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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次他都晚來一步。

每一次他都被當做救贖。

張其餘沒能在村民大會上成功指認都曉天就是兇手,這叫他方寸大亂,計劃沒能照常實施。他是怎麽殺死阿滿的?他很會利用人的同理心,他不光要用同理心博得村民的信任,也正是用這份同理心將阿滿殺死。

周二的時候他跟著村民一起夜探寶塔,深夜回來後便立刻制定了一份周密的計劃,他將目光鎖定在獨自去過寶塔清掃灰塵的阿滿身上。只要阿滿一死,始作俑者必定心慌,露出馬腳,他便可以順水推舟,查明真相。

張其餘和阿滿是鄰居,他們在白家村無人倚靠只得自己自足,平日裏阿滿就對他多有照拂,兩人的關系也格外的親近。張其餘一身強壯的肌肉對於小索利來說有著致命的吸引。小索利愛跟著張其餘,張其餘也像個大哥哥一樣關心著小索利。

就在眾人都以為阿滿和張其餘能成時,阿滿卻沒了。

亡者的屍體不宜過長存儲,在第二天便快速火葬了。來參加火葬的除了索利,張其餘,以及一些平日裏關系要好的村民外,村長和樂東奶奶也出席了。

村長雖一把年紀,但處理事情卻一點不含糊,按照村裏的規定,凡是害人性命者皆處以火刑。村長當天便火速命人逮捕了都曉天,並把對都曉天的處罰和阿滿火葬的日子選擇在了同一天,說是以慰阿滿在天之靈。

對於村長來說真相是什麽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三天後對市長的迎接,他必須要保證村中一切事宜正常化。殺人兇手已被逮捕,過往的傳言也就不攻自破。

樂東失蹤已有兩天卻一點線索沒有,村長對此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眾人聽說此事後也都紛紛回憶最後一次見到樂東的場景,有說在村口玩的,也有說看到樂東去了村西都家,他們最終確定樂東最後一次出現是張其餘夜探寶塔,不過再等村長帶人去時早已不見蹤影。

樂東奶奶整日憂思過度,看起來精神有些恍惚,村長想這樣下去也不是個事兒,幹脆把樂東奶奶一塊兒帶來出席阿滿的葬禮。

正當眾人都沈浸在悲傷的情緒氛圍中,那些往日與阿滿相熟的女子都忍不住紛紛用手帕拭淚,男子神色嚴肅,雖不似女子那般傷懷卻也一派哀沈模樣。

一個不和諧的聲音打破了這份沈重,仔細去聽,那人聲音還帶著一絲哭腔,語氣輕顫。

竟是樂東奶奶把站在一旁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的小索利當成了樂東,抱著他絕不撒手。

村長面上無光,心想早知如此就不該帶她出來,自己這些天已經夠忙了還要顧著她的情緒,於是開口帶著情緒道:“再這樣瘋就回家去。”

樂東奶奶摟著小索利的脖子,沖村長喊道:“我要帶著樂東一塊兒回去。”說罷便想拽著小索利離開。

索利哪裏見過這番場景,早已被嚇得不知所措,他用力掙脫開樂東奶奶,朝反方向跑去。

村長見狀一把拉過樂東奶奶,罵道:“你個老糊塗,這是人阿滿的小子索利,哪兒是樂東,趕緊給我回家去。”

樂東奶奶一聽,這兒還得了,她思念孫子心切,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立馬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

這樂東奶奶體面了大半輩子,自恃祖上曾是捉鬼大族,平日裏端莊典雅,舉手投足間盡顯雍容華貴,婚後更是被丈夫捧在手心,她說一村長絕不說二,是村中女子的典範,如今不顧顏面地與村長鬧,乃是為了自家寶貝孫子。

有孩子走失的家庭,不論是誰,輕者壞財燒錢,重者家破人散,也正是知道這層關系後才更令他們唏噓,有看不下去的女村民想過去先把老人扶起,卻被村長大聲呵制住。

“都不許扶!讓她哭,讓她鬧!”

被村長突如其來的一吼,那些個心生憐憫想要上前勸慰幾句的村民如今誰都不敢去扶樂東奶奶。

村長冷眼看著,頗有種讓她自生自滅,破罐子破摔的冷漠,眼神不像是在看昔日愛人,而是在看一個素昧平生的陌生人。

“你胡說,你就是不想讓我見孫子,還說什麽找不到的話來哄騙我。”樂東奶奶對著小索利苦苦哀求道:“乖孩子,你怎麽跑到這裏來了,快回到奶奶身邊。”

她這般無理取鬧,氣得村長直接背手轉過身去。

兩人僵持著,誰都不敢上前。末了,一個冷靜的聲音突然開口。

“剛剛聽花姿說曾看見樂東往村西都家的方向去了,是嗎?”

對方回道:“確實是,怎麽了?”

張其餘眉頭微皺,他一手牽起小索利,拍了拍他的小手,裝作思考良久的模樣,神情恰到好處,道:“其實那天晚上樂東對我透露過對都曉天一個人住在村西的好奇,我懷疑樂東是去了都曉天家,最後被發現把他關了起來。而我之所以沒有在第一時間就說,是因為這一切僅是我個人猜測。”

村長立馬緊張道:“他說什麽?”

張其餘道:“他說,他懷疑都曉天——金屋藏嬌。”

......

又是毫無進展的一天,樂東離開地窖時厭煩地瞪了女人一眼,那女人油鹽不進,安靜地坐在地上,對樂東的話依舊無動於衷,活像一個易碎的瓷娃娃,樂東也沒辦法。

樂東走後,她面無表情的臉上才終於出現一絲裂痕。

女人名叫林靜,人如其名,長相溫婉性子恬靜,是一名省外的大學生。

四年前年前被人販子拐來這偏遠荒涼,甚至連交通工具都不見一輛的破爛村子。

林靜來時被蒙上了雙眼,她依稀記得自己被迷暈前的事以及清醒後走了很久的路。

那人將林靜關在陰森的地窖中便再沒出現過,潮濕,孤獨,暗無天日似一道陰影環繞與她。她不甘,所以趁機逃了出去。

她想過自己會被賣進貧困的大山,人口不發達的村子,可這地方實在詭異的緊,山不見山,河不見河,從南往北,一路都是無人開墾的野地。

她偷不來車子,因為這裏根本無車可偷,只好用雙腿行走,好在那人怕她餓死,會通過一處狹小的暗格遞給她一些簡單的吃食。

與其說這是一條沒有盡頭的路,倒更像是她一直在原地打轉,她第二次在心裏想,這地方實在詭異的緊。

體力越不支便越焦灼,她停下來本想喘息幾秒,好家夥,她定睛一瞧,黑夜中一群舉著火把的人影叫囂著,他們由遠及近,很快沖到了林靜面前。

為了懲戒她這次逃跑,也為了防止她再次逃跑,那群人決定將她的腿打斷。

她最終還是被帶回了地窖,拖著一身血跡。

地窖裏進進出出過不少女人,這段糜爛的日子維持了兩年,後來再也沒有女人被送來,她成了最後一個也是唯一一個留在地窖的人。

因為腿是被故意打斷,所以自然也不會有人來替她醫治。林靜只好簡單處理,從衣服上撕下一塊兒布料纏在傷處,以免感染。

那人時常會嫌惡她腿腳不便賣不出好價錢而毆打她,長此以往,身心折磨,她漸漸沒了面對未知的勇氣。

樂東的出現無疑給了她一絲希望,不過她知道,這裏的人皆不可信。

今夜風雨綿綿,奶奶替他整理好床鋪後本該離開,是樂東央求著奶奶留下,他想聽故事了。

奶奶寵溺孩子,自然一口應下。

她獨坐在木質的凳子上,樂東倒是會享受,舒服地躺在被窩裏。

老人一邊講,手一邊撫著樂東的胸口,動作像是在哄小孩兒,樂東不滿地拂開奶奶的手,偏過頭望向窗外。

是他央求著奶奶講故事,可實際上他並沒有聽,而是百無聊賴地數著窗外雨滴滴落的次數。夜晚烏漆嘛黑,再加上雨勢漸漸擴大更是將一切掩埋,樂東突然來了興致,眼冒星光,搖著奶奶問道:“奶奶,那座山是什麽山?”

奶奶老花眼,瞇著眼睛瞅了半天也瞧不出什麽名堂,好在她大概能猜出樂東問的是什麽,回答道:“哦,那個啊,是白晝山。”

對方一聽,鼻子一哼,濃黑的眉毛緊皺,不滿意道:“奶奶,你騙我!那裏根本什麽都沒有。”樂東用手指著剛才視線看去的方向。

白晝山,顧名思義,出伏在白晝,隱沒在深夜。白晝山雖位於村外卻被視為村中的信仰,是延續村中源源不斷的生命力。

可以說沒有白家村的任何人,但決不能沒有白晝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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