紫藤花架下，任苒突然一拍腦袋，恍然大悟地說：“怪不得覺得看到那個西裝男就不舒服。他是律師啊！打我爸爸離婚官司的那個！”
“怎麽又把他喊來了？我爸是不是要結婚，準備婚前財產公證了？”
晏知時看向她，任苒的表情肉眼可見變得臭臭的：“也是。孩子都生了，結婚不是遲早的事。”
她嘀嘀咕咕地說：“哎，我就知道，剛剛說讓物業攔人，不過是當著你敷衍我罷了。”
晏知時不是很會安慰女生的人，在任苒的家事上，能做的就更少。
他說：“你要是不高興，我再陪你待一會兒。”
任苒勉強撐住情緒，帶著自我安慰地說：“沒關系的。往好處想，是我們馬上要成年了嘛！再過不到一年，高考結束，天高任鳥飛，我就拿著我爸的錢滿世界瀟灑去。”
“他愛結婚不結婚的，我管不著，以後我也不回來了。”
“你想去哪裏瀟灑？”晏知時在這時插話，突兀地問她，“北城嗎？”
任苒無語地望向晏知時：“我怎麽知道去哪？這只是一個設想、一個比喻好不好？為什麽非得是北城？一扯到具體的地方，就不浪漫了呀！”
晏知時抿了抿唇，頭偏向一邊，淡淡地說：“是我的錯。”
———
戚少桐的第一部話劇《階梯》在過去的一年裏取得了不匪的成績。
不僅是劇本被傳播到全國各大劇院排演，各種座談會、研討會的邀請函也紛至沓來，倒是比正職工作的日程還要繁忙。
戚少桐從S市返回那日，晏波剛剛結束一天的工作，去機場接機。
他看著戚少桐在副駕駛精神百倍地回覆著各路領導、前輩的消息。
等了半天，終於在她稍有空閑的時候，得空開口說：“家裏最近要不請個阿姨？”
戚少桐的手指還在鍵盤上劈裏啪啦地按著，她不明所以問道：“怎麽了？”
晏波說：“孩子高三，中午晚上都吃食堂，營養跟不上。我自己這邊忙不開，你要是閑不下來，就只能請外援了。”
戚少桐對請阿姨這件事並沒有意見，只是偏頭看著他，好奇問道：“你之前不是說最近加班還好？”
“最近鋪天蓋地的新聞你沒看到？”
戚少桐說：“看見了啊，那不是你前面那任的事情，關你什麽事了？”
晏波看著前路，暗暗嘆了口氣：“怎麽能沒我的事？人引渡回來，行裏要配合調查的。”
“級別低的沒權限，級別高的躲都來不及，哪怕是我後來，到最後都得是我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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