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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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離開
第25章
秦素梅之前住在相府那幾日, 旁敲側擊尋問過關於江怡的事，知曉她性子軟在府中並不受待見，這才敢僭越直接找上她。
只是沒成想, 她似乎和傳聞中的那個她不一樣。
秦素梅武將世家出身, 雖未舞刀弄槍，但畢竟是在那樣的環境中長大的，性子說不上軟，面對江怡的斥責她沒有一絲懼意。
反正這個家裏也無人給江怡撐腰, 她有什麽好怕的。
秦素梅眼神裏含著嘲諷，“姐姐這便惱了嗎。”
“誰是你姐姐。”江怡冷聲道，“我母親只生了我一個女兒, 秦小姐還是別亂攀關系的好。”
“姐姐忘了麽。”秦素梅笑意盈盈道, “是相爺要我這般稱呼的呀。”
江怡怎麽會忘，她在榻上咳聲不斷, 周洛雲堂而皇之把人領進來, 開口便是要秦素梅叫她姐姐。
若是她應了, 這姐妹關系便要做實, 不日秦素梅便會入府同她平起平坐。
他日, 大抵還要她給她端茶倒水侍奉一二。
心中怒火驟生，江怡緩緩閉上眼眸, 待心悸壓下後才慢慢睜開，神色如常，清冷依舊, “說完了嗎？說完你可以離開了。”
“姐姐這是真惱了麽？”秦素梅擡手掩唇輕笑, “我當姐姐對相爺真無情呢, 原來是愛而不得。姐姐，你好可憐。”
任何人都可以說她可憐, 但秦素梅不行，她算什麽東西。
“雪竹，楞著幹什麽，送客！”江怡道。
雪竹走上前，“秦小姐，請。”
“離我遠點。”秦素梅一臉嫌棄，擡眸再次睨向江怡，“相爺迎我入府已是板上釘釘的事，姐姐便是再用苦肉計也無法改變，妹妹勸姐姐還是接受的好。”
“以後你我姐妹二人共侍夫君，豈不是佳話。”
“你說是嗎，姐姐。”
秦素梅方才還說要助她離開，眨眼功夫又勸她一同侍奉周洛雲，態度轉變太快，江怡不得不懷疑她的動機。
眼神兜轉間她看到了那道徐徐而至的頎長身影，怪不得秦素梅改了口，原來是周洛雲到了。
江怡陡然生出一計，她含笑朝秦素梅走近，在周洛雲跨入門檻時，擡手給了秦素梅一巴掌。
江怡第一次打人，用了十成的力道，是以巴掌落下後，秦素倒在地上哭出聲：“妹妹好心來看望姐姐，姐姐為何無故責打與我。”
“妹妹誠心與姐姐交好，姐姐為何要這般。”
秦素梅梨花帶雨哭訴時，周洛雲走了過來，和江怡預想的一樣，他看都沒看她，徑直走到了秦素梅面前，彎腰把她扶起。
關切問道：“可還好？”
他說話的聲音過於溫柔，是江怡從未聽過的，他看秦素梅的眼神，也是江怡從未見過的。
原來，他不是無情，只是對她無情罷了。
江怡慶幸自己沒有再自欺欺人下去，早日看清他的真面目，早日脫離這苦海般的生活。
戲還要唱，事情還要做。
周洛雲未曾理會她，那她理他便好了，“別以為相爺在此你就可以怎麽樣，說到底我才是相府的二夫人，而你，什麽都不是。”
江怡怒斥：“你家父母沒教過你，見到人要行禮嗎？沒告訴你，有些地方不是你這種身份的人可以來的嗎。”
“秦素梅，你一個孤女，憑什麽跟我爭，你想和我平起平坐，休想。”
言罷，周洛雲倏然轉過了身，垂在身側的手臂作勢揚起，手指繃直對著江怡的臉打過來。
江怡不卑不亢地凝視著他，想起了在相府的點點滴滴。
這不是她第一次挨打，之前只因她請安遲了一刻鐘，宋氏便命劉媽打她，那時她剛新婚不久，對相府的一切都不熟悉，本欲請安時被程月芷的婢女叫了去，說她夫人身子不適，想請她去t看看。
醫者父母心，師父說過，病人最大，不敢耽擱，她趕了過去。
程月芷並無大礙，只是夜裏受涼染了風寒，給她開了方子後，她匆匆離開，緊趕慢趕還是慢了。
劉媽不由分說給了她一巴掌，宋氏斥責她若是還有下次，打得會更重。
她不敢同周洛雲講，只得自己吞下委屈。
後來大大小小的責罰從未斷過，這個相府是煉獄，她在煉獄裏掙紮了四年，如今只想早日脫離。
哪怕抽筋扒皮也要走。
她迎著周洛雲陰戾的眼神，淡聲道：“相爺要打便打，我受著就是了。”
周洛雲是君子，君子有道不與女子動粗，他手指一點點縮起，攥成拳，“江怡你在故意激怒我是不是？”
他一把掐上她的下顎，迫使她擡高下巴，“想借此離開是不是？”
江怡到底還是低估了他的心思，沒想到被他看穿了，她順著他的話說道：“是，我要離開。”
他指腹力道加重，幾乎陷進了她的肉裏，捏的她臉頰變了形，“我不允！”
周洛雲在人前一向甚少動怒，所有人都道右相周洛雲是謫仙，永遠一副波瀾不驚的模樣。
其實是他掩飾的好。
以前在江怡面前他也在裝，現下沒裝的必要了。
他喚了聲：“榮錦。”
榮錦現身，“主子。”
“看好夫人，哪都不能去。”周洛雲鎖著江怡的臉，一字一頓道，“人丟了，我唯你是問。”
榮錦：“是。”
榮錦可是十大高手之一，在他面前別說人了，便是蒼蠅都飛不出去。
江怡這下是真犯難了，還以為剛打秦素梅那一巴掌能加快她離開呢，誰成想反而激怒了周洛雲。
隱隱的，江怡覺得這四年她從未看懂過周洛雲。
“周大哥。”一路走來，秦素梅都是這般稱呼周洛雲，這也是周洛雲首肯的。
周洛雲輕嗯了一聲，負手站在秦素梅面前，“走吧，我送你回去。”
秦素梅淚眼婆娑地點點頭，走了沒幾步便朝周洛雲倒去，幸虧榮錦眼疾手快先一步把人扶住。
“周大哥，是我的錯，你別生氣。”秦素梅低著頭輕聲道。
“不關你事，”周洛雲難得溫柔道，“你臉怎麽樣？”
“還好。”其實不太好，紅腫一片，看著便叫人心疼。
“回頭我讓人給你送去消腫的藥膏，記得塗抹。”周洛雲提醒她，“路滑，小心。”
他越體貼，秦素梅越舍不得放手，對那個位子越執念。
離開前，她餘光朝後看去，看到江怡站在門口正打量什麽，她突然生出一計，哎呀了一聲，倒在了雪地裏。
“嘶，好疼。”
周洛雲停下，問道：“哪裏疼？”
“我好像崴腳了。”秦素梅我見猶憐道，“太疼，沒辦法走路。”
她的如意算盤是周洛雲當著江怡的面抱她離開，既能刺激江怡，又能做實她和周洛雲的關系。
男女授受不親，他若是真抱了她，這婚事便一定能成。
可惜，秦素梅落了空，周洛雲喚了聲：“榮錦。”
須臾，榮錦帶著幾個人走來。
周洛雲道：“既然腳受傷了，那便坐轎回吧。”
“我、我回哪裏？”秦素梅是想留下的，那處宅子離相府太遠了，她想時時見到他，“我能留在相府嗎？”
她怯生生問道。
周洛雲眉梢蹙了下隨即又松開，“你如今住的宅子幽靜，適合調養身子，這段時日你先住那。”
秦素梅上了轎，周洛雲在一旁又叮囑了些話隨後才離開。
江怡看到這裏，臉上露出嘲諷的笑，笑自己傻，竟然喜歡上這樣薄情之人。
雪竹也看到了方才那幕，她家夫人入府四年，別說轎子了，便是腿斷了都要自己走回來。
相爺對夫人何曾這般憐惜過，看來夫人離開是正確的。
……
宋氏不知從哪裏聽說江怡對秦素梅動手的事，午膳都未曾讓江怡用完便讓劉媽把她叫了過來。
“你打阿梅了？”宋氏質問道。
“是。”江怡道，“秦姑娘出口不遜，辱罵了兒媳。”
“出口不遜？哼！”宋氏根本不信江怡的說辭，“我看你是嫉妒發瘋，故而對她動手的吧。”
“兒媳為何要嫉妒她？”江怡問道。
“為何？”宋氏指著她道，“不就是雲兒要娶她入府麽，江怡啊江怡，平日看你乖巧懂事的，沒成想你竟然如此大膽。”
“碧竹院是我的院子，秦小姐找上我，多番對我言語侮辱，母親的意思是，我要生生受著麽。”江怡不急不慢道，“母親莫非是忘了，我才是相府二夫人，那個秦小姐不過是個孤女罷了。”
“孤女怎麽了？”宋氏斥責道，“你不是孤女也同孤女無異，你還不如阿梅呢。孩子都不能生，要你何用。”
說來說去還是為了孩子，江怡道：“生孩子不是兒媳一人的事，母親還是問問夫君吧。”
“你什麽意思？”宋氏猛拍下桌子，快步走過來，“你的意識是雲兒有問題，是雲兒的原因所以你們才沒有孩子的？”
“胡說八道！我雲兒好的很！分明就是你不能生。”
江怡背脊挺直不卑不亢道：“是不是夫君的原因，母親命大夫一看便知。”
看大夫？！
這對男子來說是極大的侮辱，宋氏覺得江怡真是瘋了，竟然敢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她吼道：“劉嬤嬤把她關進柴房，沒有我的允許不許她離開半步。”
……
上次進柴房，她還期翼著周洛雲能救她出去，這次進柴房，江怡完全是另一種心緒。
這個家沒人會救她，她只能自救。她抱膝蹲坐在雜草上，琢磨著該如何要周洛雲簽下和離書。
還沒想出辦法，柴房們被人打開，江怡甚至都沒看清來人了是誰便被那人打橫抱起離開了柴房。
透過廊上的籠燈她看清了男人的臉，五官如精雕細琢般，輪廓深邃立體，是周洛雲。
她仰頭看著他問：“你要帶我去哪裏？”
周洛雲慢慢垂眸，眼底漩渦翻滾，“去生孩子。”
江怡：“……”
江怡開始掙紮，“周洛雲你瘋了嗎。”
“不是你說生不出孩子是我的原因嗎。”周洛雲輕嗤道，“既然你那麽想要一個孩子，我給你好了。”
“誰說我要了，我不要。“若是之前他這般講，她肯定會欣喜若狂，大概會高興的哭起來，但現下不會了。
早晚都要離開，她要個孩子做什麽。
她才不要給他生孩子。
“你說什麽？”顯然男人並未料到她會如此講，疾馳的步子倏然停住，他道，“你再說一次。”
江怡剛要開口，他出聲打斷，“江怡我沒興趣同你玩欲情故縱的游戲，這幾日你也該鬧夠了，我只給你一次機會，你好好想，想好了再回答。”
他把她放下，雙手按住她的肩膀，也不管自己習武之人力道有多重，就那麽生生按了下去。
若不是四周有風聲，大抵會聽到骨骼錯位的聲音。
疼痛太重，江怡的臉色霎時一片白，她情不自禁低吟出聲：“周洛雲，我疼。”
在乎你的男人舍不得你疼，不在乎你的男人看不到你疼。
周洛雲便是後者，他像是沒聽到江怡的話一般，按住她的肩膀朝前扯了下，定定道：“你給我好好想，認真想，這是你最後一次機會，是離開還是留下？”
“江怡我要提醒你，帝京各個府邸都有我的門生，你若是執意離府，那麽你在帝京不會有立足之地，你一個弱女子，又無長物傍身，倘若離開帝京你又去能哪？”
“去找那個對你不管不顧的父親，你覺得他會為了你開罪相府開罪我麽。”
“至於你的其他親眷，他們哪個敢收留你。”
“難不成你想流落街頭不成。”
周洛雲言辭綽綽，“你說還要不要同我和離，還要不要離開相府？”
不得不說，周洛雲分析的很有道理，江怡的狀況卻是如此，帝京除了周家的人，其他人她一概不識，便是識的也無人敢收留她。
至於她父親，早在繼母進門時父女情誼便盡了。
她沒錢，也沒謀生的能力，想活下去，很難。但縱使如此，她依然要離開。
她情願死在外面，也不要同周洛雲有任何糾纏。
昔日多愛他，今日便有多迫切想要離開。
“我選——”江怡迎上他的視線，眼神堅定，“和離。”
“你當真要如此？”周洛雲咬牙切齒道。
“是，”江怡道，“我要同你和離，望你言出必行，信守承諾。”
周洛雲氣急，按著她肩膀一個旋身把她抵在了一旁的柱子上，瞇眼打量起她來。
在他的認知中，她一向都是唯唯諾諾即便受了委屈也不敢說什麽t，怎的突然膽子這麽大起來，莫不是有其他人助她。
“你是不是有其他男人了？”他掐著她腰肢問道。
這是江怡聽到的最荒唐的事，任何人都可以懷疑她，但他不行，她伸手推拒，用力掙紮，“周洛雲，你不要血口噴人，你以為人人都同你一般嗎，有了妻子還要娶平妻。”
“我娶平妻怎麽了，帝京哪個官員不是三妻四妾的，為何我便娶不得。”周洛雲攫住她的下顎，迫使她擡高頭，見她還在掙紮，怒急攻心時，不管不顧吻了上去。
他們少有的幾次床笫之歡也都未曾如此唇抵唇相貼。
看來，他是真生氣了。
江怡偏頭不要他親，他又把她的臉轉了回來，狠狠壓了上去，這個吻沒有情誼綿綿，只是宣洩怒火。
與其說親吻，不如說是撕咬。
周洛雲仿若失控的豺狼般咬著她的唇，直到血腥味流淌在兩人唇齒間。
江怡掙紮無果放棄了，男人感覺到她的妥協後也停了下來，喘息聲比風聲還重。
榮錦在遠處看著，是以沒人走近，更沒人看到這幕。
周洛雲擡手撫上她泛著血漬的唇瓣，冷聲問道：“你當真還要和離？”
江怡：“是。”
“好，好的很。”周洛雲退開，“既然你一心想死，我又何必留你，我便如了你的願。”
“你出了相府的門，這輩子都別想再回來。”
鳥兒重獲自由還會貪戀牢籠的華麗麽，不，不貪戀。
她亦是如此。
“放心，我絕不會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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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秦素梅之前住在相府那幾日, 旁敲側擊尋問過關於江怡的事，知曉她性子軟在府中並不受待見，這才敢僭越直接找上她。
只是沒成想, 她似乎和傳聞中的那個她不一樣。
秦素梅武將世家出身, 雖未舞刀弄槍，但畢竟是在那樣的環境中長大的，性子說不上軟，面對江怡的斥責她沒有一絲懼意。
反正這個家裏也無人給江怡撐腰, 她有什麽好怕的。
秦素梅眼神裏含著嘲諷，“姐姐這便惱了嗎。”
“誰是你姐姐。”江怡冷聲道，“我母親只生了我一個女兒, 秦小姐還是別亂攀關系的好。”
“姐姐忘了麽。”秦素梅笑意盈盈道, “是相爺要我這般稱呼的呀。”
江怡怎麽會忘，她在榻上咳聲不斷, 周洛雲堂而皇之把人領進來, 開口便是要秦素梅叫她姐姐。
若是她應了, 這姐妹關系便要做實, 不日秦素梅便會入府同她平起平坐。
他日, 大抵還要她給她端茶倒水侍奉一二。
心中怒火驟生，江怡緩緩閉上眼眸, 待心悸壓下後才慢慢睜開，神色如常，清冷依舊, “說完了嗎？說完你可以離開了。”
“姐姐這是真惱了麽？”秦素梅擡手掩唇輕笑, “我當姐姐對相爺真無情呢, 原來是愛而不得。姐姐，你好可憐。”
任何人都可以說她可憐, 但秦素梅不行，她算什麽東西。
“雪竹，楞著幹什麽，送客！”江怡道。
雪竹走上前，“秦小姐，請。”
“離我遠點。”秦素梅一臉嫌棄，擡眸再次睨向江怡，“相爺迎我入府已是板上釘釘的事，姐姐便是再用苦肉計也無法改變，妹妹勸姐姐還是接受的好。”
“以後你我姐妹二人共侍夫君，豈不是佳話。”
“你說是嗎，姐姐。”
秦素梅方才還說要助她離開，眨眼功夫又勸她一同侍奉周洛雲，態度轉變太快，江怡不得不懷疑她的動機。
眼神兜轉間她看到了那道徐徐而至的頎長身影，怪不得秦素梅改了口，原來是周洛雲到了。
江怡陡然生出一計，她含笑朝秦素梅走近，在周洛雲跨入門檻時，擡手給了秦素梅一巴掌。
江怡第一次打人，用了十成的力道，是以巴掌落下後，秦素倒在地上哭出聲：“妹妹好心來看望姐姐，姐姐為何無故責打與我。”
“妹妹誠心與姐姐交好，姐姐為何要這般。”
秦素梅梨花帶雨哭訴時，周洛雲走了過來，和江怡預想的一樣，他看都沒看她，徑直走到了秦素梅面前，彎腰把她扶起。
關切問道：“可還好？”
他說話的聲音過於溫柔，是江怡從未聽過的，他看秦素梅的眼神，也是江怡從未見過的。
原來，他不是無情，只是對她無情罷了。
江怡慶幸自己沒有再自欺欺人下去，早日看清他的真面目，早日脫離這苦海般的生活。
戲還要唱，事情還要做。
周洛雲未曾理會她，那她理他便好了，“別以為相爺在此你就可以怎麽樣，說到底我才是相府的二夫人，而你，什麽都不是。”
江怡怒斥：“你家父母沒教過你，見到人要行禮嗎？沒告訴你，有些地方不是你這種身份的人可以來的嗎。”
“秦素梅，你一個孤女，憑什麽跟我爭，你想和我平起平坐，休想。”
言罷，周洛雲倏然轉過了身，垂在身側的手臂作勢揚起，手指繃直對著江怡的臉打過來。
江怡不卑不亢地凝視著他，想起了在相府的點點滴滴。
這不是她第一次挨打，之前只因她請安遲了一刻鐘，宋氏便命劉媽打她，那時她剛新婚不久，對相府的一切都不熟悉，本欲請安時被程月芷的婢女叫了去，說她夫人身子不適，想請她去t看看。
醫者父母心，師父說過，病人最大，不敢耽擱，她趕了過去。
程月芷並無大礙，只是夜裏受涼染了風寒，給她開了方子後，她匆匆離開，緊趕慢趕還是慢了。
劉媽不由分說給了她一巴掌，宋氏斥責她若是還有下次，打得會更重。
她不敢同周洛雲講，只得自己吞下委屈。
後來大大小小的責罰從未斷過，這個相府是煉獄，她在煉獄裏掙紮了四年，如今只想早日脫離。
哪怕抽筋扒皮也要走。
她迎著周洛雲陰戾的眼神，淡聲道：“相爺要打便打，我受著就是了。”
周洛雲是君子，君子有道不與女子動粗，他手指一點點縮起，攥成拳，“江怡你在故意激怒我是不是？”
他一把掐上她的下顎，迫使她擡高下巴，“想借此離開是不是？”
江怡到底還是低估了他的心思，沒想到被他看穿了，她順著他的話說道：“是，我要離開。”
他指腹力道加重，幾乎陷進了她的肉裏，捏的她臉頰變了形，“我不允！”
周洛雲在人前一向甚少動怒，所有人都道右相周洛雲是謫仙，永遠一副波瀾不驚的模樣。
其實是他掩飾的好。
以前在江怡面前他也在裝，現下沒裝的必要了。
他喚了聲：“榮錦。”
榮錦現身，“主子。”
“看好夫人，哪都不能去。”周洛雲鎖著江怡的臉，一字一頓道，“人丟了，我唯你是問。”
榮錦：“是。”
榮錦可是十大高手之一，在他面前別說人了，便是蒼蠅都飛不出去。
江怡這下是真犯難了，還以為剛打秦素梅那一巴掌能加快她離開呢，誰成想反而激怒了周洛雲。
隱隱的，江怡覺得這四年她從未看懂過周洛雲。
“周大哥。”一路走來，秦素梅都是這般稱呼周洛雲，這也是周洛雲首肯的。
周洛雲輕嗯了一聲，負手站在秦素梅面前，“走吧，我送你回去。”
秦素梅淚眼婆娑地點點頭，走了沒幾步便朝周洛雲倒去，幸虧榮錦眼疾手快先一步把人扶住。
“周大哥，是我的錯，你別生氣。”秦素梅低著頭輕聲道。
“不關你事，”周洛雲難得溫柔道，“你臉怎麽樣？”
“還好。”其實不太好，紅腫一片，看著便叫人心疼。
“回頭我讓人給你送去消腫的藥膏，記得塗抹。”周洛雲提醒她，“路滑，小心。”
他越體貼，秦素梅越舍不得放手，對那個位子越執念。
離開前，她餘光朝後看去，看到江怡站在門口正打量什麽，她突然生出一計，哎呀了一聲，倒在了雪地裏。
“嘶，好疼。”
周洛雲停下，問道：“哪裏疼？”
“我好像崴腳了。”秦素梅我見猶憐道，“太疼，沒辦法走路。”
她的如意算盤是周洛雲當著江怡的面抱她離開，既能刺激江怡，又能做實她和周洛雲的關系。
男女授受不親，他若是真抱了她，這婚事便一定能成。
可惜，秦素梅落了空，周洛雲喚了聲：“榮錦。”
須臾，榮錦帶著幾個人走來。
周洛雲道：“既然腳受傷了，那便坐轎回吧。”
“我、我回哪裏？”秦素梅是想留下的，那處宅子離相府太遠了，她想時時見到他，“我能留在相府嗎？”
她怯生生問道。
周洛雲眉梢蹙了下隨即又松開，“你如今住的宅子幽靜，適合調養身子，這段時日你先住那。”
秦素梅上了轎，周洛雲在一旁又叮囑了些話隨後才離開。
江怡看到這裏，臉上露出嘲諷的笑，笑自己傻，竟然喜歡上這樣薄情之人。
雪竹也看到了方才那幕，她家夫人入府四年，別說轎子了，便是腿斷了都要自己走回來。
相爺對夫人何曾這般憐惜過，看來夫人離開是正確的。
……
宋氏不知從哪裏聽說江怡對秦素梅動手的事，午膳都未曾讓江怡用完便讓劉媽把她叫了過來。
“你打阿梅了？”宋氏質問道。
“是。”江怡道，“秦姑娘出口不遜，辱罵了兒媳。”
“出口不遜？哼！”宋氏根本不信江怡的說辭，“我看你是嫉妒發瘋，故而對她動手的吧。”
“兒媳為何要嫉妒她？”江怡問道。
“為何？”宋氏指著她道，“不就是雲兒要娶她入府麽，江怡啊江怡，平日看你乖巧懂事的，沒成想你竟然如此大膽。”
“碧竹院是我的院子，秦小姐找上我，多番對我言語侮辱，母親的意思是，我要生生受著麽。”江怡不急不慢道，“母親莫非是忘了，我才是相府二夫人，那個秦小姐不過是個孤女罷了。”
“孤女怎麽了？”宋氏斥責道，“你不是孤女也同孤女無異，你還不如阿梅呢。孩子都不能生，要你何用。”
說來說去還是為了孩子，江怡道：“生孩子不是兒媳一人的事，母親還是問問夫君吧。”
“你什麽意思？”宋氏猛拍下桌子，快步走過來，“你的意識是雲兒有問題，是雲兒的原因所以你們才沒有孩子的？”
“胡說八道！我雲兒好的很！分明就是你不能生。”
江怡背脊挺直不卑不亢道：“是不是夫君的原因，母親命大夫一看便知。”
看大夫？！
這對男子來說是極大的侮辱，宋氏覺得江怡真是瘋了，竟然敢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她吼道：“劉嬤嬤把她關進柴房，沒有我的允許不許她離開半步。”
……
上次進柴房，她還期翼著周洛雲能救她出去，這次進柴房，江怡完全是另一種心緒。
這個家沒人會救她，她只能自救。她抱膝蹲坐在雜草上，琢磨著該如何要周洛雲簽下和離書。
還沒想出辦法，柴房們被人打開，江怡甚至都沒看清來人了是誰便被那人打橫抱起離開了柴房。
透過廊上的籠燈她看清了男人的臉，五官如精雕細琢般，輪廓深邃立體，是周洛雲。
她仰頭看著他問：“你要帶我去哪裏？”
周洛雲慢慢垂眸，眼底漩渦翻滾，“去生孩子。”
江怡：“……”
江怡開始掙紮，“周洛雲你瘋了嗎。”
“不是你說生不出孩子是我的原因嗎。”周洛雲輕嗤道，“既然你那麽想要一個孩子，我給你好了。”
“誰說我要了，我不要。“若是之前他這般講，她肯定會欣喜若狂，大概會高興的哭起來，但現下不會了。
早晚都要離開，她要個孩子做什麽。
她才不要給他生孩子。
“你說什麽？”顯然男人並未料到她會如此講，疾馳的步子倏然停住，他道，“你再說一次。”
江怡剛要開口，他出聲打斷，“江怡我沒興趣同你玩欲情故縱的游戲，這幾日你也該鬧夠了，我只給你一次機會，你好好想，想好了再回答。”
他把她放下，雙手按住她的肩膀，也不管自己習武之人力道有多重，就那麽生生按了下去。
若不是四周有風聲，大抵會聽到骨骼錯位的聲音。
疼痛太重，江怡的臉色霎時一片白，她情不自禁低吟出聲：“周洛雲，我疼。”
在乎你的男人舍不得你疼，不在乎你的男人看不到你疼。
周洛雲便是後者，他像是沒聽到江怡的話一般，按住她的肩膀朝前扯了下，定定道：“你給我好好想，認真想，這是你最後一次機會，是離開還是留下？”
“江怡我要提醒你，帝京各個府邸都有我的門生，你若是執意離府，那麽你在帝京不會有立足之地，你一個弱女子，又無長物傍身，倘若離開帝京你又去能哪？”
“去找那個對你不管不顧的父親，你覺得他會為了你開罪相府開罪我麽。”
“至於你的其他親眷，他們哪個敢收留你。”
“難不成你想流落街頭不成。”
周洛雲言辭綽綽，“你說還要不要同我和離，還要不要離開相府？”
不得不說，周洛雲分析的很有道理，江怡的狀況卻是如此，帝京除了周家的人，其他人她一概不識，便是識的也無人敢收留她。
至於她父親，早在繼母進門時父女情誼便盡了。
她沒錢，也沒謀生的能力，想活下去，很難。但縱使如此，她依然要離開。
她情願死在外面，也不要同周洛雲有任何糾纏。
昔日多愛他，今日便有多迫切想要離開。
“我選——”江怡迎上他的視線，眼神堅定，“和離。”
“你當真要如此？”周洛雲咬牙切齒道。
“是，”江怡道，“我要同你和離，望你言出必行，信守承諾。”
周洛雲氣急，按著她肩膀一個旋身把她抵在了一旁的柱子上，瞇眼打量起她來。
在他的認知中，她一向都是唯唯諾諾即便受了委屈也不敢說什麽t，怎的突然膽子這麽大起來，莫不是有其他人助她。
“你是不是有其他男人了？”他掐著她腰肢問道。
這是江怡聽到的最荒唐的事，任何人都可以懷疑她，但他不行，她伸手推拒，用力掙紮，“周洛雲，你不要血口噴人，你以為人人都同你一般嗎，有了妻子還要娶平妻。”
“我娶平妻怎麽了，帝京哪個官員不是三妻四妾的，為何我便娶不得。”周洛雲攫住她的下顎，迫使她擡高頭，見她還在掙紮，怒急攻心時，不管不顧吻了上去。
他們少有的幾次床笫之歡也都未曾如此唇抵唇相貼。
看來，他是真生氣了。
江怡偏頭不要他親，他又把她的臉轉了回來，狠狠壓了上去，這個吻沒有情誼綿綿，只是宣洩怒火。
與其說親吻，不如說是撕咬。
周洛雲仿若失控的豺狼般咬著她的唇，直到血腥味流淌在兩人唇齒間。
江怡掙紮無果放棄了，男人感覺到她的妥協後也停了下來，喘息聲比風聲還重。
榮錦在遠處看著，是以沒人走近，更沒人看到這幕。
周洛雲擡手撫上她泛著血漬的唇瓣，冷聲問道：“你當真還要和離？”
江怡：“是。”
“好，好的很。”周洛雲退開，“既然你一心想死，我又何必留你，我便如了你的願。”
“你出了相府的門，這輩子都別想再回來。”
鳥兒重獲自由還會貪戀牢籠的華麗麽，不，不貪戀。
她亦是如此。
“放心，我絕不會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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