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親完了翻臉不認人的渣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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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親完了翻臉不認人的渣女
01.
接連幾場大雨之後，天氣也漸漸轉涼，秋意越來越重。
晏檸也沒來得及再多去糾結和紀之珩的關系，自上次從江鎮回來以後，她工作量也增大了一些。孫迦荷是個會看眼色行事的，確定了晏檸和紀之珩的關系之後，幾次把手頭上的好項目分到她頭上，還裝模作樣地拍拍她的肩膀：“加油，孫姐看好你哦。”
晏檸官方微笑。好在她當初在學校的時候，也跟著教授跑過不少建築工地，有過不少實踐經驗，眼下工作累是累了些，但還能應付得來，也確實學了不少東西。
除此之外，她這邊也跟出版公司那邊的編輯取得了聯系，開始準備稿子的事情。
這些看上去容易，但真的整理起來，還真是個不小的工程。
她的微博和備忘錄裏都有很多零碎的段子，和編輯商量之後，還要再增加和刪改很多東西，小漫畫也需要補充很多。
事情堆在一起，她忙得不分晝夜，但凡得空，什麽都沒心思琢磨，只想昏睡過去。
紀之珩也沒好到哪裏去，處理完江鎮的後續工作之後，緊接著又飛去鄰省參加一場行業會議，之後就城市配套設施建設同政府相關人員進行交流，有意在明年開展合作，隨即又接受大學邀約，去做演講。在間隙時間，他還要處理公司的瑣事，也忙了個天昏地暗。
相比起來，柯斯年要清閑很多。
家裏公司還有老爹擔著，他手上事情不多，又是個會偷懶的主兒，小日子過得太舒服了，天天湊到老爹的眼皮子底下遛貓逗狗、秀恩愛，最後被打發跟著紀之珩過去學習學習。
這祖宗過去屁股都沒坐熱就打起了瞌睡。
好不容易等到紀之珩結束跟一幫老學究的應酬，他才長長地打了個哈欠，揉了揉臉，從座位上起身，過去攬住紀之珩的肩膀：“可總算完了，走走走，哥們兒帶你去感受下都城的熱情！”
都城是出了名的酒吧之城，娛樂之都。
簡直是柯斯年的夢中樂園，這也是他願意跟著過來的主要原因。
“我跟你說，你跟那什麽院長說話的時候，坐我旁邊那妹子可跟我介紹了不少地方，特帶勁，保準是你沒有過的體驗！我今晚再給你介紹幾個小妹妹……”
他興致勃勃地說了好半天，紀之珩絲毫不為所動，有條不紊地跟齊梵講完事情，才回過頭來看了他一眼。
柯斯年：“……”
“不是，這麽多年了，我還就真的只服你。”他頗無語地松開紀之珩的肩膀，擰著眉頭認真地打量紀之珩一番，“餵，你知道不，我其實有的時候吧，就在琢磨，你這人怕不是唐僧轉世啊，無欲無求的，一心只想完成取經大業？
“真這麽佛？你這是能立地成佛啊哥？”
說話間，手機振動，是自己女朋友發來的查崗微信。柯祖宗嘴上很嫌棄地“嘖”了聲，身體卻很誠實，把剛點燃的煙撚滅在手邊的垃圾桶裏，感受著“甜蜜的負擔”，一臉乖巧地拍了個全方位的小視頻發了過去，又立馬化身情話boy發了幾條膩歪的語音。
然後他擡眼，繼續剛才的話題：“唐僧哥，您這好歹也一把年紀了，就真沒被哪個小妖精勾過魂兒？還是說——”
他一臉古怪地上下看紀之珩，驀地挑眉，表情有點意味深長：“其實您惦記的是個……”
紀之珩斜睨他一眼。
他立馬閉上嘴：“行行行，不說了，不說了。我這種俗人才惦記老婆孩子熱炕頭，您這種神仙身懷理想，鐵骨錚錚，是要獻身於豐功偉績的偉大建設中的。”
他從桌上撈了一瓶水，擰開蓋子仰頭“咕咚咕咚”灌了兩口，長臂一伸，重新鉤住紀之珩：“走走走，就當陪我了。怎麽說我現在也是有婦之夫，媳婦兒又不在身邊，你跟我一起，有妹子在場也能避個嫌！”
紀之珩卻腳步一頓，突然擡眼看他：“怎麽才算喜歡？”
“啥？”
話題轉得太快，柯斯年一時間沒反應過來，把這話在腦子裏仔細過了一遍，才一臉震驚地說：“所以，有妖精了？”
算了。
他很快又打消了自己的這個念頭，妖精是不可能有的，紀老板可能也就是一時興起，好奇心所致，隨口問兩句罷了。
不過，大哥，您這反應是不是有點慢，我這都已經跳到下一個話題了。
對上紀之珩的眼神，柯斯年撓了撓頭，本著滿足總裁求知欲的態度，認真地想了想：“喜歡就是——”
紀之珩：“？”
“想她，愛她，寵她，保護她……”他又不確定地補上一句，有點為難道，“嗐，這玩意兒怎麽說呢？我這草包你懂吧，說不出那種文縐縐的話，反正呢，就是感覺吧，feel！你懂吧？
“算了，你不懂，這題超綱。哥你不用研究這個，工作不需要感情，你繼續保持高冷霸總風就好了，你負責賺錢養家，感情這種粗活兒，就交給我去琢磨吧，啊。”
紀之珩沒搭理柯斯年，默了片刻，若有所思道：“那怎麽知道對方的想法呢？”
柯斯年：“？”
您這不是為難我嗎？我讀心機啊我還怎麽知道對方的想法？我連顏雨的想法都猜不透呢，上一秒小乖乖，下一秒柯斯狗的！
他內心吐槽，忽然靈機一動：“你是想問，怎麽知道對方喜不喜歡你？”
他又理所當然道：“這簡單啊，告白唄，答應了就喜歡，不答應就不喜歡。”
他留意著紀之珩的臉色，又說：“喜歡的話，就會忍不住找你，關心你，有事沒事都想知道你在幹什麽，憂你所憂，樂你所樂，凡事為你著想。
“要不你就試探試探唄？
“送花，送禮物，送早餐？她要是接受了就有戲。跟別的女人約會，她要是生氣吃醋，那恭喜你老哥，再不行就……親她，成了你喜提女朋友，不成你喜提巴掌印？”
他說完，又不死心道：“真有妖精啊？說說唄，要追妹子我幫你啊？”
紀之珩沒回柯斯年，想了會兒，垂頭看了眼手機。
包括郵箱在內的，除了工作匯報、廣告推銷和合作方的官方問候，以及老爺子轉發的“速看！天冷保暖養生必喝……”之類的養生消息以外，空空蕩蕩的，再沒一條多餘消息。
他不信邪地往下滑，找到熟悉的頭像點進去。
最後一條消息還是一周前發的——一份報表資料。
他又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關上對話框。
可是在江鎮那天晚上……
她好像也沒有要甩他巴掌？
“想什麽呢？”
柯斯年見紀之珩半天不出聲，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還去不去喝酒哇？”
紀之珩現在看見柯斯年就想到那天晚上他突然沖進來的事情，心裏一陣不爽，冷冷地剜他一眼，又垂眸看了看依舊沒有任何消息的微信對話框，然後給齊梵發消息：“訂機票，回去。”
柯斯年感覺自己莫名其妙就被遷怒了，茫然又無辜地眨巴眨巴眼睛，上下看看自己，又反覆回想了一遍剛才說過的話。
他撓了撓後脖頸，又立馬追上去補充：“餵，還有我的一張票啊，別忘了。
“你怎麽翻臉不認人呢？是我剛才的回答不夠專業嗎？
“紀之珩你別忘了，你自己是單身狗，沒資格嫌棄我的知不知道？”
……
晏檸坐在包廂裏，打了個大大的噴嚏。
“檸姐？”
曲珊在孫迦荷的註視下，幫晏檸把面前的酒杯倒滿，又小幅度地戳了戳她，示意孫迦荷在跟她說話。
晏檸揉著通紅的鼻尖，回過神來，說了句“不好意思”，然後配合著孫迦荷端起酒杯碰了下，一飲而盡。
見晏檸並沒有恃寵而驕不把自己放在眼裏的架勢，孫迦荷才總算滿意，笑了笑，又跟晏檸客套幾句，拉了拉關系，說自己以前也有做得不太好的地方，希望大家彼此包涵。
大家也都象征性地附和了幾句，然後嘩啦啦鼓掌。
氣氛再次恢覆熱烈。
這次的部門團建活動本來下午就結束了的，孫迦荷硬是鬼扯了一通，說江鎮之行晏檸是大功臣，這段時間表現也特別好，所以非拉著大家續個攤兒，算是犒勞晏檸的慶功宴。
即便晏檸並沒覺得有什麽功需要慶的，但也沒人要駁孫迦荷的面子，最後還是又玩了一通，再湊個晚飯局。
晏檸這段時間的忙碌工作總算暫時告一段落，這會兒空下來才開始盤算起紀之珩出差的時間。
不出意外的話，下周一他應該就能回來。
她得找時間去跟他談談合約的事情。
之前心無雜念，也就身正不怕影子斜，但眼下情勢不同，她再打著紀之珩名義上的女朋友的幌子，總歸不那麽理直氣壯，萬一哪天再控制不住，做出點什麽事來……
江鎮那天晚上不是就差點失控？
差點親上了……
可是回來以後，這幾天也沒見他再找過自己。
當時是氣氛所致，一時沖動，現在回過神來了，神仙要重新回歸天庭了是嗎？
她越想越覺得憋屈，反覆點開和紀之珩的對話框。
以前身直體正，跟他發消息也沒什麽顧忌，現在主動發點兒什麽都覺得心虛。
她在心裏斟酌著措辭，頓了頓，瞥到兩個人上次還是以文件資料結束的對話，又嘆了口氣，然後關上。
晏檸有些心不在焉，酒精上頭，腦袋也開始有點發暈。
曲珊悄悄戳她，附在她耳邊小聲道：“檸姐，你要是覺得不舒服了，不如跟孫姐說一聲，咱散了吧？反正大家也玩得差不多了。”
話音剛落，孫迦荷就看過來，見晏檸還在擺弄手機，笑呵呵地問：“怎麽，紀總回來了？你們晚上還有約？小晏，要不，你把紀總也喊過來吧？一起玩玩嘛！也算是了解下員工生活，拉近下大家的距離嘛，對不對？”
然而，在場除了孫迦荷以外，並沒有人希望老板出現在他們的飯局上。
按照老板的脾性，食不言寢不語，大家到時候還不得個個都排排坐，全神貫註地聽老板開啟“餐桌禮儀一百問”？
見大家都沒什麽反應，孫迦荷繼續保持笑面虎的形象，又環視一周，笑呵呵地打圓場道：“你們有什麽朋友也都可以叫過來，我的意思是小晏跟咱們紀總也這麽熟了，就都一起……”
晏檸也知道孫迦荷一直都想借自己跟上司攀關系，一直沒戳穿。
但今晚確實被灌了不少酒，加上她本身就在糾結紀之珩的事情，聽到這句話，也不知道是心虛還是腦子不清醒，順嘴就懟回去：“其實我跟他也不是很熟。”
反正合約早晚都要解除了。
——其實，我跟他也不是很熟。
紀之珩循著地址找過來，剛走到包廂門口，服務生殷勤地幫他開門，結果就清楚地聽到這麽一句話。
他臉色立馬冷了下來，輕輕吸一口氣，才出聲：
“晏檸。”
晏檸一楞，回頭看見男人站在門口，西裝革履，長身玉立，氣勢逼人，好看是好看，就是臉有點黑。
不過這幻覺還挺逼真，連表情都很到位嘛。
晏檸三分鐘前才掐指算完紀之珩回來的日子，這會兒確定自己思慮過度產生幻覺了。
她直楞楞地看了他三秒鐘，腦子和胃裏一起翻江倒海，然後乖巧地彎著嘴角一笑，大剌剌地想揮開眼前的幻影：“滾開。”
剛準備擡腳過去，迎接一個愛的抱抱的紀之珩：“？”
02.
後面一幫人也總算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孫迦荷沒想到紀之珩真的會來，更沒想到晏檸開始發酒瘋，悄悄觀察了兩個人的臉色，立馬打圓場：“喝多了，喝多了。”
“怎麽不熟？”她眼疾手快地扶起晏檸，往紀之珩懷裏塞，“全公司都知道你是未來老板娘，這喝多了可別耍脾氣哦。”
晏檸感覺耳邊都是孫迦荷的大嗓門兒，吵得腦殼疼，一時間要醒不醒的，腦子也亂糟糟一團，被孫迦荷拖過來，靠在了他身上。
紀之珩臉色不好看，但還是伸手接了晏檸一把。
孫迦荷見狀，只當兩個人之前鬧過什麽別扭，於是瘋狂地使眼色遞話：
“哄哄，哄哄。”
紀之珩本來想喊齊梵進來，把人送回去的，被孫迦荷這麽一提醒，反倒為難了。
哄？
他紀之珩過去二十多年裏，從來沒有了解過“哄”這個字眼。
他扶著晏檸，站在原地，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做。
不懂就問。
他扭頭冷著聲音，問晏檸：“我需要怎麽哄你？”
晏檸這會兒稍微清醒了一點，也發現紀之珩是真的來了。她正揉著太陽穴，打算稍微緩會兒就走，被他這一句話瞬間給雷了個外焦裏嫩，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高興紀大老板還真的考慮過紆尊降貴，在人前配合來哄哄她這個協議女友，還是該先吐槽他直男直到令人發指。
但太陽穴突突直跳，她現在也沒什麽心思去糾結這個，只想趕緊撤退。
她覺得心太累了，沒好氣道：“還是先送我回去吧。”
“好。”
下一秒，晏檸就覺得眼前的世界突然顛倒。
她被人扶著腿彎……扛……扛了起來？
沒錯。
扛了起來。
眾目睽睽之下，紀之珩像扛了一麻袋石頭一樣扛著她往外走。
晏檸覺得原本就暈的頭，此刻更暈了，想罵人的話到了嘴邊上，胃裏一陣翻騰，努力克制住才沒吐出來。
她用盡最後一絲力氣，用頭發把臉完完全全遮起來，只要不被人看見是她，就可以假裝什麽事情都沒發生過。
好在電梯裏也沒碰上什麽人，她實在心累，上了車一句多餘的話都沒說，只隱約聽見紀之珩報了她家的地址，然後就倚著車背歪著腦袋睡過去了。
車子一路平穩行駛。
酒精催眠，她真的就這麽睡過去了。
大概被紀之珩扛麻袋的動作荼毒太深，留下了心理陰影，她睡著了都還夢見他。
好像還是出車禍那晚的場景，男人站在盡頭的路燈下，眼底染著很淡的笑意，朝她張開雙手。
她屁顛屁顛就跑過去了。
男人臉上的笑意突然一點點變大，格外陰險地呵呵一笑，然後動作一變，扛著她丟進護城河了。
窒息感襲來，她又慌又怕，在心裏把紀之珩罵了一百遍，求生的本能讓她伸手在水裏掙紮了一下——
紀之珩站在外邊，單手扶著車門，垂眸靜靜地看著把一整顆腦袋都埋在了抱枕裏，還在不斷哼唧的某個人。
他默了片刻，打算幫她把抱枕拿開，順便叫醒她下車，剛剛俯身過去，手還沒碰到她的頭發絲兒。
她一“爪子”呼過來，不偏不倚地拍在他臉上。
紀之珩整個人僵在那裏，頓時就不好了。
先是被撇清關系讓他滾，現在都已經直接動手了？
他提前從鄰省回來的意義在哪裏？
和柯斯年在那裏吃喝玩樂過個愉快的周末它不香嗎？
然而肇事者並沒有發現自己做了多麽大逆不道的事情，她有點被魘住了，半睡半醒之間，面前全是紀之珩那張臉。
等好不容易稍微清醒了一點，她睜開眼睛看見自家熟悉的天花板，也不去計較是不是被紀之珩扛回來的，翻個身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繼續睡了。
但是頭疼得厲害。
她瞥到紀之珩好像還沒走。
反正今晚大逆不道的事情做也做了，也不差這一件，她幹脆豁出去了。
“紀之珩，”她側身躺著，轉過腦袋指揮他，“幫我煮個醒酒湯。”
還知道要醒酒湯？
紀之珩剛對著鏡子檢查過自己的盛世美顏，確定沒被她一“爪子”毀掉，以為她清醒了點，打算跟她算賬：“你——”
“廚房櫃子左上角第二格，有橘子罐頭、蓮子罐頭、桂花……”
顏雨是個小酒鬼，又時常跟柯斯年鬼混，每次喝多了她都會煮醒酒湯，所以家裏常備著材料。
她稀裏糊塗憑感覺繼續嘀咕著：“白醋在第一格……”
紀之珩沒說出口的話被她堵了回去，站在原地看了她一會兒，認命地進了廚房。
平日裏有阿姨和齊梵照顧，紀之珩連廚房都沒怎麽進去過，只好拿著手機搜索了半天食譜，在裏邊倒騰了半天，總算煮出來成品。
只不過……
他看著面前的湯，皺起了眉頭。
這一碗喝下去，醒不醒得了酒另說，但命怕是保不了了。
他斟酌了半晌，也沒敢冒這個險，最後只好退而求其次，接了杯涼白開，又去衛生間拿了條濕毛巾，打算過去幫她擦擦臉。
晏檸已經等得都快睡過去了，見紀之珩只拿了一條毛巾回來，不滿地嘀咕了兩句：“你怎麽除了工作，什麽都不會啊？”
她沒接毛巾，懶洋洋地仰頭瞇著眼睛看他，頓了片刻後，索性放棄，打算自己動手，豐衣足食，於是一個挺身，伸手抓住他的袖子，試圖借力起身。
紀之珩不設防，沒料想她會突然起身，被這麽一拽，整個人踉蹌著往前傾，右手本能地撐著床穩住身形。
晏檸又摔回了床上。
兩個人面對面，鼻尖相抵，呼吸交錯。
晏檸被這突然扭轉的局面搞得一時沒反應過來，有點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她的眼睛很漂亮，黑白分明。
他看著心裏微微一動，對視間喉結微微滾動，柯斯年那天說的話不自覺浮現在他腦海裏，心裏的兩個小人開始瘋狂鬥爭。
一個說，親下去，試試她會不會躲開，沒拒絕就是成功。
另一個說，不行，君子絕對不能乘人之危，這種情況不能作數的。
他被她盯得腦子有點發熱，心裏的聲音還沒消掉，下意識地想伸手去捂住她的眼睛。
“那你會接吻嗎？”
美色當前，大概是酒精壯膽，晏檸偏了偏頭躲開他的手，直直地看著他。
紀之珩感覺腦袋裏那根弦錚的一聲繃斷了，剛動了動嘴唇，她突然前傾，湊過來吻住他。
……
柯氏理論之一，沒躲開就算喜歡。
那主動的話，就更算是了吧？
紀之珩翻來覆去，一晚上都沒睡好覺。
以至於第二天一大早，齊梵來家裏接人的時候，看著老板熊貓級別的黑眼圈，心裏一震，小心翼翼地發出了靈魂拷問：“是公司出現了什麽巨大危機了嗎？”
“要……”齊梵更慌了，“破產了？沒有辦法挽救了？”
紀之珩冷冰冰地看他一眼。
齊梵撫著胸口松了口氣：“還好還好，沒破產就好。我就說嘛，您英明神武，聰明果決，天下第一……”
他彩虹屁吹到一半，瞥見老板的臉色，為了保住狗命，果斷地選擇了閉嘴。
周一一大早九點。
紀之珩準時到達公司，好巧不巧地，在門口正好碰上泡咖啡的晏檸。他還惦記著那天晚上的那個吻，潛意識裏就覺得，兩個人現在的關系已經有了新的變化，相處模式也應該像正常情侶一樣。
正常情侶的相處模式是什麽樣呢？
柯氏範例：送花，送禮物，送餐點。
他轉身準備囑咐齊梵去訂花，瞥到齊梵拎在手裏的早餐，是家裏阿姨提前打包好囑咐帶上的。
“給我。”他說。
齊梵：“？”您不是嫌棄吃早餐浪費時間，通常都讓我解決掉的嗎？
“給我。”
見齊梵沒動，紀之珩索性伸手拽過來，然後調整面部表情，擺出個看上去盡量顯得自然又不失溫和風度的笑，掩唇輕咳一聲，走到晏檸面前，開口的瞬間想到什麽，及時改口：
“檸——”
“紀總早上好。”晏檸彎唇，扯出個招牌笑臉。
她看上去跟平日裏並沒有什麽區別，甚至還要更官方一些。
紀之珩到了嘴邊上的一句“檸檸”，硬生生地卡住了，沒能喊出口。
他也本能地恢覆平日裏的高冷，淡淡地“嗯”了聲，頓了片刻，動了動嘴角，試探道：“你不覺得這樣跟我講話有點生疏？”
“那我應該怎麽講？”她問道，無辜又茫然。
紀之珩不死心：“那天晚上我送你回去……”
“麻煩啦，多謝。”晏檸乖巧道。
對視片刻，紀之珩確定她對自己做過什麽真的一點印象都沒有了，下頜緊繃，氣呼呼地攥著手指點了點頭，一句話沒再多說，擡腳大步往辦公室方向去。
走到一半，他又回頭，把手裏的早餐丟給齊梵。
齊梵眼疾手快地後退兩步，穩穩接住，後怕地拍了拍胸脯，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也不敢多問。
另一邊，茶水間裏，晏檸也長長地舒了口氣，又心虛地往門口方向看了眼，火速捂住手機。
那邊顏雨的驚呼聲擋都擋不住：“所以，你酒後亂性親了他，但是事後裝什麽都沒發生，不敢承認？”
“什麽叫酒後亂性，你別亂用詞好不好？”晏檸壓低聲音辯駁。
“這是重點嗎姐妹？！”顏雨恨鐵不成鋼地嚷著，“敢做不敢當啊！怕什麽，親都親了，直接沖上去告訴他，我就是看上你了，成不成給句話！成這樣，還是不是我顏雨帶出來的兵了？”
“我那不也是一時沖動？”晏檸低頭攪拌著咖啡，“主要是現在還不能認，我現在不還跟他簽著合同的嗎？這合同的前提是什麽，是雙方都不會對對方有所圖，而且紀之珩一開始就總怕我對他動歪心思。我那天晚上壯著酒膽一口親上去了，就當作喝了酒腦子不清醒也就算了。要真承認了，完了他真以為我是做這‘協議戀愛’裏的老板娘做上癮了，想順著桿子往上爬假戲真做，怎麽辦？”
“可你本來就是假戲真做啊。”
晏檸：“……”
“顏雨，”晏檸想了想，認真地說，“我希望他接受我是因為喜歡，而不是因為這份合同，也不是因為紀爺爺。我不想在沒搞清楚他對我的感覺之前沖動，然後不歡而散。他到時候還得想辦法應付紀爺爺，到時候再重新找一個女孩子，簽新的合約？”
一直以來，她都不是這種前怕狼後怕虎，百般糾結的性子，但現在只是一句承認喜歡的話，就讓她思前想後想要考慮周全，做好十足的準備和打算。
“檸檸，”顏雨聽著她在那邊絮絮叨叨分析各種情況，戳穿她，“其實我一直想問，你當初為什麽會答應簽下那份戀愛協議的，你可不是為了金錢去強迫自己的人？難道你一開始就喜歡他？”
晏檸微怔，隨即沈默片刻，才輕輕呼了口氣，又解釋：“說實話，我也不知道當時自己是怎麽想的。
“或許一開始只是好奇。作為我們學校的神話人物，一直以來我和大家一樣都是仰望者，直到去了他公司工作，能近距離接近他。或者當時的我只是覺得，他這種看上去那麽強大、無所不能的人，為什麽需要靠協議來假裝戀愛，這背後一定有不得已的原因，就算不是我，也會是別人。
“不過是假裝他的女朋友演演戲而已，反正我單身狗一條，也沒什麽影響。但如果我答應了，可能就能解決他的某種困境。
“那一瞬間我突然想幫他。
“相處久了，漸漸地發現他其實也是一個和我們一樣有血有肉的凡人。有他小傲嬌的一面，古板自戀，也會耍小性子。也會因為腳的問題受到困擾，害怕外界的眼光，哪怕身體已經恢覆得很好了，內心卻沒有真正‘康覆’。那時候我覺得他從神壇掉了下來，我可以和他平起平坐地相處了。”
“嗯。我覺得你母愛泛濫……”顏雨突然打趣道。
“……”
“總之，你自己想清楚就好。”顏雨說，“我之前跟你說的濾鏡加持、好感習慣那些話，也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怕你一時沖動，給你提個醒，我相信真實的感覺只有你們自己明白。”
“嗯。”晏檸點頭。
“真的喜歡就勇敢一點。”顏雨松了口氣，語氣也輕松起來，“說實話，你也該找個男人了——有時候有個男人在身邊，也挺好的。”
話還沒說完，電話裏突然傳來一句粗口。
晏檸倒吸一口氣，把手機拿得離耳朵好遠，還能聽見那邊顏雨氣急敗壞的怒吼聲：“柯斯狗你在哪兒吃榴梿呢！你拿什麽東西洗手呢？那是我的限量級面霜！”
晏檸：小雨你臉疼不疼？
03.
自從紀之珩和晏檸去了江鎮之後，老爺子就再沒見過小姑娘，天天在孫子面前念叨，又替孫子操心，得知工作已經結束，時不時就催紀之珩帶人回來陪他玩兩天。
紀之珩嘴上答應，但一直也沒顧得上。
加上發生了這次的小插曲，他更沒心情了。
晚飯的時候，老爺子又提起這件事，但紀之珩明顯心不在焉，幾次走神。
“你是不是跟人家丫頭吵架了？”老爺子放下飯碗，一臉警惕。
好不容易找著個合得來的女朋友，要是被這渾小子的臭脾氣給折騰走了，他還不得氣死？
紀之珩被撞了下胳膊，才回過神來，給老爺子夾了菜：“沒有。”
“沒有也不見你帶晏丫頭來看我？”老爺子氣鼓鼓地冷哼一聲，乖乖吃掉他夾過來的菜，“自己還這副沒精打采的樣子！給我盛碗湯。”
紀之珩起身盛好湯遞過去。
他現在基本上徹底告別輪椅了，看到他輕松的步伐，老爺子在後面欣慰地點了點頭。
“公司要被你搞倒閉了？”老爺子故意問。
紀之珩：“……”
我就不能有點別的事情嗎？就不配因為別的心情不好嗎？
這話沒說出口，他自己先反思了下，遇見晏檸以前，好像也的確是這樣。
“沒有。”他應老爺子，“您放心吧，億恒再過一百年都是頂級企業。”
“哼，你就吹牛吧。”頓了頓，老爺子又嘆了口氣，“我啊，現在不求你能把公司做得多頂級，錢呢夠花就成，我只希望我乖孫啊，身邊能有個知冷知熱的體己人，兩個人以後健健康康開開心心的就成。”
紀之珩又走神了，被老爺子盯了半晌，才擡眼回想他剛才說的話，勉強扯了個笑：“會的，您就別費心了。”
老爺子見他狀態一直不好，又不由得擔心起來。喝完湯，他松開眉頭，擠出個笑臉，試探道：“珩啊，你有什麽事可以跟爺爺說說唄，別總自己悶在心裏，指不定我老頭子還能幫你出出主意呢？”
紀之珩眼睛忽然一亮，動動嘴唇，又很快暗下去，淡淡道：“沒什麽事，您養好自己身體就成。”
一扭頭看見一前一後從門外進來的齊梵和柯斯年，他目光先落在前者身上，張了張嘴，很快又作罷。
齊梵都已經做好傾聽老板吩咐的準備了，見他又不說，挫敗地耷拉下腦袋。
“……”我不配嗎？
晚飯之後，柯斯年開了一瓶紅酒，賴在紀之珩的書房裏，叭叭叭地吐槽了一堆顏雨沖自己發火的事情後，紀之珩開始支支吾吾地跟他聊起一個“朋友”的感情問題。
柯斯年聽完之後，控制不住自己的暴脾氣，“咣當”一巴掌拍在桌上，憤憤不平道：“渣，太渣了，親完了就翻臉不認人了，妥妥的渣女啊！”
紀之珩欲言又止，忍不住想替晏檸辯駁幾句，卻根本插不上話。
“分手！這種女的還不分手，留著等過清明節嗎？”柯斯年正氣凜然道，又一巴掌呼在桌上。
“噝——”
手疼。
柯斯年硬氣不過三秒，又地收回手，揉著手腕，又忽地想起有什麽不對勁：“不對啊，這是你哪個朋友的事情？我琢磨著，你朋友我也沒幾個不認識的，怎麽這事兒我不知道？誰啊，腦子抽了，還是眼睛瞎了，放著我這個情聖不用，竟然跑來跟你這個工作機器傾訴感情問題？”
“無中生友”紀之珩懶得回答他，只耐著性子繼續問：“那現在他該怎麽做？”
“那就——”
柯斯年一臉享受地低頭聞著酒香，瞇了瞇眼睛認真思考了好半天：“先撩者賤！既然她翻臉不認人，那你就以牙還牙，也冷處理，先晾她幾天。我跟你說，這種女孩子啊，就是給慣的毛病！”
紀之珩強調：“不是我，是我朋友。”
“沒說是你啊，我說的‘你’就只是個泛稱好不好！”
紀之珩有點心虛，轉移話題：“這樣行嗎？”
“怎麽不行？信我！我跟你說，顏雨今天就跟我發火來著，就因為個面霜，我還比不上一個破面霜重要嗎？我都想好了，從今天開始，就住你這兒……”
紀之珩冷漠地打斷他：“這就不必了。”
“不不不，我就是要晾著她，你信不信，不出一天，她就得求著我回去，到時候我……”
話音未落，手機振動，柯斯年瞟了眼來電顯示，側過頭對著紀之珩，一臉“你看我這方法不錯吧”，這還不到一天呢，他無比嘚瑟又傲嬌地滑動接聽，還特意點了免提。
“餵？”
下一秒。
“柯斯年你有本事以後都別回來！”顏雨的暴怒隔著電話也分毫不減，揚聲道，“我再給你最後十分鐘，順便在樓下水果店帶個榴梿，十分鐘後你要是還沒進門，後果自……不，後果你也不用負了，咱倆直接玩完！”
“哎，不是，媳婦兒，”柯斯年立馬放下杯子，收起手機，低頭看了眼手表，連滾帶爬地往門口沖過去，“你先跟我說，這榴梿是用來吃的還是用來跪的啊！”
……
聲音很快被隔絕在外。
紀之珩：“……”
所以，這貨的話到底能不能信？
又是一晚糾結，依然沒能想到對策，紀之珩覺得自己寧願加班談項目，跟一幫牛鬼蛇神應酬，也好過去思考這種事情。
問題沒解決，一大早反而又來了新的麻煩。
他從樓上下來的時候，一眼就看見坐在客廳沙發上的女人——
長發及肩，白衣黑褲，寬松職場風，氣場優雅幹練。
此刻老爺子正笑呵呵地跟人說著什麽，氣氛不錯。
見他下來，老爺子沖他招手：“快過來，快過來。”
“紀總。”沙發上的女人也起身打招呼。
“你們聊，我回去再補個覺。”老爺子又咳嗽了幾聲，端起杯子灌了幾口水，邊走邊裝模作樣地感嘆，“這人老了啊，精神就不好，起得早了，沒一會兒工夫就想睡覺。”
說完又加快了腳步。
“好久不見。”女人從老爺子身上收回視線，重新看向紀之珩，見老爺子不在，又故意打趣，“我本來以為以後都不需要再以這種方式跟你碰面。”
紀之珩臉上沒什麽多餘的表情，自顧自走到餐桌邊，拿了牛奶和三明治，慢條斯理地吃起來：“糾正一下，以前也不需要。”
楊漾，這幾年老爺子給紀之珩請的心理醫生。
最早一次，紀之珩並不知道她的身份，只當又是一個老爺子想塞到他身邊發展感情的姑娘，聊天的時候也沒什麽興致，對對方問的任何問題都是怎麽敗好感怎麽來。
結果第二天，這姑娘跟老爺子匯報工作，當場就給紀之珩下了個心理壓力太大導致消極偏激，有自殺傾向的結論。
之後幾年就一直負責紀之珩的心理治療。
——即便他解釋過不止一次。
認識久了，楊漾倒是願意相信，也坦言當時的確有所誇大，有報覆他態度不好又不配合她工作的原因在裏面。
但這事在老爺子那邊已經是板上釘釘了，解釋不清。
紀之珩索性也懶得解釋了，每隔一段時間，就接受老爺子的安排，跟楊漾碰個面，假裝接受治療，只當是讓老爺子有個心安。
自從有了晏檸以後，這段時間不知道是為了不打擾孫子談戀愛，還是怕影響他在晏檸眼裏的形象，老爺子也沒再安排楊漾來過。
這次十有八九是見他這兩天狀態不好，也擔心他跟晏檸出了問題，老爺子估計思前想後琢磨了一晚上，又把這尊大神請來了。
紀之珩心下覺得如果想讓老爺子徹底放心，自己不能再遲疑了。
“別這麽說，”楊漾笑著，擡眼看紀之珩，“好歹我也是收了錢的，你就這麽直接趕我走了，老爺子能放心？搞不好還以為你病情加重了。”說完又很快笑了，“開玩笑，開玩笑，聊聊吧。最近怎麽個情況，能讓老爺子擔心到要喊我過來？”
“沒情況。”紀之珩懶得跟她磨工夫，草草喝了幾口牛奶就往外走。
楊漾不動聲色地打量他，倚著椅子在身後笑。
果然，他走到一半，突然折返回頭：“你真的對什麽癥狀都能拿出對策？”
楊漾若有所思地點頭：“你先說？”
又是熟悉的“我有一個朋友”的開頭，紀之珩將自己對晏檸的感覺以及她對自己的種種表現大概說了一遍。
楊漾看著他，意味深長地一笑：“這個世界上呢，有些病是治不了的。”
“相思病？”
餐廳裏，晏檸不可置信地看著面前人。
——她明明還沒說過多少和紀之珩的事情。
她也是一大早起來，才接到老媽的電話，說是要來她這邊玩幾天，還碰巧遇上了小時候的鄰居哥哥周妄，想約她出來一起吃頓飯。
幾年不見，沒想到他現在已經做了醫生。
雖然中途他們搬家以後斷過聯系，但也算從小玩到大，有十幾年的交情在，碰面並沒覺得不自在，反而親切，兩個人聊了不少以前的糗事和現在的生活，感嘆頗多。
但也不用這麽快就看穿她在想什麽吧？
“你們醫生現在都已經有這種技能了？”晏檸問。
“小妹，我也追過人啊。”周妄看她這副模樣，覺得好笑，自己幾乎看著長大的小妹，從來精明有主意，竟然也有為了感情糾結的時候。
“那後來……”晏檸八卦之火熊熊燃燒起來。
“後來成了我老婆，”周妄毫不吝嗇地秀了把恩愛，笑著，“下次帶你見見。”
“哇！”真好。
“所以，你要不要我幫幫你？”周妄沖她擠眼睛，“順便看看夠不夠格配我們小妹？”
“那……”
晏檸還真有點想向周妄傾訴一下，不過瞥到上完衛生間回來的老媽，立馬換話題：“哎，這湯挺好喝的哈？”
“嗯。”周妄一臉好笑。
“今天就你一個人來跟我們吃飯啊？”
晏媽媽在晏檸旁邊坐下來，隨口道：“你男朋友呢？小珩怎麽沒跟你一起過來？”
“他……”晏檸表情瞬間僵硬。
她眼下和紀之珩正處在這種尷尬期，老媽又是突然襲擊，自己都還是臨時請了半天假過來，怎麽可能把紀之珩也喊上？
她只好隨口胡謅：“他今天出差，比較忙。”
怕老媽再問，她趕緊轉移話題：“您還沒說，怎麽突然就想到要來我這兒了？都沒提前跟我說一聲，我好去接您啊。”
“嘿，就許你自己在外邊逍遙快活，還不允許我來溜達溜達？”
“能能能！”晏檸幫老媽添了茶水，又不死心地認真打量她，“真沒什麽事？”
“我能有什麽事？就朋友圈裏大家都在曬旅游照片，我心血來潮過來看看你，順便玩兩天，怎麽不歡迎？”
“那哪兒能？巴不得您來陪我呢！”晏檸打消那點疑慮，笑嘻嘻地摟著老媽的肩膀撒嬌道，心裏在想，這兩天也要盡快把跟紀之珩的事情解決一下了。
吃完飯，晏檸把鑰匙交給老媽，囑咐她先回去休息，等自己下午忙完手頭的事情，晚上早點回去陪她。
送走晏媽媽，周妄也要回醫院上班，順便送她回公司。
晏檸也想和周妄說之前沒說完的話題，順便聽聽他的意見。
結果兩人剛走到停車場，晏檸瞥到正迎面走過來的兩個人，臉上的笑意瞬間凝固。
“幫你倒是可以，”楊漾難得看到紀之珩主動求助自己，“你可得想好，事成之後怎麽感謝我？”
話還沒說完，她就看見身邊人臉色一變。
緊接著看見對面的一男一女。
氣氛瞬間凝滯起來。
也不知道沈默了多久。
紀之珩冷著臉，先走過去，視線從周妄身上移開，落在晏檸身上，略微俯身低頭，站在離她很近的地方，壓著不悅，語氣嘲諷：“你看我頭上這頂帽子的顏色好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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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接連幾場大雨之後，天氣也漸漸轉涼，秋意越來越重。
晏檸也沒來得及再多去糾結和紀之珩的關系，自上次從江鎮回來以後，她工作量也增大了一些。孫迦荷是個會看眼色行事的，確定了晏檸和紀之珩的關系之後，幾次把手頭上的好項目分到她頭上，還裝模作樣地拍拍她的肩膀：“加油，孫姐看好你哦。”
晏檸官方微笑。好在她當初在學校的時候，也跟著教授跑過不少建築工地，有過不少實踐經驗，眼下工作累是累了些，但還能應付得來，也確實學了不少東西。
除此之外，她這邊也跟出版公司那邊的編輯取得了聯系，開始準備稿子的事情。
這些看上去容易，但真的整理起來，還真是個不小的工程。
她的微博和備忘錄裏都有很多零碎的段子，和編輯商量之後，還要再增加和刪改很多東西，小漫畫也需要補充很多。
事情堆在一起，她忙得不分晝夜，但凡得空，什麽都沒心思琢磨，只想昏睡過去。
紀之珩也沒好到哪裏去，處理完江鎮的後續工作之後，緊接著又飛去鄰省參加一場行業會議，之後就城市配套設施建設同政府相關人員進行交流，有意在明年開展合作，隨即又接受大學邀約，去做演講。在間隙時間，他還要處理公司的瑣事，也忙了個天昏地暗。
相比起來，柯斯年要清閑很多。
家裏公司還有老爹擔著，他手上事情不多，又是個會偷懶的主兒，小日子過得太舒服了，天天湊到老爹的眼皮子底下遛貓逗狗、秀恩愛，最後被打發跟著紀之珩過去學習學習。
這祖宗過去屁股都沒坐熱就打起了瞌睡。
好不容易等到紀之珩結束跟一幫老學究的應酬，他才長長地打了個哈欠，揉了揉臉，從座位上起身，過去攬住紀之珩的肩膀：“可總算完了，走走走，哥們兒帶你去感受下都城的熱情！”
都城是出了名的酒吧之城，娛樂之都。
簡直是柯斯年的夢中樂園，這也是他願意跟著過來的主要原因。
“我跟你說，你跟那什麽院長說話的時候，坐我旁邊那妹子可跟我介紹了不少地方，特帶勁，保準是你沒有過的體驗！我今晚再給你介紹幾個小妹妹……”
他興致勃勃地說了好半天，紀之珩絲毫不為所動，有條不紊地跟齊梵講完事情，才回過頭來看了他一眼。
柯斯年：“……”
“不是，這麽多年了，我還就真的只服你。”他頗無語地松開紀之珩的肩膀，擰著眉頭認真地打量紀之珩一番，“餵，你知道不，我其實有的時候吧，就在琢磨，你這人怕不是唐僧轉世啊，無欲無求的，一心只想完成取經大業？
“真這麽佛？你這是能立地成佛啊哥？”
說話間，手機振動，是自己女朋友發來的查崗微信。柯祖宗嘴上很嫌棄地“嘖”了聲，身體卻很誠實，把剛點燃的煙撚滅在手邊的垃圾桶裏，感受著“甜蜜的負擔”，一臉乖巧地拍了個全方位的小視頻發了過去，又立馬化身情話boy發了幾條膩歪的語音。
然後他擡眼，繼續剛才的話題：“唐僧哥，您這好歹也一把年紀了，就真沒被哪個小妖精勾過魂兒？還是說——”
他一臉古怪地上下看紀之珩，驀地挑眉，表情有點意味深長：“其實您惦記的是個……”
紀之珩斜睨他一眼。
他立馬閉上嘴：“行行行，不說了，不說了。我這種俗人才惦記老婆孩子熱炕頭，您這種神仙身懷理想，鐵骨錚錚，是要獻身於豐功偉績的偉大建設中的。”
他從桌上撈了一瓶水，擰開蓋子仰頭“咕咚咕咚”灌了兩口，長臂一伸，重新鉤住紀之珩：“走走走，就當陪我了。怎麽說我現在也是有婦之夫，媳婦兒又不在身邊，你跟我一起，有妹子在場也能避個嫌！”
紀之珩卻腳步一頓，突然擡眼看他：“怎麽才算喜歡？”
“啥？”
話題轉得太快，柯斯年一時間沒反應過來，把這話在腦子裏仔細過了一遍，才一臉震驚地說：“所以，有妖精了？”
算了。
他很快又打消了自己的這個念頭，妖精是不可能有的，紀老板可能也就是一時興起，好奇心所致，隨口問兩句罷了。
不過，大哥，您這反應是不是有點慢，我這都已經跳到下一個話題了。
對上紀之珩的眼神，柯斯年撓了撓頭，本著滿足總裁求知欲的態度，認真地想了想：“喜歡就是——”
紀之珩：“？”
“想她，愛她，寵她，保護她……”他又不確定地補上一句，有點為難道，“嗐，這玩意兒怎麽說呢？我這草包你懂吧，說不出那種文縐縐的話，反正呢，就是感覺吧，feel！你懂吧？
“算了，你不懂，這題超綱。哥你不用研究這個，工作不需要感情，你繼續保持高冷霸總風就好了，你負責賺錢養家，感情這種粗活兒，就交給我去琢磨吧，啊。”
紀之珩沒搭理柯斯年，默了片刻，若有所思道：“那怎麽知道對方的想法呢？”
柯斯年：“？”
您這不是為難我嗎？我讀心機啊我還怎麽知道對方的想法？我連顏雨的想法都猜不透呢，上一秒小乖乖，下一秒柯斯狗的！
他內心吐槽，忽然靈機一動：“你是想問，怎麽知道對方喜不喜歡你？”
他又理所當然道：“這簡單啊，告白唄，答應了就喜歡，不答應就不喜歡。”
他留意著紀之珩的臉色，又說：“喜歡的話，就會忍不住找你，關心你，有事沒事都想知道你在幹什麽，憂你所憂，樂你所樂，凡事為你著想。
“要不你就試探試探唄？
“送花，送禮物，送早餐？她要是接受了就有戲。跟別的女人約會，她要是生氣吃醋，那恭喜你老哥，再不行就……親她，成了你喜提女朋友，不成你喜提巴掌印？”
他說完，又不死心道：“真有妖精啊？說說唄，要追妹子我幫你啊？”
紀之珩沒回柯斯年，想了會兒，垂頭看了眼手機。
包括郵箱在內的，除了工作匯報、廣告推銷和合作方的官方問候，以及老爺子轉發的“速看！天冷保暖養生必喝……”之類的養生消息以外，空空蕩蕩的，再沒一條多餘消息。
他不信邪地往下滑，找到熟悉的頭像點進去。
最後一條消息還是一周前發的——一份報表資料。
他又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關上對話框。
可是在江鎮那天晚上……
她好像也沒有要甩他巴掌？
“想什麽呢？”
柯斯年見紀之珩半天不出聲，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還去不去喝酒哇？”
紀之珩現在看見柯斯年就想到那天晚上他突然沖進來的事情，心裏一陣不爽，冷冷地剜他一眼，又垂眸看了看依舊沒有任何消息的微信對話框，然後給齊梵發消息：“訂機票，回去。”
柯斯年感覺自己莫名其妙就被遷怒了，茫然又無辜地眨巴眨巴眼睛，上下看看自己，又反覆回想了一遍剛才說過的話。
他撓了撓後脖頸，又立馬追上去補充：“餵，還有我的一張票啊，別忘了。
“你怎麽翻臉不認人呢？是我剛才的回答不夠專業嗎？
“紀之珩你別忘了，你自己是單身狗，沒資格嫌棄我的知不知道？”
……
晏檸坐在包廂裏，打了個大大的噴嚏。
“檸姐？”
曲珊在孫迦荷的註視下，幫晏檸把面前的酒杯倒滿，又小幅度地戳了戳她，示意孫迦荷在跟她說話。
晏檸揉著通紅的鼻尖，回過神來，說了句“不好意思”，然後配合著孫迦荷端起酒杯碰了下，一飲而盡。
見晏檸並沒有恃寵而驕不把自己放在眼裏的架勢，孫迦荷才總算滿意，笑了笑，又跟晏檸客套幾句，拉了拉關系，說自己以前也有做得不太好的地方，希望大家彼此包涵。
大家也都象征性地附和了幾句，然後嘩啦啦鼓掌。
氣氛再次恢覆熱烈。
這次的部門團建活動本來下午就結束了的，孫迦荷硬是鬼扯了一通，說江鎮之行晏檸是大功臣，這段時間表現也特別好，所以非拉著大家續個攤兒，算是犒勞晏檸的慶功宴。
即便晏檸並沒覺得有什麽功需要慶的，但也沒人要駁孫迦荷的面子，最後還是又玩了一通，再湊個晚飯局。
晏檸這段時間的忙碌工作總算暫時告一段落，這會兒空下來才開始盤算起紀之珩出差的時間。
不出意外的話，下周一他應該就能回來。
她得找時間去跟他談談合約的事情。
之前心無雜念，也就身正不怕影子斜，但眼下情勢不同，她再打著紀之珩名義上的女朋友的幌子，總歸不那麽理直氣壯，萬一哪天再控制不住，做出點什麽事來……
江鎮那天晚上不是就差點失控？
差點親上了……
可是回來以後，這幾天也沒見他再找過自己。
當時是氣氛所致，一時沖動，現在回過神來了，神仙要重新回歸天庭了是嗎？
她越想越覺得憋屈，反覆點開和紀之珩的對話框。
以前身直體正，跟他發消息也沒什麽顧忌，現在主動發點兒什麽都覺得心虛。
她在心裏斟酌著措辭，頓了頓，瞥到兩個人上次還是以文件資料結束的對話，又嘆了口氣，然後關上。
晏檸有些心不在焉，酒精上頭，腦袋也開始有點發暈。
曲珊悄悄戳她，附在她耳邊小聲道：“檸姐，你要是覺得不舒服了，不如跟孫姐說一聲，咱散了吧？反正大家也玩得差不多了。”
話音剛落，孫迦荷就看過來，見晏檸還在擺弄手機，笑呵呵地問：“怎麽，紀總回來了？你們晚上還有約？小晏，要不，你把紀總也喊過來吧？一起玩玩嘛！也算是了解下員工生活，拉近下大家的距離嘛，對不對？”
然而，在場除了孫迦荷以外，並沒有人希望老板出現在他們的飯局上。
按照老板的脾性，食不言寢不語，大家到時候還不得個個都排排坐，全神貫註地聽老板開啟“餐桌禮儀一百問”？
見大家都沒什麽反應，孫迦荷繼續保持笑面虎的形象，又環視一周，笑呵呵地打圓場道：“你們有什麽朋友也都可以叫過來，我的意思是小晏跟咱們紀總也這麽熟了，就都一起……”
晏檸也知道孫迦荷一直都想借自己跟上司攀關系，一直沒戳穿。
但今晚確實被灌了不少酒，加上她本身就在糾結紀之珩的事情，聽到這句話，也不知道是心虛還是腦子不清醒，順嘴就懟回去：“其實我跟他也不是很熟。”
反正合約早晚都要解除了。
——其實，我跟他也不是很熟。
紀之珩循著地址找過來，剛走到包廂門口，服務生殷勤地幫他開門，結果就清楚地聽到這麽一句話。
他臉色立馬冷了下來，輕輕吸一口氣，才出聲：
“晏檸。”
晏檸一楞，回頭看見男人站在門口，西裝革履，長身玉立，氣勢逼人，好看是好看，就是臉有點黑。
不過這幻覺還挺逼真，連表情都很到位嘛。
晏檸三分鐘前才掐指算完紀之珩回來的日子，這會兒確定自己思慮過度產生幻覺了。
她直楞楞地看了他三秒鐘，腦子和胃裏一起翻江倒海，然後乖巧地彎著嘴角一笑，大剌剌地想揮開眼前的幻影：“滾開。”
剛準備擡腳過去，迎接一個愛的抱抱的紀之珩：“？”
02.
後面一幫人也總算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孫迦荷沒想到紀之珩真的會來，更沒想到晏檸開始發酒瘋，悄悄觀察了兩個人的臉色，立馬打圓場：“喝多了，喝多了。”
“怎麽不熟？”她眼疾手快地扶起晏檸，往紀之珩懷裏塞，“全公司都知道你是未來老板娘，這喝多了可別耍脾氣哦。”
晏檸感覺耳邊都是孫迦荷的大嗓門兒，吵得腦殼疼，一時間要醒不醒的，腦子也亂糟糟一團，被孫迦荷拖過來，靠在了他身上。
紀之珩臉色不好看，但還是伸手接了晏檸一把。
孫迦荷見狀，只當兩個人之前鬧過什麽別扭，於是瘋狂地使眼色遞話：
“哄哄，哄哄。”
紀之珩本來想喊齊梵進來，把人送回去的，被孫迦荷這麽一提醒，反倒為難了。
哄？
他紀之珩過去二十多年裏，從來沒有了解過“哄”這個字眼。
他扶著晏檸，站在原地，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做。
不懂就問。
他扭頭冷著聲音，問晏檸：“我需要怎麽哄你？”
晏檸這會兒稍微清醒了一點，也發現紀之珩是真的來了。她正揉著太陽穴，打算稍微緩會兒就走，被他這一句話瞬間給雷了個外焦裏嫩，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高興紀大老板還真的考慮過紆尊降貴，在人前配合來哄哄她這個協議女友，還是該先吐槽他直男直到令人發指。
但太陽穴突突直跳，她現在也沒什麽心思去糾結這個，只想趕緊撤退。
她覺得心太累了，沒好氣道：“還是先送我回去吧。”
“好。”
下一秒，晏檸就覺得眼前的世界突然顛倒。
她被人扶著腿彎……扛……扛了起來？
沒錯。
扛了起來。
眾目睽睽之下，紀之珩像扛了一麻袋石頭一樣扛著她往外走。
晏檸覺得原本就暈的頭，此刻更暈了，想罵人的話到了嘴邊上，胃裏一陣翻騰，努力克制住才沒吐出來。
她用盡最後一絲力氣，用頭發把臉完完全全遮起來，只要不被人看見是她，就可以假裝什麽事情都沒發生過。
好在電梯裏也沒碰上什麽人，她實在心累，上了車一句多餘的話都沒說，只隱約聽見紀之珩報了她家的地址，然後就倚著車背歪著腦袋睡過去了。
車子一路平穩行駛。
酒精催眠，她真的就這麽睡過去了。
大概被紀之珩扛麻袋的動作荼毒太深，留下了心理陰影，她睡著了都還夢見他。
好像還是出車禍那晚的場景，男人站在盡頭的路燈下，眼底染著很淡的笑意，朝她張開雙手。
她屁顛屁顛就跑過去了。
男人臉上的笑意突然一點點變大，格外陰險地呵呵一笑，然後動作一變，扛著她丟進護城河了。
窒息感襲來，她又慌又怕，在心裏把紀之珩罵了一百遍，求生的本能讓她伸手在水裏掙紮了一下——
紀之珩站在外邊，單手扶著車門，垂眸靜靜地看著把一整顆腦袋都埋在了抱枕裏，還在不斷哼唧的某個人。
他默了片刻，打算幫她把抱枕拿開，順便叫醒她下車，剛剛俯身過去，手還沒碰到她的頭發絲兒。
她一“爪子”呼過來，不偏不倚地拍在他臉上。
紀之珩整個人僵在那裏，頓時就不好了。
先是被撇清關系讓他滾，現在都已經直接動手了？
他提前從鄰省回來的意義在哪裏？
和柯斯年在那裏吃喝玩樂過個愉快的周末它不香嗎？
然而肇事者並沒有發現自己做了多麽大逆不道的事情，她有點被魘住了，半睡半醒之間，面前全是紀之珩那張臉。
等好不容易稍微清醒了一點，她睜開眼睛看見自家熟悉的天花板，也不去計較是不是被紀之珩扛回來的，翻個身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繼續睡了。
但是頭疼得厲害。
她瞥到紀之珩好像還沒走。
反正今晚大逆不道的事情做也做了，也不差這一件，她幹脆豁出去了。
“紀之珩，”她側身躺著，轉過腦袋指揮他，“幫我煮個醒酒湯。”
還知道要醒酒湯？
紀之珩剛對著鏡子檢查過自己的盛世美顏，確定沒被她一“爪子”毀掉，以為她清醒了點，打算跟她算賬：“你——”
“廚房櫃子左上角第二格，有橘子罐頭、蓮子罐頭、桂花……”
顏雨是個小酒鬼，又時常跟柯斯年鬼混，每次喝多了她都會煮醒酒湯，所以家裏常備著材料。
她稀裏糊塗憑感覺繼續嘀咕著：“白醋在第一格……”
紀之珩沒說出口的話被她堵了回去，站在原地看了她一會兒，認命地進了廚房。
平日裏有阿姨和齊梵照顧，紀之珩連廚房都沒怎麽進去過，只好拿著手機搜索了半天食譜，在裏邊倒騰了半天，總算煮出來成品。
只不過……
他看著面前的湯，皺起了眉頭。
這一碗喝下去，醒不醒得了酒另說，但命怕是保不了了。
他斟酌了半晌，也沒敢冒這個險，最後只好退而求其次，接了杯涼白開，又去衛生間拿了條濕毛巾，打算過去幫她擦擦臉。
晏檸已經等得都快睡過去了，見紀之珩只拿了一條毛巾回來，不滿地嘀咕了兩句：“你怎麽除了工作，什麽都不會啊？”
她沒接毛巾，懶洋洋地仰頭瞇著眼睛看他，頓了片刻後，索性放棄，打算自己動手，豐衣足食，於是一個挺身，伸手抓住他的袖子，試圖借力起身。
紀之珩不設防，沒料想她會突然起身，被這麽一拽，整個人踉蹌著往前傾，右手本能地撐著床穩住身形。
晏檸又摔回了床上。
兩個人面對面，鼻尖相抵，呼吸交錯。
晏檸被這突然扭轉的局面搞得一時沒反應過來，有點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她的眼睛很漂亮，黑白分明。
他看著心裏微微一動，對視間喉結微微滾動，柯斯年那天說的話不自覺浮現在他腦海裏，心裏的兩個小人開始瘋狂鬥爭。
一個說，親下去，試試她會不會躲開，沒拒絕就是成功。
另一個說，不行，君子絕對不能乘人之危，這種情況不能作數的。
他被她盯得腦子有點發熱，心裏的聲音還沒消掉，下意識地想伸手去捂住她的眼睛。
“那你會接吻嗎？”
美色當前，大概是酒精壯膽，晏檸偏了偏頭躲開他的手，直直地看著他。
紀之珩感覺腦袋裏那根弦錚的一聲繃斷了，剛動了動嘴唇，她突然前傾，湊過來吻住他。
……
柯氏理論之一，沒躲開就算喜歡。
那主動的話，就更算是了吧？
紀之珩翻來覆去，一晚上都沒睡好覺。
以至於第二天一大早，齊梵來家裏接人的時候，看著老板熊貓級別的黑眼圈，心裏一震，小心翼翼地發出了靈魂拷問：“是公司出現了什麽巨大危機了嗎？”
“要……”齊梵更慌了，“破產了？沒有辦法挽救了？”
紀之珩冷冰冰地看他一眼。
齊梵撫著胸口松了口氣：“還好還好，沒破產就好。我就說嘛，您英明神武，聰明果決，天下第一……”
他彩虹屁吹到一半，瞥見老板的臉色，為了保住狗命，果斷地選擇了閉嘴。
周一一大早九點。
紀之珩準時到達公司，好巧不巧地，在門口正好碰上泡咖啡的晏檸。他還惦記著那天晚上的那個吻，潛意識裏就覺得，兩個人現在的關系已經有了新的變化，相處模式也應該像正常情侶一樣。
正常情侶的相處模式是什麽樣呢？
柯氏範例：送花，送禮物，送餐點。
他轉身準備囑咐齊梵去訂花，瞥到齊梵拎在手裏的早餐，是家裏阿姨提前打包好囑咐帶上的。
“給我。”他說。
齊梵：“？”您不是嫌棄吃早餐浪費時間，通常都讓我解決掉的嗎？
“給我。”
見齊梵沒動，紀之珩索性伸手拽過來，然後調整面部表情，擺出個看上去盡量顯得自然又不失溫和風度的笑，掩唇輕咳一聲，走到晏檸面前，開口的瞬間想到什麽，及時改口：
“檸——”
“紀總早上好。”晏檸彎唇，扯出個招牌笑臉。
她看上去跟平日裏並沒有什麽區別，甚至還要更官方一些。
紀之珩到了嘴邊上的一句“檸檸”，硬生生地卡住了，沒能喊出口。
他也本能地恢覆平日裏的高冷，淡淡地“嗯”了聲，頓了片刻，動了動嘴角，試探道：“你不覺得這樣跟我講話有點生疏？”
“那我應該怎麽講？”她問道，無辜又茫然。
紀之珩不死心：“那天晚上我送你回去……”
“麻煩啦，多謝。”晏檸乖巧道。
對視片刻，紀之珩確定她對自己做過什麽真的一點印象都沒有了，下頜緊繃，氣呼呼地攥著手指點了點頭，一句話沒再多說，擡腳大步往辦公室方向去。
走到一半，他又回頭，把手裏的早餐丟給齊梵。
齊梵眼疾手快地後退兩步，穩穩接住，後怕地拍了拍胸脯，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也不敢多問。
另一邊，茶水間裏，晏檸也長長地舒了口氣，又心虛地往門口方向看了眼，火速捂住手機。
那邊顏雨的驚呼聲擋都擋不住：“所以，你酒後亂性親了他，但是事後裝什麽都沒發生，不敢承認？”
“什麽叫酒後亂性，你別亂用詞好不好？”晏檸壓低聲音辯駁。
“這是重點嗎姐妹？！”顏雨恨鐵不成鋼地嚷著，“敢做不敢當啊！怕什麽，親都親了，直接沖上去告訴他，我就是看上你了，成不成給句話！成這樣，還是不是我顏雨帶出來的兵了？”
“我那不也是一時沖動？”晏檸低頭攪拌著咖啡，“主要是現在還不能認，我現在不還跟他簽著合同的嗎？這合同的前提是什麽，是雙方都不會對對方有所圖，而且紀之珩一開始就總怕我對他動歪心思。我那天晚上壯著酒膽一口親上去了，就當作喝了酒腦子不清醒也就算了。要真承認了，完了他真以為我是做這‘協議戀愛’裏的老板娘做上癮了，想順著桿子往上爬假戲真做，怎麽辦？”
“可你本來就是假戲真做啊。”
晏檸：“……”
“顏雨，”晏檸想了想，認真地說，“我希望他接受我是因為喜歡，而不是因為這份合同，也不是因為紀爺爺。我不想在沒搞清楚他對我的感覺之前沖動，然後不歡而散。他到時候還得想辦法應付紀爺爺，到時候再重新找一個女孩子，簽新的合約？”
一直以來，她都不是這種前怕狼後怕虎，百般糾結的性子，但現在只是一句承認喜歡的話，就讓她思前想後想要考慮周全，做好十足的準備和打算。
“檸檸，”顏雨聽著她在那邊絮絮叨叨分析各種情況，戳穿她，“其實我一直想問，你當初為什麽會答應簽下那份戀愛協議的，你可不是為了金錢去強迫自己的人？難道你一開始就喜歡他？”
晏檸微怔，隨即沈默片刻，才輕輕呼了口氣，又解釋：“說實話，我也不知道當時自己是怎麽想的。
“或許一開始只是好奇。作為我們學校的神話人物，一直以來我和大家一樣都是仰望者，直到去了他公司工作，能近距離接近他。或者當時的我只是覺得，他這種看上去那麽強大、無所不能的人，為什麽需要靠協議來假裝戀愛，這背後一定有不得已的原因，就算不是我，也會是別人。
“不過是假裝他的女朋友演演戲而已，反正我單身狗一條，也沒什麽影響。但如果我答應了，可能就能解決他的某種困境。
“那一瞬間我突然想幫他。
“相處久了，漸漸地發現他其實也是一個和我們一樣有血有肉的凡人。有他小傲嬌的一面，古板自戀，也會耍小性子。也會因為腳的問題受到困擾，害怕外界的眼光，哪怕身體已經恢覆得很好了，內心卻沒有真正‘康覆’。那時候我覺得他從神壇掉了下來，我可以和他平起平坐地相處了。”
“嗯。我覺得你母愛泛濫……”顏雨突然打趣道。
“……”
“總之，你自己想清楚就好。”顏雨說，“我之前跟你說的濾鏡加持、好感習慣那些話，也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怕你一時沖動，給你提個醒，我相信真實的感覺只有你們自己明白。”
“嗯。”晏檸點頭。
“真的喜歡就勇敢一點。”顏雨松了口氣，語氣也輕松起來，“說實話，你也該找個男人了——有時候有個男人在身邊，也挺好的。”
話還沒說完，電話裏突然傳來一句粗口。
晏檸倒吸一口氣，把手機拿得離耳朵好遠，還能聽見那邊顏雨氣急敗壞的怒吼聲：“柯斯狗你在哪兒吃榴梿呢！你拿什麽東西洗手呢？那是我的限量級面霜！”
晏檸：小雨你臉疼不疼？
03.
自從紀之珩和晏檸去了江鎮之後，老爺子就再沒見過小姑娘，天天在孫子面前念叨，又替孫子操心，得知工作已經結束，時不時就催紀之珩帶人回來陪他玩兩天。
紀之珩嘴上答應，但一直也沒顧得上。
加上發生了這次的小插曲，他更沒心情了。
晚飯的時候，老爺子又提起這件事，但紀之珩明顯心不在焉，幾次走神。
“你是不是跟人家丫頭吵架了？”老爺子放下飯碗，一臉警惕。
好不容易找著個合得來的女朋友，要是被這渾小子的臭脾氣給折騰走了，他還不得氣死？
紀之珩被撞了下胳膊，才回過神來，給老爺子夾了菜：“沒有。”
“沒有也不見你帶晏丫頭來看我？”老爺子氣鼓鼓地冷哼一聲，乖乖吃掉他夾過來的菜，“自己還這副沒精打采的樣子！給我盛碗湯。”
紀之珩起身盛好湯遞過去。
他現在基本上徹底告別輪椅了，看到他輕松的步伐，老爺子在後面欣慰地點了點頭。
“公司要被你搞倒閉了？”老爺子故意問。
紀之珩：“……”
我就不能有點別的事情嗎？就不配因為別的心情不好嗎？
這話沒說出口，他自己先反思了下，遇見晏檸以前，好像也的確是這樣。
“沒有。”他應老爺子，“您放心吧，億恒再過一百年都是頂級企業。”
“哼，你就吹牛吧。”頓了頓，老爺子又嘆了口氣，“我啊，現在不求你能把公司做得多頂級，錢呢夠花就成，我只希望我乖孫啊，身邊能有個知冷知熱的體己人，兩個人以後健健康康開開心心的就成。”
紀之珩又走神了，被老爺子盯了半晌，才擡眼回想他剛才說的話，勉強扯了個笑：“會的，您就別費心了。”
老爺子見他狀態一直不好，又不由得擔心起來。喝完湯，他松開眉頭，擠出個笑臉，試探道：“珩啊，你有什麽事可以跟爺爺說說唄，別總自己悶在心裏，指不定我老頭子還能幫你出出主意呢？”
紀之珩眼睛忽然一亮，動動嘴唇，又很快暗下去，淡淡道：“沒什麽事，您養好自己身體就成。”
一扭頭看見一前一後從門外進來的齊梵和柯斯年，他目光先落在前者身上，張了張嘴，很快又作罷。
齊梵都已經做好傾聽老板吩咐的準備了，見他又不說，挫敗地耷拉下腦袋。
“……”我不配嗎？
晚飯之後，柯斯年開了一瓶紅酒，賴在紀之珩的書房裏，叭叭叭地吐槽了一堆顏雨沖自己發火的事情後，紀之珩開始支支吾吾地跟他聊起一個“朋友”的感情問題。
柯斯年聽完之後，控制不住自己的暴脾氣，“咣當”一巴掌拍在桌上，憤憤不平道：“渣，太渣了，親完了就翻臉不認人了，妥妥的渣女啊！”
紀之珩欲言又止，忍不住想替晏檸辯駁幾句，卻根本插不上話。
“分手！這種女的還不分手，留著等過清明節嗎？”柯斯年正氣凜然道，又一巴掌呼在桌上。
“噝——”
手疼。
柯斯年硬氣不過三秒，又地收回手，揉著手腕，又忽地想起有什麽不對勁：“不對啊，這是你哪個朋友的事情？我琢磨著，你朋友我也沒幾個不認識的，怎麽這事兒我不知道？誰啊，腦子抽了，還是眼睛瞎了，放著我這個情聖不用，竟然跑來跟你這個工作機器傾訴感情問題？”
“無中生友”紀之珩懶得回答他，只耐著性子繼續問：“那現在他該怎麽做？”
“那就——”
柯斯年一臉享受地低頭聞著酒香，瞇了瞇眼睛認真思考了好半天：“先撩者賤！既然她翻臉不認人，那你就以牙還牙，也冷處理，先晾她幾天。我跟你說，這種女孩子啊，就是給慣的毛病！”
紀之珩強調：“不是我，是我朋友。”
“沒說是你啊，我說的‘你’就只是個泛稱好不好！”
紀之珩有點心虛，轉移話題：“這樣行嗎？”
“怎麽不行？信我！我跟你說，顏雨今天就跟我發火來著，就因為個面霜，我還比不上一個破面霜重要嗎？我都想好了，從今天開始，就住你這兒……”
紀之珩冷漠地打斷他：“這就不必了。”
“不不不，我就是要晾著她，你信不信，不出一天，她就得求著我回去，到時候我……”
話音未落，手機振動，柯斯年瞟了眼來電顯示，側過頭對著紀之珩，一臉“你看我這方法不錯吧”，這還不到一天呢，他無比嘚瑟又傲嬌地滑動接聽，還特意點了免提。
“餵？”
下一秒。
“柯斯年你有本事以後都別回來！”顏雨的暴怒隔著電話也分毫不減，揚聲道，“我再給你最後十分鐘，順便在樓下水果店帶個榴梿，十分鐘後你要是還沒進門，後果自……不，後果你也不用負了，咱倆直接玩完！”
“哎，不是，媳婦兒，”柯斯年立馬放下杯子，收起手機，低頭看了眼手表，連滾帶爬地往門口沖過去，“你先跟我說，這榴梿是用來吃的還是用來跪的啊！”
……
聲音很快被隔絕在外。
紀之珩：“……”
所以，這貨的話到底能不能信？
又是一晚糾結，依然沒能想到對策，紀之珩覺得自己寧願加班談項目，跟一幫牛鬼蛇神應酬，也好過去思考這種事情。
問題沒解決，一大早反而又來了新的麻煩。
他從樓上下來的時候，一眼就看見坐在客廳沙發上的女人——
長發及肩，白衣黑褲，寬松職場風，氣場優雅幹練。
此刻老爺子正笑呵呵地跟人說著什麽，氣氛不錯。
見他下來，老爺子沖他招手：“快過來，快過來。”
“紀總。”沙發上的女人也起身打招呼。
“你們聊，我回去再補個覺。”老爺子又咳嗽了幾聲，端起杯子灌了幾口水，邊走邊裝模作樣地感嘆，“這人老了啊，精神就不好，起得早了，沒一會兒工夫就想睡覺。”
說完又加快了腳步。
“好久不見。”女人從老爺子身上收回視線，重新看向紀之珩，見老爺子不在，又故意打趣，“我本來以為以後都不需要再以這種方式跟你碰面。”
紀之珩臉上沒什麽多餘的表情，自顧自走到餐桌邊，拿了牛奶和三明治，慢條斯理地吃起來：“糾正一下，以前也不需要。”
楊漾，這幾年老爺子給紀之珩請的心理醫生。
最早一次，紀之珩並不知道她的身份，只當又是一個老爺子想塞到他身邊發展感情的姑娘，聊天的時候也沒什麽興致，對對方問的任何問題都是怎麽敗好感怎麽來。
結果第二天，這姑娘跟老爺子匯報工作，當場就給紀之珩下了個心理壓力太大導致消極偏激，有自殺傾向的結論。
之後幾年就一直負責紀之珩的心理治療。
——即便他解釋過不止一次。
認識久了，楊漾倒是願意相信，也坦言當時的確有所誇大，有報覆他態度不好又不配合她工作的原因在裏面。
但這事在老爺子那邊已經是板上釘釘了，解釋不清。
紀之珩索性也懶得解釋了，每隔一段時間，就接受老爺子的安排，跟楊漾碰個面，假裝接受治療，只當是讓老爺子有個心安。
自從有了晏檸以後，這段時間不知道是為了不打擾孫子談戀愛，還是怕影響他在晏檸眼裏的形象，老爺子也沒再安排楊漾來過。
這次十有八九是見他這兩天狀態不好，也擔心他跟晏檸出了問題，老爺子估計思前想後琢磨了一晚上，又把這尊大神請來了。
紀之珩心下覺得如果想讓老爺子徹底放心，自己不能再遲疑了。
“別這麽說，”楊漾笑著，擡眼看紀之珩，“好歹我也是收了錢的，你就這麽直接趕我走了，老爺子能放心？搞不好還以為你病情加重了。”說完又很快笑了，“開玩笑，開玩笑，聊聊吧。最近怎麽個情況，能讓老爺子擔心到要喊我過來？”
“沒情況。”紀之珩懶得跟她磨工夫，草草喝了幾口牛奶就往外走。
楊漾不動聲色地打量他，倚著椅子在身後笑。
果然，他走到一半，突然折返回頭：“你真的對什麽癥狀都能拿出對策？”
楊漾若有所思地點頭：“你先說？”
又是熟悉的“我有一個朋友”的開頭，紀之珩將自己對晏檸的感覺以及她對自己的種種表現大概說了一遍。
楊漾看著他，意味深長地一笑：“這個世界上呢，有些病是治不了的。”
“相思病？”
餐廳裏，晏檸不可置信地看著面前人。
——她明明還沒說過多少和紀之珩的事情。
她也是一大早起來，才接到老媽的電話，說是要來她這邊玩幾天，還碰巧遇上了小時候的鄰居哥哥周妄，想約她出來一起吃頓飯。
幾年不見，沒想到他現在已經做了醫生。
雖然中途他們搬家以後斷過聯系，但也算從小玩到大，有十幾年的交情在，碰面並沒覺得不自在，反而親切，兩個人聊了不少以前的糗事和現在的生活，感嘆頗多。
但也不用這麽快就看穿她在想什麽吧？
“你們醫生現在都已經有這種技能了？”晏檸問。
“小妹，我也追過人啊。”周妄看她這副模樣，覺得好笑，自己幾乎看著長大的小妹，從來精明有主意，竟然也有為了感情糾結的時候。
“那後來……”晏檸八卦之火熊熊燃燒起來。
“後來成了我老婆，”周妄毫不吝嗇地秀了把恩愛，笑著，“下次帶你見見。”
“哇！”真好。
“所以，你要不要我幫幫你？”周妄沖她擠眼睛，“順便看看夠不夠格配我們小妹？”
“那……”
晏檸還真有點想向周妄傾訴一下，不過瞥到上完衛生間回來的老媽，立馬換話題：“哎，這湯挺好喝的哈？”
“嗯。”周妄一臉好笑。
“今天就你一個人來跟我們吃飯啊？”
晏媽媽在晏檸旁邊坐下來，隨口道：“你男朋友呢？小珩怎麽沒跟你一起過來？”
“他……”晏檸表情瞬間僵硬。
她眼下和紀之珩正處在這種尷尬期，老媽又是突然襲擊，自己都還是臨時請了半天假過來，怎麽可能把紀之珩也喊上？
她只好隨口胡謅：“他今天出差，比較忙。”
怕老媽再問，她趕緊轉移話題：“您還沒說，怎麽突然就想到要來我這兒了？都沒提前跟我說一聲，我好去接您啊。”
“嘿，就許你自己在外邊逍遙快活，還不允許我來溜達溜達？”
“能能能！”晏檸幫老媽添了茶水，又不死心地認真打量她，“真沒什麽事？”
“我能有什麽事？就朋友圈裏大家都在曬旅游照片，我心血來潮過來看看你，順便玩兩天，怎麽不歡迎？”
“那哪兒能？巴不得您來陪我呢！”晏檸打消那點疑慮，笑嘻嘻地摟著老媽的肩膀撒嬌道，心裏在想，這兩天也要盡快把跟紀之珩的事情解決一下了。
吃完飯，晏檸把鑰匙交給老媽，囑咐她先回去休息，等自己下午忙完手頭的事情，晚上早點回去陪她。
送走晏媽媽，周妄也要回醫院上班，順便送她回公司。
晏檸也想和周妄說之前沒說完的話題，順便聽聽他的意見。
結果兩人剛走到停車場，晏檸瞥到正迎面走過來的兩個人，臉上的笑意瞬間凝固。
“幫你倒是可以，”楊漾難得看到紀之珩主動求助自己，“你可得想好，事成之後怎麽感謝我？”
話還沒說完，她就看見身邊人臉色一變。
緊接著看見對面的一男一女。
氣氛瞬間凝滯起來。
也不知道沈默了多久。
紀之珩冷著臉，先走過去，視線從周妄身上移開，落在晏檸身上，略微俯身低頭，站在離她很近的地方，壓著不悅，語氣嘲諷：“你看我頭上這頂帽子的顏色好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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