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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堪瀾(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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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堪瀾(六)

松鶴山上,又一輪拔擢大比開始了。

洛衿早上醒來覺得頭暈腦脹,她昨夜這一夢冗長,到現在仍然歷歷在目。

她艱難起身,只覺得嗓子幹啞,找來一碗水一股腦灌下也無用。

洗漱完畢洛衿感覺癥狀稍有緩解。

先去宣武臺再說,洛衿拿起桌上的佩劍就推門離開了。

洛衿方一離開,她房內便出現了個人影,他身著一襲白衣,眼睛被白綾蒙著。

季承弦雖然眼蒙白綾,卻好似可以看清周遭一切一般,熟稔地找出洛衿收納歇心紅石的盒子。

打開盒子,裏面的紅石散發出蠱惑的光芒。

季承弦並未手軟,從前洛衿已被這紅石坑害過一次了,季承弦不能袖手等著它再度惑人心智。

他稍一動用法力,這紅石便裂成兩半,紅光不在,留下的只有普通碎石的烏黑。

季承弦收好盒子,又似煙一般消失在了洛衿的房間。

昨日洛衿去找顧訣時,季承弦找到了洛衿的師尊,玉塵峰主,他費了一番功夫才附身在他身體裏。

只因現在的這個世界是虛妄的,玉塵峰主早在松鶴山覆滅時便神形俱滅,所以季承弦附身在峰主身上,這軀體就變成了季承弦本來的樣子。

季承弦要配合顧訣他們的記憶,所以他在這具身體裏也失去了視力。

不過他本是鬼,可敏銳感知周圍的情形,視力就不那麽重要了。

這個世界已經發展到顧訣初入歧途時,在虛境或許可以找到當年松鶴山覆滅的真相。

松鶴山是顧訣、喬之筠二人陰謀的起點,只是不知喬之筠在這個世界扮演的是什麽角色。

洛衿到了宣武臺,已經有比試在進行了。

“洛師妹。”一個有些沈悶的男音喚她。

洛衿回頭應聲道:“李師兄。”

李師兄便是曾經在拔擢大比上戰勝洛衿的掌門弟子李徹。

“你面色不好,怎麽了?”李徹關切道。

“無妨。”洛衿回答。

不知為何,洛衿今日對李徹有一絲厭惡的感情,這感受來的無緣無故,但是很清晰。

“保重身體,你要是撐不住便去嫦輝那看看吧。”李徹說道。

洛衿點頭。

李徹口中的“嫦輝”是指徐嫦輝,是藥峰的弟子,精通藥理,經常熱心地為松鶴山上的弟子問診。

李徹和徐師姐是道侶。

洛衿打算若今日上午輪不到她,她便去藥峰找徐師姐看看。

不巧的是洛衿剛到宣武臺就輪到她的比試了。

她在眾目聚集下走上宣武臺,腳步有些不穩,但顧不得許多,對手已經開始摩拳擦掌了。

她第一輪面對的對手是松鶴山掌門座下弟子,劉歆。

洛衿提前了解過她,劉歆其劍招妙在突進,只需在前期防守得當,後期她全無抵抗之力。

臺下的喬珂突然喊道:“洛衿!加油~”

看到喬珂,洛衿嘴角上揚,露出一個明朗的笑。

洛衿發現臺下不見顧訣,他沒來看洛衿比試,心裏不禁有些失落。

鑼鼓敲響,聲震遠山。

洛衿聚精會神,註意著劉歆的劍招。

她果然突進,飛身過來不遺餘力向洛衿招呼殺招。

洛衿連連敗退,看得臺下的喬珂都有些擔心。

好在劉歆的劍招越使越不如意,想必她的耐力已經告罄。

洛衿看準機會開始反攻,不曾想她一下子又有些失力,錯過了一次絕佳機會。

劉歆一笑,她突然又飛身躍起給了洛衿沈重一擊,洛衿沒料到她還隱藏了些許實力。

這一場以洛衿的失敗告終。

臺下的弟子都有些不可置信,但洛衿還是被喬珂扶下了臺。

洛衿本來就周身不適,再加上被劉歆重創,此時被喬珂帶下臺就失去力氣,向喬珂那邊倒了過去。

喬珂畢竟是個女子,承受不住這重量,和洛衿一起栽倒在地,一時間宣武臺上有些混亂。

喬珂看到李徹在附近,便喊道:“李師兄,幫忙。”

李徹便立即跑過去準備將洛衿抱起。

只是有人先他一步。

季承弦不知從何處出現,走過來將洛衿抱起。

季承弦這時才知道,喬之筠在虛境裏是李徹。

在場許多弟子還是第一次見到玉塵峰主,全憑他眼上蒙著白布來判定他就是傳聞裏最神秘的一位峰主。

季承弦在眾人的紛紛議論下將洛衿抱走了。

到了藥峰的羿醫堂,季承弦穿過屏風,將洛衿安置到一個睡榻上。

有大夫來為她診脈。

過了一會兒,季承弦問道:“她怎麽樣了?”

那大夫回答道:“受了風寒,又挨了打,現下有些發熱,開幾副藥喝了便好。”

“普通風寒嗎?”季承弦問道。

“這風寒有古怪,我不便多說,只是玉塵峰主都問了,我就直言了,這像是有人刻意為之,每年大比都有這樣的風寒,但平時不會有。”那大夫點到為止。

“誰隨我去開藥?”大夫問道。

“我來。”一旁的喬珂說道,她總不能讓眼盲的師尊去幹這種事吧。

季承弦坐到洛衿旁邊,伸手輕撫了一下她的額頭。

好像是有些燙,應當很難受吧。

季承弦摸了一下洛衿手上的銀鐲,那銀鐲發出了一絲瑩光,洛衿臉頰的緋紅退去了些許,皺起的眉也松了些。

顧訣在澤峰聽到洛衿的消息就急忙趕來,抵達時,他站在屏風後,透過屏風那一層薄紗看到了洛衿和玉塵峰主。

正好看見季承弦的手碰上洛衿的銀鐲,顧訣感到腦子有些嗡嗡的聲響,一氣之下他又離開了。

好像沒人註意到顧訣來後又氣憤離開,除了季承弦。

方才其實不用碰洛衿的手鐲,但季承弦那麽做了,感受到顧訣走後,他勾起一抹笑。

其實季承弦來與不來,顧訣和洛衿都會越走越遠,就像這個世界本來的結局,而季承弦來了,不過是加速這個進程。

上一世是洛衿被害命,虛境讓這個世界重演,季承弦不會再讓命運走到那一步。

過了許久喬珂端著藥過來了,因為季承弦眼睛不便,身份更不便,餵藥的使命落在了喬珂肩上。

洛衿喝過藥,已經退熱了。

喬珂拿好這幾日的藥,季承弦背起洛衿,三人又回了玉塵峰。

喬珂覺得他們三人同行怪異極了,只好默不作聲。

誰能想到洛衿退熱後又說起夢話了。

她喊著:“顧訣。”

輕輕的一聲,季承弦背著她聽得倒是清楚。

季承弦這回有些心頭酸澀,但是他還是開口問了。

“顧訣如何?”

洛衿沒有回答。

喬珂巴不得現在就遁地。

“顧訣如何?洛衿?”季承弦又問。

季承弦自己也不知道他為何這麽執著套她的話。

“我要報仇。”洛衿回答。

季承弦神色慢慢放松下來。

剩下的路程裏只有沈默。

總算到了洛衿的寢閣,季承弦將她放到床上,為她蓋上被子。

季承弦和喬珂一同走出洛衿的房間。

“多謝師尊。”喬珂說道。

“應該的,你奔波一日,回去歇下吧,你明日也有比試。”季承弦說道。

“是。”喬珂和季承弦說完便退下了。

季承弦回到玉塵殿,還是放心不下。

他心念一動,將自己傳送到了洛衿身旁。

少女睡的不安穩,好像做了許多夢。

“洛翎,洛翎。”季承弦在她身邊輕輕呼喚。

洛衿的眉眼稍稍舒展。

“你不要又把我忘了。”季承弦說道。

洛衿沒有回答。

“不過你要是把我忘了,我還會出現的,就像我出現在尋宮一樣,你不必擔心。”季承弦說道,眉眼溫和如水。

“季……”洛衿開口道。

但季承弦沒聽清楚。

“洛翎,你說什麽?”季承弦靠她近了一些。

季承弦覺得她好像在叫他,他臉上漾起一抹笑。

“季承弦。”

這一回季承弦實實在在聽到了,所以哪怕季承弦不給她托夢,她也是會夢到他的。

“季承弦如何?”季承弦問道。

“季承弦。”她又如此回答。

“季承弦如何啊?”季承弦還是問。

“季承弦。”

罷了,她的嘴還是很嚴實的。

不過就這樣叫他,季承弦已經滿意了。

雖然季承弦還想聽,但是怕洛衿嗓子不舒服,就沒有再問了。

……

翌日,洛衿醒來很是淩亂。

她又夢到了前天晚上那個一個接一個的夢,內容還高度相似。

只是她這次聽清楚了,有一個聲音堅定地喊她“洛翎”,但那好像是師尊的聲音。

並且有一個名字在她的夢裏異常深刻——“季承弦”。

她甚至知道那是哪三個字。

洛衿覺得身上大好了,就收拾好準備出門。

一是喬珂今日有比試;二是她想搞清楚她昨晚怎麽回來的;三是她想去問問顧訣最近是怎麽了。

洛衿拿起那個裝歇心紅石的盒子就往外走。

方一出門,她便看見一個如玉樹臨風的背影。

“師尊。”洛衿走到季承弦身邊行禮道。

季承弦側目,好像真的能看到她。

“洛翎,傷勢如何了?”季承弦問道。

洛衿感覺到前所未有的怪異,這一聲“洛翎”與夢中的重合。

腦海裏浮現一個青色雨幕中的背影,那墨綠衣衫的少年,撐著一把明黃色的油紙傘。

那少年也是這麽問她的,“洛翎,傷勢可好些了?”

“師尊為何喚我洛翎?”洛衿問道。

“哦,叫錯了,洛衿。”季承弦說道。

“已經大好了,多謝師尊。”洛衿頷首道。

疑慮不動聲色積攢在洛衿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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