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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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 章
像是通宵玩了一夜游戲，睜開眼面對早八時的渾渾噩噩，游韞很難說清楚他的人生到底是怎麽發展成這樣的。
或許就像他和安思如吵架時，她指責他的那樣，他的人生從出生開始就是個錯誤。
游韞父母的婚姻是到了年紀硬被長輩撮合在一起的，他們兩看相厭，因此連帶著他的出生也只是敷衍完成的任務，不被他們所期待。
任務完成後，安思如沈浸於化工廠的研發工作，而游珵縉則趕上浪潮個體創業。
在爺爺奶奶的溺愛下，游韞就這樣自由自在磕磕絆絆地長大了。
自由，是許多被父母牢牢牽著手中繩索的青少年的渴望。
游韞從來沒有這樣的煩惱，他像是沒有線的風箏，過著隨心所欲的生活。
游韞是小夥伴們最羨慕的人。他有獨居的大房子，有隨時待命的保姆，有富有學識的家教。他的桌面上擺滿了昂貴的游戲卡帶，書架上擺滿最新的漫畫書，沒有人會催他洗澡，更不需要打著手電在被窩裏看不能讓父母發現的東西…
游韞當然為此自得過，但簇擁追捧他的小夥伴到點要回家，長久陪伴他的是無法排解的孤寂感與空虛感。
爺爺奶奶車禍離世後，游韞的父母結束了這段雞肋的婚姻，游韞歸屬於物質條件更好的游珵縉。從此再也沒有人管他，甚至沒有人關心他有沒有按時吃飯。
人總是向往沒能擁有的事物，游韞其實很渴望擁有小夥伴嫌棄的羅裏吧嗦的父母。除了物質條件豐厚，游韞覺得他本質上和新聞裏的留守兒童沒有區別，都是眼巴巴地數著日子，等待著一年一度不怎麽走心的關懷。
他不是沒有嘗試過親近父母的，游珵縉一開口就問他需要多少錢，宛如行走的提款機。而他的母親…他局促地站在安思如的實驗室裏，看著安思如怒斥下屬，問是誰把他放進來的？實驗室怎麽可以進生人！出了意外誰能擔得起責任！
指桑罵槐不過如此，那些斥責化為一道響亮的耳光打在他的臉上，讓他羞愧到無地自容。
生活太過空洞和無趣，游韞只好在虛擬世界裏打發時間，他開始沈迷於一些充斥著血腥和暴力的小說、電影和游戲，追求精神上的刺激，發洩來自家庭和青春期的痛苦、迷茫。
黑暗血腥風格的書籍影音渲染的詭異氛圍，讓游韞的腎上腺素狂飆，感受到因恐懼形成的刺激感。暴力美學游戲裏如割麥般的果斷廝殺，更是讓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暢快感，隨著殺戮的攻擊性動作，現實生活中的壓抑情緒都被短暫地釋放出來。
然而這些未分級作品的影響不止於此，游韞的個體攻擊性傾向也大幅提升，有時候僅僅是很小的事情，他就會易怒暴躁，展現出很強的攻擊性。
當然，游韞理智尚存，很少在生活中發生過暴力沖突事件。
游韞的第一次徹底失控發生在酒醉後和栗越的告白。
女孩對游韞而言只是發洩多餘精力的渠道，他當然沒有那麽喜歡栗越，也不是必須要得到她不可，但栗越實在過於心高氣傲，對他不屑一顧到連正眼看他都吝嗇。
他長得帥家境好，女孩向來對他趨之若鶩，還沒在求愛中遭受過這樣的恥辱。在游韞忍不住使用暴力逼迫兩人對視時，他終於看清了栗越眼裏毫不掩飾的嫌棄，宛如在她面前的不是人，而是一袋垃圾。
那一刻，栗越的表情和安思如的神情隱約重疊，徹底刺痛了他的雙眸，扣動情緒的扳機。
游韞全身上下所有的反叛細胞都被調動起來，他拿安思如沒有辦法，難道還拿栗越這麽個小姑娘沒辦法嗎？栗越越是抗拒，他就越是要捏扁搓圓地強迫她，他要讓她痛，讓她徹底被他踩在腳底，讓她哭喊著跪地求饒。
被同學強硬地拉開，恢覆神智的時候，游韞被差點牢底坐穿的恐慌感侵襲之餘，更清晰地聽見了他心底由衷的嘆息。他一邊寫道歉信，一邊忍不住地想，假如今天他真的殺人了，游珵縉和安思如會痛心疾首嗎？
游珵縉估計會惋惜他的錢都白花了，花在殺人犯兒子身上的每一筆錢都不值得。
安思如呢？她估計還是會用那種鄙夷的目光看他，一如上次她突如其來關心他的成績，發現他只能上普通本科時的表情。
“你爸到底給你上的什麽學校？家教效果怎麽這麽差？”
“準備一下雅思，不行就出國吧！”
長期缺位的撫育者發出居高臨下的指令。
游韞知道，他的胸口出現了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這個黑洞會往外放出帶有攻擊性的冷箭，然而這樣的危險無人關心，沒有人花心思把它修補起來。
黑洞靜靜凝視著游韞，不斷蠶食他的生機，他只草草地把這個黑洞掩蓋起來，自暴自棄的放任自流。
他不知道，不管不顧地放任黑洞裏流淌的惡念，只會引來更加猛烈的報覆。
那天的意外讓游韞失去了一幫追捧他的兄弟，還讓游韞窺視到他性格裏極端暴戾的一面。他對這樣偏激的自己無能為力，反倒怨恨起揭開陰暗面的栗越來。他的敵意沒有兇猛到要追著她滅口的程度，卻也絕對看不得她好過。
畢竟不是敲幾下按鍵就能殺死對方的虛擬世界，栗越手中的那封道歉信讓游韞不敢輕舉妄動，他默默咽下了這口氣，直到——看見栗確的那一天。
如果不是無波無瀾的目光和身上低能量的喪氣，游韞還以為遇見的是栗越。
“有事嗎？”
“你長得好像我的一個朋友，你認識栗越嗎？”
“栗越是我姐。”女孩皺了皺眉，打量他的目光帶上一絲不解，完全沒有常人遇見同鄉的意外和驚喜。
“這麽巧！你和她是雙胞胎嗎？”
栗越妹妹似有若無地應了一聲。
四目相對，游韞心底清楚栗越沒有和家裏人說過之前的事情，要麽是她難以啟齒，要麽是她和家人關系不好，不然栗越妹妹望向他的目光不會那樣平淡。
“沒想到能在海大遇見同鄉，要不加個聯系方式，以後寒暑假還能搭個伴一起回家？”游韞露齒一笑，他知道自己哪個角度的臉更好看，也知道什麽弧度的笑容會讓女孩屏住呼吸。
可女孩和栗越一樣，對他的魅力絲毫不買賬。她輕輕眨了眨眼睛，閃避開他熱情的視線，用對待路上發傳單人員的方式對待他：“不用了，謝謝，我很少回家。”
她衣角刮過的風幹脆利落地扇了他一巴掌。
游韞對此暴跳如雷，人怎麽會在同一個坑裏栽兩次跟頭，栗越倨傲也就算了，她的妹妹也和她如出一轍。
“栗”這個姓氏還算罕見，按理說打聽起來沒那麽困難，但游韞還是花了一番工夫才搜羅到栗越妹妹的信息。
聽聞栗確沈悶內向，他心中更是暗喜，栗越這種潑辣性格被欺負了都不吱聲，何況是栗確這種悶葫蘆呢？
游韞已經迫不及待想看到栗確墜入愛河的癡狂模樣了。他誓要將對栗越的怨念一並發洩到栗確身上，戲弄她，讓她愛而不得，嘗遍人間苦楚。
他去栗確的教室堵她，用他擅長的套路獻殷勤，可栗確完全是一個毫無感情的木頭人，不為所動的樣子反倒讓他覺得小醜是他自己。
許是將他當做了唐突的登徒子，栗確線上不回游韞發來的□□信息，線下更是看見他就繞路走。
游韞的怒火在栗確的無動於衷之下竄得更高，心底的惡念滾燙翻湧，既然低三下四的追求不上鉤，他不如給栗確一點兒顏色看看。
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游韞決定從栗確開的淘寶店入手。但栗確實在太獨了，他只打聽到栗確在淘寶開了服裝店鋪，卻打聽不到她的店鋪名。
他篩出淘寶賣家地址在海城的服裝店鋪，花了點時間進行比對溝通，很快就鎖定了目標。“舉個栗子”，在看見店名的第一眼，游韞就預感到這是栗確的店鋪。
線上和線下的栗確判若兩人，讓游韞產生了一種奇怪的割裂感，甚至有些懷疑起他的推測。
但很快，和店主的旺旺溝通佐證了他的猜想，最終定好見面地點時栗確發過來的□□號更是100％的證據。
游韞假裝自己是女高中生，提前確認能夠線下面交後，提出不想被父母知道在線上購物，問店主能否周一中午送貨到海城三中的校門口。
他事先查過栗確的課程表，10月12日上午她的課到十一點四十五，下午的課兩點半開始，除非逃課，不然栗確根本趕不及送貨。
店主果然如她所料，表示她人在四季，淘寶只是兼職店鋪，中午趕不及，問詢能否約定在周日下午面交，這樣“她”拿到手之後就能直接帶去學校上晚自習。
猜測得到確認，游韞欣然同意，開始和栗確商定見面地點。
為了避免栗確事後報警，面交地點自然是選在沒有攝像頭的私人店鋪為佳，但栗確很是謹慎，直接提出約在大型商場見面，問詢哪個商場“她”比較方便。
海城是安思如的家鄉和現居地，游韞假期會到銀灣的小區裏住上幾天，因此對銀灣那一塊很是熟悉。
最終見面地點被游韞定在離家不遠處的人人樂超市，他之前在那邊坐過公交到學校，知道K1所在的公交站偏僻荒涼，途經的監控也少，足以滿足他惡心栗確還不留一點兒證據的需求。
游韞知道陌生異性的肢體碰觸對女性的殺傷力。
他的前女友曾經和他哭訴過在食堂飯點隊伍中，陌生男性假裝無意觸碰到她的事情。游韞當時表面輕柔地安撫著女友戰栗的情緒，實則對此不以為意，認為她的被迫害妄想癥太過嚴重。不過是些精力無處發洩的猥瑣男大學生，壓根不可能在公共場合做出更過分的舉動。
事情已經過去了許久，但游韞始終記得當時前女友臉上的厭惡和恐懼。
沒想到，有一天他也會用上他曾經瞧不起的手段，不是出於情欲，而是出於惡意報覆。在偏僻的戶外進行肢體接觸和言語騷擾，沒辦法留下證據，卻足以讓栗確像吞了蒼蠅一樣惡心。
光是在腦海中幻想這樣的畫面，就足以讓他實現顱內高潮。
大抵是良心尚存，10月11日游韞買咖啡時順手給栗確帶了一杯，虛偽地在心底將決定權交回到栗確手上。假如她見面後用線上的友善態度對待他，信任地喝下他拿來的咖啡，那麽他就放棄在腦海裏反覆構思了許多遍的計劃。
其實游韞知道，那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這不過是他為了安撫骨子裏還未泯滅的人性，才找的不誠心的借口。
果不其然，栗確在超市門口見到他的第一眼，就瞬間化身為炸毛的小動物，驚悚地防備著他。她絲毫不相信他是替妹妹過來交易的話術，甚至為了規避潛在的肢體推拉，都不願意親手將咖啡交還給他。
游韞的計劃只成功了一半，栗確確實對他動手動腳的行為感到恐懼，但栗確的蠻勁不小，在掙紮過程中直接用膝蓋攻擊了游韞的□□，隨後趁著游韞被疼痛折磨得撕心裂肺的時候，迅速逃脫。
游韞那天緩了許久才能爬起來就醫，醫生檢查後表示無大礙，但他還是好幾天都感到不適，狠狠地把這筆賬記在了栗確頭上。
底線是一次又一次地試探出來的。警察一直沒有找上門來，說明栗確要麽礙於面子不敢報警，要麽就是清楚他的行徑難以取證。
根據栗確的性格，游韞更傾向於前者，這也為他後續的計劃奠定了基礎。
游韞從實驗室課題組裏，獲取了小劑量的□□。他尾隨了栗確兩天，探查清楚她的住址之後，決定找機會偷襲她，拍下不雅的照片用以控制栗確。
為了找尋最恰當的時機，游韞決定進行一段時間的踩點觀察，摸清栗確的生活習性。
10月16日晚，游韞夜跑洗完澡無所事事，幹脆拎上背包前往了栗確出租房。出乎意料的是，栗確家的燈居然是滅的。游韞想不明白人緣不好的淘寶店主大晚上能去哪，他等了一會兒都沒看到她回家，幹脆出去找了個攤子吃燒烤。
游韞喝完冰爽的啤酒再次回到永樂五街時，時間已經接近十一點，栗確家的燈也已經亮了起來。
游韞揉了揉眼睛，呼出一口飽脹的酒氣，無所事事地在永樂五街踱步。他剛走了兩圈，散掉酒氣後，居然遇見了栗確同棟樓的住戶下班回家。
中年把電動車推進去之後，正要反手關上大門，已經猶豫了好一會兒的游韞眼疾手快地扶住了門。
“謝謝。”說話間游韞不經意地掂了掂包包，假裝剛剛在找鑰匙。
男人剛加完班，困得要命，眼皮都不擡一下，轉身就往上走，行至三樓後開門關門。
游韞以龜速挪動上樓，待樓道裏響起關門聲後才長舒了一口氣。
不太明亮的感應燈將游韞的影子照得短短一截，行至二樓，光源徹底隕滅，影子融入黑暗中。游韞只好打開手機攝像頭的閃光燈充當手電筒，輕手輕腳地站在了栗確家門口，仔細分辨室內的動靜。
他進入樓棟是臨時起意，壓根沒想好到底進來幹嘛，這會兒才驚覺一切都是天賜良機。
游韞先是上樓觀察了一下電閘和水閘的所在之處，心中有了決斷，當即將包裏事先準備好的□□倒到毛巾上。隨後他借著手機的閃光燈，下樓摸索著拉掉了栗確房間的電閘，再躡手躡腳地摸黑潛至栗確房門旁。
游韞屏息靜待了好一會兒，房門才被窸窸窣窣地打開。
栗確的手機似乎沒有閃光燈功能，僅憑TFT屏幕借光的栗確宛如螢火蟲飄過黑暗中，游韞則趁機進入了房間，藏在了門後，靜待栗確回房。
驅散黑暗的燈光驟然亮起。“怎麽又跳閘？”栗確一邊嘀咕一邊關門。
藏在門後的游韞一把掐住栗確的脖頸，另一只手趁勢用提前準備好的毛巾緊緊捂住她的口鼻。
沒有人能靠意志力抵抗麻醉藥物的威力，栗確微弱地掙紮了一會兒，很快就癱軟在他的懷裏。同時滑落的還有她手上拿著的扳手，掉在地上發出巨大的聲音。
游韞被這聲音嚇了一跳，立刻把栗確往裏拖，把她扔到旁邊的床上，轉身關上了大門。
隔絕那道門還不夠，他又趴在門上聽了一會兒動靜，確認鄰居沒被吵醒後，才如釋重負地長舒一口氣。
游韞是動物醫學專業的，□□會作為揮發性麻醉劑用於動物實驗，但□□早就因為心臟和肝損被人類麻醉棄用，他不清楚□□的麻痹作用對人類能持續多久，更不知道栗確吸入的劑量是否足夠，因此他必須速戰速決。
他迅速扒掉了栗確身上的衣服，掏出背包裏的數碼相機，拍攝了栗確各個角度的照片。期間他還沒有留意到身後地上橫放的小桌板，不小心被絆倒摔了一下，整個桌板都被壓彎了，杯子也磕破了口子。
兵荒馬亂，游韞顧不上收拾殘局，先行完成了照片的拍攝。
實話說，栗確過分消瘦，沒什麽看點，但游韞作為一個生理功能正常的男性，還是起了生理反應。
他既欣慰又無語，欣慰的是工具還趁手，無語的是他吸取了栗越的教訓，壓根不準備對栗確做一些會留下證據的事情。
估摸著藥效還能持續很長一段時間，游韞幹脆趁這個時間安撫了自己的工具，測試它是否和醫生說的那樣無礙。
游韞剛提上褲子，身旁的栗確就有了清醒的動靜。她懵懵懂懂地捂住頭，眼皮一眨一眨地打架，似是在與吸入的藥劑作鬥爭。
游韞的瞳孔驚懼地放大，沾染了□□的毛巾不知道被扔在了何處，他條件反射地拿起手邊從她身上脫下來的T恤，再一次緊緊捂住她的口鼻。
沒有麻醉劑的加持，這一次栗確掙紮的動靜格外的大，她爆發的力量驚人，將游韞的手臂抓撓得滿是血痕，游韞狼狽得手腳並用，使出最大的力氣制服她。
游韞大汗淋漓，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他知道，這會兒如果栗確把鄰居招來了，那麽他直接就進牢裏了，還威脅個屁。
栗確如螻蟻般瘋狂掙紮，爆裂的血絲讓她的雙眼猩紅，黑漆漆的眼球似乎要彈跳出來，身體因缺氧不受控地痙攣，扭曲的面容和之前冷冷清清的模樣判若兩人。這一切讓游韞夢回實驗室裏在他手中顫抖著掙紮的小白鼠，他的腎上腺素狂飆，奇異地感受到一股難以言喻的暢快感。
洶湧的快感過後，游韞後知後覺地發現，身下的人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停止了掙紮。
他這才清醒過來，驚悸地松開束縛栗確的手，猛地去探她的鼻息，卻試探不到屬於活人的溫暖的吐息。
思及銅墻鐵壁的牢獄生活，游韞牙關止不住地發顫，抖著雙手對栗確開展了心肺覆蘇術。不知道上天是為了報覆他沒有好好學習急救課，還是為了懲罰他對栗確的惡念，游韞把栗確的胸膛都按紫了，還是沒能挽回這條流逝的生命。
代表生命力的溫熱正在慢慢消散，屬於死亡的冰冷慢慢傳遞到游韞的掌心，他心如死灰，滿頭大汗地倒在了地上。
事情完全超出了游韞的計劃，滿室的狼藉等待他處理，陷入泥潭的下墜感死死地拖拽著他。他再也不能像從前一樣闖不過游戲關卡就掐掉電源了，也不能像處理咬他一口的小白鼠那樣，輕飄飄地將它活生生地扔進焚化爐裏。
游韞額角的青筋突突直跳，手上的指甲用力到快要劃破手心，他一遍又一遍地逼迫自己冷靜下來，直面面前真實的血淋淋的人生。
他殺人了，他殺死了栗確！
他還那樣年輕，他不想坐牢！
逃，他必須盡快逃離這裏！
明明應該抓緊時間離開現場，游韞卻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一年半前他思考的問題再次浮現出來，而這一次，他是真的殺了人。
游韞的臉上露出嘲諷的笑容，他居然在這樣的時刻很想知道那個問題的答案。
打到第三遍，游珵縉才接通了游韞的電話，背景音裏是嘈雜的重金屬音樂聲，聽起來是在酒吧或KTV一類的場所。
沒等游韞開口，游珵縉就搶話：“要多少錢直接發短信給我，現在有事，明天再給你回電話。”
游韞冷笑，明日覆明日，游珵縉口中的明日就是空頭支票。
打給安思如的電話在第一遍就被接通了，聽筒裏傳來在睡夢中被吵醒的有氣無力的聲音：“你好。”
“媽，我殺人了。”
“不用了，謝謝！”安思如習慣性拒絕，說完反應了好幾秒才徹底驚醒，這回連聲音都變了調子，“你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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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通宵玩了一夜游戲，睜開眼面對早八時的渾渾噩噩，游韞很難說清楚他的人生到底是怎麽發展成這樣的。
或許就像他和安思如吵架時，她指責他的那樣，他的人生從出生開始就是個錯誤。
游韞父母的婚姻是到了年紀硬被長輩撮合在一起的，他們兩看相厭，因此連帶著他的出生也只是敷衍完成的任務，不被他們所期待。
任務完成後，安思如沈浸於化工廠的研發工作，而游珵縉則趕上浪潮個體創業。
在爺爺奶奶的溺愛下，游韞就這樣自由自在磕磕絆絆地長大了。
自由，是許多被父母牢牢牽著手中繩索的青少年的渴望。
游韞從來沒有這樣的煩惱，他像是沒有線的風箏，過著隨心所欲的生活。
游韞是小夥伴們最羨慕的人。他有獨居的大房子，有隨時待命的保姆，有富有學識的家教。他的桌面上擺滿了昂貴的游戲卡帶，書架上擺滿最新的漫畫書，沒有人會催他洗澡，更不需要打著手電在被窩裏看不能讓父母發現的東西…
游韞當然為此自得過，但簇擁追捧他的小夥伴到點要回家，長久陪伴他的是無法排解的孤寂感與空虛感。
爺爺奶奶車禍離世後，游韞的父母結束了這段雞肋的婚姻，游韞歸屬於物質條件更好的游珵縉。從此再也沒有人管他，甚至沒有人關心他有沒有按時吃飯。
人總是向往沒能擁有的事物，游韞其實很渴望擁有小夥伴嫌棄的羅裏吧嗦的父母。除了物質條件豐厚，游韞覺得他本質上和新聞裏的留守兒童沒有區別，都是眼巴巴地數著日子，等待著一年一度不怎麽走心的關懷。
他不是沒有嘗試過親近父母的，游珵縉一開口就問他需要多少錢，宛如行走的提款機。而他的母親…他局促地站在安思如的實驗室裏，看著安思如怒斥下屬，問是誰把他放進來的？實驗室怎麽可以進生人！出了意外誰能擔得起責任！
指桑罵槐不過如此，那些斥責化為一道響亮的耳光打在他的臉上，讓他羞愧到無地自容。
生活太過空洞和無趣，游韞只好在虛擬世界裏打發時間，他開始沈迷於一些充斥著血腥和暴力的小說、電影和游戲，追求精神上的刺激，發洩來自家庭和青春期的痛苦、迷茫。
黑暗血腥風格的書籍影音渲染的詭異氛圍，讓游韞的腎上腺素狂飆，感受到因恐懼形成的刺激感。暴力美學游戲裏如割麥般的果斷廝殺，更是讓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暢快感，隨著殺戮的攻擊性動作，現實生活中的壓抑情緒都被短暫地釋放出來。
然而這些未分級作品的影響不止於此，游韞的個體攻擊性傾向也大幅提升，有時候僅僅是很小的事情，他就會易怒暴躁，展現出很強的攻擊性。
當然，游韞理智尚存，很少在生活中發生過暴力沖突事件。
游韞的第一次徹底失控發生在酒醉後和栗越的告白。
女孩對游韞而言只是發洩多餘精力的渠道，他當然沒有那麽喜歡栗越，也不是必須要得到她不可，但栗越實在過於心高氣傲，對他不屑一顧到連正眼看他都吝嗇。
他長得帥家境好，女孩向來對他趨之若鶩，還沒在求愛中遭受過這樣的恥辱。在游韞忍不住使用暴力逼迫兩人對視時，他終於看清了栗越眼裏毫不掩飾的嫌棄，宛如在她面前的不是人，而是一袋垃圾。
那一刻，栗越的表情和安思如的神情隱約重疊，徹底刺痛了他的雙眸，扣動情緒的扳機。
游韞全身上下所有的反叛細胞都被調動起來，他拿安思如沒有辦法，難道還拿栗越這麽個小姑娘沒辦法嗎？栗越越是抗拒，他就越是要捏扁搓圓地強迫她，他要讓她痛，讓她徹底被他踩在腳底，讓她哭喊著跪地求饒。
被同學強硬地拉開，恢覆神智的時候，游韞被差點牢底坐穿的恐慌感侵襲之餘，更清晰地聽見了他心底由衷的嘆息。他一邊寫道歉信，一邊忍不住地想，假如今天他真的殺人了，游珵縉和安思如會痛心疾首嗎？
游珵縉估計會惋惜他的錢都白花了，花在殺人犯兒子身上的每一筆錢都不值得。
安思如呢？她估計還是會用那種鄙夷的目光看他，一如上次她突如其來關心他的成績，發現他只能上普通本科時的表情。
“你爸到底給你上的什麽學校？家教效果怎麽這麽差？”
“準備一下雅思，不行就出國吧！”
長期缺位的撫育者發出居高臨下的指令。
游韞知道，他的胸口出現了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這個黑洞會往外放出帶有攻擊性的冷箭，然而這樣的危險無人關心，沒有人花心思把它修補起來。
黑洞靜靜凝視著游韞，不斷蠶食他的生機，他只草草地把這個黑洞掩蓋起來，自暴自棄的放任自流。
他不知道，不管不顧地放任黑洞裏流淌的惡念，只會引來更加猛烈的報覆。
那天的意外讓游韞失去了一幫追捧他的兄弟，還讓游韞窺視到他性格裏極端暴戾的一面。他對這樣偏激的自己無能為力，反倒怨恨起揭開陰暗面的栗越來。他的敵意沒有兇猛到要追著她滅口的程度，卻也絕對看不得她好過。
畢竟不是敲幾下按鍵就能殺死對方的虛擬世界，栗越手中的那封道歉信讓游韞不敢輕舉妄動，他默默咽下了這口氣，直到——看見栗確的那一天。
如果不是無波無瀾的目光和身上低能量的喪氣，游韞還以為遇見的是栗越。
“有事嗎？”
“你長得好像我的一個朋友，你認識栗越嗎？”
“栗越是我姐。”女孩皺了皺眉，打量他的目光帶上一絲不解，完全沒有常人遇見同鄉的意外和驚喜。
“這麽巧！你和她是雙胞胎嗎？”
栗越妹妹似有若無地應了一聲。
四目相對，游韞心底清楚栗越沒有和家裏人說過之前的事情，要麽是她難以啟齒，要麽是她和家人關系不好，不然栗越妹妹望向他的目光不會那樣平淡。
“沒想到能在海大遇見同鄉，要不加個聯系方式，以後寒暑假還能搭個伴一起回家？”游韞露齒一笑，他知道自己哪個角度的臉更好看，也知道什麽弧度的笑容會讓女孩屏住呼吸。
可女孩和栗越一樣，對他的魅力絲毫不買賬。她輕輕眨了眨眼睛，閃避開他熱情的視線，用對待路上發傳單人員的方式對待他：“不用了，謝謝，我很少回家。”
她衣角刮過的風幹脆利落地扇了他一巴掌。
游韞對此暴跳如雷，人怎麽會在同一個坑裏栽兩次跟頭，栗越倨傲也就算了，她的妹妹也和她如出一轍。
“栗”這個姓氏還算罕見，按理說打聽起來沒那麽困難，但游韞還是花了一番工夫才搜羅到栗越妹妹的信息。
聽聞栗確沈悶內向，他心中更是暗喜，栗越這種潑辣性格被欺負了都不吱聲，何況是栗確這種悶葫蘆呢？
游韞已經迫不及待想看到栗確墜入愛河的癡狂模樣了。他誓要將對栗越的怨念一並發洩到栗確身上，戲弄她，讓她愛而不得，嘗遍人間苦楚。
他去栗確的教室堵她，用他擅長的套路獻殷勤，可栗確完全是一個毫無感情的木頭人，不為所動的樣子反倒讓他覺得小醜是他自己。
許是將他當做了唐突的登徒子，栗確線上不回游韞發來的□□信息，線下更是看見他就繞路走。
游韞的怒火在栗確的無動於衷之下竄得更高，心底的惡念滾燙翻湧，既然低三下四的追求不上鉤，他不如給栗確一點兒顏色看看。
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游韞決定從栗確開的淘寶店入手。但栗確實在太獨了，他只打聽到栗確在淘寶開了服裝店鋪，卻打聽不到她的店鋪名。
他篩出淘寶賣家地址在海城的服裝店鋪，花了點時間進行比對溝通，很快就鎖定了目標。“舉個栗子”，在看見店名的第一眼，游韞就預感到這是栗確的店鋪。
線上和線下的栗確判若兩人，讓游韞產生了一種奇怪的割裂感，甚至有些懷疑起他的推測。
但很快，和店主的旺旺溝通佐證了他的猜想，最終定好見面地點時栗確發過來的□□號更是100％的證據。
游韞假裝自己是女高中生，提前確認能夠線下面交後，提出不想被父母知道在線上購物，問店主能否周一中午送貨到海城三中的校門口。
他事先查過栗確的課程表，10月12日上午她的課到十一點四十五，下午的課兩點半開始，除非逃課，不然栗確根本趕不及送貨。
店主果然如她所料，表示她人在四季，淘寶只是兼職店鋪，中午趕不及，問詢能否約定在周日下午面交，這樣“她”拿到手之後就能直接帶去學校上晚自習。
猜測得到確認，游韞欣然同意，開始和栗確商定見面地點。
為了避免栗確事後報警，面交地點自然是選在沒有攝像頭的私人店鋪為佳，但栗確很是謹慎，直接提出約在大型商場見面，問詢哪個商場“她”比較方便。
海城是安思如的家鄉和現居地，游韞假期會到銀灣的小區裏住上幾天，因此對銀灣那一塊很是熟悉。
最終見面地點被游韞定在離家不遠處的人人樂超市，他之前在那邊坐過公交到學校，知道K1所在的公交站偏僻荒涼，途經的監控也少，足以滿足他惡心栗確還不留一點兒證據的需求。
游韞知道陌生異性的肢體碰觸對女性的殺傷力。
他的前女友曾經和他哭訴過在食堂飯點隊伍中，陌生男性假裝無意觸碰到她的事情。游韞當時表面輕柔地安撫著女友戰栗的情緒，實則對此不以為意，認為她的被迫害妄想癥太過嚴重。不過是些精力無處發洩的猥瑣男大學生，壓根不可能在公共場合做出更過分的舉動。
事情已經過去了許久，但游韞始終記得當時前女友臉上的厭惡和恐懼。
沒想到，有一天他也會用上他曾經瞧不起的手段，不是出於情欲，而是出於惡意報覆。在偏僻的戶外進行肢體接觸和言語騷擾，沒辦法留下證據，卻足以讓栗確像吞了蒼蠅一樣惡心。
光是在腦海中幻想這樣的畫面，就足以讓他實現顱內高潮。
大抵是良心尚存，10月11日游韞買咖啡時順手給栗確帶了一杯，虛偽地在心底將決定權交回到栗確手上。假如她見面後用線上的友善態度對待他，信任地喝下他拿來的咖啡，那麽他就放棄在腦海裏反覆構思了許多遍的計劃。
其實游韞知道，那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這不過是他為了安撫骨子裏還未泯滅的人性，才找的不誠心的借口。
果不其然，栗確在超市門口見到他的第一眼，就瞬間化身為炸毛的小動物，驚悚地防備著他。她絲毫不相信他是替妹妹過來交易的話術，甚至為了規避潛在的肢體推拉，都不願意親手將咖啡交還給他。
游韞的計劃只成功了一半，栗確確實對他動手動腳的行為感到恐懼，但栗確的蠻勁不小，在掙紮過程中直接用膝蓋攻擊了游韞的□□，隨後趁著游韞被疼痛折磨得撕心裂肺的時候，迅速逃脫。
游韞那天緩了許久才能爬起來就醫，醫生檢查後表示無大礙，但他還是好幾天都感到不適，狠狠地把這筆賬記在了栗確頭上。
底線是一次又一次地試探出來的。警察一直沒有找上門來，說明栗確要麽礙於面子不敢報警，要麽就是清楚他的行徑難以取證。
根據栗確的性格，游韞更傾向於前者，這也為他後續的計劃奠定了基礎。
游韞從實驗室課題組裏，獲取了小劑量的□□。他尾隨了栗確兩天，探查清楚她的住址之後，決定找機會偷襲她，拍下不雅的照片用以控制栗確。
為了找尋最恰當的時機，游韞決定進行一段時間的踩點觀察，摸清栗確的生活習性。
10月16日晚，游韞夜跑洗完澡無所事事，幹脆拎上背包前往了栗確出租房。出乎意料的是，栗確家的燈居然是滅的。游韞想不明白人緣不好的淘寶店主大晚上能去哪，他等了一會兒都沒看到她回家，幹脆出去找了個攤子吃燒烤。
游韞喝完冰爽的啤酒再次回到永樂五街時，時間已經接近十一點，栗確家的燈也已經亮了起來。
游韞揉了揉眼睛，呼出一口飽脹的酒氣，無所事事地在永樂五街踱步。他剛走了兩圈，散掉酒氣後，居然遇見了栗確同棟樓的住戶下班回家。
中年把電動車推進去之後，正要反手關上大門，已經猶豫了好一會兒的游韞眼疾手快地扶住了門。
“謝謝。”說話間游韞不經意地掂了掂包包，假裝剛剛在找鑰匙。
男人剛加完班，困得要命，眼皮都不擡一下，轉身就往上走，行至三樓後開門關門。
游韞以龜速挪動上樓，待樓道裏響起關門聲後才長舒了一口氣。
不太明亮的感應燈將游韞的影子照得短短一截，行至二樓，光源徹底隕滅，影子融入黑暗中。游韞只好打開手機攝像頭的閃光燈充當手電筒，輕手輕腳地站在了栗確家門口，仔細分辨室內的動靜。
他進入樓棟是臨時起意，壓根沒想好到底進來幹嘛，這會兒才驚覺一切都是天賜良機。
游韞先是上樓觀察了一下電閘和水閘的所在之處，心中有了決斷，當即將包裏事先準備好的□□倒到毛巾上。隨後他借著手機的閃光燈，下樓摸索著拉掉了栗確房間的電閘，再躡手躡腳地摸黑潛至栗確房門旁。
游韞屏息靜待了好一會兒，房門才被窸窸窣窣地打開。
栗確的手機似乎沒有閃光燈功能，僅憑TFT屏幕借光的栗確宛如螢火蟲飄過黑暗中，游韞則趁機進入了房間，藏在了門後，靜待栗確回房。
驅散黑暗的燈光驟然亮起。“怎麽又跳閘？”栗確一邊嘀咕一邊關門。
藏在門後的游韞一把掐住栗確的脖頸，另一只手趁勢用提前準備好的毛巾緊緊捂住她的口鼻。
沒有人能靠意志力抵抗麻醉藥物的威力，栗確微弱地掙紮了一會兒，很快就癱軟在他的懷裏。同時滑落的還有她手上拿著的扳手，掉在地上發出巨大的聲音。
游韞被這聲音嚇了一跳，立刻把栗確往裏拖，把她扔到旁邊的床上，轉身關上了大門。
隔絕那道門還不夠，他又趴在門上聽了一會兒動靜，確認鄰居沒被吵醒後，才如釋重負地長舒一口氣。
游韞是動物醫學專業的，□□會作為揮發性麻醉劑用於動物實驗，但□□早就因為心臟和肝損被人類麻醉棄用，他不清楚□□的麻痹作用對人類能持續多久，更不知道栗確吸入的劑量是否足夠，因此他必須速戰速決。
他迅速扒掉了栗確身上的衣服，掏出背包裏的數碼相機，拍攝了栗確各個角度的照片。期間他還沒有留意到身後地上橫放的小桌板，不小心被絆倒摔了一下，整個桌板都被壓彎了，杯子也磕破了口子。
兵荒馬亂，游韞顧不上收拾殘局，先行完成了照片的拍攝。
實話說，栗確過分消瘦，沒什麽看點，但游韞作為一個生理功能正常的男性，還是起了生理反應。
他既欣慰又無語，欣慰的是工具還趁手，無語的是他吸取了栗越的教訓，壓根不準備對栗確做一些會留下證據的事情。
估摸著藥效還能持續很長一段時間，游韞幹脆趁這個時間安撫了自己的工具，測試它是否和醫生說的那樣無礙。
游韞剛提上褲子，身旁的栗確就有了清醒的動靜。她懵懵懂懂地捂住頭，眼皮一眨一眨地打架，似是在與吸入的藥劑作鬥爭。
游韞的瞳孔驚懼地放大，沾染了□□的毛巾不知道被扔在了何處，他條件反射地拿起手邊從她身上脫下來的T恤，再一次緊緊捂住她的口鼻。
沒有麻醉劑的加持，這一次栗確掙紮的動靜格外的大，她爆發的力量驚人，將游韞的手臂抓撓得滿是血痕，游韞狼狽得手腳並用，使出最大的力氣制服她。
游韞大汗淋漓，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他知道，這會兒如果栗確把鄰居招來了，那麽他直接就進牢裏了，還威脅個屁。
栗確如螻蟻般瘋狂掙紮，爆裂的血絲讓她的雙眼猩紅，黑漆漆的眼球似乎要彈跳出來，身體因缺氧不受控地痙攣，扭曲的面容和之前冷冷清清的模樣判若兩人。這一切讓游韞夢回實驗室裏在他手中顫抖著掙紮的小白鼠，他的腎上腺素狂飆，奇異地感受到一股難以言喻的暢快感。
洶湧的快感過後，游韞後知後覺地發現，身下的人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停止了掙紮。
他這才清醒過來，驚悸地松開束縛栗確的手，猛地去探她的鼻息，卻試探不到屬於活人的溫暖的吐息。
思及銅墻鐵壁的牢獄生活，游韞牙關止不住地發顫，抖著雙手對栗確開展了心肺覆蘇術。不知道上天是為了報覆他沒有好好學習急救課，還是為了懲罰他對栗確的惡念，游韞把栗確的胸膛都按紫了，還是沒能挽回這條流逝的生命。
代表生命力的溫熱正在慢慢消散，屬於死亡的冰冷慢慢傳遞到游韞的掌心，他心如死灰，滿頭大汗地倒在了地上。
事情完全超出了游韞的計劃，滿室的狼藉等待他處理，陷入泥潭的下墜感死死地拖拽著他。他再也不能像從前一樣闖不過游戲關卡就掐掉電源了，也不能像處理咬他一口的小白鼠那樣，輕飄飄地將它活生生地扔進焚化爐裏。
游韞額角的青筋突突直跳，手上的指甲用力到快要劃破手心，他一遍又一遍地逼迫自己冷靜下來，直面面前真實的血淋淋的人生。
他殺人了，他殺死了栗確！
他還那樣年輕，他不想坐牢！
逃，他必須盡快逃離這裏！
明明應該抓緊時間離開現場，游韞卻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一年半前他思考的問題再次浮現出來，而這一次，他是真的殺了人。
游韞的臉上露出嘲諷的笑容，他居然在這樣的時刻很想知道那個問題的答案。
打到第三遍，游珵縉才接通了游韞的電話，背景音裏是嘈雜的重金屬音樂聲，聽起來是在酒吧或KTV一類的場所。
沒等游韞開口，游珵縉就搶話：“要多少錢直接發短信給我，現在有事，明天再給你回電話。”
游韞冷笑，明日覆明日，游珵縉口中的明日就是空頭支票。
打給安思如的電話在第一遍就被接通了，聽筒裏傳來在睡夢中被吵醒的有氣無力的聲音：“你好。”
“媽，我殺人了。”
“不用了，謝謝！”安思如習慣性拒絕，說完反應了好幾秒才徹底驚醒，這回連聲音都變了調子，“你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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