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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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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章

席上眾人面面相覷,按理說該是主人家的長輩先動筷,但北都王府的主人家是周行牧,桌上最大的長輩卻是範恒。

祁雪看著範恒,他揣著手,沒有要說話的意思,於是她又看周行牧。

周行牧見祁雪望過來,便端起酒杯道:“粗茶淡飯,望勿嫌棄,希望這一場,賓主盡歡。”說完便一飲而盡。

眾人這才開始動筷。

不得不說周行牧的手藝確實好,大家吃得紅光滿面,只有周睢遠流著口水到處看。

祁雪開席前用了一碗湯,這會兒吃了半碗飯就放了筷子,正想去幫秦妱帶會兒周睢遠,就覺察到周行牧一直盯著自己的碗。

還是......先把碗裏的飯吃完再去吧......

祁寒英看著繼續吃飯的祁雪,心中百味雜陳。

自家妹妹食量小、胃口差,這他是知道的,如今見到祁雪,只是黑了些,精神卻比從前更好了,想來她在北都過得確實不比中都差。

身旁傳來範恒的咳嗽聲,祁寒英這才想起給範恒敬酒道歉。

“對不住,之前尚不知北都是何情況,不敢輕易暴露身份,望您海涵。”祁寒英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有防備之心是好事,只是你的謊話太拙劣了,是個北都人就能戳穿。”範恒笑。

“為何?”祁寒英並不覺得自己的說辭有什麽缺漏。

“我們北都這幾年根本沒有外來媳婦,兩年前說了個西都媳婦,人家嫁過來半個月就跑了,到處說我北都窮苦,哪裏還會有人願意嫁進來?你說的妹妹必然是王妃了。”範恒說笑著。

祁寒英也覺得尷尬,只聽聞北都又偏又窮,還不知道這裏連娶媳婦都成問題。

祁雪把碗中的飯都吃完了,好奇問範恒:“範先生,之前聽阿妱提起您說要修石板路,我想請教一下石板何來呢?”

範恒喝了杯酒,笑瞇瞇地看著祁雪:“石板我們自己燒,就用山上的黃土,不比別處的石板差。”

祁雪聽了,有些無措道:“早知如此就等先生回來再修路了......”

範恒覺得這姑娘性情好,便道:“無妨,石子路也很好,修得快,我見你還留了挖渠的位置,考慮得很周到。”

祁雪的臉微微發紅,她在中都時甚少得到這樣實在的誇獎,大多是許清源為了哄她說的好話。

“在北都待得可還習慣?”範恒問。

“習慣的。”祁雪回。

“我還怕阿牧把你給嚇跑了,連夜收拾東西趕過來呢。”範恒道。

“......啊?”祁雪想說她的膽量倒也沒有那麽小......

周行牧在一旁幽幽道:“別聽他的,兩年前他便打算好近日回北都。”

“嘖!逗不了你,還不許我逗逗阿雪了?”範恒不高興地喝了口酒。

席上眾人都笑了,連周睢遠也跟著吐了個泡泡。

晚膳後祁雪帶著祁寒英去了自己住的仙藻齋。

祁寒英將從中都帶來的東西,一樣樣擺出來給祁雪看,念叨著許清源有多掛念祁雪,祁雪的眼眶便紅了。

祁寒英連忙替她拭了淚珠,哄她:“娘肯定不想你哭的,等哥哥再想想辦法,一定會帶你回中都。”

祁雪吸著鼻子點點頭:“哥哥和娘要保重身體,不必太掛念我,這裏的百姓很好......”

“他也很好?”祁寒英意有所指地問。

祁雪點頭:“他也很好,並不為難我。”

祁寒英皺皺眉,盯著祁雪的眼睛道:“阿雪,不是所有男人都像哥哥一樣,你要時時心存警惕。”

“好。”祁雪回,她轉身看了看燭火又道,“夜深了,哥哥去歇息吧。”

兩人剛走到院門外,就聽一旁傳來女子說話的聲音。

祁雪皺起眉,隔壁便是周行牧住的初景軒,這麽晚了,還有女子在他院中?

“爹爹說旁人皆不可信,唯你可托付真心......”

阿獻?

祁寒英心生疑惑,帶著祁雪往初景軒去。

初景軒的院子小,北都的樹木冬日裏雕敗得厲害,並無遮擋,祁雪兄妹一眼便能看見院子裏站著的兩人。

“阿獻?”祁寒英喊。

阿獻有些錯愕地看著祁寒英,似是不知他為何在此。

祁雪不知現在是何情況,為何阿獻要對周行牧“托付真心”?

“有話便說,這裏沒有外人。”周行牧道。

阿獻低下頭,不肯再開口。

“你知道她是誰?”祁雪問周行牧。

“西都林茂將軍的獨女,林莧。”

這下連祁寒英都傻眼了。

林莧擡頭,正巧與祁寒英四目相對。

“你?”祁寒英不可置信,可林莧卻一言不發。

“將軍獨女怎會流落在外?”祁雪問。

周行牧轉過頭去看林莧。

林莧也知現下沒什麽可遮遮掩掩了,便道:“兩月前,中都城外崆鳴山下,有村民染了疫病,起初並無人察覺,待疫病之勢愈演愈大,已有好幾個村落無人生還,中都官員奉旨除疫,可人還未到,疫病卻消失了。”

“我在路上有所耳聞,只不過疫病消失同你出現在這裏有何關聯?”祁寒英問。

“疫病消失後,周圍村子的糧倉生了蟲,有人碰了那蟲子,立刻便染上疫病,是以家中米面皆不可食,爹爹奉命送糧前去支援,不曾想崆鳴山下竟鬧了大/饑/荒,何止幾個村落受難,爹爹帶去的糧食杯水車薪,難民不斷增多,很快就有百姓跑出了崆鳴山,將疫病蟲子也帶了出去。

西都距崆鳴山最近,難民紛紛前來討食,唯恐將疫病帶入城中,我們只能在城外施粥,城外魚龍混雜,那日我施粥時,被山匪趁亂劫走......後來......便遇見了你......”林莧看向祁寒英。

“已經被劫過一次,你怎敢輕信我?”祁寒英不讚同道。

“我認得你......”

祁寒英想了又想,也不記得自己曾見過林莧。

“兩年前,你來過西都,於主街救下一名女子,使她免遭夫家淩辱......”

祁寒英想起是有這麽回事,彼時他去西都風滿樓查賬,在街上遇到一肥頭大耳的男子拖拽著一女子打罵,女子已是鼻青臉腫昏死過去,額頭還在淌血,眼看著就要咽氣了,祁寒英上前救了她。

那女子醒後執意要同夫君和離,不料夫家不依不饒,向她索要銀錢,祁寒英替她給了銀錢,她便脫離了苦海。

“她還好麽?”祁寒英問。

“她很好,如今她在風滿樓幫廚,我時常能見著她。”

原來是見了哥哥義舉才敢信任哥哥,那周行牧又是怎麽回事呢?

祁雪轉頭看了一眼周行牧。

周行牧若有所覺,回看了過去。

兩人對視,似是能讀懂對方心中所想。

祁雪:你同她有舊交?

周行牧:沒見過。

祁雪:那她如此信任你?

周行牧:不知。

許是祁雪的表情太過好懂,林莧在一旁解釋道:“我同將軍並未見過,只是......”

她頓了頓才道:“只是早先爹爹為我議親時,我曾看過他的畫像......爹爹說旁人皆不可信,唯他可托付真心......”

原來林老將軍早就看中了周行牧做女婿......

“西都局勢不明,不便貿然回去,所以範先生說我們要來北都時,你才要跟著來?”祁寒英問。

林莧點點頭。

祁雪想了想,又轉過頭看周行牧:你怎麽認出她的?

“她胸前墜著的扳指,是林老將軍的東西。”

祁寒英和祁雪這才看見林莧用細黑繩掛了一個玉扳指在胸前。

從北都到西都最快要走半個月,怕遲則生變,周行牧決定翌日便啟程護送林莧回城,隨行還帶了幾車糧食。

“度歲怕是回不來了,你去西都要保全自身啊!”範恒叮囑周行牧。

周行牧騎在馬上點頭。

祁雪也想說什麽,卻只能看著周行牧。

周行牧沖祁雪微微點頭,便夾了馬肚子帶著隊伍走了。

“哎呀......算我老頭子命大,早幾個月便離了西都,山裏那幾個小子心思又好,還派人護著我過來......”範恒感慨了兩句。

“範先生早早離了西都是去做什麽?”祁雪小聲問秦妱。

“許是去周圍山裏轉了轉,阿牧剿匪的時候就是帶範先生去交涉的,如今不僅附近山頭,連著西都城外的山匪都同範先生有交情。”

“別看了,走遠了,咱們抓緊把路修了。”範恒道。

......

中都丞相府。

空蕩的廳堂裏點著數十盞蠟燭,下人們剛剛打掃過,地板上還殘餘著水漬。

寧浮著一身單薄素衣跪在堂下,凍得發抖。

“我再問你一次,進不進宮?”寧遠道端坐堂上,居高臨下道。

寧浮低著頭不說話。

“你是我寧遠道的女兒,就註定絕不會像尋常人家女子一樣婚嫁,難道你還心存幻想嗎?”

寧浮還是低著頭,地板上砸開兩滴淚花。

寧遠道站起身走到寧浮身邊,伸手撫了撫她的鬢角,溫聲道:“你知道的,父親如今在這個位置上,很多事情都身不由己,皇上要充盈後宮,這是個絕佳的機會,你就算怨恨我這個父親,也要為寧家著想。”

寧浮擡眼望著寧遠道,眼底不知是什麽情緒。

“皇上多疑,我又位高權重,若是有賊人從中挑撥,到時我們家連怎麽死都不知道!況且明年你弟弟春闈下場,以他的聰明才智,定能博個好名次,屆時,只怕是

無需他人挑撥,皇上自會處理寧家。”

見寧浮還不說話,寧遠道也洩了氣一般,蹲下身坐在了還印著水漬的地板上。

“浮兒,爹這也是為你好,難道你想像祁家的女兒一樣嫁到北都那個苦寒之地去嗎?皇宮雖然兇險,但總歸還有享不完的榮華富貴,我不求你飛黃騰達,只求你能在後宮保全自己,能在皇上面前說上一兩句話,護得住阿游,只要你和阿游能在中都有自己的一席之地,我就算是即刻辭官也心滿意足了。”

寧浮知道自己這是沒有退路了,心灰意冷地垂下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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