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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願和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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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願和離

大概是見玉胭盯著衣裳犯楞, 楚存闕解釋:“來宮中,總要多備幾件衣,以防出亂子, 幹凈的, 洗過後, 還未穿過。”

他好像只是為了叫她換衣才上的馬車。

說罷又要離開。

玉胭猶豫再三,趕在他離開前叫住他, “等等。”

楚存闕停了下來。

玉胭道:“我們一道回府。”

楚存闕似乎不想與她一起,仍要往外。

玉胭懷中抱著衣物, 忙道:“我有話問你。”

楚存闕仍是下了馬車。

玉胭陡然生出中難捱的情緒。

她好像不想楚存闕離開。

也好像是……不想楚存闕再這麽冷淡。

直到玉胭聽見車下, 有人驚疑地問:“將軍不騎馬回府了?”

而楚存闕應了聲是。

他折回車上了。

見玉胭還未換上幹衣,他皺了下眉:“先換好。”

他又出了馬車。

玉胭忙脫下外衣,將這身寬寬大大的外袍攏在身上, 換好後,才道:“我換好了。”

回府時, 兩人坐在馬車裏,沒人先開口。

玉胭是有話與楚存闕說, 只是,她未曾想好措辭,未曾想好該如何開口。

楚存闕則是真的無話可說。

按照他的設想, 他該與玉胭止步於此, 他將玉胭仍舊當作妹妹對待,便好。

可他忍不住要靠近。

若只是距離上的接近, 楚存闕不會唾棄自己。

只有他自己知道, 當距離靠近後, 他會想要下一步,也許是心靈的靠近, 也許是魂靈的靠近……

玉胭忽然開口,打散他的思緒。

她仰起臉頰:“那袖箭,是你送給我的?”

他頷首。

玉胭本想問,他為何不告訴她。

轉念一想,當時楚存闕也許會以為她還厭惡他,這才沒有與她說。而且楚存闕性子原就悶,即使放在現在,他若做了什麽,也不一定會告訴她。

似乎沒有再問下去的必要。

姜幼清說的話,就如同尖刺般紮入心底。

她不止不知道那袖箭是楚存闕送的,還拿那袖箭去與五公主作賭。她不知楚存闕知不知道,也不知道楚存闕心中會怎麽想。

玉胭悄悄掃了眼楚存闕,他定然是知道的,如若不然,他也不會問她摔倒之事。

她道:“我不知那袖箭是你送的,若我知道,定不會答應五公主。”

見楚存闕沒什麽反應,她急急保證:“日後,我定會好好珍惜那袖箭。”

楚存闕依舊沒說話。

玉胭低下頭,心愧得厲害,又問:“我會不會,給你帶來的負擔,是你的累贅。”

雖然知道楚存闕面上一定不會表露什麽,他也一定會否認,但是玉胭還是低下頭不敢看他。

怕她真的從楚存闕臉上窺見一星半點的不耐。

玉胭這時才想。

要不然,還是早些與楚存闕和離。

和離了,就不會有人拿她威脅楚存闕。

就算再有人抓她,也只會像上輩子那樣,抓她,用來威脅父親。

玉胭不想楚存闕因她涉險。

只是不知為何,想到這些時,玉胭心中悶極,坐在逼仄的馬車內,快要喘不過氣來了。

楚存闕始終不曾開口。

是不是楚存闕也是這麽想的?

他會這麽想,再正常不過,玉胭該坦然接受的。

玉胭掐住了掌心。

幾乎要被不安與低落淹沒。

玉胭腦袋埋得愈發低了,腦海裏一片混亂:“若我拖累了你,便,便早些和離……”

他們原本就定好要和離的,所以此時提出,也沒有什麽關系,不是麽?

玉胭也不知道,在她話落時,對面一言不發的楚存闕,忽擡起了眸。

他眼中升起點猩紅,目t光是他此前從未有過的,帶著鋒芒,卻又仿佛有破碎的光芒藏在其中,如同一頭被遺棄的孤狼般。

楚存闕閉了閉眼。

和離。

是該和離。

他們早有和離之約。

他不該有旁的心思,他不能對玉胭有雜念。

他想告訴她,和離一事,還不是時機。

他想問,問她為何這般著急地提出和離。

是因為聶昭麽?

還是因不想再見到他。

若是前者,他可以提早與她和離,他不會成為她的束縛,更不會阻撓她追逐自己所喜愛之人。

過了很久很久,楚存闕才從紛亂的思緒裏,找到最理智的那道聲音,“不是累贅。”

玉胭腦袋埋到臂彎裏,遲遲沒聽到楚存闕的聲音,忽聞耳邊聲音傳來,恍惚地以為是錯覺。

直到他再次重申:“你不是累贅。”

玉胭擡起頭。

楚存闕正看著她,許是飲過酒的緣故,他眼尾,還勾著點緋紅,車內燈光昏暗,玉胭看不太清,只聽他道:“是我會拖累你,我在朝中樹敵太多,你會被我連累。”

“所以和離,可令你我撇清幹系。”

他頓了頓,補充道:“那袖箭,贈與了你,你想如何處置都可以。”

他這是,答應了同她和離?

還將責任,攬在他一人身上。

他嗓音低沈:“過幾日,我會將和離文書送到你院中。”

真的要與他和離麽?

玉胭目露迷茫。

和離了,她就真的不會再拖累楚存闕了麽?

但、但……

腦子裏亂糟糟的。

更亂的是,不及她想清楚,楚存闕撩開了車簾。

他要下車?

下了車呢,怎麽回府,他的馬兒也被侍衛牽走了,離將軍府還那麽遠,他要走回去?

玉胭問他:“你去哪?”

他答:“下車,有些要事,忘了處理。”

玉胭再傻,也不會傻到以為說了方才那些話後,楚存闕此刻的離開,真是有要事處理。不過一個離開的借口。

玉胭拽住他的袖擺,著急質問:“你不是說,等時機到了,方能和離麽?”

楚存闕腳步頓了頓。

他沒答話。

任由玉胭拉著他坐下。

他是想離開,他是怕他再繼續待下去,就會反悔。

他不是真正清心寡欲的聖人,他沒法做到始終壓制他的欲望。

片刻,看向玉胭解釋:“你想和離,我便同你和離。”

他語氣淡淡,沒有絲毫起伏。

玉胭忽然覺得,他坐在那裏,周身都籠罩著孤寂冷然,他斂著眸,像早已接受命運、像早就料到會被拋棄。

玉胭恍惚意識到,她不想和離。

她想說話,卻結結巴巴,好半晌都不知自己到底要說些什麽。

是楚存闕先開口:“如今和離,不是好時機。”

他解釋:“你我婚事,為陛下賜婚,若成婚不久便和離,是拂了陛下顏面。”

“再者近來,你阿耶為新政忙碌,和離了,你回到玉家,他們恐也顧及不到你。”

他還要往下說去,玉胭已趕不及,身子往前傾去,沒多想便打斷他,輕易了結這件事:“那和離的事,以後再論。”

說完,玉胭就覺她表現得似乎太過急不可耐。

她往後退去,坐回原來的位置,連頭都沒好意思再擡起。

馬車上,沒人再提和離。

玉胭與楚存闕一道回了府,身上裹著楚存闕那件外袍。

他的外袍太長,玉胭要時時拽著,否則會落地。

於是楚存闕回過頭就瞧見,玉胭專心地扯著寬寬大大的衣裳,似乎怕衣擺落地被沾汙,衣擺被她拉高,拉高到能看到她的腳踝。

楚存闕靜默了片刻,在玉胭發現他的目光前,收回了視線。

其實楚存闕猜到了。

玉胭濕了的衣裳、宴席上她的離席,是旁人有意為之。

楚存闕沒深問。

只是松開的手,漸漸握緊。只這一次,他只這一次追隨自己的心,不與她和離。

玉胭回到院中,沐浴完就歇下了。

她攏著錦被,聽著窗外風聲,睡不著,閉上眼,就是和離之事。

如今是不和離了,那以後呢?

以後是要像上輩子那般和離,還是如何……

玉胭翻來覆去,沒有頭緒,心如亂麻。

直到天之將白,終於沈沈睡去。

玉胭已經很久沒有夢到上輩子的事了。

今日的夢裏,卻夢見了。

玉胭夢到她死後。

她死後,曾作為游魂在雍京飄蕩,但她飄蕩時,意識沈沈浮浮,不是每時每刻都能維持清醒,也不是雍京所有事情,都能被她知道。

夢裏,卻好像夢到了更為詳盡的事。

她死前最後看到的,是楚存闕闖來救她,後面如何、她的屍身又如何處置,她都不知。

夢中卻夢見了。

原來她死後的楚存闕,是駭人的。

他仍是隱忍不發的,雙目卻發紅得叫人覺得不安。他殺了劫持玉胭的那山匪,血汙濺在他臉上,像從煉獄中爬出來的修羅般。

玉胭像個旁觀者般,看他殺紅了眼,看他滿身血汙,看他帶著她的屍身下山。

他臉上的情緒,是悲傷麽?

上輩子的他,也會因她的死亡,而悲傷麽?

夢境到這裏,戛然而止。

**

私兵一事,仍在繼續暗查,不時有風聲走露。

太子亦因此事心焦不已。

他雖已撇清江南林家與他的關系。

但難保日後不會再出什麽變故。

而且,林家已成廢棋,然太子亦不願就此輕易將其舍棄。

他想要,林家,再發揮最後的作用。

楚存闕一旦查出,林家與他有牽連,他的位置,便岌岌可危。

但若是與林家有牽連的,變成楚存闕呢?

他於案前提筆寫信,落筆,問身旁內侍:“今日,太子妃去見了玉胭?”

內侍諂媚笑道:“是,幸而殿下早有預料,命人盯著太子妃,夜裏,宴席未散,就見楚夫人與太子妃一前一後離席。”

“她們說了些什麽,也都記錄在冊。”內侍呈上一本小冊。

太子冷笑了聲,眸光如蛇般陰冷,他擺手,令內侍將小冊放在一旁。

他摩挲著筆桿:“也多虧了她,才叫孤知道,京中,竟還有流落在外的皇室子弟。”

太子放下筆,疊起信紙,吩咐:“這信,快馬加鞭,送往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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