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鹮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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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鹮說
祝風從火車站回到家，刷完朋友圈洗完澡，已是午夜。走出客廳一看，嚇了一跳。
朱鹮正端坐在鋼琴前。
像一個沈默的幽靈。
祝風呆立了片刻，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媽媽，怎麽提前回來了，演出順利嗎？”
朱鹮瞥了她一眼。
“巴黎演完了，下周去芝加哥，空檔期回來休息幾天。”
祝風點頭，不再說什麽。
但朱鹮顯然有話要說，她問：“家裏來客人了？”
祝風楞了一下，心想不會吧，這麽快就看出酒櫃缺了幾瓶珍藏嗎？
“有朋友來維也納，接待了下。”
朱鹮：“我家是招待所嗎？”
她語氣平緩，沒有情緒，也沒有指責的口吻，但是祝風心裏還是一頓。
“對不起，以後會註意的。”她對朱鹮說。
朱鹮轉過身來正對著她。
“今天來那個，是你男朋友嗎？”
祝風一天的好心情此刻全部消失了，像她半幹的頭發上蒸發的水汽，升騰到空中，無影無蹤。
“您有什麽事嗎？”她並不正面回答。
朱鹮嗤笑了一聲。
“你爸今天給我打電話，要我勸勸你。”
勸什麽？
朱鹮沒有明說，但是她們倆心裏都清楚。
這一年，宋柏借朱鹮的名義，邀了許多青年才俊來到維也納。
上海金家的孫子，溫州徐家的弟弟，新加坡陳家的外甥，還有香江陸家的陸紹琛。
除了陸紹琛，祝風一概稱病不見。
肯見陸紹琛，也是出於人情。
陸紹琛是陸紹瑜的堂哥，是她在家族同輩中關系最好的一個。他在內地經營多年，人脈甚廣，之前祝風為了拿到溫南黎的監控視頻，買下那家會所的事情，也是輾轉拜托了陸紹琛，出動關系幫忙運轉，才能那麽順利。
後來在維也納與陸紹琛見面吃飯，祝風開口便叫他七哥。
陸紹琛是個聰明人，一聽就知道深淺。
七是他在家中的排行，祝風隨陸紹瑜稱呼他七哥，意思已經很明顯：他們之間不是相親的男女，而是世交家的兄妹。
於是他也只叫她妹妹。
宋柏擺下相親局，無疑是想重提聯姻的事情，祝風躲在維也納，他招招落空，他便從朱鹮下手。
而朱鹮在這件事情上的態度，祝風一直琢磨不透。
當初她深陷輿論爭議，朱鹮給她發了短信要她來維也納，她便只身離開北京。
來到維也納發現，只有一個空房子在等她，朱鹮自己在外演出，連鑰匙都沒給她留。
後來整理完學校的事情，祝風再回到維也納，和朱鹮住在一個屋檐下，卻還是很少見面。即便是見了面，也沒有話說。
淡漠，疏離，邊界感，她們之間陌生得不像母女，更像是房東與房客。
祝風忍不住猜想，比自己還冷情的朱鹮，會站在哪一邊？
她對朱鹮說：“宋先生應該知道，我不會讓他拿我的婚姻做交易。如果沒有愛情，我寧願不結婚。”
朱鹮沒有接話，而是站起身，倒了一杯紅酒，良久，忽然講起了另一件往事。
“你知道嗎？我決心和你爸離婚的時候，他發了好大的脾氣。”
當時，宋柏的事業正在更上一層，他需要一個賢內助為他做夫人外交，幫助他籠絡世家。可是朱鹮卻提出了離婚，這令宋柏大發雷霆。
“我拎著一把小提琴就逃離了半山，身無分文，只有出走時戴的一身首飾。我去金鋪典當，先當的戒指，三克拉的鉆戒，人家只願意給三千塊。我說，這是婚戒。那個金鋪夥計笑著同我講：女士，鉆石不比金子，在我們這裏，愛情是最沒用的東西。”
“妹妹，”她叫祝風的小名，“當你富有四海的時候，愛情是貴重閃耀的鉆戒。可當你窮困潦倒，愛情就是路邊沒人要的石頭。”
“愛情啊，是最沒用的東西。”
祝風不理解：“如果鉆石不比金子，您又何必離婚呢？宋夫人的身份難道不比金子嗎？”
朱鹮笑了一聲。
“總有東西比金子更重要。愛情讓我墜入宋柏這個深淵，金子讓我沈湎其中，但是總有東西讓我掙紮著爬上來。”
那天在金鋪，她把鉆石和金子都當掉了。
唯獨剩下那一把小提琴。
“我知道，”祝風輕聲說，“正因為如此，我才要反抗他安排我的人生。”
金子不一定大於鉆石，但自我，是比鉆石和金子都更加重要的東西。
朱鹮搖晃著杯中的紅酒，說：“你爸說，他退了一步，這次安排的是周家的小兒子，在你那個圈子裏做音樂，以前他隨母親來香江暫居，我還做過他的啟蒙老師。”
祝風沒有說話，她深知，無聲亦是一種反抗。
朱鹮放下紅酒，轉頭註視著祝風，眼神中頗有幾分淩厲。
“昨天是陸家公子，今天是周家公子，明天又會是趙家錢家孫家李家，他打定主意把你賣一個好價錢，你怎麽反抗？你以為你在這裏躲著就有用嗎？連我都離不開他的監視。一個籌碼，又怎麽可能說服一個賭徒。只有你真正坐上賭桌的那一天，才能擁有和他談判的權力。”
真正坐上賭桌的那一天......
祝風望進朱鹮的眼睛裏。
“您覺得我應該接受嗎？”
朱鹮挑了挑眉毛，似不在意的樣子。
“隨你。我只是告訴你，你目前沒有拒絕的能力。”
祝風靜靜看著朱鹮喝完那杯紅酒，她低下頭。
“好，那麽您替我安排吧。”
學會安靜聽話，是祝風在宋家學到的第一件事。
低頭是第二件。
但是天下沒有牢籠能困住一場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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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風從火車站回到家，刷完朋友圈洗完澡，已是午夜。走出客廳一看，嚇了一跳。
朱鹮正端坐在鋼琴前。
像一個沈默的幽靈。
祝風呆立了片刻，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媽媽，怎麽提前回來了，演出順利嗎？”
朱鹮瞥了她一眼。
“巴黎演完了，下周去芝加哥，空檔期回來休息幾天。”
祝風點頭，不再說什麽。
但朱鹮顯然有話要說，她問：“家裏來客人了？”
祝風楞了一下，心想不會吧，這麽快就看出酒櫃缺了幾瓶珍藏嗎？
“有朋友來維也納，接待了下。”
朱鹮：“我家是招待所嗎？”
她語氣平緩，沒有情緒，也沒有指責的口吻，但是祝風心裏還是一頓。
“對不起，以後會註意的。”她對朱鹮說。
朱鹮轉過身來正對著她。
“今天來那個，是你男朋友嗎？”
祝風一天的好心情此刻全部消失了，像她半幹的頭發上蒸發的水汽，升騰到空中，無影無蹤。
“您有什麽事嗎？”她並不正面回答。
朱鹮嗤笑了一聲。
“你爸今天給我打電話，要我勸勸你。”
勸什麽？
朱鹮沒有明說，但是她們倆心裏都清楚。
這一年，宋柏借朱鹮的名義，邀了許多青年才俊來到維也納。
上海金家的孫子，溫州徐家的弟弟，新加坡陳家的外甥，還有香江陸家的陸紹琛。
除了陸紹琛，祝風一概稱病不見。
肯見陸紹琛，也是出於人情。
陸紹琛是陸紹瑜的堂哥，是她在家族同輩中關系最好的一個。他在內地經營多年，人脈甚廣，之前祝風為了拿到溫南黎的監控視頻，買下那家會所的事情，也是輾轉拜托了陸紹琛，出動關系幫忙運轉，才能那麽順利。
後來在維也納與陸紹琛見面吃飯，祝風開口便叫他七哥。
陸紹琛是個聰明人，一聽就知道深淺。
七是他在家中的排行，祝風隨陸紹瑜稱呼他七哥，意思已經很明顯：他們之間不是相親的男女，而是世交家的兄妹。
於是他也只叫她妹妹。
宋柏擺下相親局，無疑是想重提聯姻的事情，祝風躲在維也納，他招招落空，他便從朱鹮下手。
而朱鹮在這件事情上的態度，祝風一直琢磨不透。
當初她深陷輿論爭議，朱鹮給她發了短信要她來維也納，她便只身離開北京。
來到維也納發現，只有一個空房子在等她，朱鹮自己在外演出，連鑰匙都沒給她留。
後來整理完學校的事情，祝風再回到維也納，和朱鹮住在一個屋檐下，卻還是很少見面。即便是見了面，也沒有話說。
淡漠，疏離，邊界感，她們之間陌生得不像母女，更像是房東與房客。
祝風忍不住猜想，比自己還冷情的朱鹮，會站在哪一邊？
她對朱鹮說：“宋先生應該知道，我不會讓他拿我的婚姻做交易。如果沒有愛情，我寧願不結婚。”
朱鹮沒有接話，而是站起身，倒了一杯紅酒，良久，忽然講起了另一件往事。
“你知道嗎？我決心和你爸離婚的時候，他發了好大的脾氣。”
當時，宋柏的事業正在更上一層，他需要一個賢內助為他做夫人外交，幫助他籠絡世家。可是朱鹮卻提出了離婚，這令宋柏大發雷霆。
“我拎著一把小提琴就逃離了半山，身無分文，只有出走時戴的一身首飾。我去金鋪典當，先當的戒指，三克拉的鉆戒，人家只願意給三千塊。我說，這是婚戒。那個金鋪夥計笑著同我講：女士，鉆石不比金子，在我們這裏，愛情是最沒用的東西。”
“妹妹，”她叫祝風的小名，“當你富有四海的時候，愛情是貴重閃耀的鉆戒。可當你窮困潦倒，愛情就是路邊沒人要的石頭。”
“愛情啊，是最沒用的東西。”
祝風不理解：“如果鉆石不比金子，您又何必離婚呢？宋夫人的身份難道不比金子嗎？”
朱鹮笑了一聲。
“總有東西比金子更重要。愛情讓我墜入宋柏這個深淵，金子讓我沈湎其中，但是總有東西讓我掙紮著爬上來。”
那天在金鋪，她把鉆石和金子都當掉了。
唯獨剩下那一把小提琴。
“我知道，”祝風輕聲說，“正因為如此，我才要反抗他安排我的人生。”
金子不一定大於鉆石，但自我，是比鉆石和金子都更加重要的東西。
朱鹮搖晃著杯中的紅酒，說：“你爸說，他退了一步，這次安排的是周家的小兒子，在你那個圈子裏做音樂，以前他隨母親來香江暫居，我還做過他的啟蒙老師。”
祝風沒有說話，她深知，無聲亦是一種反抗。
朱鹮放下紅酒，轉頭註視著祝風，眼神中頗有幾分淩厲。
“昨天是陸家公子，今天是周家公子，明天又會是趙家錢家孫家李家，他打定主意把你賣一個好價錢，你怎麽反抗？你以為你在這裏躲著就有用嗎？連我都離不開他的監視。一個籌碼，又怎麽可能說服一個賭徒。只有你真正坐上賭桌的那一天，才能擁有和他談判的權力。”
真正坐上賭桌的那一天......
祝風望進朱鹮的眼睛裏。
“您覺得我應該接受嗎？”
朱鹮挑了挑眉毛，似不在意的樣子。
“隨你。我只是告訴你，你目前沒有拒絕的能力。”
祝風靜靜看著朱鹮喝完那杯紅酒，她低下頭。
“好，那麽您替我安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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