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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別(已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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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別(已修)

淩晨三點鐘, 徐梅為孩子補完夜奶,好容易拍哄睡著,她幾乎是剛剛沾床闔上眼皮, 主臥突然傳來巨大的摔門聲, 伴隨著撕扯與女人尖銳的哭泣。

徐梅下意識捂住懷中幼兒側臥露出的半邊的耳朵, 看她睡顏香甜,心裏松了口氣,手肘微微支起身子,就聽到門外錢敏敏的哭罵。

“又是哪個賤人給你打電話要你去?任國鳴, 孩子還在吃奶, 你是不是人?”

男主人的話音低沈,帶著壓抑的慍怒:“我都說了是正經事,你發什麽瘋?”

錢敏敏的嗓音瞬間又拔高了一度,在寂靜的深夜裏堪比電鉆, 又尖又細刺耳至極。

“三更半夜, 除了男盜女娼,能有什麽正經事?任國鳴,你又是要騙哪個二十歲的姑娘給你生孩子?”

“你前妻一個,我一個,還不夠?是還要禍害幾個才能罷休?”

她氣性上頭,口無遮攔什麽都敢說,這一句觸到任國鳴的逆鱗,他也發了大火。

“錢敏敏,你他媽的瘋了吧!我有女兒, 誰讓你生的?你自己上趕著, 怪得了誰?”

“能過過,不能過收拾鋪蓋給我滾!”

伴隨著轟隆的摔門離去的聲音, 客廳陷入死一般寂靜。

徐梅放心不下,剛剛準備起身,次臥的房門猛然被推開,錢敏敏蓬頭垢面地沖進來,從床上搶過錢佳。

徐梅沒防備地沒能攔住她,看著錢敏敏抱著孩子的手在劇烈顫抖,又怕要出事,急忙搶先幾步,上前堵在了房間門口,反身上了鎖。

她出言小聲安撫著:“佳佳剛睡,吵架生氣是夫妻正常的,你別帶上孩子。”

懷裏的錢佳四肢被壓迫,她不舒服地醒來,癟了癟嘴開始嚎啕。

錢敏敏像是終於回過神,抱著孩子,跌坐在床上,雙眼像是開了水閥,落下大顆連綿不絕的眼淚。

錢敏敏在產後出現了輕微的抑郁癥狀。

身材走形,父母翻臉,任國鳴冷漠,任家冷待,加上孩子無時不刻的哭鬧,樁樁件件都在慢慢上緊腦袋裏的發條,讓她走在情緒崩潰的邊緣。

錢敏敏將偏執扭曲的心情投射成對孩子超出尋常的控制欲,這個家裏她什麽都做不了主,唯有錢佳。

錢佳已經一歲,半夜還在補奶,她本因早產而身體瘦弱,現在又因為營養補充不足,導致身體狀況比普通的孩子孱弱。

徐梅沒有做過月嫂,沒有相關的經驗,從別人那裏聽說一歲應該給孩子停止夜奶,卻被錢敏敏斥責,叫她不要自作主張。

轉頭孩子體弱多病,又疑神疑鬼是徐梅私下裏有怨氣,對孩子不好。

徐梅開始一直忍耐著,直到這次錢敏敏半夜的爆發讓她嚇了一跳,幾乎寢食難安。

能賺多少錢倒是小事,要是這對母女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出了事,要怎麽辦?

她猶豫半晌,趁著中午燒菜的時候給女兒去了電話。

女兒在電話那頭勸她趕緊辭職:“您當時做住家保姆,錢多事少,舍不得還合理。現在做月嫂,拿這些錢就不稀奇了。更何況現在還要處理這些奇葩事?”

“要我說,您就別做了。說我懷孕了辭工,不正好?”

徐梅心裏有了打算,轉身同任國鳴辭了工,趁著錢敏敏不在家的時候,跟新來的月嫂交了班,連個招呼都沒有打。

手邊少了趁手又熟悉的人,錢敏敏陷入新一輪的情緒崩潰,錢佳只認徐梅,不喝奶、不吃飯,任誰哄都不行。

她又疑神疑鬼地猜忌起徐梅辭職一定是被任苒私下授意的,目的就是在關鍵時刻拆她的臺,讓她日子不好過。

被孩子的哭聲折磨了整天,隔天的周六一早,錢敏敏怒氣沖沖地直接殺去了花園裏。

她就是要看看徐梅到底有沒有串通任苒偷偷溜回去。

花園裏十七號的房子換了新的密碼鎖,錢敏敏被攔在門外,索性連門鈴也不按,像個潑婦似的,將大門拍得啪啪響。

只過了幾秒鐘,門被拉開,來開門的是一個陌生瘦高的男孩。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錢敏敏,問:“有事?”

她當下怒氣滿溢,嗆聲道:“你是誰?”

對方沒有回答,張口反問她:“你是誰?”

氣氛僵持,兩人誰都沒說話,直到樓上傳來踢踢踏踏的腳步。

年輕女孩穿著蕾絲邊的米色長裙,啃著蘋果,從屋裏慢慢踱步出來,她伏在樓梯扶手上,看向樓下大門。

兩人站在一處,她卻當沒瞧見錢敏敏似的,只張口沖著男孩子拖長著音調:“晏、知、時——我的果汁——”

男孩半回過身,向樓上看著她:“阿姨還沒有弄好。”

“那你先上來。”

晏知時沒動,她又催促: “你快一點。”

他於是反手要關上大門,被錢敏敏一把撐住。

她的嘴唇顫了顫,氣勢弱了許多:“我來找徐梅,她拿了我的東西。”

樓上的女孩嘻嘻笑道:“她不是被你要走了?來我這兒找什麽人?”

晏知時審視地望向她,錢敏敏沈默地手撐著門板,梗著脖子不肯走。

任苒覺得這樣她這樣也真夠不體面的,嗤笑一聲:“算了,晏知時你讓她進來吧。”

“愛找什麽讓她自己找去。這個借口真是老土,我十歲的時候都用爛了的,真蹩腳。”

任苒是個壞姑娘,她懂得怎麽讓人生氣、讓人嫉妒。

她年輕旺盛的生命,高高在上的姿態,對比著錢敏敏厚厚妝容下骨肉裏難掩的疲累與落魄,簡直是天與地的差別。

晏知時上到二樓,跟著任苒前後腳進了書房。

他在桌前坐下,攤開的試卷上是寫到一半卡住的題,晏知時拿起筆。

任苒啃著蘋果站在他的身側,當笑話似的同他說:“樓下是差一點當上我繼母那個。”

晏知時語氣平淡道:“猜到了。”

他問:“你討厭她?”

任苒老神在在地說:“繼母女不是天生的敵對關系麽,就像婆媳。”

晏知時沒有吭聲,她緊貼著晏知時,輕聲地說:“你不要覺得她落魄可憐,她很壞的。”

“當初懷了孕向我示威,把徐阿姨喊走了,家裏之前存的那些燕窩、花膠,也都被她說要養身體給拿走了。結果現在孩子生了都沒有結成婚,不是活該?”

晏知時不置可否地轉了轉手中的筆:“你很喜歡現在的阿姨。”

“沒錯,”任苒將果核拋進垃圾桶,“但這不是她從我這裏搶人的理由。”

晏知時在那一刻思緒有些走神,不是為了她情緒分明的愛恨,而是為了剛剛從她嘴裏蹦出的婆媳兩個字,讓他產生了一些奇妙的感受。

任苒這樣的姑娘,家庭條件太好,個性太鮮明自我,是不會特別招長輩喜歡的,晏知時的外婆大約是最特殊情況。

他搖了搖頭,又說:“還是因人而異。”

“什麽?”任苒奇怪問道,“我怎麽聽不懂你說話?什麽因人而異?”

“我說,婆媳關系。我奶奶和我媽,還不錯。”

任苒這才跟上他的腦回路,她笑著:“那是你比較幸運,矛盾不夠尖銳。碰上我媽和我奶奶那樣的你試試。”

她一邊說著一邊擡手,從背後撚起晏知時脖子上露出的那條鎖骨鏈。

百十塊錢的裝飾品,被他特意拿去改過,去掉了多餘的裝飾,如今只剩細細的一條鏈子貼著皮膚。

手感很好,他的皮膚和鎖骨鏈,都是。

她撫觸的部位開始微微發燙,晏知時反手抓住她惡作劇般在脖頸處故意來回磨蹭的手指,將鎖骨鏈放回襯衫以下。

“別鬧了。”他無奈地說。

而任苒只是看著他愈變愈紅的耳朵發笑:“我只是在看,這道題你要花多久。”

她得意洋洋的口氣像是拿住他的錯處:“都十分鐘了還沒解出來,有失你平時的水準啊。”

晏知時沒有再回答,他一言不發讓調侃少了些趣味,任苒從背後看著他,許久又微微嘆氣,吐出一句。

“我真是喜歡你這樣。”

門外傳來“篤篤”的敲門聲,打斷她的騷擾,任苒歡喜地小跑過去,道著謝從單婷手裏接過果汁的托盤。

“單阿姨,那個人走了沒有?”

“走了的,沒留幾分鐘,也沒碰家裏的東西。”

阿姨望向桌前端坐的晏知時,問任苒:“小晏中午有沒有想吃的菜,我現在去買?”

“沒事的,”任苒說,“您就隨便做,他就跟我吃,好養活的。”

門前幾句細碎叮嚀語罷,任苒心情不錯地哼著歌,端著果汁踩著碎步折返。

她從小學過幾年的舞蹈,儀態曼妙,腳步輕盈,擡頭挺胸像只驕傲的小天鵝。

任苒將綠色的奇異果汁放到晏知時的手邊,笑吟吟地說:“阿姨打著買的吃不完,麻煩你幫忙消滅一下啦。”

晏知時下意識擡頭,越過她的肩膀,望向門外,那處已經空空如也。

這個新來的單阿姨不知為什麽緣由很得任苒喜愛,她身材瘦小,看上去並無特別之處,反而業務生疏,來了一年,對任苒的喜好和避忌都記不牢。

譬如她奇異果過敏,若是放到以前,阿姨買回來,任苒多半是要發火的,這次偏也沒見她生氣。

又譬如,她平日裏毛手毛腳,在單阿姨面前也一向規規矩矩,沒半分逾矩。

這個人是什麽來頭,晏知時一直都不太清楚。

他提起玻璃杯,不緊不慢地喝下一口:“你對阿姨挺特別的,這麽久以來第一次見你這麽聽誰話,很稀奇。”

任苒自己捧著橙汁,不服地反駁他:“我難道不聽你的話嗎?周六我大早上八點就起床了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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