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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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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什麽?她同學打掃了房子?”

“你們還住進去了?萬一那是栗確被侵害的現場呢!”肖維宇剛畢業入職四季派出所沒幾個月,還不夠沈穩,面對群眾時常一驚一乍的。

但這回,饒是向來雲淡風輕的鄭星禾也忍不住顰眉,揉了揉太陽穴。

“你們也沒封鎖出租房啊!”喬女士嘶啞著聲音朝他們怒吼。

“這位女士,請你冷靜一點!”

“這樁案件是我和小肖警官出警勘察的。現場門窗完好,物品擺放整齊,栗確的現金和銀行卡都在抽屜裏好好地放著,沒有財物丟失的跡象。我們也沒有在房內發現栗確可能遭受侵害的痕跡,因此案件目前只是受理而不是立案,不屬於刑偵支隊管轄,也就不會采取封鎖現場和提取犯罪痕跡等手段。”

“目前當務之急是尋找栗確,而不是推卸潛在現場被破壞的責任。我們和你們一樣,都希望栗確平平安安的。”

“海城沒有機場,我們走訪了鐵路部門和客運部門,沒有調取到栗確近期離開海城的購票和乘車記錄,栗確很有可能還在海城。”

“你們剛剛提到的信息確實可疑,我們已經記錄下來了,會作為尋人線索參考。”

“現在有幾段監控想請幾位辨認一下,幫助我們更迅速地鎖定栗確。”

說到這裏,鄭星禾瞟了肖維宇一眼,示意他帶栗家人去辨認監控。

*

這樁案件是鄭星禾昨天(2009年10月21日)在派出所接待的,報案人是栗確的輔導員蔣老師。

根據報案人提供的信息,栗確是海城大學漢語言文學系0801班(專科)的一名學生,19周歲,林城人。入學體檢時身高160厘米,體重43公斤。

報案人提供了一張證件照,像是從什麽檔案上摳下來的,邊緣還有紅色的印章痕跡。照片上的女孩擁有溫婉柔弱的五官,眼角眉梢卻不太精神的耷拉著,顯得有些陰郁。

根據蔣老師的口述,按照學校規章制度,栗確應該在學校住宿,她卻因為開淘寶店需要儲存貨物,偷偷租住在永樂五街17號201室。

學校老師和同學最後一次見到她是上周五(10月16日)下午,當天的課只上到16時10分,下課後她就離開了校園。

因今年第10號臺風席卷,周一海城全市“五停”,學校停課放假。周二上午的課栗確缺勤,同學沒太意外,一是大雨天,二是她之前也試過因為淘寶店的事情逃課。但下午思政課老師突然宣布下課前點名,栗確的舍友鐘晴給栗確發信息報信,沒有得到回應。

周三,陰天,栗確再次缺勤了上午的課,栗確的舍友應柚寧致電發現栗確關機,於是上報了蔣老師。

蔣老師問詢了全班同學,卻無人知曉栗確在校外的住址。她只好聯系了栗確的家長,在發現家長也不知道栗確的蹤跡之後,向家長要來了栗確在校外的住址。

蔣老師和兩名同學一起到訪了栗確的住所,跟著住戶進入了樓道,在201門口敲了許久門卻無人回應,只好報警處理。

昨天接到報案後,鄭星禾先是電話聯系了栗確父母核實情況,隨後帶著肖維宇和報案人一起到訪了栗確租住的房子,用房東的鑰匙打開了房門,進行了現場勘察。他們初步懷疑栗確是不告而別,獨自出門。

隨後,蔣老師跟著他們回到派出所填寫報案筆錄,案件正式登記受理。

案件受理後,警方立刻開展了尋人的監控調查。栗確所居住的永樂五街附近的監控寥寥,僅有幾條主路才安裝了監控,但附近居民人流量並不算小,監控清晰度一般,辨認難度較大。

通過栗確潛在出行路線的監控調取比對發現,10月16日16時15分,一名年輕男子騎著單車帶著栗確離開了學校門口,16時24分經過她家附近的最後一個監控,按路徑推測目的地是她的出租房。16時46分她和男子拎著兩個大環保袋再次出現在這個監控裏,只是這次他倆都在步行。

栗確最後出現在家附近監控的時間為10月16日21時57分,與她同行的依然是那名男子,按路徑推測目的地是栗確的出租房。

此後,附近的監控沒有再拍攝到栗確步行或騎車的影像。攝像頭無法拍攝清楚汽車後排乘客,不排除栗確乘坐車輛離開的可能,但此舉不符合她過往的生活習性。

而男子再次步行出現在同一個監控的時間為10月16日22時13分,隨後幾小時蹤跡不明。他再次出現在栗確家附近的另一個監控的時間為10月17日4時10分,男子於4時31分返回海城大學並被學校大門的監控拍到。

肖維宇帶著栗家人查看了監控視頻,經過辨認,他們確認了監控中的人就是栗確。

監控得到栗家人的指認,肖維宇和鄭星禾卻沒能松一口氣,只覺得這個案件更加撲朔迷離。

因為就在剛剛,走訪運營商調取栗確名下電話卡信息的同事小詹在電話裏告訴他們,栗確名下僅有1張電話卡,追蹤到栗確電話卡信號源最後出現的位置是她所居住的出租房附近,時間是10月17日1時25分。

10月16日,栗確一共有4段通話記錄,其中兩個號碼之前和她聯系得較為頻繁。幸運的是這兩張電話卡均落實了實名制,分別是海城大學校園卡用戶宋映澤,以及海韻服飾有限公司。

小詹還走訪了各大銀行,調取了栗確近期的流水,入賬無異常情況,均為淘寶買家匯款收入。栗確的最後一筆消費交易發生在10月12日,她在ATM辦理了取現和轉賬業務,取現三百元,同時向海韻服飾有限公司轉賬兩千八百六十五元。根據歷史交易記錄推斷,海韻服飾有限公司應該是栗確淘寶店的供應商。

而栗確的家人在今早向警方補充了三點可疑信息:一是他們在床底下發現栗確出遠門一定會攜帶的玩偶;二是廚房有燒水壺,家裏卻沒有任何一個喝水的杯子;三是IE瀏覽器自10月10日之後就沒有網頁瀏覽記錄,淘寶後臺訂單發貨截止10月16日,後臺目前一堆待回覆信息和待發貨訂單。

最後這點對於一名淘寶店主而言非常可疑,栗確極有可能從10月16日起就已經失蹤。

結合現有的線索和栗家人的懷疑,肖維宇和鄭星禾意識到栗確失蹤事件存在犯罪事實的可能性大幅提高。

然而潛在的現場已經被破壞,由於昨天他們在出租房的勘察並無異常,離開時並未特地叮囑栗確的同學保護現場,不知出於什麽原因她的同學對被暴雨和臺風侵襲的狼藉房屋進行了清掃。後續栗家人更是入住房間,徹底破壞現場。

鄭星禾知道,過於糾結於現場被破壞也無用,案件性質仍屬於人口失蹤事件,不符合失蹤人口立案標準,不適用現場保護,也不適用提取犯罪痕跡(指紋、DNA和足跡)和其它物證的手段。

鄭星禾將現有線索同步給栗確的家屬,同時向家屬了解她的社會關系,雖然問話之前她就知道這大概率會是一場無效問話。

在輔導員蔣老師的描述中,栗確是一個孤僻內向的女孩,在學校沒有比較要好的朋友,是安靜到沒有存在感的那類人。一同報案的班長和栗確的宿舍長也認可了這點,但宿舍長特地提及有男生下課來找栗確,她不認識那個男生,兩人看起來也不像戀愛關系。

世界是多元的,陰郁的邊緣少女並不罕見,但邊緣人群常常會被周圍的人當成異類,尤其是處於青春期敏感多思的階段,不認同感常常會讓邊緣人群覺得被世界拋棄,因此鄭星禾認為栗確自殺的可能性並不小。

喬女士的回答也在鄭星禾意料之中,栗確從小到大都沒有朋友。

“那栗確和你們的關系如何呢?”這個平凡的問題像是一支鋒利無比的箭,讓在場的三個人的動作都停滯下來。

鄭星禾敏銳地轉了轉眼珠,忍不住發散思維,“栗確之前試過離家出走嗎?”

她註意到,栗越和栗弈驍不約而同地將目光移至喬女士身上,這個家的話事人是誰顯而易見。

喬女士的聲音像是破爛的風箱在悲嚎:“有過一次。”

“栗確從小就比較內向不愛說話,後來…她因為上大學的事情和我們產生分歧,離家出走了。從那以後…栗確就不怎麽回家了。”

這倒是出乎鄭星禾的意料,沒想到內向的栗確還有這樣叛逆的一面。她想起出租房裏堆積的那些貨品和那家海韻服飾有限公司,循著話題往下問:“所以栗確開淘寶店是為了經濟獨立嗎?有了解過是誰帶她入行的嗎?”

淘寶是一個新興的線上購物網站,鄭星禾之前接觸過幾單淘寶的經濟糾紛案,因此對這個網站有一定了解。對於一個普通的極為內向的大學生而言,要做第一批吃葡萄的人,將淘寶店開起來並不是易事。首先貨源就不好甄別和談攏,其次還需要一定的啟動資金,更不論那些外行人不知道的付出。

“我不知道…栗確沒提過這些事情,我問她,她也不說。但她確實是賺到了錢的,從今年2月開始就沒有向我們…‘借’過生活費了,大二這一學年的學費也是她自己交的。”

鄭星禾沒有錯過那個突兀的“借”,盡管喬女士的情緒狀態不佳,但衣著得體,顯然不是供不起孩子上學的家庭。

栗確的家庭糾紛似乎和失蹤案無關,鄭星禾無意深究。

“栗確之前有診斷出心理疾病嗎?或者有失眠之類的困擾嗎?”

“沒有!”這無疑是提醒自殺方向的可能性,喬女士一口否認。想了想,她又低落地改口,“我不清楚。”

一問三不知,完全印證了她口中的親子關系不佳。鄭星禾決定放棄對栗家人的問詢:“好的,那我沒有其它問題了。根據目前線索,栗確主動消失、被動消失的可能性都是存在的。後續有新的進展我會及時同步你們的,也請你們發現新的線索的話,第一時間告知我們。”

就在鄭星禾準備起身的時候,栗越揉了揉發紅的眼眶,深吸一口氣,刻意不去看父母的臉:“不好意思鄭警官,我有信息補充。”

“我昨晚在陽臺撿到了一個煙頭,以為是我妹妹抽的,怕我爸媽發現就把它沖進洗手間了。現在想想那明明是男士香煙,而我之前撞見她抽的都是愛喜一類的女士細煙。”

“另外,我妹妹之前是有情緒問題的。我寒假的時候發現她在服用‘舍曲林’,後來暑假她回家待了幾天,我沒再發現她服藥。她聲稱已經痊愈了,但我不確定她和我說的是不是實話。”

說到這裏栗越已經泣不成聲,語氣卻十分堅定,“我不知道栗確到底在哪裏,但她肯定不會自殺。暑假的見面和之前的通話,我都能感覺到她這半年的情緒相較之前好轉很多,我也不認為她是缺乏責任感的人,至少…如果她真的不再留戀這個世界,她會處理好所有的事情,也會處理好她的店鋪,而不是這樣不管不顧地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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