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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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方向盤一轉，車子進入明顯屬於居民區的地帶。道路狹窄，兩側都是幾層高的自建居民樓，路邊大面積的占道經營，低窪路段偶有積水，黑暗中時常竄出一臺不知交通規則為何物的電動車，司機只好收起談興，將行駛速度一降再降。
正聊到興頭上的中年男乘客還在滔滔不絕地搭話，後座的中年女人忍無可忍：“栗弈驍，你女兒都不見了，你還有心情和人侃大山！”
此話一出，其餘三人後頸莫名過電，目光僵直，車廂內瞬時陷入詭異的安靜裏。
車子在這樣凝滯的氛圍中又行駛了幾百米，在看見廣告牌時司機將車停了下來，小心翼翼地開口：“永樂超市旁邊的永樂五街對吧？裏面很窄，要往裏開嗎？”
栗越連忙翻開手機，查看短信上對方給她發的指引，又探頭望向路燈下那個有些掉漆的招牌：“謝謝，我們就在這裏下。”隨即推開門和喬女士一起下車。
找零花了點時間，等栗弈驍付完錢，拿上後備廂的行李追上兩人的時候，才發現她們身旁多了一胖一瘦兩個女孩，見到他還很有禮貌地和他打招呼。
一行人的心情都不在寒暄上，都不自覺地加快腳步往出租房方向走去。
“栗確就住在二樓樓梯旁邊的這個房間。”栗確的大學班長用鑰匙擰開了那道有些掉漆的綠色鐵門。
隨著大門敞開，屬於白熾燈的光芒蜂擁而出，占據原本由樓梯小燈泡鋪撒的昏暗角落。
喬女士的眼裏瞬間騰起希冀的火苗，情不自禁地走近兩步，在她的視線觸及一覽無餘、空無一人的房間後，眼底的光又立刻破碎，歸於平靜。
“抱歉，下午打掃完，忘記關燈了。”班長沒有察覺到喬女士的表情變化，主動介紹道，“栗確沒關陽臺門，前兩天刮臺風還下暴雨，飄進來了一些落葉，房間靠陽臺那一邊進了點水，所以我和思敏就稍微打掃了一下。”
“好的，謝謝。”
單間一下子湧入五個成年人，瞬間變得擁擠。
進門右手邊是一張一米二的床，靠近陽臺方向貼著右墻擺放了一個簡易衣櫃，一張擺著臺式機的工作臺正對著房間的窗戶，桌子旁邊還堆了幾個二十來寸的工廠常用的塑料膠框，用於裝零碎雜物。進門左邊十餘個大紙箱貼墻排列至陽臺前，裏面是分門別類綁好的服裝貨品。
栗越仔細翻看了房間裏的大部分東西，沒找到妹妹的行李箱，也沒看見那只妹妹連春游都要帶著的小熊，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一半來。
她和喬女士交換了眼神，猜測道：“栗確可能是出遠門了，就是不知道為什麽手機打不通。”
班長點點頭：“對，下午是房東兒子把鑰匙送來的。警察檢查之後說房間沒有強行闖入和財物丟失的痕跡，沒看見栗確的行李箱和常背的書包，單車也鎖在樓下，懷疑是她出門沒和人打招呼。”
栗越將電腦開了機，發現不需要PIN碼就能登入，喊來栗弈驍查看有沒有異常情況。
見栗越打量那堆突兀地堆疊在地上的貨品，另一個微胖的女孩王思敏為她解惑：“靠近陽臺門的紙箱濕了，我們怕貨物損壞，就自作主張把箱子的東西騰空了。”
“紙箱我怕栗確還要用，拆開放在陽臺晾著，後面幾天應該不會下雨，幹透還能繼續用。”王思敏一拍腦袋想起來，“對了，箱子最底下有幾件衣服，包裝袋連裏面的衣服都濕了，發黴味道很重，我下午放進洗衣機去洗了，這會兒還沒晾呢！”
“沒事，謝謝你，我一會兒晾。”栗越擠出一個感激的笑，徑自走出陽臺門，站在陽臺上打量了陽臺左手邊略顯寒酸的廚房。
看得出栗確平時在出租房裏很少做飯，廚具十分簡陋，能夠用於烹飪的器皿只有一個電飯煲，吃飯的碗碟倒是有富餘，筷子卻明晃晃的只有一雙。
房屋的安全性毋庸置疑，陽臺、廚房和洗手間的窗都被不銹鋼防盜網封死，不存在樓下攀爬上來的可能性。
栗越的視線又移向頭頂，發現欄桿上沒有晾曬任何衣物，像是出門前收走了常穿的衣服。
想起沒晾的衣服，栗越掀開蓋子，把洗衣機裏洗好的幾件衣服和兩條毛巾晾了。
在拿到混雜在其中的黑色內褲的時候，她的眉毛不自覺地顰起，她們家可沒有把內褲襪子放洗衣機一起洗的習慣，栗確自己住怎麽這麽不講衛生了？況且這洗衣機一看就用了許多年，肯定是房東配備的家電。
“栗確這孩子比較孤僻，平時沒給你們添麻煩吧？”喬女士憂心忡忡地嘆了口氣，“不知道她跑哪去了，她在這裏有什麽外校的朋友嗎？”
“沒有的阿姨，栗確人…”班長和栗確不算熟，卻也知道她獨來獨往，算不上“挺好相處”。她不安地瞥一眼身旁栗確的宿舍長王思敏，見對方沒有跳出來的意思，幹脆放棄了這個念頭，“栗確自己在外面住，我不太清楚她在外校有什麽朋友哎，有的話我肯定下午就和警察說了。”
這個答案喬女士並不意外，栗確從小到大壓根就沒有朋友，像是漂浮在半空的單只氣球一樣，沒有著落。
班長好奇問道：“阿姨，栗確之前有試過不打招呼出去玩嗎？”
提到這個，喬女士和一直沈默的栗弈驍臉色就愈發陰沈。
栗越人雖然在陽臺，卻一直豎著耳朵聆聽屋內的對話，聽到這話她下意識地垂下頭，卻意外瞥見陽臺護欄瓷磚上有一個被主人隨手按熄的煙頭。
喬女士粉飾太平敷衍班長的話術沒能灌進栗越的耳朵，她從衛生間抽了張紙巾包住那個煙頭，拭去殘留的那一點兒煙灰，轉身將煙頭扔進洗手間廁盆。
隨著水流聲響起，栗確的秘密再一次被掩入黑暗中。
栗越和喬女士一起住在了栗確的出租房裏，栗弈驍獨自在外面的酒店開了間房間。
兩人不太舒展地躺在床上，空氣中似有若無地繚繞著一股檸檬香，像是來自她們身上浴後的味道，又像是房間主人經年累月殘留在床上的香氣。
“越越，雀兒只是出去玩了，很快就會回家了對吧？”黑暗中牙齒打架的聲音被無限放大，那些忐忑和脆弱的情緒暴露無疑。
栗越的眼睫顫了顫，實際上，她已經很久沒聽見喬女士這樣親切地叫栗確小名了。姐妹倆的名字其實源於“雀躍”，本來“栗確”這個名字該是她的，只是戶籍科的工作人員不小心弄錯了。
“媽，你看妹妹把小熊都帶走了，她可能只是丟了手機，很快就會回來的。”她伸手輕拍喬女士的背，用哄睡嬰兒的方式安慰母親。
但，栗確短期出門的假象很快就被戳破。
第二天起床時栗越沒在床頭找到睡前摘掉的發圈，就自然而然地趴在地上去檢查床底，卻冷不丁地在床底和那只熟悉的棕色小熊打了個照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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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聊到興頭上的中年男乘客還在滔滔不絕地搭話，後座的中年女人忍無可忍：“栗弈驍，你女兒都不見了，你還有心情和人侃大山！”
此話一出，其餘三人後頸莫名過電，目光僵直，車廂內瞬時陷入詭異的安靜裏。
車子在這樣凝滯的氛圍中又行駛了幾百米，在看見廣告牌時司機將車停了下來，小心翼翼地開口：“永樂超市旁邊的永樂五街對吧？裏面很窄，要往裏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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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零花了點時間，等栗弈驍付完錢，拿上後備廂的行李追上兩人的時候，才發現她們身旁多了一胖一瘦兩個女孩，見到他還很有禮貌地和他打招呼。
一行人的心情都不在寒暄上，都不自覺地加快腳步往出租房方向走去。
“栗確就住在二樓樓梯旁邊的這個房間。”栗確的大學班長用鑰匙擰開了那道有些掉漆的綠色鐵門。
隨著大門敞開，屬於白熾燈的光芒蜂擁而出，占據原本由樓梯小燈泡鋪撒的昏暗角落。
喬女士的眼裏瞬間騰起希冀的火苗，情不自禁地走近兩步，在她的視線觸及一覽無餘、空無一人的房間後，眼底的光又立刻破碎，歸於平靜。
“抱歉，下午打掃完，忘記關燈了。”班長沒有察覺到喬女士的表情變化，主動介紹道，“栗確沒關陽臺門，前兩天刮臺風還下暴雨，飄進來了一些落葉，房間靠陽臺那一邊進了點水，所以我和思敏就稍微打掃了一下。”
“好的，謝謝。”
單間一下子湧入五個成年人，瞬間變得擁擠。
進門右手邊是一張一米二的床，靠近陽臺方向貼著右墻擺放了一個簡易衣櫃，一張擺著臺式機的工作臺正對著房間的窗戶，桌子旁邊還堆了幾個二十來寸的工廠常用的塑料膠框，用於裝零碎雜物。進門左邊十餘個大紙箱貼墻排列至陽臺前，裏面是分門別類綁好的服裝貨品。
栗越仔細翻看了房間裏的大部分東西，沒找到妹妹的行李箱，也沒看見那只妹妹連春游都要帶著的小熊，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一半來。
她和喬女士交換了眼神，猜測道：“栗確可能是出遠門了，就是不知道為什麽手機打不通。”
班長點點頭：“對，下午是房東兒子把鑰匙送來的。警察檢查之後說房間沒有強行闖入和財物丟失的痕跡，沒看見栗確的行李箱和常背的書包，單車也鎖在樓下，懷疑是她出門沒和人打招呼。”
栗越將電腦開了機，發現不需要PIN碼就能登入，喊來栗弈驍查看有沒有異常情況。
見栗越打量那堆突兀地堆疊在地上的貨品，另一個微胖的女孩王思敏為她解惑：“靠近陽臺門的紙箱濕了，我們怕貨物損壞，就自作主張把箱子的東西騰空了。”
“紙箱我怕栗確還要用，拆開放在陽臺晾著，後面幾天應該不會下雨，幹透還能繼續用。”王思敏一拍腦袋想起來，“對了，箱子最底下有幾件衣服，包裝袋連裏面的衣服都濕了，發黴味道很重，我下午放進洗衣機去洗了，這會兒還沒晾呢！”
“沒事，謝謝你，我一會兒晾。”栗越擠出一個感激的笑，徑自走出陽臺門，站在陽臺上打量了陽臺左手邊略顯寒酸的廚房。
看得出栗確平時在出租房裏很少做飯，廚具十分簡陋，能夠用於烹飪的器皿只有一個電飯煲，吃飯的碗碟倒是有富餘，筷子卻明晃晃的只有一雙。
房屋的安全性毋庸置疑，陽臺、廚房和洗手間的窗都被不銹鋼防盜網封死，不存在樓下攀爬上來的可能性。
栗越的視線又移向頭頂，發現欄桿上沒有晾曬任何衣物，像是出門前收走了常穿的衣服。
想起沒晾的衣服，栗越掀開蓋子，把洗衣機裏洗好的幾件衣服和兩條毛巾晾了。
在拿到混雜在其中的黑色內褲的時候，她的眉毛不自覺地顰起，她們家可沒有把內褲襪子放洗衣機一起洗的習慣，栗確自己住怎麽這麽不講衛生了？況且這洗衣機一看就用了許多年，肯定是房東配備的家電。
“栗確這孩子比較孤僻，平時沒給你們添麻煩吧？”喬女士憂心忡忡地嘆了口氣，“不知道她跑哪去了，她在這裏有什麽外校的朋友嗎？”
“沒有的阿姨，栗確人…”班長和栗確不算熟，卻也知道她獨來獨往，算不上“挺好相處”。她不安地瞥一眼身旁栗確的宿舍長王思敏，見對方沒有跳出來的意思，幹脆放棄了這個念頭，“栗確自己在外面住，我不太清楚她在外校有什麽朋友哎，有的話我肯定下午就和警察說了。”
這個答案喬女士並不意外，栗確從小到大壓根就沒有朋友，像是漂浮在半空的單只氣球一樣，沒有著落。
班長好奇問道：“阿姨，栗確之前有試過不打招呼出去玩嗎？”
提到這個，喬女士和一直沈默的栗弈驍臉色就愈發陰沈。
栗越人雖然在陽臺，卻一直豎著耳朵聆聽屋內的對話，聽到這話她下意識地垂下頭，卻意外瞥見陽臺護欄瓷磚上有一個被主人隨手按熄的煙頭。
喬女士粉飾太平敷衍班長的話術沒能灌進栗越的耳朵，她從衛生間抽了張紙巾包住那個煙頭，拭去殘留的那一點兒煙灰，轉身將煙頭扔進洗手間廁盆。
隨著水流聲響起，栗確的秘密再一次被掩入黑暗中。
栗越和喬女士一起住在了栗確的出租房裏，栗弈驍獨自在外面的酒店開了間房間。
兩人不太舒展地躺在床上，空氣中似有若無地繚繞著一股檸檬香，像是來自她們身上浴後的味道，又像是房間主人經年累月殘留在床上的香氣。
“越越，雀兒只是出去玩了，很快就會回家了對吧？”黑暗中牙齒打架的聲音被無限放大，那些忐忑和脆弱的情緒暴露無疑。
栗越的眼睫顫了顫，實際上，她已經很久沒聽見喬女士這樣親切地叫栗確小名了。姐妹倆的名字其實源於“雀躍”，本來“栗確”這個名字該是她的，只是戶籍科的工作人員不小心弄錯了。
“媽，你看妹妹把小熊都帶走了，她可能只是丟了手機，很快就會回來的。”她伸手輕拍喬女士的背，用哄睡嬰兒的方式安慰母親。
但，栗確短期出門的假象很快就被戳破。
第二天起床時栗越沒在床頭找到睡前摘掉的發圈，就自然而然地趴在地上去檢查床底，卻冷不丁地在床底和那只熟悉的棕色小熊打了個照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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