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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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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章

在警方問詢家屬關於栗確是否認識游韞的問題時,栗越的呼吸生理性地暫停了一瞬。那些不願回首的過往像海藻一樣緊緊地纏住了她,迅速拖拽著栗越身臨其境地溫習過往。

2008年春節,有兩名高考生的栗家過得並不輕松。年前林城市一調,妹妹栗確的成績僅超去年的普本線10分,這可把喬女士急壞了。栗越的保送結果要到3月才出,兩姐妹的成績不停地被一些吃飽飯沒事幹的親戚閑關心,栗越臉上的笑都快掛不住了。

假期臨近結束的時候,曾經的林城一中高一八班的同學組織了小型聚會。雖然時隔兩年,栗越和高一的同學變成了點頭之交,但她實在不想在家看喬女士和栗確的苦瓜臉,幹脆撒謊聲稱要在閨蜜家玩,如果太晚會直接在閨蜜家住下。

結果這場聚會和栗越想象中的一點兒也不一樣,同學們還沒步入社會就變得市儈,變著法子打聽對方的成績,攀比脫掉校服後的私服價格。有人露出心滿意足的神情,有人攥著手指不吭聲,活脫脫初階的名利場。

這當中最為得意的當屬別墅的主人游韞,他的父親是企業家,母親是化工工程師,父母離異後都顧不上管他,因此游韞的生活自由自在,不用被父母壓著上各種輔導班,萬一高考考砸了,也有金錢給他托底。

沒有大人在場,桌上擺放的酒水被同學們大著膽子端起,少男少女們對酒精的美好暢想無異於小時候穿戴父母飾物假裝成人的渴望。

清脆的碰杯聲後,苦澀的口感把少男少女們從夢幻中拽回現實。

為了證明自己已經足夠成熟,沒人敢發表酒水難喝的言論,他們倔強地擠出笑容,興致勃勃地喬裝大人。

幾杯下肚,掩藏的情緒鉆開華麗的皮囊浮現。本就擁有暧昧情愫的同學互訴衷腸,成績不好的同學開始痛哭流涕,前途光明的同學高談論闊…栗越的大腦被酒精麻痹,忍耐程度愈發下降,在浮躁的大廳裏一秒也坐不下去,幹脆拎著外套找了個空房間躲著休息。

房間的空調遙控不知道在哪,栗越怕著涼感冒,幹脆穿上了外套倚在沙發上小憩。

栗越是被突然闖入房間的游韞嚇醒的,他身上的酒氣撲鼻,拉了旁邊的椅子湊到她所落座的單人沙發旁,一雙泛紅眼睛如饑餓的狼般直勾勾地盯著她,明顯神智不那麽清醒。

“游韞?怎麽了?”栗越和游韞不算太熟,不太明顯地往後縮了一點兒。

“越越,我喜歡你。”游韞目光如炬,壓迫感伴隨著厚重的酒氣無聲襲來,“做我女朋友吧!”

“啊?”沒想到得到這樣的回答,栗越立刻防備地往後挪動了一大塊,臉上掛上疏離的笑意,“抱歉啊游韞,我個人覺得高三的心思應該放在學習上,戀愛這種事情還是等高考完再說吧!”

“可他們不是說你大概率能成功保送嗎?”發現栗越的閃躲,游韞臉上的笑瞬間垮了下來,冰涼的目光刮過栗越的臉,語氣和他的神情一樣陰沈,“你是不想談戀愛,還是不想和我談?”

換做平時,或許栗越會好聲好氣地和他解釋,但酒精放縱了她的負面情緒,栗越在那一刻非常不屑游韞這種狂妄的告白,他的潛在意思是只要他勾勾手指別人就應該撲上去嗎?可栗越是個智性戀,打心眼看不起這種空有皮囊沒有腦袋的二世祖。

“抱歉。”栗越選擇用同樣傲慢的方式回應游韞的告白。

大概是生平第一次被拒絕,游韞的暴怒溢於言表,死死地瞪著她:“栗越,你到底哪裏不滿意?”

栗越偏過頭,回避了游韞的視線,再次重覆:“抱歉,你值得更好的人。”

游韞似乎對栗越的拒絕感到屈辱,粗暴地俯身扳過栗越的臉,逼迫她看著他,兩頰的肌肉因為過度用力而緊繃成僵硬的曲線。

栗越被游韞奇重無比的手勁掐得生痛,她甚至懷疑自己的下巴脫臼了,一邊伸手去推他,一邊惡狠狠地瞪他,不客氣地怒斥:“你神經病啊?”

他忍不住冷笑,手上的勁更大:“我就是神經病。”隨後不顧栗越的反抗,膝蓋用重量壓住她亂踢的雙腿,一手制住她胡亂揮舞的兩只手,直接吻上了她的唇。

潮熱的帶著酒氣的吐息熏得栗越大腦宕機了幾秒,反應過來之後迅速掙紮起來,然而這樣的反抗在一個一米八幾的男人面前不亞於蚍蜉撼樹。

眼見無計可施,栗越直接用牙齒重重地撕咬他的唇瓣,濃烈的鐵銹味頃刻在兩人的口腔中蔓延開來。

游韞吃痛,不得已暫停了這個暴烈的吻,卻不甘心地轉移陣地,用空著的那只手去扯開她身上的衣服,冰涼的大掌在她的胸口游走,激起她全身細胞的戰栗和抵抗。

“你這個瘋子,快滾開!別碰我!”意識到游韞意圖不軌之後,栗越一邊奮力掙紮,一邊尖叫謾罵,她還是第一次見這種告白失敗就發癲的神經病。

“鬼才會喜歡你這種神經病!滾開!”

“來人啊!救命啊!”

栗越嘴裏的話如鋸齒般迅速切割游韞敏感的神經,他額角的青筋突突直跳,和他此刻按訥不住的暴躁情緒一樣猙獰。

游韞扳著栗越臉的手直接上移,拉長身上毛衣的袖子嚴密地捂住了她的口鼻,捂住那張鮮紅刻薄的嘴唇,遮住那些他一個字也不想聽的謾罵。

口鼻被手掌死死地捂住,缺氧的窒息感朝栗越襲來。大腦開始脹痛,漫長的耳鳴割開眼前的空間,像是被人投入一望無際的大海裏,軀幹變得無比沈重,猶如身上綁了幾百萬斤的廢鐵一樣,極速往深淵裏下墜。

栗越腦袋裏的警鈴不斷地震蕩,求生的意志被無限激發,她費力地調動四肢使出更大的力氣反抗游韞,終於踹倒了腳邊的那張小茶幾。

玻璃碎裂的聲音像是一記驚雷,終於喚醒失去理智的游韞,也把其他空間裏的同學招來。

大腦缺氧導致思緒一片空白,栗越記不清到底是游韞自己松開對她的鉗制,還是奪門而入的同學們一起制止了游韞。

等栗越從那場無妄之災裏徹底喘過氣過來的時候,才發現身上的衣服被嚴實地攏好,她整個人像是被人從水裏撈起來一樣,在大冬天裏渾身濕透,奄奄一息。

曾經的同桌正在小心翼翼地拿紙巾替她擦汗,望向她的眼神內疚又憐惜,仿佛她是什麽易碎品一樣謹小慎微。

地上真正的易碎品早已碎裂成渣,觸目驚心的場景一遍又一遍地提醒栗越,剛剛發生的殘暴罪行不是她的幻覺。

鼻腔裏嗅到的酒臭揮之不去,不知道這樣惡心的味道是游韞留在她的面部,還是源於她自己的身體,又或是身旁這群面色通紅的女孩。女孩們接觸到她投註過來的視線後,都像躲避瘟疫一樣迅速避開了。

“為什麽?”栗越這才發現她的聲帶受到了損傷,發出的聲音支離破碎的。

明明她並沒有把話說完,在場的人卻都聽懂了她的未盡之語。

在場的所有人當著栗越的面完成了一場眼神交流,不存在的皮球在她們的眼神中踢來踢去,最後不出所料地砸中栗越同桌這個倒黴蛋身上。

栗越的同桌無可奈何地認栽,揉破手裏已經被汗水浸透的紙巾,垂著頭不敢看她:“對不起!我們聽見你罵游韞了,但是…那幾個男生讓我們別多管閑事,說是游韞和他們打過招呼,誰都別去打擾他的表白。”

“後來沒有聲音…他們說肯定是你同意了,你們在接吻…我們就更不能進來了。”

“直到聽見玻璃碎掉的聲音,我們才發現不對…沒想到…游韞居然會對你做出那樣的事情。”

那樣的事情…哪樣的事情?不就是□□和殺人嗎?

不久前逼近死亡的窒息感歷歷在目,恐懼的陰影如雲一般籠罩著栗越,她恨不得將游韞千刀萬剮。假如栗越今天沒能踢倒那張玻璃茶幾,那麽她可能就會變成冷冰冰的屍體,被擡出這個陌生的房間。

更讓栗越寒心的是面前這幫助紂為虐的烏合之眾,明明聽見了她拒絕的呼救,卻抱著能撮合一對就是一對的月老心態,用不作為對這場告白進行起哄助攻,無意中為游韞的犯罪行徑助長氣焰。

無視求救其實就是無聲的惡意,在場的人卻還自以為是牽橋搭線的善意。明明在她垂死掙紮之際沒有其他人在現場,栗越卻覺得他們每一個人都化成惡意站在現場,完整地圍觀了那場掠奪的暴行。

寒意爬上栗越的每一個毛孔,她垂著眼睫,不願再看她們。

遍地的玻璃渣在白熾燈下閃爍著誘人的光澤,宛如剛剛那場被求愛之名包裝的犯罪活動,四周都是為流光溢彩的光芒尖叫的群眾,真正踩上去被刺得鮮血淋漓的只有栗越。

栗越不甘心就這樣放過潛在的□□犯和殺人兇手,然而在場所有同學的立場卻實現了前所未有的一致,小心翼翼地勸她算了。

臨近的不只開學,還有高考這種人生大事,在場的絕大多數人都是瞞著父母偷溜出來聚會,甚至還沾了父母不讓喝的酒水,沒有人想在這個節骨點上惹出禍事。

哪怕他們明知道剛剛發生的不是一件小事,卻不妨礙他們閃爍其辭,忽略游韞□□和殺人未遂的事實,只強調報警的危害,軟磨硬泡地想要息事寧人。

栗越眼裏熊熊燃燒的火焰順著目光將所有人都燎了一遍。

這一次,所有人都如坐針氈,沒有人敢像剛剛栗越呼救時一樣,冷漠地袖手旁觀。

“游韞寫了道歉信…他真的知道錯了,要不是你不想看見他,他都想出來給你磕頭道歉了!”和事佬跳出來,試圖用那張輕飄飄的薄紙,換取栗越的捂嘴。

栗越眼底的光明明滅滅,僵立在原地一動不動,無意識地將唇瓣咬得鮮血淋漓。

栗越固然沒有從死亡的陰影裏掙脫出來,可她也同樣害怕承受來自父母的怒火。她還沒忘記自己是用什麽借口偷溜出來的。

更何況,游韞的□□和殺人均屬於未遂,栗越身上並沒有明顯的傷害痕跡,她不知道報警後警察會不會站在她這一邊。如果現有的證據不足以判刑,隨之而來的流言蜚語她是否能夠承受呢?

權衡再三,栗越最終還是咽下了那些不甘,接過了那張薄薄的紙,放棄了報警。

轉身的那一瞬間,她聽見了同學們如釋重負的呼氣聲,仿佛在嘲笑她的臨陣退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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