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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玄背著李穗兒走出九華山莊。
由於事發突然，裴玄只身騎馬折返山莊，因此花轎沒有跟回來。
門外，侍衛牽著馬在等候，裴玄接過侍衛手裏的披風為李穗兒披上，然後扶她上馬側坐，兩人共乘一騎往城內奔去。
這是李穗兒第一次騎馬，從前在無涯谷時只騎過毛驢和騾子，一時興起，時而摸摸馬腦袋，時而拉一拉韁繩。
“教武的夫子還沒教你騎射？”裴玄在身後問道。
李穗兒搖頭，“沒有，騎馬不是一兩日就能精通，夫子怕我在上面失分，便讓我換科目考，將騎射換成速跑。”
也就是比誰跑得快，這是最易得分的備選科目，也意味著分數占比小，她需要在別的科目上拉分。
“既然如此，就不用精通，你若想學騎馬，改日我教你。”裴玄在身後說道。
“可以嗎？”李穗兒驚喜轉頭。
霞光照進她的眼裏，如同琥珀一般亮彩動人。
“嗯，明日我便讓人送匹小點的馬來府上。”裴玄伸手拉起她披風後的兜帽扣到她頭上，將那張興致勃勃的小臉藏好，壓在懷裏，“不過現在你先老實點，風大，小心吃一肚子的風。”
“嗯！”
李穗兒耳朵貼在他心口位置，感受著他說話時胸腔的震動，極近距離觸及他的溫度，不安的悸動像失了控在體內喧囂不止。
怎麽辦，她好像越來越喜歡他了。
她這麽想著，雙臂不由抱緊了他的腰。
到達城中天色已微暗，靜園內燈火通明，宅院前停了不少馬車，原本幽靜的小巷人來人往，大多是住這附近一帶的百姓來吃喜宴。
這大抵是晉王朝成立以來，最質樸無華的一次皇帝大婚，沒有繁瑣的禮節，也沒有文武百官和世家貴族參宴，只有尋常人家的熱鬧。
唯一知內情的朝臣就是竇多寶，還為了扮演管家操碎了心。小老頭在門外縮著等了半天，終於聽到馬蹄聲歸來。
他忙不疊帶人迎上去，“家主您可算回來了，再不回來席都散了。”
裴玄一邊抱李穗兒下馬，一邊對竇多寶吩咐：“重新讓後廚上新的菜，把地窖裏的酒都搬出來，凡是來吃席的都賞十兩黃金。”
“十兩黃金？！白白你沒說錯吧？！”李穗兒虎軀一震，驚得瞪大眼，他是散財童子嗎！有錢也不能這麽花的，十兩黃金夠普通人衣食無憂好幾年，若是真的，她現在立馬沖進去吃席！
裴玄默了一下，方才嘴太快，下意識用皇帝的身份和竇多寶交代事情了，十兩黃金確實誇張，他幹咳聲，改口道：“我說錯了，是十兩碎銀。”
他給了竇多寶一個眼神示意，竇多寶會意，上前打圓場：“時候不早了，家主和姑娘趕緊拜堂吧。”
身後的禮生也是個有眼力見的，配合著自家老師的話說：“是呀，一會誤了吉時可就糟了。”
幾人三言兩語將李穗兒的思緒轉移。李穗兒一向信奉道門玄學，堅定小事隨心，大事跟著黃道吉日走。
她連忙拉著裴玄往裏走，“白白，我們先拜堂，萬一誤了吉時，影響我們以後夫妻感情可就不好了，你肯定不想哪天我休了你。”
這般大逆不道的話險些讓竇多寶平地摔，真是罪過，有生之年竟然能聽到有姑娘要休了王上。
不過，他挺想看到這天到來的。年紀大了，總想見證這世間的不可能，看看高嶺之花是如何跌下神壇，淪為情愛的養料。
靜園前廳擺了幾十張席面，受邀來吃席的賓客鬧哄哄一片，各各笑容開懷，洋溢著喜氣，好酒好菜還有錢拿，換誰都樂，雖然不見新郎和新娘，但這是他們為數不多吃過的最痛快的喜宴。
何柔和寧遠道也來了，兩人相鄰而坐，何柔包圓了一桌的酒，喝得興頭上，與隔壁桌的大哥在劃酒拳。寧遠道則靜靜坐著，與何柔形成鮮明對比，他沒怎麽動桌上的食物，眉間籠著一抹愁，時不時側頭看看門外，吉時已過，新人還沒回來拜堂，難道是出了意外？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側頭時，坐附近幾個上年紀的嬸子也跟著側頭，只不過關註的不是門口，而是寧遠道。
寧遠道臉上的傷好了七七八八，淤青消散，恢覆了原本的清俊面容，又是個愛笑的，和誰說話都笑眼彎彎，笑起來幹凈又純粹，十分招人稀罕。
幾個家中有閨女的嬸子一眼就瞧中了寧遠道，想著小郎君又俊又乖，招回家當女婿指不定能成就一樁佳話。
其中一胖婦人正準備和寧遠道搭話，門外忽而傳來禮生的呦呵，“新郎新娘回來啦！”
霎時，賓客們齊齊轉頭看向門外，只見一行穿著茶色緞袍的小廝童開路，禮生緊跟其後，胖乎白凈臉上揚著喜慶的笑臉。
約莫相隔十來步之遙，穿著喜服的男子牽著一女子走進來，男子俊美如仙，相貌氣度不凡。緊跟其後的新娘身材嬌小，遮著紅蓋頭，看不清模樣，有膽子大的孩童蹲下來去窺探蓋頭下的風景。
好不容易看到了臉，便扯著小嗓子與自家娘親興奮地嗷嗷叫，“看到啦看到啦，新娘子是個漂釀的大姐姐！”
其母連忙拉過去塞了酥糖堵嘴。
禮生在前方唱賀，一拜天地與月老，二拜爹娘養育恩，李穗兒和裴玄雙親皆不在，便對高位上的長公主拜了拜。長公主眼裏含淚光，欣慰的笑了。
最後一拜，夫妻對拜，李穗兒在鞠躬的時候，悄悄掀起紅蓋頭一角，對裴玄俏皮地眨了眨眼，裴玄狀若無事牽起她的手起身，嘴角不自覺勾起好看的弧度。
當禮生喊到送入洞房時，人群裏的寧遠道悄然離去。
知道她所嫁之人乃人中龍鳳，他所剩的那點念想只剩祝福。
拜完堂，李穗兒被送到主院東廂房，裴玄在前廳招待賓客走過場。
折騰了一天，李穗兒又累又餓，沾到床上就想躺下，柳嬤嬤見了忙阻止，“夫人，得等家主回來才能揭蓋頭，否則不吉。”
聽到不吉二字，李穗兒立馬坐直了身板，乖巧應聲，“知道了。”
但有心無力，撐著身子坐了一會，肚子傳來一陣喧囂，屁股底下就跟長了刺，如坐針氈。
柳嬤嬤顯然聽到那聲清脆的咕咕聲，慈眉善目笑道：“夫人是餓了吧，我去廚房給您拿糕點墊墊。”
李穗兒歡喜點頭，“多謝了柳嬤嬤！”
柳嬤嬤前腳剛離開，後腳何柔就來了，她靠在窗戶邊上噓噓噓的叫著李穗兒。
李穗兒牢記柳嬤嬤的話不揭蓋頭，只掀開一角看向窗戶，便見何柔喝得臉頰粉撲撲的，眼睛亮晶晶，瞅著格外有神，明顯是上了頭，手裏還拎著個竹青色陶壺，比巴掌大點。
“阿柔你少喝點，一會我讓竇管家送你回府。”李穗兒關心。
何柔擺了擺手，“這點酒還喝不倒我，一會我還要回席上大戰三百回合，你府上的酒好喝，下回我還來。”
李穗兒欣然點頭：“好呀，我給你備五斤醬牛肉給你下酒。”
好不容易交了個相同歲數的好友，可不得寵著！
“穗兒真好~”
何柔心花怒放，恨不得就在靜園住下，幸而她還沒醉，還記得自己過來是幹嘛的。
將帶來的陶壺放到窗邊桌案上，何柔小聲對李穗兒道：“這是我小叔的秘方，一會喝點，能壯膽還能倍兒有勁，他是狩獵師，每次進山打獵前都喝這個，一拳能幹趴下一只老虎。”
不想李穗兒豪邁道：“不需要，我有膽！雖然我相公看著高高大大，但易推倒，不需要力氣。”
白白那般好看，她今晚一定要好好數數他有幾根睫毛。
“好吧......那你們悠著點，別太......”到底是未出閣的黃花大閨女，多餘的話說不出口，何柔便打了個酒嗝終止話題。
此時何府，何方棋披著件褂子從浴房走出，打開櫃子尋找酒壺。
今夜月色正好，他打算喝點鹿茸酒助興。
沒辦法，男人年過三十五後就心有餘而力不足，那鹿茸酒加了秘方，又烈又猛還不傷身，是可以重壯他男子雄風的法寶，每次喝一小杯便可與夫人鏖戰至天亮。
可找來找去，都找不到那只竹青色的陶壺，奇怪，他明明記得就放在這櫃子裏。
又叫來下人一起幫著找。
很快下人找到另一只墨綠的陶壺，問道：“爺，可是這個？”
“不是，是竹青色，沒這麽暗。”
墨綠這只陶壺裝的是雄黃酒，每次進山狩獵的時候才會拿出來帶上，預防毒蛇蟲蟻叮咬。
一眾下人翻箱倒櫃皆找不到那只竹青色酒壺，何方棋抓抓腦門，百思不得其解，怎麽回事，難不成上回喝了之後忘記收回去了？
月上中天，喜宴漸歇，裴玄站在涼亭裏看著主院的燈火久久未動，緋紅的袍角隨風獵獵翻動，亦如他煩亂的心情。
衛松小心翼翼開口：“王，前廳都散了，今晚是洞房花燭，您......”該不會要站在這裏一整晚吧。
空氣安靜許久，久到衛松以為不會得來回應時，裴玄忽然低聲道：“你說她究竟想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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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事發突然，裴玄只身騎馬折返山莊，因此花轎沒有跟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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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李穗兒第一次騎馬，從前在無涯谷時只騎過毛驢和騾子，一時興起，時而摸摸馬腦袋，時而拉一拉韁繩。
“教武的夫子還沒教你騎射？”裴玄在身後問道。
李穗兒搖頭，“沒有，騎馬不是一兩日就能精通，夫子怕我在上面失分，便讓我換科目考，將騎射換成速跑。”
也就是比誰跑得快，這是最易得分的備選科目，也意味著分數占比小，她需要在別的科目上拉分。
“既然如此，就不用精通，你若想學騎馬，改日我教你。”裴玄在身後說道。
“可以嗎？”李穗兒驚喜轉頭。
霞光照進她的眼裏，如同琥珀一般亮彩動人。
“嗯，明日我便讓人送匹小點的馬來府上。”裴玄伸手拉起她披風後的兜帽扣到她頭上，將那張興致勃勃的小臉藏好，壓在懷裏，“不過現在你先老實點，風大，小心吃一肚子的風。”
“嗯！”
李穗兒耳朵貼在他心口位置，感受著他說話時胸腔的震動，極近距離觸及他的溫度，不安的悸動像失了控在體內喧囂不止。
怎麽辦，她好像越來越喜歡他了。
她這麽想著，雙臂不由抱緊了他的腰。
到達城中天色已微暗，靜園內燈火通明，宅院前停了不少馬車，原本幽靜的小巷人來人往，大多是住這附近一帶的百姓來吃喜宴。
這大抵是晉王朝成立以來，最質樸無華的一次皇帝大婚，沒有繁瑣的禮節，也沒有文武百官和世家貴族參宴，只有尋常人家的熱鬧。
唯一知內情的朝臣就是竇多寶，還為了扮演管家操碎了心。小老頭在門外縮著等了半天，終於聽到馬蹄聲歸來。
他忙不疊帶人迎上去，“家主您可算回來了，再不回來席都散了。”
裴玄一邊抱李穗兒下馬，一邊對竇多寶吩咐：“重新讓後廚上新的菜，把地窖裏的酒都搬出來，凡是來吃席的都賞十兩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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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玄默了一下，方才嘴太快，下意識用皇帝的身份和竇多寶交代事情了，十兩黃金確實誇張，他幹咳聲，改口道：“我說錯了，是十兩碎銀。”
他給了竇多寶一個眼神示意，竇多寶會意，上前打圓場：“時候不早了，家主和姑娘趕緊拜堂吧。”
身後的禮生也是個有眼力見的，配合著自家老師的話說：“是呀，一會誤了吉時可就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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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他挺想看到這天到來的。年紀大了，總想見證這世間的不可能，看看高嶺之花是如何跌下神壇，淪為情愛的養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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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柔和寧遠道也來了，兩人相鄰而坐，何柔包圓了一桌的酒，喝得興頭上，與隔壁桌的大哥在劃酒拳。寧遠道則靜靜坐著，與何柔形成鮮明對比，他沒怎麽動桌上的食物，眉間籠著一抹愁，時不時側頭看看門外，吉時已過，新人還沒回來拜堂，難道是出了意外？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側頭時，坐附近幾個上年紀的嬸子也跟著側頭，只不過關註的不是門口，而是寧遠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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霎時，賓客們齊齊轉頭看向門外，只見一行穿著茶色緞袍的小廝童開路，禮生緊跟其後，胖乎白凈臉上揚著喜慶的笑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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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拜，夫妻對拜，李穗兒在鞠躬的時候，悄悄掀起紅蓋頭一角，對裴玄俏皮地眨了眨眼，裴玄狀若無事牽起她的手起身，嘴角不自覺勾起好看的弧度。
當禮生喊到送入洞房時，人群裏的寧遠道悄然離去。
知道她所嫁之人乃人中龍鳳，他所剩的那點念想只剩祝福。
拜完堂，李穗兒被送到主院東廂房，裴玄在前廳招待賓客走過場。
折騰了一天，李穗兒又累又餓，沾到床上就想躺下，柳嬤嬤見了忙阻止，“夫人，得等家主回來才能揭蓋頭，否則不吉。”
聽到不吉二字，李穗兒立馬坐直了身板，乖巧應聲，“知道了。”
但有心無力，撐著身子坐了一會，肚子傳來一陣喧囂，屁股底下就跟長了刺，如坐針氈。
柳嬤嬤顯然聽到那聲清脆的咕咕聲，慈眉善目笑道：“夫人是餓了吧，我去廚房給您拿糕點墊墊。”
李穗兒歡喜點頭，“多謝了柳嬤嬤！”
柳嬤嬤前腳剛離開，後腳何柔就來了，她靠在窗戶邊上噓噓噓的叫著李穗兒。
李穗兒牢記柳嬤嬤的話不揭蓋頭，只掀開一角看向窗戶，便見何柔喝得臉頰粉撲撲的，眼睛亮晶晶，瞅著格外有神，明顯是上了頭，手裏還拎著個竹青色陶壺，比巴掌大點。
“阿柔你少喝點，一會我讓竇管家送你回府。”李穗兒關心。
何柔擺了擺手，“這點酒還喝不倒我，一會我還要回席上大戰三百回合，你府上的酒好喝，下回我還來。”
李穗兒欣然點頭：“好呀，我給你備五斤醬牛肉給你下酒。”
好不容易交了個相同歲數的好友，可不得寵著！
“穗兒真好~”
何柔心花怒放，恨不得就在靜園住下，幸而她還沒醉，還記得自己過來是幹嘛的。
將帶來的陶壺放到窗邊桌案上，何柔小聲對李穗兒道：“這是我小叔的秘方，一會喝點，能壯膽還能倍兒有勁，他是狩獵師，每次進山打獵前都喝這個，一拳能幹趴下一只老虎。”
不想李穗兒豪邁道：“不需要，我有膽！雖然我相公看著高高大大，但易推倒，不需要力氣。”
白白那般好看，她今晚一定要好好數數他有幾根睫毛。
“好吧......那你們悠著點，別太......”到底是未出閣的黃花大閨女，多餘的話說不出口，何柔便打了個酒嗝終止話題。
此時何府，何方棋披著件褂子從浴房走出，打開櫃子尋找酒壺。
今夜月色正好，他打算喝點鹿茸酒助興。
沒辦法，男人年過三十五後就心有餘而力不足，那鹿茸酒加了秘方，又烈又猛還不傷身，是可以重壯他男子雄風的法寶，每次喝一小杯便可與夫人鏖戰至天亮。
可找來找去，都找不到那只竹青色的陶壺，奇怪，他明明記得就放在這櫃子裏。
又叫來下人一起幫著找。
很快下人找到另一只墨綠的陶壺，問道：“爺，可是這個？”
“不是，是竹青色，沒這麽暗。”
墨綠這只陶壺裝的是雄黃酒，每次進山狩獵的時候才會拿出來帶上，預防毒蛇蟲蟻叮咬。
一眾下人翻箱倒櫃皆找不到那只竹青色酒壺，何方棋抓抓腦門，百思不得其解，怎麽回事，難不成上回喝了之後忘記收回去了？
月上中天，喜宴漸歇，裴玄站在涼亭裏看著主院的燈火久久未動，緋紅的袍角隨風獵獵翻動，亦如他煩亂的心情。
衛松小心翼翼開口：“王，前廳都散了，今晚是洞房花燭，您......”該不會要站在這裏一整晚吧。
空氣安靜許久，久到衛松以為不會得來回應時，裴玄忽然低聲道：“你說她究竟想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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