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祛寒嬌耳湯(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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祛寒嬌耳湯(二)

此話如一個小銀錘,重重地敲在所有人心上。

頃刻間,附和聲接連湧現:

“對啊!醉食樓的掌櫃是慕家嫡女!我可是和慕家勢不兩立!”

“哼!這又是什麽騙錢的新手段!”

“此病若是真靠這幾個藥膳治好,那我花的那些藥錢豈不淪為笑話?”

……

從質疑到反對,逐漸演變成愈演愈烈的唾棄。

慕淺淺此時站在食肆裏,固然是將大夥的罵聲聽了個遍。

慕淺淺頓覺太陽穴抽痛難耐。

她生是慕家人,註定此生扣著“慕家”的頭銜行事。

外人不待見她,慕淺淺認了。

但是啐她蛇蠍心腸、謀財害命,未免太離譜了。

面對千夫所指,慕淺淺轉轉眸子,在裏面看見了幾張不知名的熟悉面孔,於是心底腹誹:

“這群人,敢情是把我連續一月免費送藥膳粥的事,忘得一幹二凈!”

是可忍孰不可忍!

慕淺淺雙手抱臂,走出醉食樓,迎著平民各有不同的視線,譏誚地反問:

“說我謀財而害命,你們有何證據?哼!口說無憑,可是會搬石砸腳的。”

人群中,一部分人臉色變綠。

“還有!我自接手醉食樓以來,可曾有一道藥膳坑蒙拐騙?”說完,慕淺淺半側過身,藥膳鋪裏,平日裏被人忽視的道道賀旗,不知何時,已經掛滿了一面墻。

清風送爽,賀旗四周和尾部的流蘇隨風飄曳。

又有一部分人斂聲,甚至弓著身子,借人群掩映,匆匆而逃。

“最後!企圖用食療取代藥療,是天方夜譚,是你們目光短淺!”慕淺淺驟然拔高音量,“江南流民混亂那幾日,我何曾不分享藥膳?某要把對慕家的怨氣發洩在無辜的人身上?”

人群中的竊竊私語少了不止一點。

慕淺淺心知憑幾道言語,定是不能服眾,遂道:

“那不如這樣,你們在套餐裏任選一道藥膳,我當眾制作,以表真誠,如何?”

此話一出,輿論的風向陡然轉了一個彎。

“這個主意不錯!”

“若是藥膳美味,我願意嘗試一下其他藥膳。”

“我選桂枝湯!”

“這祛寒嬌耳湯聽著也不錯!”

……

一時間碎語如沸水炸開了鍋,最後,經過大夥一番討論,眾人最終選擇了一道藥膳——

祛寒嬌耳湯。

慕淺淺信心十足莞爾:“好!”

醉食樓落魄時,朱福來曾提過一句,他自制過一個簡易小竈臺,日日推著他街邊擺攤賣藥膳。下可燒柴生火,上有砧板刀具,可切菜煮菜。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朱福來從雜物間翻出,小二們彼此配合,分分鐘將其清洗得一幹二凈。

待這個自制小竈臺來到慕淺淺面前。

小二應慕淺淺吩咐,端出藥膳所需的食材——羊,生姜、桂皮、小茴香、花椒等祛寒藥物,以及面粉。

慕淺淺抄起砧板上的菜刀,即刻開工!

慕淺淺把羊肉和祛寒藥物一同放入鍋裏,加水,生火等待熬制成湯。

等待須臾,慕淺淺把熬煮好的羊肉撈出,稍稍冷卻,提刀切碎成羊肉小塊。

接著,將面粉和水按照一定比例混合,揉制成面團,用搟面杖搟成薄皮。隨後,把切好的羊肉報入面皮裏。

此步驟,慕淺淺玉指微動,以一種靈巧地手法擺動面皮,兩三下,原本圓鼓鼓的餃子被捏成了小耳朵的形狀。

慕淺淺捏起一個放在手心,示意眾人:“這就是所謂的‘嬌耳’。”

四下皆是一片嘩然。

下一步,慕淺淺把包好的嬌耳放入藥物湯裏,繼續煮熟,等待餃子吸收藥草的精華,口感也隨之醞釀。

煮得差不多時,慕淺淺朝嬌耳湯中撒了些鹽,和調味料,讓口感更上一層樓。

彼時香味已經濃郁撲鼻,惹得不少人喉嚨一動。

小二裝出十碗嬌耳湯,隨即分給了十個平民。

十人當眾喝下嬌耳湯,紛紛眼泛金光,讚嘆不已。

“我也來一份祛寒嬌耳湯!”一位公子眼疾手快,跨入醉食樓占座。

“我們想試一試桂枝湯!”幾位小姐登店。

“來份蓮藕紅豆湯吧!我還沒喝夠呢!”大漢氣勢洶洶坐下。

……

整日下來,醉食樓座無虛席。

已經很長一段時間未經歷如此繁盛,眾人懈怠了幾日,明顯是忙得眼花繚亂,慌不擇路。還好,在慕淺淺的督促下,眾人彼此配合,完美招待一批批食客。

於此同時,張清序和慕林那兒也傳來好消息。

五日下來,好幾個病輕的流民痊愈,走出了安樂坊。

慕淺淺曾去安樂坊送過幾次藥膳。她每次去探望,不是見慕忠坐在外頭喝酒,就是呼朋喚友尋歡賭博。

一卸下滿身責任,慕忠頓時回到了過去逍遙人間的模樣,他再度圓潤起來,兩腮掛著酒氣未消的醇紅。

接著病疫的東風,慕淺淺狠狠賺了一筆。

而這些錢呢,慕淺淺一部分用來精修門店。月思小姐臨走前的要求,慕淺淺牢記於心。她請來花街最有名的泥瓦匠,醉食樓二樓十個雅間裏裏外外裝修。

不僅如此,慕淺淺特地請來張清序,為每一個雅間題字命名:“碧萱間”、“問凝間”、“聽蘭間”……

至於這最後一部分錢財,慕淺淺則分給了醉食樓各位夥計們。身體是本錢。適時漲漲工錢,讓他們買點防病中藥,補補身子。

七日之後。

安樂坊喜訊傳遍整個京城——

最後一個流民痊愈!

好事傳百裏,慕忠的名字像是被貼了金一般,被人傳唱。而他所做的害人又埋屍的醜事,不知為何,隱沒在了時間裏,隨風散去。

大街小巷裏,眾人口中提及的都是“慕忠”。

只有慕淺淺知道,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張清序和慕林的功勞!

可是為何無人知曉呢?

那些被挽救的流民,為何不願發聲呢?

慕淺淺對此憤憤不平。夜晚直沖落梅院,找張清序一敘。

張清序聽完,只是揉揉慕淺淺發頂,安慰道:“不用著急,再等一等就好了。”

“等?”慕淺淺拍開張清序的手,捋順被揉亂的發絲,“你在等什麽?”

“……”張清序不解釋,只是深深地提起了唇角。笑意平和,是勝券在握的坦然,也夾著若有似無的寒意。

話到此處,慕淺淺深知,她已經無法從張清序口中再挖出什麽情報。於是耐著性子,開始等待。

終於,三日後。

一紙轟動全京的官府文書出現在敕榜上。

那天,慕淺淺正埋頭研究一款新藥膳。便被桑絮急匆匆地拉到市曹敕榜前。

周遭人群紛亂,摩肩接踵擠在一塊不大不小的敕榜前。人群時而傳來尖叫、時而是唏噓、還有人仰天哈哈大笑……

慕淺淺好不容易搶到視野,舉目一看,整個人猶如被雷劈,從頭皮到腳尖剎那間滯住了。

她揉揉眼睛,有些不確定。睜大眼睛又看了看,這才吃下一粒定心丸。

這是一道“流放令”。

——太醫慕忠的流放令。

罪行:失職瀆職。

流放地:嶺南地區。

期限:五年。

托太常寺卿——馬功名大人之福,慕淺淺才得知“流放令”的來龍去脈。

——原來,慕忠擢升之際,數十個官員聯合舉劾,告發慕忠失職瀆職。官員有理有據,證明此時乃張太醫和慕家二公子所為,慕忠貪天之功以為己力。除此之外,更有流民舉證,慕忠玩忽職守,濫用草藥,踐踏人命。

慕家整個家族受到牽連,一同遣隨流放去嶺南地帶。

除了功臣慕林,以及受張府庇護的慕淺淺。

慕林接手了慕忠在宮中的官職,並且獨攬慕家所有權利和財產。

慕林還俗後第一件事,便是助力江南災情,接濟流民。

第二件事,便是將慕府大換血,設施一律翻新修整,家丁遣散重招。

**

半個月後,慕林破天荒地送來一封信,誠邀慕淺淺去看看嶄新的慕府。

彼時,原主夙願已結,那個曾經害死原主的慕府已消散。既然少了這層心裏障礙,慕淺淺欣然應下,如約去了。

慕淺淺被桑絮攙扶下馬,慕林已經守候在大門處。他脫去袈裟,換上了一襲華貴的淡藍色竹紋襕衫。

斯人站在陽光下,少了鬥笠的掩蓋,慕淺淺才驚覺,不僅是那雙鳳眼,兩人的五官也形似八分有餘。

“等你好久了!小妹!”慕林大大咧咧地走來,瞄了一眼,見了桑絮,招呼道,“好久不見,桑絮!”

桑絮又驚又喜:“久違了,二少爺!”

慕林繼續往馬車裏瞄,見始終沒有人走下,蹙眉問:“你夫君人呢?張清序怎麽沒來?他不是應該興沖沖的陪你過來嗎?按我猜測,他那悶葫蘆肯定先……”

慕淺淺連忙打斷:“我沒告訴他,還有,你不是只邀請了我一人嗎?想請他來,勞煩你再寫一封信。”

慕林更加奇怪了:“你們不是睡在一張床上的關系嗎?這種事不應該深夜……”

慕淺淺再次打斷:“不會,我們關系平淡,且分房休息。”

慕林的表情剎那間如五雷轟頂:“什麽——!張清序如此寵溺你,他怎麽肯能容忍你搬出去?他定會對你百般糾纏,死纏爛打,直到你放棄心思,老老實實……”

“沒有,他沒有阻止,再說,我現在過得很愜意。”慕淺淺聳聳肩,“好了,二兄,咱們不是來逛慕府的嗎?快進去吧。”

慕淺淺知道,此時不截住這個話題,慕林必然會緊抓著盤根問底。

“好!”慕林輕咳一聲,擡手推開青銅如意門。

第一眼所見,不是過去那個望不見盡頭的石磚長廊。此刻,此處變成了一片園林花海。

自然的清香撲面而來。

慕淺淺跨過門檻,一腳踏入府中。

突然間,心臟“咚”地傳來一股揪心的劇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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