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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5章 餓人村(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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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5章 餓人村(十四)

前方的黑霧慢慢被驅散, 洛晏漸漸看清裏面的場景。但她沒有起身,只等著地上姜寂洲凝出的香燃掉一截,距離尾端只剩下不多的位置。

姜寂洲的呼吸也趨於平穩,她才輕輕開口, “姜少俠, 你……好點了嗎?”

洛晏抿唇,感受到他懷裏的溫度漸漸升高, 她有些烘熱難受。

直到現在她才後知後覺的害羞, 耳根和脖子都被抹上一層粉色, 洛晏囁嚅著唇開口道:“時間不多了……再……這樣下去,我們會有危險的……”

話說完,少年悶悶地應了一聲嗯, 放在她腰後的手, 放開卻又虛虛環繞著,洛晏剛剛後退一下, 就再次撞到他的束袖。

“……”

下一刻他雙手放開,微微垂著頭, 卷長的眼睫像兩把小扇遮住他的眸光, 只是露出來的精靈耳已經紅透了。

他手撐著地面剛剛準備起身, 洛晏道:“等等……”

洛晏轉身拿起馭水劍,走到他身後, 下一刻他聽到“嘩”的一聲,馭水劍被送入劍鞘中。

洛晏又蹲在他身邊, 雙手握住他的手臂關切道:“姜少俠,需要我扶你嗎?”

少年微微側目看她, 眼睫顫了顫,抿起唇角猶豫著最後僵硬地點了點頭, 臉上浮起淡淡的紅暈,眸光也不自覺挪向一邊。

“沒關系的,不需要難為情的。”

洛晏伸手幫他拂開落在脖子上的頭發,將它們放到他耳後,這才架起他的手搭在自己肩上。

他太高了,站起來影子一下子就罩住了洛晏。

洛晏一手抓著他的左手手腕,一手艱難地摟住他的腰,當起了人形拐棍。帶著他往前走。

少年放慢步伐,鼻尖全是她身上的馨香。目光忍不住落在她身上,好想靠近……

下一刻,他眉頭蹙了一下,有些懊惱。

雜念,腦子裏全是雜念!

他倏地站直身子。

就在這時,腰側的手要滑落之際。他忍不住擡手將她的手腕撈起,搭在腰封上,然後默默放開手。若無其事往前走。

洛晏:“……”

還要病人搭把手,她有些不專業了。

但姜寂洲走路好奇怪,她總感覺肩頭的重量一時輕一時重,好像他一時靠下來將重量交付給她,一時又不信任地站直,不信任她一樣……

好吧,洛晏不得不承認,在力量方面,她是要弱雞一些。

想著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兩人已經到達裏面,打量著裏頭的一切。

這處像個墓室,但又不完全是,說是一個詭異的陣法也不為過。

整個空間地面是圓的,中央圓心之處挖了一個池子,而各個角落也鑿出了溝渠,它們纏繞交匯最終通往池中心的池子。但奇怪的是,溝渠裏是幹的,而池子裏卻水波清亮,宛如一輪月亮。

水池裏除了光,實在看不出什麽特別的,兩人決定先研究其他的東西。

在池子周圍擺放著約莫二十幾口棺材,棺頭朝外,棺尾朝內,將池子圍住。

不知是不是八卦是圓的,這個世界的人總喜歡布置出一些同等的東西。比如程朔青布置的那個封印,再比如這裏這個封印……

這裏面沒有人影,但卻明亮異常。

所有的光都是從棺材中央的池子而來,那光就是方才落在洛晏手上的模樣。

此刻一大片籠罩下來,像是冷白的月色。這方便了兩人看清這裏的場景。

每一個棺材之後都懸空掛著一幅畫像,一看便知道這是有靈力之人布置,畫像上都是年輕的男女,男子俊秀,女子婉約,最小的看著不到十歲,最大的也不過二十出頭,他們的目光也同時帶著戒備。

幾乎每個人都是一個人站在畫裏,身上穿的衣服也只有白與綠兩種顏色,只有一副不太一樣。上面是個溫潤爾雅的男子,他身著一身醒目的墨綠色大袖袍,頭發披散著搭在肩頭,沒有束發,卻絲毫不雜亂,整個人都帶著柔和的光。他的懷裏抱著一個小女孩。

小女孩穿著一身鮮嫩的粉色,抱著男人的脖子閉著眼只露出一點側臉,看不清模樣。

兩人的衣服和其他人不一樣。

這張畫像之下的棺材也與其他的不同,不在尺寸,而在棺材外殼上的刻紋。

花卉是倒錐形,六瓣花瓣,邊沿有波浪褶皺,像是蝴蝶。它們一簇簇綻放在棺木之外,生氣勃勃。

若是棺材變個形狀,恐怕這會成為一個藝術品。

“這是……”洛晏指尖輕輕觸著上面的紋理,感受到細膩的雕刻和打磨質感,想著這是什麽花。

姜寂洲輕聲道:“是紫薇花。”

“紫薇……”洛晏喃喃,心裏不知怎麽就毛毛的。她聞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有黏膩的血腥味從裏面傳來。

很新鮮,像是剛剛有人才放出的血!

難道,裏面藏了人……還是……妖?

姜寂洲拍拍洛晏的肩膀對她頷首示意他後退,這才走過去雙手凝出光霧撫在棺木之上,用力推開棺蓋。

“嘭!”

棺蓋掉落在地,發出沈悶的聲響,他拔出馭水劍小心靠近,卻在完全站在棺木旁邊時,神色楞了一下,將手裏的劍放下,眉頭皺了一下。

“……怎麽了?”

洛晏點燃叫蛇油燈跑過去,照亮棺材內部。

裏面可以說是空空如也,因為沒有白骨,也沒有衣冠。

兩人的目光都慢慢變得不解,但又慢慢平靜下來。

又是空棺。但見識過尹清月的棺材之後,這個也就不奇怪了。

洛晏趴在棺材邊,盯著裏面的東西,“奇了怪了,怎麽會是這樣的……這棺材可是烏木制成的,怎麽用來裝這個……”

俗話說,家有烏木半方,勝過財寶一箱。

而且這烏木棺被保養得極好,面上褐紅色,光滑油亮,散發著一股淡淡的藥香,充斥在這樣的地下驅散了潮濕的氣味。

地下是一層凸起的皸裂的泥土,上面的顏色有些深,那是用鮮血滴築之後造成的,但泥土還是堅硬異常,像是被火炙烤過……

怎麽會有人用這麽珍貴的木棺來裝幾捧泥土呢?

洛晏將燈拿近,更驚奇地發現,棺材內壁上居然還真有黑色的灰燼,灰燼延伸的痕跡像一張葉脈巨網。她想起什麽猛地回身,看到棺材蓋子之上也同樣布滿這樣的痕跡。

全是火燒過的痕跡。

這些灰燼造成的紋路很新鮮,像是剛剛燒過了幾日。到底是什麽手法才能將火焰的燃燒的軌跡控制成這個模樣?

又為什麽這麽做?

洛晏心裏突然像被點了一下,這樣古怪的布置,應該只會是出於惡靈的手,因為大神根本沒出現過,若是如此,那這些人應該就是惡靈的重要之人!沒準它的願望就藏在裏面!

為了找到答案,兩人將所有的棺木都打開了一遍,想找到有用的信息,但無一例外!

裏面的東西只是重覆粘貼而已!

用棺木裝著泥土,用血澆灌焦土,在棺材內部引火燒出紋路,到底是什麽神秘的儀式要搞得這麽覆雜?!

棺材有問題但沒有答案,那畫呢?

洛晏把目光投向上方的畫,她站直身子看不清,索性將燈遞給姜寂洲,她靈活爬上去站到了棺木邊緣,終於看清畫上的字。

這一副畫上是個女子,畫的正面右下角用漂亮的楷體寫著“銀霜”兩個字,洛晏猜這大概是女子的名字。

她轉向後面,姜寂洲也跟著轉過去,背面的字就要小很多,但好在洛晏的視力還跟得上,她將內容念出來:

“銀霜,年五十……五十……”洛晏驚訝地又把畫轉過去,看著女子神采飛揚的眸子,難以置信,“……這怎麽可能……好年輕啊!”

姜寂洲將燈太高,“若是修為卓越,這不是不可能。”

他剛說完,洛晏道:“也是!”

她不糾結繼續念道:“家中三長之一,看來是個大家族。”

“性子潑辣,剛毅不屈,正直善良。曾帶族中老小賣茶為生。夫河重,兩人膝下育有一女。惜戊寅年,妖魔肆虐,世道不平,生意落敗,偶遇貴人慷慨相助,度過劫難。後偶聞其慘狀,心生憐憫。於是領族中之人,前往貴人家中扮作下屬,協助貴人奪權做主,掌管家中事物,奈何看錯,貴人乃是奸人,早設下計謀套索,於壬寅年二月一春夜,邀族中眾人赴鴻門宴,族人皆隕。時年銀霜五十,與族長一同舉族人之力,托孤於一修士,促成兩人婚事,後助女逃之。”

洛晏讀完恍然,“這是人物傳記啊。要是真的,那這個銀霜長老和他們一家人也太可憐了!”

“那這些東西會不會是修士和銀霜長老的女兒布置的?”

她趕忙去看其他人的傳記,沒想到下一個就看到了河重的,河重的經歷與銀霜大致相同。她整理了信息之後,沒多耽誤時間,又接著去看其他的。

最後洛晏才看了墨綠色衣服的男子的傳記,很奇怪他沒有名字只有職位,他的傳記也不像傳記更像是……罪己書。

他是族長,卻違反族中的規矩帶生人進門,這個生人就是銀霜口中的貴人了……不僅如此,他還與貴人私定終生,育下一子一女,貴人家族勢利,看不起女子,他為扶妻子上位,動用家族禁術,自願被逐出家族,卻在妻子身邊當了個連下人都不如的角色。可族人重情重義,不忍看他們一家被欺壓侮辱,毅然決定出手相助。最後他的妻子上位,穩固十年有餘,妻子貪婪卻也殘忍,反用禁術將他們殺害。

“字字句句,乃吾親言,未揭妻名,乃吾有私。望以吾迷途,啟示後人。若有昭示,幼兒無罪,但求跪恕吾妻。”

洛晏感慨地讀完族長傳記的最後一行,忍不住補充道:“這分明是戀愛腦死不悔改……”

想來他棺木上的紫薇花代表的就是他的妻子了,居然迷戀到這地步,到死都惦記著害死他一族的貴人!

“真氣人啊,被利用了,還這麽……這麽癡情!”

最後的落款是茶棚下的木頭上的印記,水紋和葉脈。

讀完這些,兩人已經弄清楚這大概是個怎樣的故事,就是一個家族的族長跟外人成親後被妻子利用,妻子靠著銀霜一族的勢力上位最後被殺死的事。

洛晏沈默了一會兒,跟姜寂洲道:“所以……惡靈的願望是覆仇,殺死這個貴人?”

但馬上又被她否決了,“不對,這個跟河妖的事根本就是兩件事!”

姜寂洲開口,“可時間對上了。”

洛晏擡眸看著他,聽他道:“銀霜長老托孤的修士,她的女婿,應該就是那個幫餓人村鎮壓河妖的修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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