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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過度淪陷 9
夏初, 南城的一連幾天晴空萬裏，孟南伊回海城後經常給她發視頻，薄景湛忙完國外的事, 回來休了半個月假。
他給風月帶了很多禮物，下機後直奔風月在這邊的個人工作室。
國外她以前常待, 薄景湛挑東西的時候還廢了很多心思。
如今，她在南城這邊不是去康覆治療, 就是在幫洛詩盯著代言模特的事。
薄景湛猜測, 大概是洛詩已經完全放下了顧讓, 她和風月的關系逐漸緩和，薄景湛去的時候，兩個人的辦公室一片和睦。
風月依舊坐在輪椅上, 仰著下巴看門口, 眼角彎彎, “哥。”
她手裏拿著一份十幾頁的合同，細長的小臂在來人進來前輕輕擱在腿上，目光中都是薄景湛。
他們也有很久沒見了。
這是風月唯一的親人。
薄景湛走過來蹲下, 伸手摸了摸風月的臉頰，語氣溫柔，“最近氣色都好了。”
風月在米蘭的時候, 唇色都發白，每天被圈在病房裏, 薄景湛每次去看她，心疼藏在言語裏。
“還要謝謝洛總的照顧。”薄景湛擡起下巴，朝洛詩點頭示意。
“薄總不用跟我客氣。”總歸是也謝不到她身上。
安排這些的另有其人, 洛詩可沒有領別人功勞的習慣。
洛詩偏頭視線游離, 示意這段時間顧讓的存在, 薄景湛會意，低頭重新看向風月：“我聽Jason說，你不住醫院了。”
“我問過陳醫生了，她說只要定期去進行康覆治療就行。”風月真的不喜歡待在醫院，在距離工作室附近租了一套精裝公寓。
洛詩考慮到風月人生地不熟，房子是她幫忙找的，聽說是戶主裝修的新房留給兒子結婚，但是後來親事黃了，房子就空出來了。
租期半年，風月直接拎包入住。
還沒等薄景湛和風月寒暄幾句，隔壁訓練室的模特邊抓著頭發邊貼在門框上，眨眨眼睛找她：“風月老師，我們練完了，您過來看一下。”
風月現在的任務就是帶這群新人模特，最大的只有十九歲。
有事情要忙，風月自顧自推著輪椅去了隔壁，留下洛詩和薄景湛在辦公室裏。
前者走到酒櫃旁邊翻翻找找，背對著薄景湛出聲：“薄總，紅茶行嗎？”
薄景湛起身坐到沙發上，不急不慢“嗯”了一聲，眼看著洛詩在自己眼前來回走動，最後端上一杯滾燙的茶水。
“薄總小心燙。”洛詩坐在側邊，薄景湛一會想問什麽，她心知肚明。
其實，他們倆以前在海城也不算熟識，沒有合作，只在飯局上碰過幾次面，無非是微笑客套的程度，也就是當初因為合同的事，栓到了顧讓和風月身上，兩個人漸漸有了聯絡。
薄景湛交疊著兩條長腿，雙手相扣輕放在上面，面對熱氣騰騰，他遲遲沒動，“他現在在哪？”
“海城。”洛詩也不兜圈子，跟薄景湛也沒必要裝聽不懂，說完後，洛詩又補充道：“估計明天會來這邊。”
風月在米蘭的時候，他海城和意大利兩邊飛，現在人在南城，他又換地方飛。
接近一年，洛詩還挺想問問他攢了多少張機票。
“他們一直沒見過？”薄景湛的目光轉向門口，風月剛才消失的地方。
洛詩搖搖頭，她現在被迫扮演了風月情敵的角色，兩個人的聊天基本沒有顧讓，要是自己為他說話，以風月的疑心，估計什麽都能猜得到。
“如果我沒猜錯，風月現在住的房子應該也是他的。”薄景湛在一開始是不看好顧讓這個人，但自從風月出事後，他就沒反對過。
當時風月在依靠薄景湛，顧讓就為她鋪好了所有的退路。
即使分開，顧讓也沒真正放下她。
洛詩笑而不語，證實了薄景湛的猜測，世界上哪有那麽巧的事，那個公寓就是顧讓特意為了風月裝修的，為了不讓人起疑，每季度多要了兩千塊的房租。
風月喜歡這個裝修的版型，和之前海城一樣的落地大窗，一眼就能看到半個南城的繁華夜景，所以在錢上也沒多計較。
薄景湛搖搖頭，真不知道顧讓兜兜轉轉一大圈到底是在難為誰，前段時間還打電話讓自己幫他一起騙風月，說合同簽在洛氏。
盡管他嘴上說著不可能，風月來確認的時候，薄景湛還是沒說真話。
直接，淪為幫兇。
也不知道風月以後發現了這些後，會對他的用心良苦說點什麽。
洛詩純粹是為了自家公司的發展考慮，沒了對顧讓的感情，她自然希望風月在這邊多待一會，完全是看事不關己的狀態。
“我懶得猜咱們顧總的想法，他要是不想說，我們急也沒用。”洛詩好歹也是和顧讓在一起過，顧讓從來不是會事事交代的性格。
薄景湛也很納悶，眼眸裏都是探尋，企圖從洛詩這裏問點什麽，“所以，你為什麽會幫風月？”
按理來說，不會有這麽好心的前任。
風月好幾次和薄景湛通電話說在康覆訓練室，是洛詩陪著去的。
她這個分手售後服務會不會太周到了點。
幾秒後，他聽見洛詩調笑著回答：“畢竟拿人手短。”
其實，拋開顧讓，她們兩個人的性格很適合做朋友，洛詩幫她的因素很多。
“薄總應該也有所耳聞，我好事將近，顧總一天不和風月有結果，我家裏那位總覺得不踏實。”唐景弋嘴上沒說過，但洛詩要給他點安心。
感情這東西，一來一回才長久。
她現在能心平氣和面對風月和顧讓，就是真的放下了。
兩個人聊了挺久，直到午飯時間，風月才從訓練室回來，薄景湛提出請兩個人吃飯，風月還叫上了紀延深。
自從她開始接觸工作，紀延深也慢慢投入部分拍攝，經常過了飯點還泡在棚裏。
果不其然，風月一連兩個電話，無人接聽。
工作室對面的湘菜館，薄景湛把菜單遞給她們，自從風月在飲食上沒有太多顧及後，還是薄景湛第一次和她坐下來吃飯，甚至不知道自己妹妹愛吃什麽。
這邊離工作室很近，她們來得次數多，洛詩勾了幾個兩個人愛吃的，又把菜單遞給薄景湛。
男人掃了一眼菜名，默默記在心裏。
這家上菜速度慢，風月剛好空下時間和薄景湛聊兩句。
“哥，你回國後去看過嫂子了嗎？”風月端著水杯，吹了吹熱氣。
薄景湛真的是笑不出來，當初秦蘇蘇沒紅，想什麽時候見面就能見得到，自從風月把代言塞到她手裏，兩個人被迫異地戀。
“她在英國拍雜志。”說起來，這還多虧了風月。
兩個人總是碰不到一起去，也不知道是不是Vera帶的人脾氣都差不多，秦蘇蘇前幾天在棚裏扇了一個猥褻她的男模特兩巴掌，本來以為秦蘇蘇沒什麽國際知名度，好拿捏欺負，結果沒想到薄景湛氣得差點親自飛過去。
前途就這麽斷了，現在整個公司都在薄景湛手裏，秦蘇蘇就算嫁過去，也能好過一些。
風月不為他們倆擔心，倒換他們為了風月操心。
秦蘇蘇不僅一次問他風月現在的情況，薄景湛讓她放心，但是下次見面她還問，要不是工作排的太滿，她早就買一張飛機票過來。
“我見她的次數，還沒有見你的多。”但是薄景湛覺得秦蘇蘇明顯更想風月，自己像個匯報消息的。
風月搖搖頭，想著她哥怎麽連醋都亂吃。
因著下午風月還要去康覆治療，三個人都沒喝酒。
這次沒麻煩洛詩，薄景湛親自開車送她去治療室，順便當面問問醫生風月這些天的具體情況。
她算是恢覆比較快的列子，卸掉輪椅後摸著四周的把手，已經能做到走一圈後不摔倒。
她的傷本來就不在腿，只是腰使不上力氣，沒有支撐，這就要看個人的恢覆情況。
趁著風月在治療室先適應一天的訓練，陳醫生簡單跟薄景湛匯報了情況。
“不過，還是要提醒您一句，恢覆治療只能保證風月小姐像個正常人一樣走路，要是想上T臺，希望太渺茫了。”模特的專業臺步不是一日兩日的功夫，也不是能站起來之後，就可以毫無顧忌。
至少兩年內，她不能長久站立，勞累過度。
薄景湛的視線看向裏面的人，風月咬著牙，一步步慢慢移動。
“麻煩了，陳醫生。”這些話，他聽了太多遍。
所有人都在告訴他，風月的模特生涯就這麽毀於一旦了。
陳醫生笑笑：“您太客氣了，顧總每個月給的費用值得我更上心。”
明面上薄景湛的安排，實則都是顧讓在辦，國內的地界，任是誰插手，顧讓都不會放心。
陳醫生的視線也追隨薄景湛的目光，全部聚焦在治療室內風月身上，不免提醒了他一句：“其實，風月小姐現在有點急於求成，她每天都會多練兩個小時。”
沒人能勸得聽。
薄景湛在沒回國之前，就猜到了風月不會輕易放過她自己，這麽久他作為哥哥都妥協了，嘆口氣道：“就按照她的意思來吧。”
“只要，別讓她受傷。”
……
就這麽一連好幾天，薄景湛都承擔了風月的接送任務，洛詩難得清閑下來，這些天也沒怎麽在工作室裏待，說是回海城辦點事。
她哥比洛詩管的還要多，每次車都到了公寓門口，還非要推上電梯，親自看她進家門口，不僅僅是這樣，早晨一推門，薄景湛就準時等在門口。
首次就給風月下了一跳，整套的西裝往那一杵，不知道還以為哪裏請來站崗的保鏢
明明自己推幾下輪椅的事，倒像是回到之前在海城，薄景湛給她下門禁的時候。
可是她現在明明都是個殘疾人，難不成還能偷跑出去？
所以在一個寂靜的夜晚，風月坐在薄景湛的副駕駛位上，決定和他推心置腹地好好談談。
兩個人就在吹著冷氣的車裏並排坐著，薄景湛起身握上門把手，下車後甩上門，又打算從後備箱拿出輪椅推風月上樓。
然而，剛打開副駕駛位的門，風月沒有直接伸手扶他起身，而是慢慢開口：“哥，我今天能不能自己上樓。”
薄景湛挺堅定地，說了句：“不行。”
風月沒動，兩個人就在公寓樓下這麽僵持著，最後薄景湛還是敗下陣來，“阿月，哥哥只是擔心你。”
“我知道。”風月點頭，她明白薄景湛的想法。
不單單是擔心，還有很多的愧疚，畢竟她變成這個樣子，是自己母親一手造成的。
但是彌補這種東西從來沒有這麽算的，風月也從來不覺得是薄景湛欠了自己什麽。
“可我真的想做一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不想事事都讓人操心。”風月說這句話的時候偏過頭，四目相對，她的眼睛裏暗含水光。
薄景湛心裏一驚，擡手摸了摸風月的頭發，“是哥哥的錯。”
他確實忽略了風月的想法，只是想確保她的安全。
“那以後，我就在樓下等你。”薄景湛伸出手，示意風月可以自己回家了。
幾秒後，風月坐在輪椅上，臨走的時候，她回過頭告訴薄景湛，明天上午自己不去工作室，下午直接送她去做康覆訓練就行。
身後的人點頭答應，目送風月離開自己的視線，上了一樓電梯。
狹小的空間內，燈光都顯得昏暗，風月看著紅色的數字勻速跳到十九樓，電梯的門緩緩打開。
合上後，走廊一片黑暗，風月猜測是燈泡該換了。
好巧不巧的，偏偏挑薄景湛不在的時候壞。
幸而電梯間具體家門的距離不是太遠，風月慢慢搖著輪子往前進，封閉空間一絲光都沒透進來，風月想用手試一下有沒有到拐彎處的墻邊，手擡到一半，對面鄰居的房門就打開了，客廳水晶燈的白光一瞬間鋪滿了整個黑乎乎的長廊。
她的指尖就僵在半空中，在光芒中落下來。
風月擡頭有些晚，只看到了一個身穿家居服的背影，慢慢消失在了自己視線內，連個聲音都沒留下。
印象裏，風月沒有見過對面住的鄰居，這是搬來這麽久第一次。
在這之前，她以為隔壁一直是空房間。
男人穿著寬松的家居服，優越的身高，風月覺得他的背影很熟悉，似曾相識模糊在記憶盡頭。
沒來得及細想，借著這束光，風月推著輪椅回家。
聽見隔壁傳來熟悉的關門聲，確保她安全到家，顧讓才撈起桌上的藍牙耳機，重新出現在視頻會議的攝像頭面前，抽回剛才的情緒，嗓音低沈：“繼續。”
……
電話會議結束已經是淩晨三點鐘，顧讓去廚房倒了杯熱水，打電話給物業，讓他們來修燈。
這個時間，物業早就下班了，所以顧讓直接撥到了開發商那裏，聽到顧讓聲音後，這人拍著胸脯保證明天晚上這個燈一定又大又亮。
說來是巧，今天薄景湛居然舍得沒跟上來。
顧讓把手機扔在一邊，自顧自點了根煙，抽了一半後又掐滅。
他睡不著，就站在落地窗前看整個南城的夜景，旁邊茶幾上的手機震了兩聲，來電顯示是程成。
興致不高，顧讓還是接起了他的電話，能想到此時此刻，程少爺估計在酒吧裏和人拼酒。
免提聲中，酒吧的快節奏舞曲被無限放大，顧讓聽見程成在那邊刻意放大分貝，朝著聽筒喊：“讓哥，醉色來不來？”
顧讓拒絕得幹脆，“我在南城。”
“啊？”程成懷疑自己陷入什麽奇怪得循環了，念叨了一句：“你怎麽又去南城了？”
程成如果沒記錯，上次他給顧讓打電話，他也是在南城。
他不理解，程成不知道這人哪來的毛病，怎麽總愛往一個地方跑，之前有時間就去意大利。
結果半年來，也沒談那邊的生意。
“有事。”
程成冷笑一聲，“你每次都是這麽說的。”
就沒什麽例外。
程成挺想問一句，是什麽大單從意大利談到南城，頓了頓，還是沒開口。
顧讓也沒作聲，他這些年在風月見不到的地方待了很久，遲遲沒敢靠近。
大概是程成的離席被幾個朋友逮住，顧讓聽見那邊雜七雜八的聲音過後，通話裏一陣忙音。
他睡不著，索性到樓梯間的樓道裏吹吹風，南城夜晚的風沒有那麽重的潮氣，公共陽臺擺滿了花花草草，聽洛詩說，這都是風月養的。
洛詩還說，新家暖房那天風月做了一大桌子菜，就是行動不便，廚房搞得像戰場一樣。
她的情況，都是顧讓這些年的道聽途說。
風月有了很多自己喜歡做的事，為自己活得更有意義，這就是顧讓最原始的初衷。
忽然，他聽見公共陽臺的門被握住，顧讓第一反應，背過了身。
風月每晚用的安神香空瓶了，本來以為這麽久了，已經不太需要那股檀香的氣息，就沒跟薄景湛說這件事。
誰知道第一天，她就失眠了。
想著去陽臺上透透氣，沒想到以前怎麽都碰不到的鄰居，今天一晚，見到了兩次。
他也睡不著嗎？
風月推著輪椅，往前一步，兩個人保持著安全距離，“不好意思，打擾你了。”
這個鄰居好像沒什麽禮貌，完全沒有客套的意思，擡起長腿就想走。
連個正臉都不願意給，拒人於千裏之外。
風月頭一次遇到這種人。
微風陣陣，男人身上的味道卷著南城的晚風，鉆進風月的鼻尖，盡管男人再疏離，她還是下意識的開口叫住要離開的人：“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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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初, 南城的一連幾天晴空萬裏，孟南伊回海城後經常給她發視頻，薄景湛忙完國外的事, 回來休了半個月假。
他給風月帶了很多禮物，下機後直奔風月在這邊的個人工作室。
國外她以前常待, 薄景湛挑東西的時候還廢了很多心思。
如今，她在南城這邊不是去康覆治療, 就是在幫洛詩盯著代言模特的事。
薄景湛猜測, 大概是洛詩已經完全放下了顧讓, 她和風月的關系逐漸緩和，薄景湛去的時候，兩個人的辦公室一片和睦。
風月依舊坐在輪椅上, 仰著下巴看門口, 眼角彎彎, “哥。”
她手裏拿著一份十幾頁的合同，細長的小臂在來人進來前輕輕擱在腿上，目光中都是薄景湛。
他們也有很久沒見了。
這是風月唯一的親人。
薄景湛走過來蹲下, 伸手摸了摸風月的臉頰，語氣溫柔，“最近氣色都好了。”
風月在米蘭的時候, 唇色都發白，每天被圈在病房裏, 薄景湛每次去看她，心疼藏在言語裏。
“還要謝謝洛總的照顧。”薄景湛擡起下巴，朝洛詩點頭示意。
“薄總不用跟我客氣。”總歸是也謝不到她身上。
安排這些的另有其人, 洛詩可沒有領別人功勞的習慣。
洛詩偏頭視線游離, 示意這段時間顧讓的存在, 薄景湛會意，低頭重新看向風月：“我聽Jason說，你不住醫院了。”
“我問過陳醫生了，她說只要定期去進行康覆治療就行。”風月真的不喜歡待在醫院，在距離工作室附近租了一套精裝公寓。
洛詩考慮到風月人生地不熟，房子是她幫忙找的，聽說是戶主裝修的新房留給兒子結婚，但是後來親事黃了，房子就空出來了。
租期半年，風月直接拎包入住。
還沒等薄景湛和風月寒暄幾句，隔壁訓練室的模特邊抓著頭發邊貼在門框上，眨眨眼睛找她：“風月老師，我們練完了，您過來看一下。”
風月現在的任務就是帶這群新人模特，最大的只有十九歲。
有事情要忙，風月自顧自推著輪椅去了隔壁，留下洛詩和薄景湛在辦公室裏。
前者走到酒櫃旁邊翻翻找找，背對著薄景湛出聲：“薄總，紅茶行嗎？”
薄景湛起身坐到沙發上，不急不慢“嗯”了一聲，眼看著洛詩在自己眼前來回走動，最後端上一杯滾燙的茶水。
“薄總小心燙。”洛詩坐在側邊，薄景湛一會想問什麽，她心知肚明。
其實，他們倆以前在海城也不算熟識，沒有合作，只在飯局上碰過幾次面，無非是微笑客套的程度，也就是當初因為合同的事，栓到了顧讓和風月身上，兩個人漸漸有了聯絡。
薄景湛交疊著兩條長腿，雙手相扣輕放在上面，面對熱氣騰騰，他遲遲沒動，“他現在在哪？”
“海城。”洛詩也不兜圈子，跟薄景湛也沒必要裝聽不懂，說完後，洛詩又補充道：“估計明天會來這邊。”
風月在米蘭的時候，他海城和意大利兩邊飛，現在人在南城，他又換地方飛。
接近一年，洛詩還挺想問問他攢了多少張機票。
“他們一直沒見過？”薄景湛的目光轉向門口，風月剛才消失的地方。
洛詩搖搖頭，她現在被迫扮演了風月情敵的角色，兩個人的聊天基本沒有顧讓，要是自己為他說話，以風月的疑心，估計什麽都能猜得到。
“如果我沒猜錯，風月現在住的房子應該也是他的。”薄景湛在一開始是不看好顧讓這個人，但自從風月出事後，他就沒反對過。
當時風月在依靠薄景湛，顧讓就為她鋪好了所有的退路。
即使分開，顧讓也沒真正放下她。
洛詩笑而不語，證實了薄景湛的猜測，世界上哪有那麽巧的事，那個公寓就是顧讓特意為了風月裝修的，為了不讓人起疑，每季度多要了兩千塊的房租。
風月喜歡這個裝修的版型，和之前海城一樣的落地大窗，一眼就能看到半個南城的繁華夜景，所以在錢上也沒多計較。
薄景湛搖搖頭，真不知道顧讓兜兜轉轉一大圈到底是在難為誰，前段時間還打電話讓自己幫他一起騙風月，說合同簽在洛氏。
盡管他嘴上說著不可能，風月來確認的時候，薄景湛還是沒說真話。
直接，淪為幫兇。
也不知道風月以後發現了這些後，會對他的用心良苦說點什麽。
洛詩純粹是為了自家公司的發展考慮，沒了對顧讓的感情，她自然希望風月在這邊多待一會，完全是看事不關己的狀態。
“我懶得猜咱們顧總的想法，他要是不想說，我們急也沒用。”洛詩好歹也是和顧讓在一起過，顧讓從來不是會事事交代的性格。
薄景湛也很納悶，眼眸裏都是探尋，企圖從洛詩這裏問點什麽，“所以，你為什麽會幫風月？”
按理來說，不會有這麽好心的前任。
風月好幾次和薄景湛通電話說在康覆訓練室，是洛詩陪著去的。
她這個分手售後服務會不會太周到了點。
幾秒後，他聽見洛詩調笑著回答：“畢竟拿人手短。”
其實，拋開顧讓，她們兩個人的性格很適合做朋友，洛詩幫她的因素很多。
“薄總應該也有所耳聞，我好事將近，顧總一天不和風月有結果，我家裏那位總覺得不踏實。”唐景弋嘴上沒說過，但洛詩要給他點安心。
感情這東西，一來一回才長久。
她現在能心平氣和面對風月和顧讓，就是真的放下了。
兩個人聊了挺久，直到午飯時間，風月才從訓練室回來，薄景湛提出請兩個人吃飯，風月還叫上了紀延深。
自從她開始接觸工作，紀延深也慢慢投入部分拍攝，經常過了飯點還泡在棚裏。
果不其然，風月一連兩個電話，無人接聽。
工作室對面的湘菜館，薄景湛把菜單遞給她們，自從風月在飲食上沒有太多顧及後，還是薄景湛第一次和她坐下來吃飯，甚至不知道自己妹妹愛吃什麽。
這邊離工作室很近，她們來得次數多，洛詩勾了幾個兩個人愛吃的，又把菜單遞給薄景湛。
男人掃了一眼菜名，默默記在心裏。
這家上菜速度慢，風月剛好空下時間和薄景湛聊兩句。
“哥，你回國後去看過嫂子了嗎？”風月端著水杯，吹了吹熱氣。
薄景湛真的是笑不出來，當初秦蘇蘇沒紅，想什麽時候見面就能見得到，自從風月把代言塞到她手裏，兩個人被迫異地戀。
“她在英國拍雜志。”說起來，這還多虧了風月。
兩個人總是碰不到一起去，也不知道是不是Vera帶的人脾氣都差不多，秦蘇蘇前幾天在棚裏扇了一個猥褻她的男模特兩巴掌，本來以為秦蘇蘇沒什麽國際知名度，好拿捏欺負，結果沒想到薄景湛氣得差點親自飛過去。
前途就這麽斷了，現在整個公司都在薄景湛手裏，秦蘇蘇就算嫁過去，也能好過一些。
風月不為他們倆擔心，倒換他們為了風月操心。
秦蘇蘇不僅一次問他風月現在的情況，薄景湛讓她放心，但是下次見面她還問，要不是工作排的太滿，她早就買一張飛機票過來。
“我見她的次數，還沒有見你的多。”但是薄景湛覺得秦蘇蘇明顯更想風月，自己像個匯報消息的。
風月搖搖頭，想著她哥怎麽連醋都亂吃。
因著下午風月還要去康覆治療，三個人都沒喝酒。
這次沒麻煩洛詩，薄景湛親自開車送她去治療室，順便當面問問醫生風月這些天的具體情況。
她算是恢覆比較快的列子，卸掉輪椅後摸著四周的把手，已經能做到走一圈後不摔倒。
她的傷本來就不在腿，只是腰使不上力氣，沒有支撐，這就要看個人的恢覆情況。
趁著風月在治療室先適應一天的訓練，陳醫生簡單跟薄景湛匯報了情況。
“不過，還是要提醒您一句，恢覆治療只能保證風月小姐像個正常人一樣走路，要是想上T臺，希望太渺茫了。”模特的專業臺步不是一日兩日的功夫，也不是能站起來之後，就可以毫無顧忌。
至少兩年內，她不能長久站立，勞累過度。
薄景湛的視線看向裏面的人，風月咬著牙，一步步慢慢移動。
“麻煩了，陳醫生。”這些話，他聽了太多遍。
所有人都在告訴他，風月的模特生涯就這麽毀於一旦了。
陳醫生笑笑：“您太客氣了，顧總每個月給的費用值得我更上心。”
明面上薄景湛的安排，實則都是顧讓在辦，國內的地界，任是誰插手，顧讓都不會放心。
陳醫生的視線也追隨薄景湛的目光，全部聚焦在治療室內風月身上，不免提醒了他一句：“其實，風月小姐現在有點急於求成，她每天都會多練兩個小時。”
沒人能勸得聽。
薄景湛在沒回國之前，就猜到了風月不會輕易放過她自己，這麽久他作為哥哥都妥協了，嘆口氣道：“就按照她的意思來吧。”
“只要，別讓她受傷。”
……
就這麽一連好幾天，薄景湛都承擔了風月的接送任務，洛詩難得清閑下來，這些天也沒怎麽在工作室裏待，說是回海城辦點事。
她哥比洛詩管的還要多，每次車都到了公寓門口，還非要推上電梯，親自看她進家門口，不僅僅是這樣，早晨一推門，薄景湛就準時等在門口。
首次就給風月下了一跳，整套的西裝往那一杵，不知道還以為哪裏請來站崗的保鏢
明明自己推幾下輪椅的事，倒像是回到之前在海城，薄景湛給她下門禁的時候。
可是她現在明明都是個殘疾人，難不成還能偷跑出去？
所以在一個寂靜的夜晚，風月坐在薄景湛的副駕駛位上，決定和他推心置腹地好好談談。
兩個人就在吹著冷氣的車裏並排坐著，薄景湛起身握上門把手，下車後甩上門，又打算從後備箱拿出輪椅推風月上樓。
然而，剛打開副駕駛位的門，風月沒有直接伸手扶他起身，而是慢慢開口：“哥，我今天能不能自己上樓。”
薄景湛挺堅定地，說了句：“不行。”
風月沒動，兩個人就在公寓樓下這麽僵持著，最後薄景湛還是敗下陣來，“阿月，哥哥只是擔心你。”
“我知道。”風月點頭，她明白薄景湛的想法。
不單單是擔心，還有很多的愧疚，畢竟她變成這個樣子，是自己母親一手造成的。
但是彌補這種東西從來沒有這麽算的，風月也從來不覺得是薄景湛欠了自己什麽。
“可我真的想做一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不想事事都讓人操心。”風月說這句話的時候偏過頭，四目相對，她的眼睛裏暗含水光。
薄景湛心裏一驚，擡手摸了摸風月的頭發，“是哥哥的錯。”
他確實忽略了風月的想法，只是想確保她的安全。
“那以後，我就在樓下等你。”薄景湛伸出手，示意風月可以自己回家了。
幾秒後，風月坐在輪椅上，臨走的時候，她回過頭告訴薄景湛，明天上午自己不去工作室，下午直接送她去做康覆訓練就行。
身後的人點頭答應，目送風月離開自己的視線，上了一樓電梯。
狹小的空間內，燈光都顯得昏暗，風月看著紅色的數字勻速跳到十九樓，電梯的門緩緩打開。
合上後，走廊一片黑暗，風月猜測是燈泡該換了。
好巧不巧的，偏偏挑薄景湛不在的時候壞。
幸而電梯間具體家門的距離不是太遠，風月慢慢搖著輪子往前進，封閉空間一絲光都沒透進來，風月想用手試一下有沒有到拐彎處的墻邊，手擡到一半，對面鄰居的房門就打開了，客廳水晶燈的白光一瞬間鋪滿了整個黑乎乎的長廊。
她的指尖就僵在半空中，在光芒中落下來。
風月擡頭有些晚，只看到了一個身穿家居服的背影，慢慢消失在了自己視線內，連個聲音都沒留下。
印象裏，風月沒有見過對面住的鄰居，這是搬來這麽久第一次。
在這之前，她以為隔壁一直是空房間。
男人穿著寬松的家居服，優越的身高，風月覺得他的背影很熟悉，似曾相識模糊在記憶盡頭。
沒來得及細想，借著這束光，風月推著輪椅回家。
聽見隔壁傳來熟悉的關門聲，確保她安全到家，顧讓才撈起桌上的藍牙耳機，重新出現在視頻會議的攝像頭面前，抽回剛才的情緒，嗓音低沈：“繼續。”
……
電話會議結束已經是淩晨三點鐘，顧讓去廚房倒了杯熱水，打電話給物業，讓他們來修燈。
這個時間，物業早就下班了，所以顧讓直接撥到了開發商那裏，聽到顧讓聲音後，這人拍著胸脯保證明天晚上這個燈一定又大又亮。
說來是巧，今天薄景湛居然舍得沒跟上來。
顧讓把手機扔在一邊，自顧自點了根煙，抽了一半後又掐滅。
他睡不著，就站在落地窗前看整個南城的夜景，旁邊茶幾上的手機震了兩聲，來電顯示是程成。
興致不高，顧讓還是接起了他的電話，能想到此時此刻，程少爺估計在酒吧裏和人拼酒。
免提聲中，酒吧的快節奏舞曲被無限放大，顧讓聽見程成在那邊刻意放大分貝，朝著聽筒喊：“讓哥，醉色來不來？”
顧讓拒絕得幹脆，“我在南城。”
“啊？”程成懷疑自己陷入什麽奇怪得循環了，念叨了一句：“你怎麽又去南城了？”
程成如果沒記錯，上次他給顧讓打電話，他也是在南城。
他不理解，程成不知道這人哪來的毛病，怎麽總愛往一個地方跑，之前有時間就去意大利。
結果半年來，也沒談那邊的生意。
“有事。”
程成冷笑一聲，“你每次都是這麽說的。”
就沒什麽例外。
程成挺想問一句，是什麽大單從意大利談到南城，頓了頓，還是沒開口。
顧讓也沒作聲，他這些年在風月見不到的地方待了很久，遲遲沒敢靠近。
大概是程成的離席被幾個朋友逮住，顧讓聽見那邊雜七雜八的聲音過後，通話裏一陣忙音。
他睡不著，索性到樓梯間的樓道裏吹吹風，南城夜晚的風沒有那麽重的潮氣，公共陽臺擺滿了花花草草，聽洛詩說，這都是風月養的。
洛詩還說，新家暖房那天風月做了一大桌子菜，就是行動不便，廚房搞得像戰場一樣。
她的情況，都是顧讓這些年的道聽途說。
風月有了很多自己喜歡做的事，為自己活得更有意義，這就是顧讓最原始的初衷。
忽然，他聽見公共陽臺的門被握住，顧讓第一反應，背過了身。
風月每晚用的安神香空瓶了，本來以為這麽久了，已經不太需要那股檀香的氣息，就沒跟薄景湛說這件事。
誰知道第一天，她就失眠了。
想著去陽臺上透透氣，沒想到以前怎麽都碰不到的鄰居，今天一晚，見到了兩次。
他也睡不著嗎？
風月推著輪椅，往前一步，兩個人保持著安全距離，“不好意思，打擾你了。”
這個鄰居好像沒什麽禮貌，完全沒有客套的意思，擡起長腿就想走。
連個正臉都不願意給，拒人於千裏之外。
風月頭一次遇到這種人。
微風陣陣，男人身上的味道卷著南城的晚風，鉆進風月的鼻尖，盡管男人再疏離，她還是下意識的開口叫住要離開的人：“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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