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清泉鄉（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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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 清泉鄉（八）
翌日, 天晴。
昨晚喜服又厚又重，洛晏都沒怎麽睡好，背上的肌肉又酸又疼。
想換衣服……洛晏起身偷偷看了看。
姜寂洲不在屋裏了，打地鋪被子也收走了。
好奇怪, 又不是睡一張床, 她還是感覺害羞……
馭水放在床邊，旁邊放著洗漱用的東西。
這就證明他還在這裏, 應該是出去了。
他是修習的人, 一向不會賴床。這樣也好, 避免尷尬。
伸了個懶腰，洛晏起床蹲在水盆邊。
盆子裏的水很幹凈，倒映出她的樣子, 臉很紅眼神很懵, 頭發亂糟糟的，喜服也歪七八鈕……
沒錯了, 這就是剛睡醒的樣子。
她抓緊動作換好衣服，隨意攏了頭發, 洗漱, 開門。
“去哪裏了……”
小屋外的紅薯地確實有一大塊被門壓亂的痕跡, 紅薯藤被壓斷了很多。
昨夜被姜寂洲踹翻的兩扇院門已經被他扶起來，豎在墻邊。
大概是年代太久木頭腐朽了, 一扇門已經快散架了，另一扇門中間出現了一個大窟窿……
洛晏蹙眉, 他長得瘦，力氣是真大……
她不自覺揉了揉手腕。
等了一會兒, 姜寂洲還沒回來，她轉身抱起劍出門去。
昨晚的一場大雨將村莊所有東西都沖刷了一遍, 周圍的景色清透又漂亮，清透的綠色將村莊包圍。
這樣的景色總是讓人心情大好，她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氣，整顆心臟都舒服了。
這個村莊的房子都是茅草蓋的，人家不多，稀稀落落，洛晏粗略地數了一下，還不到十五間，人口也很少。
這裏和松臺山很像，但比松臺山更寬闊些，有溪流，有田地，風景更好。
村子中央有一片空地，中間長著一棵巨大的銀杏樹，樹冠很大，但枝丫很低向四周舒展，樹下好乘涼喝茶聊天，也很好攀爬。這個季節，樹葉已經變黃了，樹下堆了些銀杏葉，與周圍的青山相比像是存了許多陽光，風一吹就光影斑駁，金黃奪目。
銀杏樹旁邊有一間小院，不大，三間屋子，此刻院中坐著一個老太太，再不見其他人。
老太太靠在竹椅上，手裏抱著一個竹籃，仰頭看著銀杏樹，神情有些呆滯又專註，像是在想什麽事。
這場景像一幅畫，優美又孤寂。
洛晏嘆氣，挪開視線，擡手擋了擋陽光。
小路邊種了很多石榴樹，很茂盛，果實豐碩，看著喜人。
七月的石榴，九月熟，現在正是吃石榴的季節，石榴表皮已經變成紅色，個頭大，洛晏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地裏有幾個老太太在拔花生，她們身上穿著利落的灰色、褐色短衫，袖子和褲腳挽起來，赤腳踩在泥土中，鞋子稀稀落落擺在路邊。
泥土是軟的，踩著應該很舒服她也想試試。
但當前，這個問題不太重要。
洛晏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服，身上的黃色長裙有些亮眼，顯得格格不入。
而那幾個老太太，看到洛晏時不約而同放下手裏的花生，開始交頭接耳嘀嘀咕咕。
洛晏有些拘束地擡起手揮了揮，“……”
怎麽當著她的面就開始討論她了。
幾個老太太立刻咧開嘴笑，熱情回應她。她們放下手裏的活立刻從地裏上路。其中一個老太太拍了拍手上的泥，伸手摸摸洛晏的手，
“小姑娘，你是小飛找來的人？”
小飛？洛晏知道她說的大概是捷飛。
“這衣服咋還不一樣呢？以前那些姑娘都是穿大紅袍子的！”
洛晏微微蹙眉，沒有開口，心裏合計著老婆婆的話：捷飛找人扮新娘，這裏的人都知道！難道還是集體作案？
老太太視力有些差，走上前靠得更近，更仔細打量著洛晏的臉，激動地道：“像！太像了！”
她往後招手，“你們來看看！小姑娘這臉盤子！和囡囡像的嘞！”
洛晏手尷尬地握緊馭水，感覺到肩膀被攬了一下，靠進一個清涼的懷抱。她擡起頭看著靠過來的人，又看了看他手裏的東西，有些疑惑，“你……怎麽？”
少年微微低頭。
手裏的劍被拿走，一包被紙張包裹好的，熱騰騰的紅薯和水煮花生被塞到她手心，他輕聲道：“去找了些早點，先吃點。”
洛晏輕咳一聲，看向他手裏的工具。少年解釋道：“昨晚……把門踢壞了，我想修一修，還有……壓壞的紅薯地已經賠了。”
想起早上看到的情況，洛晏點點頭，確實是需要修。
但是他這樣一字一句交代自己做的事，她心裏還怪不好意思的，有種很奇妙的感覺，說不清……
紅薯冒著熱氣把她的臉熏得有些紅潤，她指尖輕輕捏了捏，紅薯肉微微下陷了一些露出柔軟的內裏。
心裏就這麽軟了一些，她垂眸沒看他的眼睛，應了一聲，“……好……”
“你們……”一個老太太笑瞇瞇一臉慈愛地看著兩人，“都是小飛找的人，這次小飛倒是聰明直接找了一對！李老太該放心了……”
洛晏擡眼看著老太太，又聽到她道：“真像啊！”
周圍陸陸續續圍上來幾個老太太和老爺爺，差點將姜寂洲擠在外面，一個個目光灼灼地盯著洛晏。
洛晏頓時覺得自己像只被圍觀的猴子，這些人的目光都很和善，並無惡意。
洛晏聽著他們七嘴八舌議論，耳朵還是不自覺開始發熱，但也沒打斷他們，只是心裏整理他們話裏的信息。
少年靜靜站在她身邊，看她的反應。
這個村子大概沒什麽危險，都是些老人，氛圍輕松。
“小姑娘，說句話聽聽？”
洛晏不明所以，尷尬地笑了笑：“……你們好。”
“哎呀！太像了！聲音也像了！”
洛晏這才問：“李老太？請問各位阿婆，這個李老太和捷飛是什麽關系？”
“小飛是李老太收養的孩子啊，小飛沒跟你說？”幾個老太太拉著洛晏的手，拍了拍，“小飛可能是最近太辛苦了忘記了。小姑娘，辛苦你們跋山涉水到山裏來。其實啊，小飛是想你們能完成李老太的願望，她啊年紀大了，今年一百四十三歲了，這一年還多病……恐怕沒幾天日子了……”
一百四十三……也太長壽了，好異常。洛晏細細想著，這都近妖了吧，難道那些女孩子忘事是她做的？
“小飛著急啊，也是實在沒辦法，要是有得罪你們的地方，你們見諒……要是銀子不夠，我們可以多湊一些，都不是問題的！”
其他老人紛紛附和，沒等洛晏再問已經將事情原委全都說出，
“李老太沒別的願望，就想看到孫女成親，就希望有人能照顧她的孫女，和她孫女一起好好過日子。”
老太太孤苦，兒子兒媳走得早，留下祖孫兩人相依為命。
“可是……”一個老爺爺遲疑了一下，“她孫女十三歲那年，發了一場高燒，沒抗住走了……都好久了，哦對！”
老爺爺指著村子中央那棵銀杏樹，“你們看那個，就是囡囡出生的時候，李老太太為她種的，已經這麽大了……”
洛晏看向那棵樹，驚了一下，院子裏的椅子已經空了，剛剛那個看樹的老太太已經不見了。
“李老太年紀大了，腦子糊塗了，總是記不住這件事，還以為囡囡好好的活著，就等著她嫁人，能找個知心的好人一起好好過日子……”
周圍的人紛紛點頭，臉上都帶著一絲悲傷和無奈，“老太太這一生，盡做好事，我們都受過她的恩惠只盼她能好，這老天爺就對她這麽狠！”
“天瞎了！我們這些人沒辦法啊……”
“小飛這孩子也是一片孝心，為了哄老太太開心，就想著找個和孫女長得像的姑娘，假扮成孫女，給她老人家了卻心願……可老太太一次也沒了心，還越來越心事重重……”
“也幸好有小飛，李老太好人有好報，小飛這孩子知恩圖報，這些年一直悉心照顧著她，不然都不知道老太太一個人怎麽熬過來……”
“請你們幫幫忙……”
洛晏聽著他們的講述，心中不禁有些動容。雖然心裏還有些疑問，但也大概知道了捷飛冒充山神娶親的原委。
捷飛和李老太太之間，有這樣一段感人的故事，加上昨晚他也沒真的傷害她，洛晏心裏對捷飛的印象還算好。
突然，一群人聽到一個聲音。
他們轉頭看到一個人，村民熱情打招呼，
“小飛來了！”
一個穿著黃色素衣的青年出現在眾人視線中，他禮貌而恭敬地向每個人打招呼，村民看他來態度也熟絡得不行。
來人正是捷飛。
他走到洛晏和姜寂洲面前，語氣誠懇地說道：“你們……都知道了？這樣的話，我能跟你們單獨談談嗎？”
*
銀杏樹下。
捷飛輕車熟路從李老太太家裏拿出三把椅子，放在竹桌旁，請兩人坐下。
給兩人倒茶，禮貌十足。
洛晏吃了兩口熱紅薯，問道：“你就在李老太太家門口和我們說這種事，就不怕她發現？”
“奶奶在休息。”捷飛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詳細地告訴了洛晏，隨後道：“而且，奶奶年紀大了，身體一天不如一天，視力和聽力早不如從前了，只要不是扯著喉嚨喊，她不會知道的。”
洛晏默了一會兒，認真道：“我真的很像李老太太的孫女？”
“你想聽實話嗎？”
“當然。”
捷飛看著洛晏，眼中帶著一絲歉意，“他們見到每個姑娘都會這麽說的，就是為了讓你們能多點自信……其實就是奶奶也不太認得出你們長相的。”
世界上沒有兩片相同樹葉，就更沒有這麽多相像的人了。
洛晏：“……”
他們表演得還挺好，情緒價值給得到位。
“那李老太太都不認長相了，你怎麽還不成功？”
洛晏都有些恨鐵不成鋼，吐槽道：“五年啊，你不可能這麽廢物吧，找了這麽多姑娘都沒做成？”
五年可不是五天。
捷飛苦笑著搖搖頭，“這件事頗有難度，那些女孩子都沒熬過奶奶的眼睛。奶奶她神奇得很，我也不知道她到底是認什麽……眼睛很毒辣，總能一眼就能看出真假。”
洛晏微微蹙眉，“我還想問一件事，李老太太是不是和你一樣是妖？其他人說她今年一百四十三了。”
捷飛迅速否認，頭搖得像陀螺，“奶奶是人！絕不是妖！奶奶長壽的原因我不知曉，只是近來奶奶身體變差，我才用了點靈力為她治療。”
那就奇怪了。
“姑娘……昨晚你問的問題，我也不瞞你，確實是我做的，現在我告訴你了。”捷飛擡起頭，眼眶通紅地看著洛晏，“求求你，幫幫我吧！”
洛晏抱手，“你昨晚還直接逃跑呢，我為什麽要幫你？”
“你這個……”捷飛無奈道：“你們也不像仇人啊，他能破我的結界，修為在我之上，我這不是一時害怕嗎？要是我死了，奶奶怎麽辦？”
一直沈默聽兩人對話的少年聞言，眸子微微垂下，偷偷看了一眼洛晏，抿起唇角。
她耳尖有些紅，輕咳了一聲。
沒來由，他有些開心。
捷飛沒察覺這氣氛，低頭嘆息，“今日我本想外出，卻發現不知是誰布下了一道很強的結界，小妖們餓壞了也出不去。我猜是有厲害的術士來了清泉鄉，大約是為抓我而來……若是如此，我恐怕熬不過這一劫了……若是註定被抓，我只想最後幫奶奶完成這個願望。”
“你不是還想知道那些姑娘是怎麽忘記這裏的事嗎？若事情完成，我保證，我不僅告訴你，還能教會你！”
還有所保留……
不過，洛晏看著眼前這個重情重義的妖怪，她到底不是鐵石心腸，心中有些同情和感動。
捷飛是小狗心性，看起來很單純，也很善良，也很專一忠誠。目前沒傷過人，做這麽多沒有一件事是為自己，讓人不忍苛責。
哎……
她還是心軟了。
“不然這樣。”洛晏看著他，商量道，“我們打個商量，我幫你這一次，你也幫我一次。”
“我想……我們可以一起贏得那一千五百兩的賞錢，你覺得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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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喜服又厚又重，洛晏都沒怎麽睡好，背上的肌肉又酸又疼。
想換衣服……洛晏起身偷偷看了看。
姜寂洲不在屋裏了，打地鋪被子也收走了。
好奇怪, 又不是睡一張床, 她還是感覺害羞……
馭水放在床邊，旁邊放著洗漱用的東西。
這就證明他還在這裏, 應該是出去了。
他是修習的人, 一向不會賴床。這樣也好, 避免尷尬。
伸了個懶腰，洛晏起床蹲在水盆邊。
盆子裏的水很幹凈，倒映出她的樣子, 臉很紅眼神很懵, 頭發亂糟糟的，喜服也歪七八鈕……
沒錯了, 這就是剛睡醒的樣子。
她抓緊動作換好衣服，隨意攏了頭發, 洗漱, 開門。
“去哪裏了……”
小屋外的紅薯地確實有一大塊被門壓亂的痕跡, 紅薯藤被壓斷了很多。
昨夜被姜寂洲踹翻的兩扇院門已經被他扶起來，豎在墻邊。
大概是年代太久木頭腐朽了, 一扇門已經快散架了，另一扇門中間出現了一個大窟窿……
洛晏蹙眉, 他長得瘦，力氣是真大……
她不自覺揉了揉手腕。
等了一會兒, 姜寂洲還沒回來，她轉身抱起劍出門去。
昨晚的一場大雨將村莊所有東西都沖刷了一遍, 周圍的景色清透又漂亮，清透的綠色將村莊包圍。
這樣的景色總是讓人心情大好，她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氣，整顆心臟都舒服了。
這個村莊的房子都是茅草蓋的，人家不多，稀稀落落，洛晏粗略地數了一下，還不到十五間，人口也很少。
這裏和松臺山很像，但比松臺山更寬闊些，有溪流，有田地，風景更好。
村子中央有一片空地，中間長著一棵巨大的銀杏樹，樹冠很大，但枝丫很低向四周舒展，樹下好乘涼喝茶聊天，也很好攀爬。這個季節，樹葉已經變黃了，樹下堆了些銀杏葉，與周圍的青山相比像是存了許多陽光，風一吹就光影斑駁，金黃奪目。
銀杏樹旁邊有一間小院，不大，三間屋子，此刻院中坐著一個老太太，再不見其他人。
老太太靠在竹椅上，手裏抱著一個竹籃，仰頭看著銀杏樹，神情有些呆滯又專註，像是在想什麽事。
這場景像一幅畫，優美又孤寂。
洛晏嘆氣，挪開視線，擡手擋了擋陽光。
小路邊種了很多石榴樹，很茂盛，果實豐碩，看著喜人。
七月的石榴，九月熟，現在正是吃石榴的季節，石榴表皮已經變成紅色，個頭大，洛晏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地裏有幾個老太太在拔花生，她們身上穿著利落的灰色、褐色短衫，袖子和褲腳挽起來，赤腳踩在泥土中，鞋子稀稀落落擺在路邊。
泥土是軟的，踩著應該很舒服她也想試試。
但當前，這個問題不太重要。
洛晏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服，身上的黃色長裙有些亮眼，顯得格格不入。
而那幾個老太太，看到洛晏時不約而同放下手裏的花生，開始交頭接耳嘀嘀咕咕。
洛晏有些拘束地擡起手揮了揮，“……”
怎麽當著她的面就開始討論她了。
幾個老太太立刻咧開嘴笑，熱情回應她。她們放下手裏的活立刻從地裏上路。其中一個老太太拍了拍手上的泥，伸手摸摸洛晏的手，
“小姑娘，你是小飛找來的人？”
小飛？洛晏知道她說的大概是捷飛。
“這衣服咋還不一樣呢？以前那些姑娘都是穿大紅袍子的！”
洛晏微微蹙眉，沒有開口，心裏合計著老婆婆的話：捷飛找人扮新娘，這裏的人都知道！難道還是集體作案？
老太太視力有些差，走上前靠得更近，更仔細打量著洛晏的臉，激動地道：“像！太像了！”
她往後招手，“你們來看看！小姑娘這臉盤子！和囡囡像的嘞！”
洛晏手尷尬地握緊馭水，感覺到肩膀被攬了一下，靠進一個清涼的懷抱。她擡起頭看著靠過來的人，又看了看他手裏的東西，有些疑惑，“你……怎麽？”
少年微微低頭。
手裏的劍被拿走，一包被紙張包裹好的，熱騰騰的紅薯和水煮花生被塞到她手心，他輕聲道：“去找了些早點，先吃點。”
洛晏輕咳一聲，看向他手裏的工具。少年解釋道：“昨晚……把門踢壞了，我想修一修，還有……壓壞的紅薯地已經賠了。”
想起早上看到的情況，洛晏點點頭，確實是需要修。
但是他這樣一字一句交代自己做的事，她心裏還怪不好意思的，有種很奇妙的感覺，說不清……
紅薯冒著熱氣把她的臉熏得有些紅潤，她指尖輕輕捏了捏，紅薯肉微微下陷了一些露出柔軟的內裏。
心裏就這麽軟了一些，她垂眸沒看他的眼睛，應了一聲，“……好……”
“你們……”一個老太太笑瞇瞇一臉慈愛地看著兩人，“都是小飛找的人，這次小飛倒是聰明直接找了一對！李老太該放心了……”
洛晏擡眼看著老太太，又聽到她道：“真像啊！”
周圍陸陸續續圍上來幾個老太太和老爺爺，差點將姜寂洲擠在外面，一個個目光灼灼地盯著洛晏。
洛晏頓時覺得自己像只被圍觀的猴子，這些人的目光都很和善，並無惡意。
洛晏聽著他們七嘴八舌議論，耳朵還是不自覺開始發熱，但也沒打斷他們，只是心裏整理他們話裏的信息。
少年靜靜站在她身邊，看她的反應。
這個村子大概沒什麽危險，都是些老人，氛圍輕松。
“小姑娘，說句話聽聽？”
洛晏不明所以，尷尬地笑了笑：“……你們好。”
“哎呀！太像了！聲音也像了！”
洛晏這才問：“李老太？請問各位阿婆，這個李老太和捷飛是什麽關系？”
“小飛是李老太收養的孩子啊，小飛沒跟你說？”幾個老太太拉著洛晏的手，拍了拍，“小飛可能是最近太辛苦了忘記了。小姑娘，辛苦你們跋山涉水到山裏來。其實啊，小飛是想你們能完成李老太的願望，她啊年紀大了，今年一百四十三歲了，這一年還多病……恐怕沒幾天日子了……”
一百四十三……也太長壽了，好異常。洛晏細細想著，這都近妖了吧，難道那些女孩子忘事是她做的？
“小飛著急啊，也是實在沒辦法，要是有得罪你們的地方，你們見諒……要是銀子不夠，我們可以多湊一些，都不是問題的！”
其他老人紛紛附和，沒等洛晏再問已經將事情原委全都說出，
“李老太沒別的願望，就想看到孫女成親，就希望有人能照顧她的孫女，和她孫女一起好好過日子。”
老太太孤苦，兒子兒媳走得早，留下祖孫兩人相依為命。
“可是……”一個老爺爺遲疑了一下，“她孫女十三歲那年，發了一場高燒，沒抗住走了……都好久了，哦對！”
老爺爺指著村子中央那棵銀杏樹，“你們看那個，就是囡囡出生的時候，李老太太為她種的，已經這麽大了……”
洛晏看向那棵樹，驚了一下，院子裏的椅子已經空了，剛剛那個看樹的老太太已經不見了。
“李老太年紀大了，腦子糊塗了，總是記不住這件事，還以為囡囡好好的活著，就等著她嫁人，能找個知心的好人一起好好過日子……”
周圍的人紛紛點頭，臉上都帶著一絲悲傷和無奈，“老太太這一生，盡做好事，我們都受過她的恩惠只盼她能好，這老天爺就對她這麽狠！”
“天瞎了！我們這些人沒辦法啊……”
“小飛這孩子也是一片孝心，為了哄老太太開心，就想著找個和孫女長得像的姑娘，假扮成孫女，給她老人家了卻心願……可老太太一次也沒了心，還越來越心事重重……”
“也幸好有小飛，李老太好人有好報，小飛這孩子知恩圖報，這些年一直悉心照顧著她，不然都不知道老太太一個人怎麽熬過來……”
“請你們幫幫忙……”
洛晏聽著他們的講述，心中不禁有些動容。雖然心裏還有些疑問，但也大概知道了捷飛冒充山神娶親的原委。
捷飛和李老太太之間，有這樣一段感人的故事，加上昨晚他也沒真的傷害她，洛晏心裏對捷飛的印象還算好。
突然，一群人聽到一個聲音。
他們轉頭看到一個人，村民熱情打招呼，
“小飛來了！”
一個穿著黃色素衣的青年出現在眾人視線中，他禮貌而恭敬地向每個人打招呼，村民看他來態度也熟絡得不行。
來人正是捷飛。
他走到洛晏和姜寂洲面前，語氣誠懇地說道：“你們……都知道了？這樣的話，我能跟你們單獨談談嗎？”
*
銀杏樹下。
捷飛輕車熟路從李老太太家裏拿出三把椅子，放在竹桌旁，請兩人坐下。
給兩人倒茶，禮貌十足。
洛晏吃了兩口熱紅薯，問道：“你就在李老太太家門口和我們說這種事，就不怕她發現？”
“奶奶在休息。”捷飛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詳細地告訴了洛晏，隨後道：“而且，奶奶年紀大了，身體一天不如一天，視力和聽力早不如從前了，只要不是扯著喉嚨喊，她不會知道的。”
洛晏默了一會兒，認真道：“我真的很像李老太太的孫女？”
“你想聽實話嗎？”
“當然。”
捷飛看著洛晏，眼中帶著一絲歉意，“他們見到每個姑娘都會這麽說的，就是為了讓你們能多點自信……其實就是奶奶也不太認得出你們長相的。”
世界上沒有兩片相同樹葉，就更沒有這麽多相像的人了。
洛晏：“……”
他們表演得還挺好，情緒價值給得到位。
“那李老太太都不認長相了，你怎麽還不成功？”
洛晏都有些恨鐵不成鋼，吐槽道：“五年啊，你不可能這麽廢物吧，找了這麽多姑娘都沒做成？”
五年可不是五天。
捷飛苦笑著搖搖頭，“這件事頗有難度，那些女孩子都沒熬過奶奶的眼睛。奶奶她神奇得很，我也不知道她到底是認什麽……眼睛很毒辣，總能一眼就能看出真假。”
洛晏微微蹙眉，“我還想問一件事，李老太太是不是和你一樣是妖？其他人說她今年一百四十三了。”
捷飛迅速否認，頭搖得像陀螺，“奶奶是人！絕不是妖！奶奶長壽的原因我不知曉，只是近來奶奶身體變差，我才用了點靈力為她治療。”
那就奇怪了。
“姑娘……昨晚你問的問題，我也不瞞你，確實是我做的，現在我告訴你了。”捷飛擡起頭，眼眶通紅地看著洛晏，“求求你，幫幫我吧！”
洛晏抱手，“你昨晚還直接逃跑呢，我為什麽要幫你？”
“你這個……”捷飛無奈道：“你們也不像仇人啊，他能破我的結界，修為在我之上，我這不是一時害怕嗎？要是我死了，奶奶怎麽辦？”
一直沈默聽兩人對話的少年聞言，眸子微微垂下，偷偷看了一眼洛晏，抿起唇角。
她耳尖有些紅，輕咳了一聲。
沒來由，他有些開心。
捷飛沒察覺這氣氛，低頭嘆息，“今日我本想外出，卻發現不知是誰布下了一道很強的結界，小妖們餓壞了也出不去。我猜是有厲害的術士來了清泉鄉，大約是為抓我而來……若是如此，我恐怕熬不過這一劫了……若是註定被抓，我只想最後幫奶奶完成這個願望。”
“你不是還想知道那些姑娘是怎麽忘記這裏的事嗎？若事情完成，我保證，我不僅告訴你，還能教會你！”
還有所保留……
不過，洛晏看著眼前這個重情重義的妖怪，她到底不是鐵石心腸，心中有些同情和感動。
捷飛是小狗心性，看起來很單純，也很善良，也很專一忠誠。目前沒傷過人，做這麽多沒有一件事是為自己，讓人不忍苛責。
哎……
她還是心軟了。
“不然這樣。”洛晏看著他，商量道，“我們打個商量，我幫你這一次，你也幫我一次。”
“我想……我們可以一起贏得那一千五百兩的賞錢，你覺得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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