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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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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倪

洛回雪緊張極了。

抱住盛令辭的手不自覺地顫抖著, 掌心沁出一層細汗,濕漉漉黏糊糊的,五指忍不住往裏扣, 試圖控制自己不安的情緒。

盛令辭按在她腰上的手輕輕拍了拍, 示意她稍安勿躁。

須臾之間,顧流風與顧熏兩人已經完全顯露身形,一擡頭看見站在青石小路旁邊的盛令辭。

顧流風正準備與他打招呼,只見盛令辭伸出一指放在唇邊,又輕輕垂下眼睫。

順著他的視線看去, 顧流風自然發現他懷裏抱著一名女子,一時間楞在原地, 含在嘴裏的話頓時消弭於無形。

顧熏也同時看見,驚得瞪大眼睛。

她沒想過會在這樣的情況下偶遇自己一直想要見到的人, 而且他懷裏還抱著其他女人。

“你是……”顧熏還未開口, 顧流風先一步捂住她的嘴。

他十分有眼色地朝盛令辭頷首示意,急匆匆拉著顧熏走開, 路過時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

盛令辭低下頭, 眼裏溢出的溫柔幾乎無所遁形。

他懷裏的女子個子不高,高束著馬尾也才堪堪碰到盛令辭的下頜, 一身騎裝貼在身上,更顯腰身纖細,身形嬌小。

不知道是哪家的貴女這樣大膽, 竟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投懷送抱。

顧流風看不清她的臉,僅憑著裝下意識猜測是武將之女,亦或者是鎮南王府的人。

顧熏還不肯走, 她看看是哪個小妖精比她還不要臉,捷足先登。

“走。”顧流風語氣不愉, “別不懂事,否則我回去定要讓母親責罰你。”

顧熏不情不願地被拽離。

洛回雪渾身緊繃,全身註意力都集中在耳朵上,一點風吹草動都能把她嚇得顫一顫。

聽見身後的腳步聲靠近時,她的腦子空白一片,無法思考任何後果,雙腿發軟幾乎無法撐住自己的身體。

盛令辭似乎察覺到她極度的緊張,將她朝懷裏攏了攏,方便支撐她身體所有的重量。

她聽見顧熏聲音裏的驚顫,心也跟著猛地抖了一下。

事實上,她比顧熏更驚恐,完全沒想到盛令辭會用這樣的方法瞞天過海,掩人耳目。

萬一,萬一顧流風要過來和他打招呼。

又或者,顧熏不顧一切沖上來。

洛回雪的心像被一根絲線掉在懸崖上,只要稍微碰一下,頃刻間便萬劫不覆。

盛令辭太大膽,太放肆。

看不見的每一刻都被無限拉長,洛回雪覺得自己僵成一塊硬石,唯有心臟突突地跳。她咬著牙,硬生生挺著,幾乎要窒息。

“好了,他們走遠了。”盛令辭湊到她耳邊輕語。

洛回雪一下子還沒回過神,保持著這個姿勢。

盛令辭也不催促,靜靜感受心愛的人在懷裏的感覺,他甚至有些遺憾,顧流風他們走得也太快了。

不可否認,在他擁住洛回雪與顧流風擦肩而過時,他心底升起一種隱秘扭曲的快感。

天意如此。

顧流風即便是與洛回雪相遇,最後仍然無法帶走她。

“我、你……”洛回雪滿頭大汗,喘著粗氣,說話結結巴巴的,半天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別急,慢慢說。”罪魁禍首毫無愧疚,拾起丟在旁邊的蒲扇替她扇風。

“你也太……”劫後餘生的洛回雪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詞來形容他的膽大妄為。

盛令辭好心替她說出口:“太肆無忌憚?還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洛回雪看著他不說話,眼神已經在無形中表達認同和譴責。

盛令辭笑道:“有句話叫‘做賊心虛’,你只自己不說,你覺得顧流風會猜到這個人是你嗎?”

不會。

洛回雪篤定顧流風絕對猜不到自己的頭上,且不說自己在他面前從未穿過這身衣服,光是青天白日抱著其他男人這一點,顧流風就決計不會想到是她。

他們兩人相處多年,發乎情,止乎禮,最親密的接觸也不過是顧流風騎馬將她環在身前。

可是,細品盛令辭說的這句話,怎麽感覺有點奇怪。

只要她不說,顧流風就不會知道。

好似她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

洛回雪的臉泛起胭脂紅,一時間也不知道從哪裏反駁。

盛令辭一臉淡然,像是完全沒察覺這句話的異常。

“我說,你們兩個。”傅纓忽然出現在兩人面前,滿臉不高興:“休息夠了沒有,夠了我們快走吧,這裏蚊子又多,討人厭的蒼蠅也多。”

後者說的顯然是那兩個去打擾她的紈絝子弟。

洛回雪正愁如何從怪異的氣氛中脫身,傅纓的出現簡直如天神下凡。

“夠了夠了。”她連忙跑過去,“我們現在就走。”

要是等會再遇見顧流風和顧熏,她可就說不清了。

盛令辭自然隨他們。

三人從那條路來,就走那條路回去,因為是小道,反而不容易與其他人撞見。

下山的路洛回雪一個人騎馬跑完,回到王府後,她整個人累到不想動彈,不僅是身體疲憊,心也累。

今天,經歷太多的意外,她腦子還有些亂。

洛回雪躺在床榻上翻閱書籍,準備看一會便就寢,門外突然傳來輕微的響動。

她沒理會,以為是風刮的,過了一會又發出動靜,凝神細聽辨別出熟悉的敲門聲。

洛回雪沒下床,故意問:“誰在外面?”

沒人回答,然而敲門聲更大了些。

“我要睡了,有什麽事改日再說。”洛回雪心知肚明是誰又在半夜闖府,現在她的心亂糟糟的,還沒想好怎麽面對他。

屋外沒再響起敲門聲。

洛回雪等了一陣,屋裏靜悄悄的,死寂一片,料想人應該走了。

屋外夏蟬夜鳴,吵得人心煩意亂,她沒了看書的心思。

闔上書卷,放在一邊,坐起上半身,取下玉帶金鉤,紗帳放下,將她整個人籠罩在床內。

掏出枕頭底下藏的夜明珠,攏在掌心,瑩瑩清輝溢滿帳中。

洛回雪凝視珠子,好玩似的讓它在掌心滾來滾去,硬質飽滿的弧度讓她不由回憶起今日掌下觸到的肌肉。

蒼勁有力,精壯剛強,

察覺到自己竟對盛令辭的身體產生臆想,洛回雪暗罵不矜持,然而心跳不聽使喚猛地加速。

她驟然握緊夜明珠,帳內的光線頃刻間黯淡下來,欲蓋彌彰地遮掩紅透的臉頰。

黑暗中,耳邊嗡嗡地響,心跳聲在黑夜裏被無止境放大。

她的喉嚨忽而幹渴起來,呼出的氣和臉頰一樣滾燙。

洛回雪閉上眼睛,平躺在柔軟的被衾上,想要借此來緩解不同尋常的呼吸,然而眼前不由自主浮現出盛令辭的臉。

深邃的眼睛,高挺的鼻梁,如薄刃般的唇,湊在一起,怎麽這樣俊朗好看。

她搜索腦中其他男子的面孔,卻發現沒有比得上他,甚至都想不起其他男人究竟長什麽樣。

洛回雪敏銳意識到自己對他有了不同尋常的心思,心怦怦跳得更快,像是要隨時飛出來一樣,飛到盛令辭的身邊。

這是一種她從未體驗過的感覺,興奮,期待還夾雜著不安與緊張。

洛回雪再也無法騙自己對盛令辭是朋友之情,知己之交。

又想到今日他未曾說完的話。

他心儀之人,是她嗎?

是她吧。

洛回雪羞澀笑了起來,她也是。

她心悅他。

是一種純粹的,不摻雜任何因素的喜歡。

無關乎他的身份地位,也不是救命之恩,更不是因為有什麽婚約而不得不去喜歡。

只是因為他是盛令辭。

想到這個名字,她的心裏充滿歡喜。

她忽然很想在此刻見到他,懊惱自己為什麽不近人情要趕走他。

他冒著風險來看她,卻得了她的冷臉,換作是自己,一定會很傷心。

洛回雪後悔地將掌心攤開,夜明珠重放光明,照亮自己理清心緒後的面容。

然而興奮過後,她的心情愈發沈重。

他們根本不可能。

一個顯赫榮耀,前途無量的將軍,一個是沒落門第,身負婚約的小姐。僅是身份便有天壤之別,更不要說父親迂腐刻板,是絕不會退掉顧家這門親事。

這麽多年來,顧家大大小小的宴會她幾乎從未落下,京中誰人不知,她是顧家欽定的兒媳婦。

若是不嫁,她頻繁登顧家門豈不是成了笑話。

洛回雪雙眸黯淡,夜明珠的光也無法再次點亮她眸底的暗色。

幸好今日,他們話未說開,說透。

她仰躺在床榻上,借著光望向頭頂如絲如霧的薄紗,夜風一掃,起伏交錯。

心似雙絲網,中有千千結。

*

萬壽節那日,白日滿城掛紅綢,掛燈籠,還有官府組織或者民間自發組織的派糧,派錢活動,萬人空巷,好不熱鬧。

洛回雪不愛湊熱鬧,傅纓不愛湊京城的熱鬧。

兩個人湊一塊,一個看書,一個磨劍,一文一武也算和諧。

到了傍晚,宮裏來人請傅纓進宮赴宴。

洛回雪沒有資格入宮,她在府裏邊看書,邊等傅纓回來。

鎮南王府有關蒼雲九州的書籍已被她翻閱大半,至今沒有找到藥方的線索,她也不免有些喪氣。

眼看傅纓過萬壽節便要啟程回鎮南王府,屆時她也再沒有理由隨意出門,更重要的是,能看的書她也幾乎閱遍。

心煩意亂地拿起下一本,她很快投入到書籍中。

或許是上天終於聽到她的心聲,亦或者是她跪在佛前的許願真的被庇佑,她竟在這本書的最後幾頁找到了完整的藥方。

洛回雪興奮地拿起紙筆將其抄錄。

下一次,等下一次盛令辭再來的時候,找給機會給他。

傅纓回到王府時身上沾了不少酒氣,但她眼神清明,步伐沈穩,唯有臉頰泛著微紅。

“宮裏的菜難吃死了。”傅纓抱怨道:“我都沒吃飽。”

洛回雪替她拿來早就備好的醒酒湯遞過去,“知道你不喜歡京城菜式,我已經叫廚房備好宵夜。”

她拍拍手,下人們得令,迅速將煨在竈上的菜裝盤盛上。

傅纓看得熱淚盈眶,她右手拿起一只烤羊腿狠狠咬下一大口,鼓著腮幫子道:“你要是男人就好了,入贅我們家,我一定把你寵上天。”

面對這樣的誇獎,洛回雪莞爾一笑。

“對了,今天我看到參賽名單,發現你那個未婚夫,顧什麽來著,顧流風。”傅纓吞下最後一口肉,繼續道:“他加入了太子麾下。”

洛回雪迷茫片刻,前日回洛府並未有消息傳來顧流風也在這次圍獵名單裏。

這樣的活動對參賽者有嚴苛的要求,白身不得入選,除非像她這樣走鎮南王府的特殊路子,或者有人推舉。

而有這種權利的,除了傅纓,盛令辭,便是太子。還有一種可能是陛下親、欽點,但顧流風雖有幾分才名在外,卻不足以讓陛下註意到。

他是怎麽進入太子麾下的。

傅纓沒註意到她的異常,叮囑道:“你可不許給你的竹馬放水,也不許通氣。”

洛回雪舉手發誓,絕不叛變。

傅纓被她逗笑了,“這次盛令辭和太子單獨成隊,你也不能給盛令辭放水。”

洛回雪跟著笑:“他哪裏要我放水,咱們想贏,說不得還要他網開一面。”

“這你就不用管了。”傅纓信心十足道:“我有八成把握能拿下魁首。你來看,這是平溪獵場的地形圖,所有隊伍中只有我們鎮南王府獨有。上面不僅記錄裏面的獵物分布,還有地形走勢,我們到時候可以在沿途布置陷阱,坑他們一把。”

洛回雪大開眼界,她以為的比賽僅僅只是比誰獵到的獵物多,怎麽弄得跟打仗似的,還設陷阱。

“這你就不懂了。”傅纓振振有詞:“打獵如打仗,光會往前沖是沒辦法贏得勝利的。打獵比的不僅是技巧,還有腦子。”

洛回雪表示受教了。

傅纓看著面前單純的洛回雪,心道盛令辭肯定是不會跟他爭第一,兩人私下裏達成協議,她帶洛回雪去圍獵,蹭個露臉的機會,他放水給她拿魁首。

果然是英雄難過美人關。

她知道盛令辭這麽做是想要洛回雪在皇帝面前留個好印象,為以後做準備。皇帝極為崇拜聖武帝,因此年輕時喜歡南征北戰,最青睞勇猛無畏的人,無論男女,這也是傅纓為什麽敢在宮裏橫著走的另一個原因。

皇帝喜歡她,欣賞她的性格,不喜歡那些整日迂腐酸儒的臭書生。

當年她進京學習,在與皇帝交流的只言片語中窺知,他對現在的太子裴燁其實沒有很滿意,反倒對盛令辭喜愛有加,不止一次在她面前說過“此子肖我,可惜了。”

可惜什麽,傅纓不敢聽,更不敢問。

然而太子這些年雖然無功,但也無過,身後還站著武定侯府,加上之前的承諾,所以才立裴燁為儲。

想到裴燁,傅纓眼裏閃過厭惡。

整日只知道做表面文章,實則心思歹毒,他以為陛下什麽都不知道,其實陛下早就暗中留有後手。

不然為什麽一向傳承給東宮的暗衛至今還握在陛下手裏,不就是因為不信任裴燁。

要不是盛令辭力挺裴燁,東宮之位到底誰坐還未可知。

想到這裏,傅纓眼裏閃過無奈,盛令辭哪裏都好,文治武功都是頂尖存在,可偏偏死腦筋地無條件幫助裴燁,一點不給自己留後路。

“對了,有機會你提醒一下盛令辭。”傅纓雖然對他坑害自己的錢深惡痛絕,但依舊不希望來日在蒼雲九州聽見他的噩耗,畢竟盛令辭有些事做的不地道,大部分時候做人做事還是挺不錯的,她的父親也曾誇讚他天縱奇才。

洛回雪不解:“提醒什麽?”

“提醒他,‘狡兔死,走狗烹。”傅纓不敢說得太直白,畢竟涉及到皇權鬥爭,她必須保證鎮南王府不受波及。

洛回雪不是很明白。

“你不懂沒關系。”傅纓道:“偶爾在他面前念叨兩句,他會明白的。”

明白了還執迷不悟,死了活該。

洛回雪問:“為什麽是我?”

當然是因為他喜歡你。

傅纓才不會幫盛令辭捅破這層窗戶紙,意味深長道:“因為我要回蒼雲九州了,沒空,只能把這個任務交給你。”

洛回雪還想問,傅纓擡手阻止她:“好了,你記得就說,記不得也沒關系。”

盛令辭的命運,不是她能左右的。

洛回雪默默記下。

*

東宮。

盛令辭送裴燁回東宮,他今日多喝了兩杯酒,走路虛浮,步伐散亂,一副隨時要倒的模樣。

“表哥,辛苦你送我回來。”話音剛落,裴燁重重咳了一陣,幾乎要將肺咳出來。

東宮的人習以為常,有條不紊地替他順氣拍背,餵藥端茶。

盛令辭看見他虛弱的樣子,有些不讚同道:“今日殿下不該多飲,酒氣傷身。”

裴燁喘著粗氣,緩了一陣後溫和笑道:“今日父皇萬壽,我不能掃興。”

“陛下不會責怪殿下的。”盛令辭苦口婆心道:“殿下當以身體為重。”

裴燁擺擺手,盛令辭無聲嘆了口氣,仔細觀察他的面色,時刻準備叫太醫。

“對了表哥,你還沒有喝藥吧。”裴燁吩咐下面人端來準備好的湯藥,“舅母特地囑咐我,一定要盯著你喝下去。”

盛令辭瞳孔微縮,有一瞬間失神,他眼皮下壓,看著黑稠發苦的藥汁,面無表情道:“勞母親操心了。”連他進宮赴宴都不落下一碗。

裴燁沒聽出他話中深意,順著說:“可不是。舅母早早吩咐人送藥來東宮,這是我叫心腹親自熬的,絕沒有假手於人,表哥放心。”

“多謝殿下。”盛令辭接過黃地綠彩雲龍紋瓷碗,毫不猶豫喝完。

裴燁一直盯著,瞳孔如藥汁般濃黑。

“舅母真是心疼表哥。”裴燁目光羨艷,感嘆道:“要是我的母妃也在就好了。”

若是往常裴燁說出這樣的話,盛令辭必定會安慰一番雲雲,但今日他卻罕見地沒有接話。

裴燁眼眸微瞇,暗暗記下他的異常,順勢提出今日的主要目的:“表哥,聽父皇說東部海域的賊寇有成氣候的趨勢,你是不是準備要去通州打仗了?”

盛令辭負手而立:“此事陛下還未有定奪,只是讓我先收集他們的情報。”

裴燁裝作很感興趣的樣子:“我最近招攬了幾個擅長潛水的好手,不如讓他們到表哥手底下領個差事,看看有沒有什麽能幫襯的地方。”

盛令辭心知肚明裴燁是想安插自己的人進軍營,隨時掌握東征海寇的消息,從前盛令辭對此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今天這碗藥讓他沒由來地起了警惕之心。

“再說吧。”盛令辭沒有一口答應,也沒有一口回絕:“現在還用不上,等陛下確定要發兵,我自會來向太子討要人手。”

裴燁心知過猶不及,便不再提此事,話音一轉換到他的婚姻大事上:“表哥今年也有二十了,身邊連個服侍的人都沒有,不僅舅舅舅母著急,我父皇也問過好幾次,你心裏有沒有人選,我去替你向父皇求賜婚。”

盛令辭搖頭:“不著急。”

裴燁不讚同道:“怎麽不著急,我們同歲,王側妃已有身孕五個月,你的連影子也沒看見。要我說嫣然表妹是個不錯的人選,她從小知書達理,賢惠大方,定然能理解你長年不歸京。而且她是舅母的表侄女,與舅母相處親如母女,你也不必擔心婆媳之爭。”

他話裏話外都在攛掇盛令辭娶李嫣然。

換作從前,盛令辭或許會考慮一二,可如今他除了洛回雪誰也不想要。況且這個李嫣然並非裴燁所說是個單純之人,相反她的心機極深。

管不平曾經跟他說過李嫣然的光輝戰績,她一個旁支家的庶女,能到記在嫡母名下,成為嫡女,且力壓真正的嫡女進入到武定侯府當家主母的眼前,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中途還涉及的命案,當得起心狠手辣四個字。

“再看看。”盛令辭婉拒道:“還是先等東征海寇的事情過去再說。”

裴燁面色閃過一絲不渝,今日的兩個提議都被盛令辭否決,這可是從前從沒發生過的事情。

“時辰不早。”盛令辭瞥了眼案幾上的漏刻,“臣先告辭,殿下若有恙,必定要及時傳太醫,不可諱疾忌醫。”

“我記下了,謝謝表哥關心。”裴燁感動道:“今日表哥也辛苦,早些回去歇息。”

盛令辭告退。

裴燁等人走後,臉上的笑意逐漸變淡,目光陰鷙地盯著幹凈的藥碗,到最後露出幾分猙獰。

盛令辭擁有健康的身體,擁有父皇讚賞的目光,這些原本都應該是他的,若不是,若不是……

裴燁越想,內心越不甘,氣血上湧,不由地劇烈咳起來,慌亂間將盛令辭喝藥的碗打翻在地,發出清脆刺耳的碎瓷聲。

“別驚動太醫。”裴燁擡手阻止太監,冷冷吩咐:“收拾好東西後裝作無事發生。”

太監們低頭稱喏,手腳麻利地拾起碎片,躬身退出去。

裴燁獨自一人坐在屋內,唇邊漾開一抹狠毒的冷笑。

很快,盛令辭就會變得跟他一樣,需要整天喝藥,再也無法上戰場。

盛令辭沿著回廊走出東宮,謝絕太監引路,獨自往宮門外走,路過一片假山石林時他閃身進入,確認四周無人後用力一掌拍向自己腹部。

濃稠苦澀的藥汁被他吐得幹幹凈凈。

盛令辭依靠在凹凸尖銳的巖山上,擡頭仰望天空,雙眸半瞇。

周圍一片黑魆魆的,只偶爾響起幾聲微弱的螢蟲鳥叫聲,忽如其來的孤獨感四面八方包圍著他,讓他喘不過氣。

此時此刻,他很想去見洛回雪。

今日月色不顯,烏雲蔽天,正是做壞事的好時機。

也不知道這次夜訪香閨,她會不會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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