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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房裏, 燈火明亮。
姜幼清始終等著楚存闕給她一個答覆。
姜幼清不願繼續在東宮待下去，然她已經身在太子妃之位，要想走, 談何容易, 皇家的臉面、家族的榮辱……
太多太多她需要承受、考慮的。
目光兜兜轉轉, 好像她能倚靠的，只有面前這位權勢顯赫的大將軍。
姜幼清知道她方才心急。
她生得貌美, 她也知道如何利用自己的優勢讓身邊人心軟、動起惻隱之心。
如若不然，當初林瑜也不會聽她一言, 便去對玉胭動手。
可她與太子日漸離心, 太子不日又將迎側妃進東宮，人還沒進東宮，已經在她跟前耀武揚威, 姜幼清自幼心高氣傲，凡事都要爭個第一, 自不想忍受。
但要姜幼清向太子妥協示弱，她無法做到……
也不能去示弱。
姜幼清看向楚存闕。
若她站在了太子那邊, 才是真正的，萬劫不覆。
姜幼清極力冷靜下來，盈盈一雙眼眸瀲灩著淚光看向楚存闕, 企圖打動楚存闕。
然楚存闕視線始終未曾落在她臉上, 他翻動跟前的兵書，對待姜幼清, 仿佛只像對待一件無足輕重的物件, 他聲音淡淡：“婚約一事, 不過幼時長輩一句戲言，當不得真。”
他輕易一句話, 就能叫姜幼清心底發寒：“況，我從未聽父親提起。”
姜幼清咬住唇，盯著楚存闕的雙眸有些泛紅。
這算什麽？
她從前對與楚存闕的婚約耿耿於懷，甚至多次與父親說她不願嫁。
而楚存闕根本不在意，甚至都不知此事。
不過都是她自作多情的笑話。
那後來她嫁入東宮，幾次被人設計陷害，亦有楚存闕出手相幫，這些，又能證明什麽？
姜幼清忽然懼怕問下去。
她想她根本問不出她想要的答案，或許楚存闕根本沒幫過她，又或許他幫了她，但那都只是順手之事。
姜幼清陡然生出惱怒的情緒。
她極力掐著掌心按捺。
姜幼清極力告訴自己，她不能心急，日後能救姜家的，只有楚存闕。如今的楚存闕，就如同救命稻草，姜幼清無論如何都要抓住。
不等姜幼清開口，楚存闕提筆在紙上落下一劃：“說完了？”
這是要送客。
姜幼清深深呼出口氣，她沈沈看向楚存闕：“我知道一個秘密……”
她聲音發顫，孤註一擲般：“關於你的身世。”
楚存闕筆下一頓。
楚存闕並不言語，似在等著姜幼清的後文，只是他目光沈沈，看上去好似並不會相信姜幼清之言。
姜幼清喘了口氣：“幾年來，聖人待你極好。”
她反問：“可聖人，為何要待你好？”
姜幼清沒再說下去，她知道，話說到這裏，楚存闕一定能猜到。
楚存闕目光深深落在她身上幾眼，隨後收回，他面無表情，姜幼清指尖卻幾乎掐入掌心，他不相信。
這個秘密，姜幼清是意外得知。
她甚至拿不出什麽證據。
她不過是因一場夢得知。
在她嫁入東宮後，反反覆覆做著同一場夢。
夢裏，也如現在這般，她嫁入了東宮，楚存闕與玉胭成婚。
她在東宮，與楚存闕，其實沒有什麽交集。
多的交集，不過是在宮宴上見幾面。變故，是在幾年之後。
誰也沒有想到，幾年後，太子野心膨脹，竟做出逼宮那等大逆不道之事。
逼宮成了，太子就是天子，不成，就是階下囚。
而這場爭鬥裏，太子輸了，整個皇宮，有楚存闕的鐵騎在，固若金湯，太子連宮門都不曾踏入。
姜幼清作為太子妃，也被關押起來，她從那個高高在上、人人艷羨的太子妃，變成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也是在獄中，姜幼清得知，太子逼宮，背後有姜家支持。
姜家滿門抄斬。
夢裏的姜幼清沈浸在絕望之中，以至於等她醒來時，依舊被絕望籠罩。
最開始做這場夢時，姜幼清沒當回事，她想定是自己太累了，才會做這樣的夢。
直到夢裏的事開始應驗，姜幼清才不得不重視起來。
楚存闕的身世，就是在這場夢裏得知的。
那是夢境的尾聲，姜幼清上刑場前聽說的。
她與太子的囚車，自牢獄去往刑場，一路也曾途經她熟悉的街巷，沿途百姓，對她與太子深惡痛絕，提起另外一個人，卻是敬仰欽佩，讚不絕口。
“這廢太子，當真膽大包天，為了權勢，竟連自己的生父都下得了手，聽說他治下不嚴，為人多疑……”
“這般之人若日後登基，咱們老百姓，還不知會苦成什麽樣。”
“幸好昔日的楚將軍被封作了太子。”
聽見這話時，姜幼清下意識一楞。楚存闕非皇室之子，陛下看重血脈，再寵信楚存闕這樣的臣子，也沒可能將皇室、將天下交到外人手裏。
接下來的話，更是令姜幼清如遭雷擊。
“誰又能知道，原來楚將軍，竟是流落在外的皇室血脈。”
“是啊，十餘年前，先太子身亡，眾人都道先太子是死了，哪知，皇後娘娘憂心先太子留在宮中再遇不測，便借此機會將先太子送出宮中，暗暗養了起來，伺機在送回京中。”
先太子，是皇後所生嫡子。
宮內早有傳言，先太子為淑貴妃所害。淑貴妃，便是廢太子周縛雪生母。
而楚存闕，竟是眾人眼中的，早已墜馬而亡的先太子麽？
姜幼清並不相信。
像是驗證她心中所想般。
有行人否定：“楚將軍並非先太子，但他，確實是皇室血脈，咱們陛下，不過借此機會，給他一個名正言順的身份罷了。”
“你可知道，陛下尚年輕時，有一極其喜愛的女子”
“但那女子對陛下，不算喜歡，甚至與旁人定了婚事。”
“與誰定了婚事，誰敢跟聖上搶人？”
聲音漸漸壓低了，但姜幼清仍舊聽清：“就是先前死在邊關的那位楚將軍啊！”
“聽聞，那女子，在成婚前，曾無故失蹤了一段時日，那段時日，便是被聖上金屋鎖嬌。”
“嘶……”發出疑問之人倒吸涼氣，似被這話駭了一大跳。
姜幼清心中亦如那人般，驚駭無比。
她自夢中醒來，時有回想起這場夢。
事實上，她也可以利用夢中先知幫助太子鏟除楚存闕，可她更清楚的是，太子生性多疑涼薄，心狠手辣，夢裏她與太子同床共枕多年，都未曾走進他心中，危急關頭，姜幼清是會被太子拋棄的那個。
不管她多掏心掏肺對太子好，太子始終都只將她當作一個可利用的物品，甚至夢裏，姜幼清多次聽到醉酒後的太子吐露心聲——他若娶的，該是丞相千金該多好。
姜幼清不敢想，一個眼中只有權勢皇位的人，日後真的登基，會不會對姜家出手，會不會對她棄如敝履。
太子不是一個值得依靠之人，他也不值得她的付出。
而楚存闕，姜幼清對他談不上了解，可他卻是那場爭奪裏最終得勝之人。
只有盡早向楚存闕投誠，她方有一線生機。
運道再好些，皇後之位，似也可取。
姜幼清彼時想，世上男子，沒有哪個逃得過女子裙下，楚存闕也不過一個男子，她與楚存闕，年幼時又時時因父輩那層關系見面，後來楚存闕住進玉家，她也沒少給楚存闕送去藥品衣物。
比起那時的玉胭，姜幼清想，她待楚存闕，確實算關照。
姜幼清從前也以為，楚存闕出手幫她，對她，是有些特別的。
然而自今年與玉胭見過幾次以後，姜幼清才知道，什麽叫做特別。
姜幼清心中自然不甘t。
不甘心玉胭那般對楚存闕了，仍能得到楚存闕的喜歡，不甘心玉胭一輩子順風順水，未出嫁時有疼愛她的父母，出嫁後有萬事縱容她的夫君。
但眼下，姜幼清唯有壓下不甘，徐徐圖之，她擡眼看向楚存闕，聲音很輕：“將軍的生父，是陛下。”
……
因姜幼清聲音愈發輕了，玉胭坐在正廳，也不再聽得清二人對話。
她掰著手指。
入秋以後，天氣漸漸轉涼，夜間更是涼爽，玉胭卻覺得悶熱。
她閉著眼，回想起種種。
回想起成華說的，楚存闕只對她有求必應。
許多玉胭不願想的事，此刻齊齊湧現。
玉胭有些無措。
她扯了扯領口，才覺舒暢許多。
李伯也不知去到了哪兒，遲遲不見身影。
直到素月火急火燎帶著香包跑來。
……
書房外忽傳來一陣急切的腳步聲。
青竹院入夜後，少有人來，若是下屬有要事稟報，也斷不會發出這般聲響，而院中下人行事亦穩重老練。
那聲響一路到正廳後才消失。
楚存闕擰了擰眉。
此刻會來青竹院的，便是玉胭。
他忽然沒了耐心再聽姜幼清說下去。
姜幼清也察覺楚存闕愈發冷淡的態度，心知不能再繼續下去，她福了福身，只是在離開前，對楚存闕道：“那日詩會，我見楚夫人，與一男子，相談甚歡。”
說罷便推門離開。
姜幼清便是在賭，賭楚存闕心中會種下猜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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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幼清不願繼續在東宮待下去，然她已經身在太子妃之位，要想走, 談何容易, 皇家的臉面、家族的榮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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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兜兜轉轉, 好像她能倚靠的，只有面前這位權勢顯赫的大將軍。
姜幼清知道她方才心急。
她生得貌美, 她也知道如何利用自己的優勢讓身邊人心軟、動起惻隱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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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她站在了太子那邊, 才是真正的，萬劫不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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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輕易一句話, 就能叫姜幼清心底發寒：“況，我從未聽父親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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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從前對與楚存闕的婚約耿耿於懷，甚至多次與父親說她不願嫁。
而楚存闕根本不在意，甚至都不知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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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後來她嫁入東宮，幾次被人設計陷害，亦有楚存闕出手相幫，這些，又能證明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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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她根本問不出她想要的答案，或許楚存闕根本沒幫過她，又或許他幫了她，但那都只是順手之事。
姜幼清陡然生出惱怒的情緒。
她極力掐著掌心按捺。
姜幼清極力告訴自己，她不能心急，日後能救姜家的，只有楚存闕。如今的楚存闕，就如同救命稻草，姜幼清無論如何都要抓住。
不等姜幼清開口，楚存闕提筆在紙上落下一劃：“說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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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幼清喘了口氣：“幾年來，聖人待你極好。”
她反問：“可聖人，為何要待你好？”
姜幼清沒再說下去，她知道，話說到這裏，楚存闕一定能猜到。
楚存闕目光深深落在她身上幾眼，隨後收回，他面無表情，姜幼清指尖卻幾乎掐入掌心，他不相信。
這個秘密，姜幼清是意外得知。
她甚至拿不出什麽證據。
她不過是因一場夢得知。
在她嫁入東宮後，反反覆覆做著同一場夢。
夢裏，也如現在這般，她嫁入了東宮，楚存闕與玉胭成婚。
她在東宮，與楚存闕，其實沒有什麽交集。
多的交集，不過是在宮宴上見幾面。變故，是在幾年之後。
誰也沒有想到，幾年後，太子野心膨脹，竟做出逼宮那等大逆不道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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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場爭鬥裏，太子輸了，整個皇宮，有楚存闕的鐵騎在，固若金湯，太子連宮門都不曾踏入。
姜幼清作為太子妃，也被關押起來，她從那個高高在上、人人艷羨的太子妃，變成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也是在獄中，姜幼清得知，太子逼宮，背後有姜家支持。
姜家滿門抄斬。
夢裏的姜幼清沈浸在絕望之中，以至於等她醒來時，依舊被絕望籠罩。
最開始做這場夢時，姜幼清沒當回事，她想定是自己太累了，才會做這樣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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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般之人若日後登基，咱們老百姓，還不知會苦成什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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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內早有傳言，先太子為淑貴妃所害。淑貴妃，便是廢太子周縛雪生母。
而楚存闕，竟是眾人眼中的，早已墜馬而亡的先太子麽？
姜幼清並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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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行人否定：“楚將軍並非先太子，但他，確實是皇室血脈，咱們陛下，不過借此機會，給他一個名正言順的身份罷了。”
“你可知道，陛下尚年輕時，有一極其喜愛的女子”
“但那女子對陛下，不算喜歡，甚至與旁人定了婚事。”
“與誰定了婚事，誰敢跟聖上搶人？”
聲音漸漸壓低了，但姜幼清仍舊聽清：“就是先前死在邊關的那位楚將軍啊！”
“聽聞，那女子，在成婚前，曾無故失蹤了一段時日，那段時日，便是被聖上金屋鎖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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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幼清心中亦如那人般，驚駭無比。
她自夢中醒來，時有回想起這場夢。
事實上，她也可以利用夢中先知幫助太子鏟除楚存闕，可她更清楚的是，太子生性多疑涼薄，心狠手辣，夢裏她與太子同床共枕多年，都未曾走進他心中，危急關頭，姜幼清是會被太子拋棄的那個。
不管她多掏心掏肺對太子好，太子始終都只將她當作一個可利用的物品，甚至夢裏，姜幼清多次聽到醉酒後的太子吐露心聲——他若娶的，該是丞相千金該多好。
姜幼清不敢想，一個眼中只有權勢皇位的人，日後真的登基，會不會對姜家出手，會不會對她棄如敝履。
太子不是一個值得依靠之人，他也不值得她的付出。
而楚存闕，姜幼清對他談不上了解，可他卻是那場爭奪裏最終得勝之人。
只有盡早向楚存闕投誠，她方有一線生機。
運道再好些，皇後之位，似也可取。
姜幼清彼時想，世上男子，沒有哪個逃得過女子裙下，楚存闕也不過一個男子，她與楚存闕，年幼時又時時因父輩那層關系見面，後來楚存闕住進玉家，她也沒少給楚存闕送去藥品衣物。
比起那時的玉胭，姜幼清想，她待楚存闕，確實算關照。
姜幼清從前也以為，楚存闕出手幫她，對她，是有些特別的。
然而自今年與玉胭見過幾次以後，姜幼清才知道，什麽叫做特別。
姜幼清心中自然不甘t。
不甘心玉胭那般對楚存闕了，仍能得到楚存闕的喜歡，不甘心玉胭一輩子順風順水，未出嫁時有疼愛她的父母，出嫁後有萬事縱容她的夫君。
但眼下，姜幼清唯有壓下不甘，徐徐圖之，她擡眼看向楚存闕，聲音很輕：“將軍的生父，是陛下。”
……
因姜幼清聲音愈發輕了，玉胭坐在正廳，也不再聽得清二人對話。
她掰著手指。
入秋以後，天氣漸漸轉涼，夜間更是涼爽，玉胭卻覺得悶熱。
她閉著眼，回想起種種。
回想起成華說的，楚存闕只對她有求必應。
許多玉胭不願想的事，此刻齊齊湧現。
玉胭有些無措。
她扯了扯領口，才覺舒暢許多。
李伯也不知去到了哪兒，遲遲不見身影。
直到素月火急火燎帶著香包跑來。
……
書房外忽傳來一陣急切的腳步聲。
青竹院入夜後，少有人來，若是下屬有要事稟報，也斷不會發出這般聲響，而院中下人行事亦穩重老練。
那聲響一路到正廳後才消失。
楚存闕擰了擰眉。
此刻會來青竹院的，便是玉胭。
他忽然沒了耐心再聽姜幼清說下去。
姜幼清也察覺楚存闕愈發冷淡的態度，心知不能再繼續下去，她福了福身，只是在離開前，對楚存闕道：“那日詩會，我見楚夫人，與一男子，相談甚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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