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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過度淪陷 15
接連幾天, 風月都在忙工作室的事。
Vera起初說要慢慢整頓的部分，風月這幾天強制做了修改，薛渺首當其沖, 上從經紀人助理，下到化妝團隊都被風月換了個遍。
為此, 秦蘇蘇還特意來提醒風月，說是薛渺的團隊大多是有家族裙帶關系的, 這麽做可能會讓薛總覺得風月並不給他面子。
後者沒說什麽, 當眾又辭了一個宣傳經紀人。
薛渺倒是沒來鬧過, 只是集團的薛總派助理來過工作室一趟，說是想見風月一面，她以忙為借口推了。
後來電話打到了Vera那邊, 這位薛總無論如何都要見見她, 甚至直接找來了工作室。
風月晾了他接近一小時才慢吞吞來到休息室, 這位薛總頭發已經半白，面前的水杯都空了。
他沒有起身的意思，冷哼一聲：“風月小姐好大的架勢。”
他好歹也是集團的老人, 平常顧讓見到自己都要叫一聲薛叔，在顧讓沒接手公司時，他就陪著顧爸把顧氏經營得有聲有色。
現在自然不服氣。
風月自顧自坐到側邊的沙發, 擡擡手示意Vera先出去，幾秒後, 站在門口的人猶豫之下還是關了門。
“談不上架勢，剛接手這邊的工作，比較忙。”風月還象征性地看了幾眼墻上的掛鐘, 面對眼前的人, 絲毫不懼, “十一點鐘我還要去準備下午的拍攝。”
言下之意，她只給這位薛總一小時，過期不候。
她就懶散地靠在沙發椅背上，掐著秒等面前的人開口，不動聲色。
薛總看得出她是個能沈住氣的，自己反倒急了，“這個工作室說來說去還是姓顧。”
風月微微點頭，同意他的觀點，繼而道：“那您姓顧嗎？”
薛總：“……”
他特別想知道，顧讓是從哪裏找了這麽一個難纏的主，完全不把他放在眼裏。
他雖然不姓顧，但總歸是顧氏的老人。
“我這人常年待在國外，說話辦事可能有不周到的地方。”風月難得自我刨析，還讓人有點意外。
薛總還以為她是有了覺悟，正要開口說點什麽。
而後，又被風月打斷，沒等到她一句類似於“您多多包涵”的話，反倒語氣一如既往的理所當然，“但我沒打算改。”
他突然覺得自己今天來找風月就是個錯誤，原本以為一個專業模特管理工作室是顧讓做過最錯誤的決定，現在卻不然。
風月夠囂張，也夠理智。
“我明白薛總今天來的目的，但我認為很沒有必要。”風月不覺得為了一些旁支的親戚去斷送自己女兒的前程這件事很明知。
“薛渺是您的女兒，她想做模特的夢想應該不用我多說，但是這些年就因為不爭氣的團隊耽誤了。”風月的決定從來不會改變，願意跟眼前的人講清楚也是看在他身為顧氏老人的面子上。
不然，風月甚至不會有這麽多廢話，她做事從來只對得起自己。
或許風月可以明白他的用意，無非是覺得自家人對薛渺才有真心，做事上也會更細心，所以哪怕這群人在薛渺的合作項目裏撈錢他也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風月：“我相信您能明白，女兒和親戚到底哪個更重要。”
“如果您放心把薛渺交給我，我保證只需要一年的時間，她會在國內的時尚圈大放異彩。”
……
送走薛總，風月不由自主地揉了揉太陽穴，算是解決一樁心事。
其實比起這位老總親自來找她，風月更不希望他去麻煩顧讓，像是平白無故給他惹了麻煩。
風月認為，既然顧讓把工作室交到了她手上，那就不能辜負這份信任，更何況這件事完全在她能力範圍之內。
Vera就站在門口等著，看到薛總走後才湊到風月身邊，提醒她下午的拍攝。
風月沒騙薛總，她下午的確有雜志要拍，只不過沒有那麽早。
“要我說薛渺也就是碰到了你這種拎得清的老板，上午她老子來找事，下午你還得照樣帶她去拍攝。”Vera笑著搖搖頭，想到這是要是放在別人身上，可沒那麽容易翻篇。
風月走在前面，沒所謂的笑笑，“如果是放在以前，她已經可以退圈了。”
當初風月還在薄氏，薄家那位會為她掃清一切障礙，很顯然，薄太太認為只有最強者才有資格做模特，風月的夢想才算夢想，至於其他人，總歸是岌岌無名，在圈子裏消失也不會掀起太大風浪。
“其實你真的變了很多。”Vera印象中的風月雖然也雷厲風行，但總是距離別人很遠，自動疏離。
哪怕擁有也並不踏實，怎麽都不安心。
但是現在的她更有煙火氣，像是無人問津的閑置宮殿，原本就足夠富麗堂皇，偏偏又有人點了一根蠟燭，整個宮殿都慢慢有了溫度。
風月不反駁，從她手裏拿過幾份還沒敲定的合同，邊看邊出聲：“這畢竟不是在薄氏。”
她現在有百分百的權力，和以前被動接受的情況不同，就算以後沒機會再上秀場，至少身處和薄家那位同樣的位置，她要做的更好。
因著下午有拍攝，風月沒有多喝水，只吃了兩片全麥面包。
她現在剛開始工作，經紀人的位置暫時由奈奈頂上，Vera說她後續幫她招合適的。
奈奈現在也算是工作室的老人，每天忙著帶不同的模特，確實安排得很滿。
兩個小時後的拍攝場地，海水浴場的外景，風月坐在太陽椅下看著遠處工作人員在調試反光板。
化妝師在旁邊給薛渺補完妝後，禮貌跟風月打過招呼後就去附近休息了，留下要拍攝的兩個人，空氣中一陣寂靜，只有攝影師重覆的幾句“往左一點，對對，就是這個位置”在耳邊不停飄蕩。
薛渺用指尖掐著手心，低著頭沈思了一陣，還是主動開口：“你為什麽要帶我拍雜志？”
風月接過奈奈遞過來的檸檬水，微酸的滋味在口中蔓延，風月把杯子擱在一邊，而後才緩緩開口：“我說過了，你很漂亮。”
話音剛落，風月側目去看今天的薛渺，用指尖挑起她的下巴仔細打量，算是滿意地點點頭後松手，“換了化妝師之後，更漂亮了。”
薛渺本來就是上鏡臉，之前被那群沒用的廢物給糟蹋了而已。
風月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她一跳，哪怕是她的指尖離開後，薛渺也久久沒回過神。
“你不怕我搶你的風頭嗎？”薛渺以前的經紀人說過，如果要拍雙人雜志，對方不是男搭檔的前提下，就應該找一個不那麽漂亮，沒那麽出名的來彰顯自己的地位，所以她不明白風月的意思。
風月把伸直的長腿往回收了收，沒再看薛渺，無奈笑道：“你覺得我怕？”
“薛渺，遇強則強這個道理你應該懂。”
風月看過薛渺和紀延深當時拍攝的照片，是當年銷量最高的一期雜志。
“你也和Jason合作過，雜志上新的時候圈了多少粉絲自己計算過嗎？”風月雖然沒見到具體數據，但不得不說那是薛渺團隊做的為數不多正確的決定。
薛渺不解，“可那是和男模特的合作。”
碰巧這個時候，攝影師叫她們準備一下，馬上開拍。
風月緩緩起身，雙腳踩在細軟的沙子上，朝還坐在原處的薛渺輕笑了一聲：“來，我證明給你看。”
在拍攝前，工作人員對風月之前給了薛渺一巴掌的事都有耳聞，還以為這兩個人會在現場打起來，倒是沒想到薛渺竟然異常配合。
比之前合作的時候還要配合。
整個拍攝過程異常順利，只是結束時，風月大概是這些天的勞累加上今天的久站，受傷的地方隱隱作痛，薛渺見狀扶了她一把。
重新坐到太陽椅上，奈奈跑過來蹲下，眼神裏透露著擔心，“風月姐，還能行嗎？”
“沒事。”風月看見奈奈去找了幾件衣服疊起來，墊在她的腰上。
“這樣會不會好一點？”
薛渺就站在一邊，看著兩個人在眼前交流，她冷不丁出聲，像是詢問：“你有舊傷？”
風月點點頭，沒有避諱，“沒有很嚴重。”
即便是薛渺再笨也猜得出來，風月的傷應該和沒出席去年的時裝周有關，哪怕是再投入到工作，也只是單純拍攝。
奈奈幫風月收拾好東西，去停車場的路上，薛渺一言不發，低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還是一陣汽車喇叭聲讓她回神，一擡頭，顧讓坐在駕駛室裏，目光都聚焦在她前面的風月身上。
奈奈：“風月姐，那我就跟公司的車回去了。”
已經到了飯點，奈奈估計自家老板是來接風月去餐廳的。
風月點點頭，伸手朝顧讓那邊揮了揮，讓他等一會，顧讓會意後，把車熄了火，手隨意往方向盤上一搭。
“薛渺，晚上的拍攝讓Vera姐跟你一起。”一秒收起笑容，風月轉身靠在保姆車的門框上，眼睛掃過最裏面低著頭的人。
“另外，”風月又遞給奈奈一個眼神，吩咐道：“這幾天找個國內靠譜的攝影師，給薛渺拍一組新的私服照傳到微博上。”
風月看過薛渺之前的微博，私服照片好看全都是因為她的底子不錯，妝造和高級搭不上邊。
奈奈點點頭，“明白。”
頓了幾秒後，風月沒想到其他的，起身打算走，身後突然傳來一個聲音，極輕的混著點妥協，“謝謝。”
風月沒有回頭，回應薛渺一句，“不客氣。”
……
大概過了十分鐘，風月才坐上顧讓的副駕駛座。
停車場的風有些涼，吹得她腰傷有些刺骨的疼，風月下意識捂了一下，卻被顧讓看在眼裏，上車後，他遞過來一個毯子。
她邊抽著安全帶邊接東西：“今天怎麽直接來拍攝現場接我？”
平常都是風月忙完了回到工作室，顧讓倚在車門邊等著，兩個人相伴回家已經成為了某種習慣。
“下班早，聽Vera說你在這邊，我在這邊訂了餐廳，不想讓你再多跑一趟。”顧讓轉著方向盤，視線停在前方。
從南城回來後，顧讓就帶著她到海城各個餐廳去打卡，有時候忙起來，他就打包帶回家。
說是附近，也需要二十分鐘車程。
停在一家有田園風格的西餐廳店，大門口是幾個竹編的大花籃，裏面的花瓣上都沾上了水珠，看得出是每天新換過的。
顧讓簡單和前臺交流了幾句，服務生帶他們直接上二樓包間，每個房間的主題各有不同，工作人員引他們進入門牌號是花海的房間。
四周都是黃色麥田的壁紙，陽臺上種了當季的花，大多以白色為主。
兩個人翻著菜單，東西大多是風月點的，她現在是拍攝期間，很多東西也只能嘗一口，然後丟給顧讓。
“今天是和薛渺一起拍攝？”看著工作人員收回菜單，顧讓才訕訕開口。
他語氣平靜，但是風月卻感受到了一絲不對勁。
她點點頭，先是幹脆回答了顧讓的問題，隨後坐在對面歪歪頭問道：“你是不是知道點什麽？”
但是Vera很顯然不會主動說。
“今上午我的助理去找薛總簽文件，他人不在。”只是這一點，就夠顧讓猜到前因後果了。
懂了，風月想瞞下來的事還是沒逃過顧讓的眼睛。
“出了事為什麽不告訴我？”顧讓在問話的同時，還細心地用開水幫風月燙了刀叉。
顧讓在擔心她。
“我自己可以解決的。”風月也並不希望凡是都去靠他，顧讓每天並不清閑，她也不想成為負累。
“我是因為有百分百的信心才沒告訴你的。”風月歪著頭試圖去觀察對面人的反應。
顧讓擡眸，“真的？”
“真的。”她之前就待在工作室裏，後來又跟薄景湛學了兩手。
“我哥都說，對付你這樣的肯定是沒什麽勝算，但是別人的話，綽綽有餘。”
顧讓皺眉，薄景湛都跟風月說了些什麽亂七八糟的。
借著機會，顧讓又開口：“薄景湛還說什麽了？”
“你想知道？”風月手裏握著叉子，輕輕敲著圓形盤面，繼續道：“我哥還說，讓我離你遠一點。”
“不過很顯然我不太聽他的話。”風月彎彎唇角，給了顧讓一個淡淡的笑容。
特別好，顧讓覺得當初自己靠近不到風月的理由之一，就是她這位好哥哥。
“他說的不對。”顧讓微擡起下巴，兩個人的視線在空氣中交疊，誰也沒躲。
風月來了興致，把手裏的東西擱在一邊，托著下巴問道：“你指那一句？”
顧讓不假思索，“每一句。”
風月的思緒陷入回憶，其實這麽久，她在顧讓面前才是有百分百勝算，穩贏的局面，所以現在的風月，只想靠他近一點，再近一點。
“嗯，我也覺得他說得不對。”風月就一直盯著對面的人，聲音放低了一些，像是哄人。
正巧服務生敲門進來上菜，兩個人的話題告一段落，風月感受到桌上手機一陣震動，拿起來看了眼，發微信消息的人是顧梔泠。
這個地方也是顧梔泠挑的，自從那天見面後，她問顧讓要了風月的聯系方式，每次吃過飯後都會來問問風月的體驗感怎麽樣。
顧梔泠是活潑開朗的性格，顧讓說只有彈琴撥弦的時候她才能安靜片刻。
風月很難不喜歡她的性格，所以跟她的聊天除了吃飯，還有日常的生活。
顧梔泠】：嫂子，地方怎麽樣？
顧梔泠】：我二哥是不是想把你餵胖，到時候就沒人喜歡你了。
風月看著這兩條消息，輕笑了一聲，簡單拍了幾張菜色圖發過去，隨後把手機放置在一邊。
“阿梔的消息？”顧讓都不需要猜，估計是顧梔泠又說了他的壞話。
風月“嗯”了一聲，繼續切著盤子裏的牛排。
還沒把溫度剛好的食物塞進嘴裏，風月的手機又一次響起，打破了兩個人溫馨的環境，原本以為是顧梔泠的電話，但風月拿起來看了一眼，一個陌生號碼，歸屬地還是在國外。
她有種強烈的預感，微皺起眉，還是接了這通電話。
果不其然，那邊女人的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沒什麽感情，熟悉卻又帶了一年沒聯系過的陌生。
“阿月，身體好點了嗎？”薄太太說這種關心的話都沒有什麽語調，像是只為了打開話匣子的一個突破口。
風月沒作聲，她拿著手機去了陽臺。
天邊的夕陽染紅了高樓，有些玻璃反著淡紅色的光，火燒雲層層疊疊，迎接即將到來的黑夜。
她聽見那邊的人又繼續開口：“或許我應該做個自我介紹？”
“不用了，”風月保持最高的冷靜和鎮定，直接打斷了她的話，自認為兩個人並不需要客套到那個地步，“有什麽事你可以直說。”
彎彎繞繞，不過是浪費她的時間，風月其實在出事後換過電話號碼，至於薄家那位用了什麽手段得到了她的聯系方式，無論是什麽方法，她都並不感興趣。
“我好歹也是帶你出道的人。”薄太太笑了笑，她卻並不急。
風月握手機的掌心慢慢濕潤，不由自主地咬緊牙關，略有些艱難開口：“怎麽，難道你需要我對你的所作所為說一聲謝謝嗎？”
薄太太：“我們之間，不需要這麽客氣。”
這通電話來得突兀，風月現在只能沈下心來好好思考一下薄家那位的意圖，但一年前的事總是往腦海裏鉆，弄得她無法集中註意力。
而後下一秒，她突然感覺身後貼過來一個能依靠的地方，顧讓雙手抓住了她的肩膀，他的掌心很熱，慢慢傳遞著溫度，無形中給了她力量。
風月一回眸，他的視線裏全是自己。
無論發生任何事，他好像都是這麽站在自己的身後。
回過神，風月深吸一口氣，理智逐漸恢覆，“其實我們之間，根本沒有聯系的必要。”
“看得出來，你還在怪我。”薄太太倒是承認的幹脆，不需要風月興師問罪，她就像是聊以往的家常便飯一樣脫口而出：“阿月，如果不是你的任性，我怎麽會拿回曾經賦予你的一切。”
風月想全身而退，那就是做夢。
是她親手打造的風月，這件完美的秀場作品如果不能完全屬於她，那就壓根沒有存在的必要。
“我聽說，你最近又在拍雜志了？”
得知了，她這次的目的無非是要趕盡殺絕，哪怕風月現在不能參加秀場，只要她還存在時尚圈，曾經創造的那些輝煌就永遠壓Zella一頭，薄太太從來不喜歡第二名。
既然Zella沒有風月那樣的實力，那她就幹脆毀了風月。
她萬萬沒想到，當初Zella下了那麽狠的手，時至今日，風月還能站起來，而且還平安無事地拍了這麽久的雜志。
“你知道的，我不希望你再出現，無論是國內，還是國外。”薄太太說這話的時候連剛才的平靜都沒了，取而代之的是威脅。
風月沒作聲，她在思索著怎麽結束這通電話，然而下一秒，她的手機被身後的人抽走，顧讓的鼻息灑在她的肩膀上，他的臉色陰沈著，指尖碰到了免提。
她現在真的有點明白薄景湛當時說的，顧讓這個人其實並不好招惹。
只是這一面，顧讓從來都是對她藏著的，風月從來沒見過。
他的語氣混著幾分疏離和挑釁，頗有警告的意味，“就憑你？”
作者有話說：
感謝營養液！
這幾天應該會捉捉蟲，除了九點大家看到更新提示不要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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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連幾天, 風月都在忙工作室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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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此, 秦蘇蘇還特意來提醒風月，說是薛渺的團隊大多是有家族裙帶關系的, 這麽做可能會讓薛總覺得風月並不給他面子。
後者沒說什麽, 當眾又辭了一個宣傳經紀人。
薛渺倒是沒來鬧過, 只是集團的薛總派助理來過工作室一趟，說是想見風月一面，她以忙為借口推了。
後來電話打到了Vera那邊, 這位薛總無論如何都要見見她, 甚至直接找來了工作室。
風月晾了他接近一小時才慢吞吞來到休息室, 這位薛總頭發已經半白，面前的水杯都空了。
他沒有起身的意思，冷哼一聲：“風月小姐好大的架勢。”
他好歹也是集團的老人, 平常顧讓見到自己都要叫一聲薛叔，在顧讓沒接手公司時，他就陪著顧爸把顧氏經營得有聲有色。
現在自然不服氣。
風月自顧自坐到側邊的沙發, 擡擡手示意Vera先出去，幾秒後, 站在門口的人猶豫之下還是關了門。
“談不上架勢，剛接手這邊的工作，比較忙。”風月還象征性地看了幾眼墻上的掛鐘, 面對眼前的人, 絲毫不懼, “十一點鐘我還要去準備下午的拍攝。”
言下之意，她只給這位薛總一小時，過期不候。
她就懶散地靠在沙發椅背上，掐著秒等面前的人開口，不動聲色。
薛總看得出她是個能沈住氣的，自己反倒急了，“這個工作室說來說去還是姓顧。”
風月微微點頭，同意他的觀點，繼而道：“那您姓顧嗎？”
薛總：“……”
他特別想知道，顧讓是從哪裏找了這麽一個難纏的主，完全不把他放在眼裏。
他雖然不姓顧，但總歸是顧氏的老人。
“我這人常年待在國外，說話辦事可能有不周到的地方。”風月難得自我刨析，還讓人有點意外。
薛總還以為她是有了覺悟，正要開口說點什麽。
而後，又被風月打斷，沒等到她一句類似於“您多多包涵”的話，反倒語氣一如既往的理所當然，“但我沒打算改。”
他突然覺得自己今天來找風月就是個錯誤，原本以為一個專業模特管理工作室是顧讓做過最錯誤的決定，現在卻不然。
風月夠囂張，也夠理智。
“我明白薛總今天來的目的，但我認為很沒有必要。”風月不覺得為了一些旁支的親戚去斷送自己女兒的前程這件事很明知。
“薛渺是您的女兒，她想做模特的夢想應該不用我多說，但是這些年就因為不爭氣的團隊耽誤了。”風月的決定從來不會改變，願意跟眼前的人講清楚也是看在他身為顧氏老人的面子上。
不然，風月甚至不會有這麽多廢話，她做事從來只對得起自己。
或許風月可以明白他的用意，無非是覺得自家人對薛渺才有真心，做事上也會更細心，所以哪怕這群人在薛渺的合作項目裏撈錢他也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風月：“我相信您能明白，女兒和親戚到底哪個更重要。”
“如果您放心把薛渺交給我，我保證只需要一年的時間，她會在國內的時尚圈大放異彩。”
……
送走薛總，風月不由自主地揉了揉太陽穴，算是解決一樁心事。
其實比起這位老總親自來找她，風月更不希望他去麻煩顧讓，像是平白無故給他惹了麻煩。
風月認為，既然顧讓把工作室交到了她手上，那就不能辜負這份信任，更何況這件事完全在她能力範圍之內。
Vera就站在門口等著，看到薛總走後才湊到風月身邊，提醒她下午的拍攝。
風月沒騙薛總，她下午的確有雜志要拍，只不過沒有那麽早。
“要我說薛渺也就是碰到了你這種拎得清的老板，上午她老子來找事，下午你還得照樣帶她去拍攝。”Vera笑著搖搖頭，想到這是要是放在別人身上，可沒那麽容易翻篇。
風月走在前面，沒所謂的笑笑，“如果是放在以前，她已經可以退圈了。”
當初風月還在薄氏，薄家那位會為她掃清一切障礙，很顯然，薄太太認為只有最強者才有資格做模特，風月的夢想才算夢想，至於其他人，總歸是岌岌無名，在圈子裏消失也不會掀起太大風浪。
“其實你真的變了很多。”Vera印象中的風月雖然也雷厲風行，但總是距離別人很遠，自動疏離。
哪怕擁有也並不踏實，怎麽都不安心。
但是現在的她更有煙火氣，像是無人問津的閑置宮殿，原本就足夠富麗堂皇，偏偏又有人點了一根蠟燭，整個宮殿都慢慢有了溫度。
風月不反駁，從她手裏拿過幾份還沒敲定的合同，邊看邊出聲：“這畢竟不是在薄氏。”
她現在有百分百的權力，和以前被動接受的情況不同，就算以後沒機會再上秀場，至少身處和薄家那位同樣的位置，她要做的更好。
因著下午有拍攝，風月沒有多喝水，只吃了兩片全麥面包。
她現在剛開始工作，經紀人的位置暫時由奈奈頂上，Vera說她後續幫她招合適的。
奈奈現在也算是工作室的老人，每天忙著帶不同的模特，確實安排得很滿。
兩個小時後的拍攝場地，海水浴場的外景，風月坐在太陽椅下看著遠處工作人員在調試反光板。
化妝師在旁邊給薛渺補完妝後，禮貌跟風月打過招呼後就去附近休息了，留下要拍攝的兩個人，空氣中一陣寂靜，只有攝影師重覆的幾句“往左一點，對對，就是這個位置”在耳邊不停飄蕩。
薛渺用指尖掐著手心，低著頭沈思了一陣，還是主動開口：“你為什麽要帶我拍雜志？”
風月接過奈奈遞過來的檸檬水，微酸的滋味在口中蔓延，風月把杯子擱在一邊，而後才緩緩開口：“我說過了，你很漂亮。”
話音剛落，風月側目去看今天的薛渺，用指尖挑起她的下巴仔細打量，算是滿意地點點頭後松手，“換了化妝師之後，更漂亮了。”
薛渺本來就是上鏡臉，之前被那群沒用的廢物給糟蹋了而已。
風月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她一跳，哪怕是她的指尖離開後，薛渺也久久沒回過神。
“你不怕我搶你的風頭嗎？”薛渺以前的經紀人說過，如果要拍雙人雜志，對方不是男搭檔的前提下，就應該找一個不那麽漂亮，沒那麽出名的來彰顯自己的地位，所以她不明白風月的意思。
風月把伸直的長腿往回收了收，沒再看薛渺，無奈笑道：“你覺得我怕？”
“薛渺，遇強則強這個道理你應該懂。”
風月看過薛渺和紀延深當時拍攝的照片，是當年銷量最高的一期雜志。
“你也和Jason合作過，雜志上新的時候圈了多少粉絲自己計算過嗎？”風月雖然沒見到具體數據，但不得不說那是薛渺團隊做的為數不多正確的決定。
薛渺不解，“可那是和男模特的合作。”
碰巧這個時候，攝影師叫她們準備一下，馬上開拍。
風月緩緩起身，雙腳踩在細軟的沙子上，朝還坐在原處的薛渺輕笑了一聲：“來，我證明給你看。”
在拍攝前，工作人員對風月之前給了薛渺一巴掌的事都有耳聞，還以為這兩個人會在現場打起來，倒是沒想到薛渺竟然異常配合。
比之前合作的時候還要配合。
整個拍攝過程異常順利，只是結束時，風月大概是這些天的勞累加上今天的久站，受傷的地方隱隱作痛，薛渺見狀扶了她一把。
重新坐到太陽椅上，奈奈跑過來蹲下，眼神裏透露著擔心，“風月姐，還能行嗎？”
“沒事。”風月看見奈奈去找了幾件衣服疊起來，墊在她的腰上。
“這樣會不會好一點？”
薛渺就站在一邊，看著兩個人在眼前交流，她冷不丁出聲，像是詢問：“你有舊傷？”
風月點點頭，沒有避諱，“沒有很嚴重。”
即便是薛渺再笨也猜得出來，風月的傷應該和沒出席去年的時裝周有關，哪怕是再投入到工作，也只是單純拍攝。
奈奈幫風月收拾好東西，去停車場的路上，薛渺一言不發，低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還是一陣汽車喇叭聲讓她回神，一擡頭，顧讓坐在駕駛室裏，目光都聚焦在她前面的風月身上。
奈奈：“風月姐，那我就跟公司的車回去了。”
已經到了飯點，奈奈估計自家老板是來接風月去餐廳的。
風月點點頭，伸手朝顧讓那邊揮了揮，讓他等一會，顧讓會意後，把車熄了火，手隨意往方向盤上一搭。
“薛渺，晚上的拍攝讓Vera姐跟你一起。”一秒收起笑容，風月轉身靠在保姆車的門框上，眼睛掃過最裏面低著頭的人。
“另外，”風月又遞給奈奈一個眼神，吩咐道：“這幾天找個國內靠譜的攝影師，給薛渺拍一組新的私服照傳到微博上。”
風月看過薛渺之前的微博，私服照片好看全都是因為她的底子不錯，妝造和高級搭不上邊。
奈奈點點頭，“明白。”
頓了幾秒後，風月沒想到其他的，起身打算走，身後突然傳來一個聲音，極輕的混著點妥協，“謝謝。”
風月沒有回頭，回應薛渺一句，“不客氣。”
……
大概過了十分鐘，風月才坐上顧讓的副駕駛座。
停車場的風有些涼，吹得她腰傷有些刺骨的疼，風月下意識捂了一下，卻被顧讓看在眼裏，上車後，他遞過來一個毯子。
她邊抽著安全帶邊接東西：“今天怎麽直接來拍攝現場接我？”
平常都是風月忙完了回到工作室，顧讓倚在車門邊等著，兩個人相伴回家已經成為了某種習慣。
“下班早，聽Vera說你在這邊，我在這邊訂了餐廳，不想讓你再多跑一趟。”顧讓轉著方向盤，視線停在前方。
從南城回來後，顧讓就帶著她到海城各個餐廳去打卡，有時候忙起來，他就打包帶回家。
說是附近，也需要二十分鐘車程。
停在一家有田園風格的西餐廳店，大門口是幾個竹編的大花籃，裏面的花瓣上都沾上了水珠，看得出是每天新換過的。
顧讓簡單和前臺交流了幾句，服務生帶他們直接上二樓包間，每個房間的主題各有不同，工作人員引他們進入門牌號是花海的房間。
四周都是黃色麥田的壁紙，陽臺上種了當季的花，大多以白色為主。
兩個人翻著菜單，東西大多是風月點的，她現在是拍攝期間，很多東西也只能嘗一口，然後丟給顧讓。
“今天是和薛渺一起拍攝？”看著工作人員收回菜單，顧讓才訕訕開口。
他語氣平靜，但是風月卻感受到了一絲不對勁。
她點點頭，先是幹脆回答了顧讓的問題，隨後坐在對面歪歪頭問道：“你是不是知道點什麽？”
但是Vera很顯然不會主動說。
“今上午我的助理去找薛總簽文件，他人不在。”只是這一點，就夠顧讓猜到前因後果了。
懂了，風月想瞞下來的事還是沒逃過顧讓的眼睛。
“出了事為什麽不告訴我？”顧讓在問話的同時，還細心地用開水幫風月燙了刀叉。
顧讓在擔心她。
“我自己可以解決的。”風月也並不希望凡是都去靠他，顧讓每天並不清閑，她也不想成為負累。
“我是因為有百分百的信心才沒告訴你的。”風月歪著頭試圖去觀察對面人的反應。
顧讓擡眸，“真的？”
“真的。”她之前就待在工作室裏，後來又跟薄景湛學了兩手。
“我哥都說，對付你這樣的肯定是沒什麽勝算，但是別人的話，綽綽有餘。”
顧讓皺眉，薄景湛都跟風月說了些什麽亂七八糟的。
借著機會，顧讓又開口：“薄景湛還說什麽了？”
“你想知道？”風月手裏握著叉子，輕輕敲著圓形盤面，繼續道：“我哥還說，讓我離你遠一點。”
“不過很顯然我不太聽他的話。”風月彎彎唇角，給了顧讓一個淡淡的笑容。
特別好，顧讓覺得當初自己靠近不到風月的理由之一，就是她這位好哥哥。
“他說的不對。”顧讓微擡起下巴，兩個人的視線在空氣中交疊，誰也沒躲。
風月來了興致，把手裏的東西擱在一邊，托著下巴問道：“你指那一句？”
顧讓不假思索，“每一句。”
風月的思緒陷入回憶，其實這麽久，她在顧讓面前才是有百分百勝算，穩贏的局面，所以現在的風月，只想靠他近一點，再近一點。
“嗯，我也覺得他說得不對。”風月就一直盯著對面的人，聲音放低了一些，像是哄人。
正巧服務生敲門進來上菜，兩個人的話題告一段落，風月感受到桌上手機一陣震動，拿起來看了眼，發微信消息的人是顧梔泠。
這個地方也是顧梔泠挑的，自從那天見面後，她問顧讓要了風月的聯系方式，每次吃過飯後都會來問問風月的體驗感怎麽樣。
顧梔泠是活潑開朗的性格，顧讓說只有彈琴撥弦的時候她才能安靜片刻。
風月很難不喜歡她的性格，所以跟她的聊天除了吃飯，還有日常的生活。
顧梔泠】：嫂子，地方怎麽樣？
顧梔泠】：我二哥是不是想把你餵胖，到時候就沒人喜歡你了。
風月看著這兩條消息，輕笑了一聲，簡單拍了幾張菜色圖發過去，隨後把手機放置在一邊。
“阿梔的消息？”顧讓都不需要猜，估計是顧梔泠又說了他的壞話。
風月“嗯”了一聲，繼續切著盤子裏的牛排。
還沒把溫度剛好的食物塞進嘴裏，風月的手機又一次響起，打破了兩個人溫馨的環境，原本以為是顧梔泠的電話，但風月拿起來看了一眼，一個陌生號碼，歸屬地還是在國外。
她有種強烈的預感，微皺起眉，還是接了這通電話。
果不其然，那邊女人的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沒什麽感情，熟悉卻又帶了一年沒聯系過的陌生。
“阿月，身體好點了嗎？”薄太太說這種關心的話都沒有什麽語調，像是只為了打開話匣子的一個突破口。
風月沒作聲，她拿著手機去了陽臺。
天邊的夕陽染紅了高樓，有些玻璃反著淡紅色的光，火燒雲層層疊疊，迎接即將到來的黑夜。
她聽見那邊的人又繼續開口：“或許我應該做個自我介紹？”
“不用了，”風月保持最高的冷靜和鎮定，直接打斷了她的話，自認為兩個人並不需要客套到那個地步，“有什麽事你可以直說。”
彎彎繞繞，不過是浪費她的時間，風月其實在出事後換過電話號碼，至於薄家那位用了什麽手段得到了她的聯系方式，無論是什麽方法，她都並不感興趣。
“我好歹也是帶你出道的人。”薄太太笑了笑，她卻並不急。
風月握手機的掌心慢慢濕潤，不由自主地咬緊牙關，略有些艱難開口：“怎麽，難道你需要我對你的所作所為說一聲謝謝嗎？”
薄太太：“我們之間，不需要這麽客氣。”
這通電話來得突兀，風月現在只能沈下心來好好思考一下薄家那位的意圖，但一年前的事總是往腦海裏鉆，弄得她無法集中註意力。
而後下一秒，她突然感覺身後貼過來一個能依靠的地方，顧讓雙手抓住了她的肩膀，他的掌心很熱，慢慢傳遞著溫度，無形中給了她力量。
風月一回眸，他的視線裏全是自己。
無論發生任何事，他好像都是這麽站在自己的身後。
回過神，風月深吸一口氣，理智逐漸恢覆，“其實我們之間，根本沒有聯系的必要。”
“看得出來，你還在怪我。”薄太太倒是承認的幹脆，不需要風月興師問罪，她就像是聊以往的家常便飯一樣脫口而出：“阿月，如果不是你的任性，我怎麽會拿回曾經賦予你的一切。”
風月想全身而退，那就是做夢。
是她親手打造的風月，這件完美的秀場作品如果不能完全屬於她，那就壓根沒有存在的必要。
“我聽說，你最近又在拍雜志了？”
得知了，她這次的目的無非是要趕盡殺絕，哪怕風月現在不能參加秀場，只要她還存在時尚圈，曾經創造的那些輝煌就永遠壓Zella一頭，薄太太從來不喜歡第二名。
既然Zella沒有風月那樣的實力，那她就幹脆毀了風月。
她萬萬沒想到，當初Zella下了那麽狠的手，時至今日，風月還能站起來，而且還平安無事地拍了這麽久的雜志。
“你知道的，我不希望你再出現，無論是國內，還是國外。”薄太太說這話的時候連剛才的平靜都沒了，取而代之的是威脅。
風月沒作聲，她在思索著怎麽結束這通電話，然而下一秒，她的手機被身後的人抽走，顧讓的鼻息灑在她的肩膀上，他的臉色陰沈著，指尖碰到了免提。
她現在真的有點明白薄景湛當時說的，顧讓這個人其實並不好招惹。
只是這一面，顧讓從來都是對她藏著的，風月從來沒見過。
他的語氣混著幾分疏離和挑釁，頗有警告的意味，“就憑你？”
作者有話說：
感謝營養液！
這幾天應該會捉捉蟲，除了九點大家看到更新提示不要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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