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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京城悄無聲息地入了秋, 一場秋雨卷攜著淡淡的寒意細雨如絲般落下，鋪就獨屬於大昭京城的色彩。
昭王府依舊蕭索，謝楹給自己加了件衣服, 外面穿著一個毛茸茸的白領小夾襖, 暖烘烘的。
兩人被暫時幽禁在王府內，不允許輕易外出, 且看管越發嚴格起來。
蕭初霽身邊沒有什麽常有的侍衛，除了一個負責的王府管家, 還有一些端茶倒水的侍女侍衛以外，便沒有其他人。
自從被幽禁以後, 空落落的院子裏，就越發寂靜, 直到謝楹嫁進來。
然而也因為謝楹的到來，蕭初霽總覺得自己偌大的豪華宅院有些單調, 索性翻出幾包陳年的舊種子, 在王府裏單獨開辟了一塊園地, 打算種些花花草草。
謝小七懶洋洋地躺在瓦墻之上, 伸了個懶腰看他折騰。
白虎蕭小五也迫不及待地跟著跑了出來, 探頭探腦地看著自家本該“殘暴”的主人侍弄花花草草, 時不時還會伸出自己肥大尖銳的爪子就撥弄剛剛埋好的種子。
只不過剛擡起爪子靠近，它便感受到一股無形的殺氣籠罩，蕭小五只好悻悻然撇著嘴，仰著頭故作傲然地離開。
蕭初霽對著白虎道，“小五, 你若是敢把這些草種吃掉, 這個月的加餐就可以全部免了。”
似乎是聽懂了他在說些什麽，白虎蕭小五驟然瞪大了雙眼, 不可置信地跳來跳去，長長的尾巴不安地甩動，低吼著。
似乎在質問——你既然為了一個女人，把老子的加餐斷掉？重色輕友、見色忘義的家夥！
少年勾唇揚頭，得意道，“想要加餐也簡單，把地鋤了，今晚你隨意吃個夠。”
白虎：“……”
有人虐虎！
謝楹打了個哈欠出門的時候，恰好見到忙碌了一個上午的蕭初霽，正細心地為花圃澆水。
她興沖沖地招手喊道：“阿霽，阿霽。”
小娘子邊跳邊跑，不過幾步之遙便撲入蕭初霽懷中，抱了個滿懷，她眨眨眼睛撒嬌道，“親愛的夫君吶，你夫人餓啦，今天中午吃什麽呀？”
少年幫她理好微亂的發髻，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揚，“你想吃什麽，為夫給你做。”
她輕敲下巴，眼珠轉了一圈，道，“香酥鴨，八寶銀子粥，還有糖醋魚。我今日新學了一道菜名字是叫花雞，清風明月都覺得好吃，今日本夫人親自給你做，好不好？”
“那我做前三道菜。”蕭初霽沒有拒絕，他家夫人，想做什麽都可以。
“好。”說罷，謝楹抓著他的前襟，踮腳湊近，啵唧一聲親了一下，親完轉身就要去抱謝小七。
她知道，她的阿霽向來不怎麽愛吃飯，無論什麽山珍海味，每次都只吃很少。
為了改掉她這個壞毛病，謝楹只好親自動手，只要是她親手做的，蕭初霽總是胃口大開。
蕭初霽移開視線，蹲下身無所適從地摸了摸白虎的腦袋，像是幫小貓小狗順毛似的揉著這個龐然大物。
白虎不情願地扭過頭，氣笑了：“……”
你清高！
你虐虎！
你特麽撒狗糧虐老虎？！
晚上，星夜高懸，濃濃的香味兒將謝小七與蕭小五一同吸引了t過來。
花貓小七踩在小五身上，舔了舔自己的毛發，而白虎小五則是目不轉睛地盯著案板上的雞肉。
處理好的雞肉均勻地塗抹了各種混合的調料，用洗幹凈的荷葉緊緊包裹緊實。
然後謝楹用盆子取來了一些花圃的泥土，在盆子裏倒入水稀釋，緊接著把活好的泥塗抹在荷葉上，弄成一個大泥球似的東西。
大功告成之後，謝楹抱著兩個大圓球去往院子裏走，蕭初霽又找來了一些大紅薯，堆在院中。
彼時的謝楹已經在用力的吹火，把火堆攏起，這對她而言並不是什麽難事，只是依舊弄得小臉灰撲撲的。
擡起頭來的謝楹除了一雙明亮如閃爍的星群般的眼眸外，其他都是臟兮兮的。
蕭初霽笑得不行，拿出帕子輕輕為她擦臉，還不忘調侃道，“本王的王妃怎麽臟兮兮的像個小花貓？”
“夫君吶，反正你不許嫌棄我。”謝楹故作兇巴巴地威脅道，說著，還不忘用食指輕輕挑了一下他的下巴，調戲意味十足。
“不嫌棄。”蕭初霽抿唇笑道。
外人都傳昭王氣勢不再，兵權上交以後，昭王府仿佛一下子衰落了似的，再不覆往前的壯景，反倒是太子一黨蒸蒸日上。
不少貴族大臣也都瞅準了時機，趁機踩低捧高，打算借著這個機會，踩著昭王巴結太子上位。
似乎是得了陛下的授意，就連送來的夥食都在克扣，昭王府的夥食一日不如一日。
但蕭初霽總能為她買到想吃的任何東西，謝楹總覺得他定然是在背後犧牲了許多，於是道，“夫君吶，我們現在條件困難，我就不挑啦，你千萬不要勉強自己。”
“我覺得你烤的紅薯也很好吃啊。”謝楹笑呵呵地掰開一個紅薯，遞給他一半，然後津津有味地邊吹邊吃。
蕭初霽卻道，“蠻蠻，偏偏又一次在我落魄的時候，娶了你。”
“那又如何？”謝楹邊吃邊道，“我願意。”
三個字，就足矣，她做事，向來只問本心。
謝楹咽下紅薯，望著他，鄭重道，“阿霽，我喜歡你，只喜歡你一個人，永遠永遠，天荒地老，都喜歡你。”
前後兩世，三百年間，僅有一人。
話音剛落，謝楹的後腦勺又扣住一只手，將她往前推，蕭初霽的吻漸漸霸道起來，又啃又咬，唇齒交纏，一覽無餘，就連呼吸都是困難。
他的喜歡變成愛，而愛是占有。
許久，蕭初霽松開唇瓣，眼波在她身上流轉，仿佛怎麽也看不夠，“蠻蠻，永遠永遠不要離開我，好不好？”
如果謝楹再次消失，他不敢想，自己會變成什麽樣的瘋子。
“好，”謝楹笑起來，伸手捏了捏少年白皙的臉頰，眼眸裏宛若盛下了一整個璀璨星河，“我永遠永遠不離開你。”
“一輩子都要賴著你。”
而白虎與謝小七不約而同地同時用爪子擋住眼睛，移開視線，似乎不忍直視兩人的膩歪現場。
叫花雞做好了，謝楹大方地將一整只叫花雞都給了蕭小五，把許久沒有加餐的白虎感動的眼淚汪汪，連生哀嚎，然後叼著叫花雞特意在蕭初霽面前走了一圈，似乎故意顯擺。
末了搖著尾巴，大搖大擺地找了個角落品嘗美食。
剛咬下一口，白虎蕭小五就再次往謝楹的方向感動地低吼，就差來個一百八十度的滑跪。
視線移到蕭初霽身上，少年正在慢條斯理地吃著自家夫人親手做的叫花雞，看到白虎的眼神，他瞬間了然，低笑了一下。
謝楹問怎麽了。
蕭初霽答，“蕭小五警告我不要對你不好。”
“為什麽？”
“它認可了你的廚藝。”
“是嗎？”謝楹眼睛亮亮的。
“嗯。”蕭初霽道，“它說，以後誰敢欺負你，就要和誰打一架。”
謝楹笑得合不攏嘴，就連空氣都是甜的。
*
入夜，謝楹抱著蕭初霽早早地就睡下了。
可是，躺在床上的謝楹對於睡衣上向來沒什麽講究，自幼沒有女性長輩的教導，導致她對男女之事了解的並不充分。
所以總是容易在不知不覺中，讓血氣方剛的蕭初霽頻頻起夜。
比如今晚，溫軟可親的小娘子鉆入自己懷中，軟哄哄的一團摟著他的精瘦的腰，光潔的額頭抵著他硬挺的胸膛，吐出的溫熱氣息縈繞身側，伴隨著淡淡的香氣。
謝楹很快睡去，時不時還會在夢裏說些夢話。
“阿霽，阿霽……”小娘子迷迷糊糊又喊了起來。
蕭初霽不厭其煩地應道，“我在——”
“吃不下了……”
謝楹依偎在他懷中，嘴唇微張，喃喃夢囈。
吃、不下了。蕭初霽扶額暗罵自己，腦子裏都在想些什麽？！
蕭初霽吻了吻她的額頭，轉身輕手輕腳起身，去沖個冷水澡。
即便他已經去過兩次了。
路上，迎著滿院皎潔的月光，蕭初霽看著腳下的身影，拍了拍頭，警告自己，“蕭初霽，放下那些想法，蠻蠻還小，冷靜！”
不多時，等到他回來的時候，床上早已經沒了謝楹的身影。
一瞬間，睡意全無，蕭初霽四下尋找，他清楚謝楹有夢游的習慣，卻沒想到，剛出去一會兒，她竟然就跑了出去，若是不小心摔了，可就糟了。
思及此，蕭初霽四處尋找謝楹的身影。
所幸，借著夜空烏雲之後的月光，蕭初霽在花圃那裏找到了走失的謝楹，慌不擇路地把身上的外袍披到她身上，攏好衣服。
小娘子微垂著頭，腳步不穩地蹲下身，抱著膝蓋，無助地喃喃道，“哥哥，我找不到你了……”
他極有耐心地回：“我找到你了。”
“星燈草沒了，嗚嗚嗚——”
蕭初霽句句有回應，“我們重新種。”
“我快要死了，嗚嗚嗚，我舍不得你——”
聞聲，蕭初霽訝然頓住，不明所以，拍打她後背的手倏的停在半空中，不知所措。
“可我不想死……”
“不會的，蠻蠻，你會安然無恙。”蕭初霽眼神篤定，聲線堅定，“我守著你，會沒事的。”
只是一個噩夢吧，蕭初霽安慰自己，可不知為何，他心底莫名其妙地慌亂起來，心臟不安地跳動著。
冷風四散，卻蕭初霽全然感受不到冰冷。
他抱著癱軟的謝楹，一步一步回了房間。
月光如冰涼潮濕的海水，大片大片地倒灌湧入心臟，將兩人的身影拉長，遠遠的看去，卻只剩下一人，腳步緩慢卻又堅定地往前走。
*
趁著蕭初霽不在的時候，謝楹關上房門，又翻開了那本從不夜暗流帶回來的手劄。
上面丟失的那大半段內容一直勾著謝楹的好奇心，似乎有什麽秘密還未被掀開，吸引著她前去探索。
謝楹又尋找著有關巫族的記載，心中暗想，倘若蕭初霽也是巫族的後人，那他身上的怪病，是否也會有相關記載？
但是巫族眼下的後人，又在哪裏？
蕭初霽又是否知道，他是巫族的後人？
以及當年，先皇後死亡的真相，又是否真的如外界傳聞一般，是蕭初霽害死的他生母？
想法一旦在腦海中紮根，就會發瘋似的不斷蔓延，尤其是剛剛冒出頭的那個可能，如果是真的，那蕭初霽豈不是被扣著害死生母的帽子，掙紮煎熬地度過前半生？
謝楹只覺得自己翻書的手都有些止不住地微顫，但她還是深吸一口氣，繼續尋覓蛛絲馬跡。
先皇後與皇帝的相遇，始於皇宮的偶遇，兩人本沒什麽交集，但奈何孤苦無依的兩人彼時都是皇宮內的異類怪胎，所以有了機會接觸。
南枝身為巫族聖女，物質條件上要比當時的蕭靖好了許多，所以，把蕭靖當作好友的先皇後，便時常去幫助他，一來二去，兩人這才熟絡起來。
直到後來，蕭靖漸漸得勢，反而南枝卻被當時的老皇帝打起了主意，所幸有蕭靖護著。
但很顯然，因為那場意外，送信的安逸被抓起來，快要被打死之際，南枝聖女向已經坐穩太子之位的蕭靖尋求幫助，再之後的內容，便成了空白。
丟失十幾頁內容的手劄到了最後，就已經是成為帝後之後的故事了。
但先皇後記載，手劄最後是交給了那位名叫安逸的小孩兒，若是能找到安逸，說不定就能清楚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或許也能間接地知道先皇後真正的死因，解開蕭初霽的心結。
既然不夜暗流能找到那份手劄，想必也會清楚當初拿著手劄之人的事情。
謝楹將東西收好，簡單活動了一下，打算找個機會溜出去。
但很顯然，陛下的侍衛並不是吃素t的，整個昭王府圍了一整圈守衛。
秋意更濃，落葉紛紛擾擾混雜著不盡的寒風鋪滿盛京城，一片清晰可見的蕭瑟。
待在昭王府許久，謝楹心中漸漸騰然升起一陣不好的預感。
皇帝近幾次多番召見蕭初霽，似乎在商談北方蠻族入侵，在邊境燒殺搶掠一事。
一到秋冬之際，北狄的食物儲備不足，常常踏著鐵騎南下，靠搶劫營生，大昭與大澧常常受到來自北方蠻族的共同威脅。
不知什麽原因，蕭初霽向來對北狄深惡痛絕，所以對北狄戰術以及強弱點的分析很到位，因此之前的戰爭有他在，大昭的軍隊向來所向披靡。
如今處在幽禁階段的蕭初霽，頻頻出入皇宮，恐怕也是這個原因。
*
入冬之際，盛京城的街上賣起了長明燈，各式各樣的年貨也提上了日程，又到了一年年末，街上的喜氣濃重，家家戶戶已經在準備過除夕需要的東西。
清風明月許久未回家，謝楹幹脆大手一揮，給她們親筆寫下假書，讓她們早點回去休息，陪家人過年。
兩人怔怔地看著手裏的假書，雖然字跡潦草了些，但依稀可以辨字，墨重情深，心裏說不出的感覺。
明月道：“我們很久沒有回過家了。”
“皇宮不給你們放假麽？”謝楹擱下筆墨道。
空氣靜默著，清風搖頭道：“有許多年了。”
“那把假書給我吧。”
兩人還有些不舍，不禁暗恨自己多嘴，現在難得的假期也沒了，清風明月的臉更惆悵了。
謝楹拿過假書，視線在她們身上掃過，撲哧一笑，提筆又在假書上勾勾畫畫，最後吹了下，遞給她們。
“這是？”兩人不解。
上面的假期日子改了，比原先翻了整整一倍。
“讓你們多放些假呀。”小娘子提筆在宣紙上寫寫畫畫，低頭笑著說道。
清風瞪大眼睛，又道，“可我們這麽久不回來，賺不到錢的話，家裏會沒有補貼的。”
謝楹擡頭道，“你們只管放假，工錢我會同宮裏說，繼續發放，不影響的。”
聽到這話，兩人一時之間不知是什麽感受，只是覺得好像心底暖暖的，又浮現一抹自責的歉意。
明月不解道，“我們之前——”
“哎呀哎呀，”謝楹連忙擺擺手，道，“之前你們是為陛下做事，按著他的規定來，也是理所應當，相反，我很佩服你們對陛下的忠誠。”
“不過嘛，給你們放假是我想做的，如果覺得不好意思，”謝楹看著她們，笑容燦爛道，“那便等來年開春，待在我身邊安安穩穩地認真做事，我保證，價錢高，福利多。”
最後，清風明月鄭重地點頭，眼神裏滿是說不盡的感激，打心底裏掃除了之前對謝楹的敵意。
寂靜空蕩的府邸眼下更加落寞，門外冷風呼嘯狂躁，不停地拍打窗子，屋中一燈如豆，明晃晃地映照著小娘子挺直單薄的背影。
她握著筆在紙上寫寫畫畫，雖然握筆仍有些不規整，但神情卻是格外專註。
入夜，吱呀一聲，蕭初霽推門而入，正好瞧見趴在書桌前已經睡著的謝楹，他心中一軟，嘴角揚起，一掃整日的疲憊，關上屋門。
待到走近時，蕭初霽才註意到桌上的宣紙，上面墨跡尚未完全幹，字跡力透紙背，歪歪扭扭地畫著密密麻麻數不盡的平安符。
是他曾經親手教謝楹畫過的。
沒成想，她今日畫了這麽多。
蕭初霽蹲下身，與側趴著入睡的少女面對面，仔細地將她的容顏一點點刻進腦海，一點也舍不得遺漏。
小娘子皮膚白裏透紅，尚未完全褪去稚氣的臉頰，高挺小巧的鼻梁，長而翹的睫毛，圓而流暢的下巴。
笑起來時，總是要比陽光還要燦爛明媚，是他曾經遙不可及的光。
他剛擡手觸碰到謝楹的臉頰，她便忽的睜開了眼睛，迷迷糊糊地醒過來，打了個哈欠。
一擡頭便瞧見了少年溫和無害的笑容，謝楹眨著眼睛，湊近摟住他的脖子，“我猜，阿霽是要抱我回去休息吧。”
“對。”蕭初霽笑著，攬腰將她打橫抱起，感受著懷中姑娘的溫暖，驅散外面的寒意。
到了床榻之上，蕭初霽為她脫鞋，為她蓋被，為她解下發簪頭飾。
謝楹忽的扯住他的衣袖，仰頭問：“阿霽，你要去領兵開戰了，對麽？”
蕭初霽拉著被子的手停住，他沒敢對上謝楹的視線，輕聲嗯道，“北狄猖獗，父皇命我帶兵前往。”
“阿霽，倘若，我是說倘若，”謝楹摟著他的脖頸，喃喃道，“如果有一天，你真的成為了帝王，可不可以答應我，做一個青史留名的明君？”
“明君？”蕭初霽怔然。
謝楹期盼道，“嗯對，就是明君。”
他笑，“好啊，那你可要管好我這個隨時可能會發病的瘋子才行。”
小娘子搖頭，固執道，“就算我不在，你也要做明君。”
蕭初霽卻不樂意，“你若不想做這皇後，那我便不要這江山了。”
謝楹哭笑不得，只好道，“那可不行。”
“那蠻蠻便陪著我吧，好不好？”
“你會沒事的，對吧？”她沒回答上面的問題，試探著問出另一個問題。
他保證道：“為夫保證，平安回來。”
說著，蕭初霽曲起食指在她鼻梁上輕輕刮了一下，額頭相抵。
謝楹也笑，“我知道的，因為本夫人親自為你畫了用不完平安符，神明在上，定然還我一個完完整整的夫君。”
“蠻蠻，”他輕聲喚道，“在王府等我回來，好麽？”
“好。”
“我在梅宮深處為你留了一盞燈，那裏有我設下的機關，若是盛京出事，你可以前去梅宮，等我回來。”
謝楹捧起他的臉，歪了下頭笑道，“你夫人就這麽弱啊，從小到大，誰欺負得了我？”
“也是。”蕭初霽笑著，忍不住親了親她的眼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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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京城悄無聲息地入了秋, 一場秋雨卷攜著淡淡的寒意細雨如絲般落下，鋪就獨屬於大昭京城的色彩。
昭王府依舊蕭索，謝楹給自己加了件衣服, 外面穿著一個毛茸茸的白領小夾襖, 暖烘烘的。
兩人被暫時幽禁在王府內，不允許輕易外出, 且看管越發嚴格起來。
蕭初霽身邊沒有什麽常有的侍衛，除了一個負責的王府管家, 還有一些端茶倒水的侍女侍衛以外，便沒有其他人。
自從被幽禁以後, 空落落的院子裏，就越發寂靜, 直到謝楹嫁進來。
然而也因為謝楹的到來，蕭初霽總覺得自己偌大的豪華宅院有些單調, 索性翻出幾包陳年的舊種子, 在王府裏單獨開辟了一塊園地, 打算種些花花草草。
謝小七懶洋洋地躺在瓦墻之上, 伸了個懶腰看他折騰。
白虎蕭小五也迫不及待地跟著跑了出來, 探頭探腦地看著自家本該“殘暴”的主人侍弄花花草草, 時不時還會伸出自己肥大尖銳的爪子就撥弄剛剛埋好的種子。
只不過剛擡起爪子靠近，它便感受到一股無形的殺氣籠罩，蕭小五只好悻悻然撇著嘴，仰著頭故作傲然地離開。
蕭初霽對著白虎道，“小五, 你若是敢把這些草種吃掉, 這個月的加餐就可以全部免了。”
似乎是聽懂了他在說些什麽，白虎蕭小五驟然瞪大了雙眼, 不可置信地跳來跳去，長長的尾巴不安地甩動，低吼著。
似乎在質問——你既然為了一個女人，把老子的加餐斷掉？重色輕友、見色忘義的家夥！
少年勾唇揚頭，得意道，“想要加餐也簡單，把地鋤了，今晚你隨意吃個夠。”
白虎：“……”
有人虐虎！
謝楹打了個哈欠出門的時候，恰好見到忙碌了一個上午的蕭初霽，正細心地為花圃澆水。
她興沖沖地招手喊道：“阿霽，阿霽。”
小娘子邊跳邊跑，不過幾步之遙便撲入蕭初霽懷中，抱了個滿懷，她眨眨眼睛撒嬌道，“親愛的夫君吶，你夫人餓啦，今天中午吃什麽呀？”
少年幫她理好微亂的發髻，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揚，“你想吃什麽，為夫給你做。”
她輕敲下巴，眼珠轉了一圈，道，“香酥鴨，八寶銀子粥，還有糖醋魚。我今日新學了一道菜名字是叫花雞，清風明月都覺得好吃，今日本夫人親自給你做，好不好？”
“那我做前三道菜。”蕭初霽沒有拒絕，他家夫人，想做什麽都可以。
“好。”說罷，謝楹抓著他的前襟，踮腳湊近，啵唧一聲親了一下，親完轉身就要去抱謝小七。
她知道，她的阿霽向來不怎麽愛吃飯，無論什麽山珍海味，每次都只吃很少。
為了改掉她這個壞毛病，謝楹只好親自動手，只要是她親手做的，蕭初霽總是胃口大開。
蕭初霽移開視線，蹲下身無所適從地摸了摸白虎的腦袋，像是幫小貓小狗順毛似的揉著這個龐然大物。
白虎不情願地扭過頭，氣笑了：“……”
你清高！
你虐虎！
你特麽撒狗糧虐老虎？！
晚上，星夜高懸，濃濃的香味兒將謝小七與蕭小五一同吸引了t過來。
花貓小七踩在小五身上，舔了舔自己的毛發，而白虎小五則是目不轉睛地盯著案板上的雞肉。
處理好的雞肉均勻地塗抹了各種混合的調料，用洗幹凈的荷葉緊緊包裹緊實。
然後謝楹用盆子取來了一些花圃的泥土，在盆子裏倒入水稀釋，緊接著把活好的泥塗抹在荷葉上，弄成一個大泥球似的東西。
大功告成之後，謝楹抱著兩個大圓球去往院子裏走，蕭初霽又找來了一些大紅薯，堆在院中。
彼時的謝楹已經在用力的吹火，把火堆攏起，這對她而言並不是什麽難事，只是依舊弄得小臉灰撲撲的。
擡起頭來的謝楹除了一雙明亮如閃爍的星群般的眼眸外，其他都是臟兮兮的。
蕭初霽笑得不行，拿出帕子輕輕為她擦臉，還不忘調侃道，“本王的王妃怎麽臟兮兮的像個小花貓？”
“夫君吶，反正你不許嫌棄我。”謝楹故作兇巴巴地威脅道，說著，還不忘用食指輕輕挑了一下他的下巴，調戲意味十足。
“不嫌棄。”蕭初霽抿唇笑道。
外人都傳昭王氣勢不再，兵權上交以後，昭王府仿佛一下子衰落了似的，再不覆往前的壯景，反倒是太子一黨蒸蒸日上。
不少貴族大臣也都瞅準了時機，趁機踩低捧高，打算借著這個機會，踩著昭王巴結太子上位。
似乎是得了陛下的授意，就連送來的夥食都在克扣，昭王府的夥食一日不如一日。
但蕭初霽總能為她買到想吃的任何東西，謝楹總覺得他定然是在背後犧牲了許多，於是道，“夫君吶，我們現在條件困難，我就不挑啦，你千萬不要勉強自己。”
“我覺得你烤的紅薯也很好吃啊。”謝楹笑呵呵地掰開一個紅薯，遞給他一半，然後津津有味地邊吹邊吃。
蕭初霽卻道，“蠻蠻，偏偏又一次在我落魄的時候，娶了你。”
“那又如何？”謝楹邊吃邊道，“我願意。”
三個字，就足矣，她做事，向來只問本心。
謝楹咽下紅薯，望著他，鄭重道，“阿霽，我喜歡你，只喜歡你一個人，永遠永遠，天荒地老，都喜歡你。”
前後兩世，三百年間，僅有一人。
話音剛落，謝楹的後腦勺又扣住一只手，將她往前推，蕭初霽的吻漸漸霸道起來，又啃又咬，唇齒交纏，一覽無餘，就連呼吸都是困難。
他的喜歡變成愛，而愛是占有。
許久，蕭初霽松開唇瓣，眼波在她身上流轉，仿佛怎麽也看不夠，“蠻蠻，永遠永遠不要離開我，好不好？”
如果謝楹再次消失，他不敢想，自己會變成什麽樣的瘋子。
“好，”謝楹笑起來，伸手捏了捏少年白皙的臉頰，眼眸裏宛若盛下了一整個璀璨星河，“我永遠永遠不離開你。”
“一輩子都要賴著你。”
而白虎與謝小七不約而同地同時用爪子擋住眼睛，移開視線，似乎不忍直視兩人的膩歪現場。
叫花雞做好了，謝楹大方地將一整只叫花雞都給了蕭小五，把許久沒有加餐的白虎感動的眼淚汪汪，連生哀嚎，然後叼著叫花雞特意在蕭初霽面前走了一圈，似乎故意顯擺。
末了搖著尾巴，大搖大擺地找了個角落品嘗美食。
剛咬下一口，白虎蕭小五就再次往謝楹的方向感動地低吼，就差來個一百八十度的滑跪。
視線移到蕭初霽身上，少年正在慢條斯理地吃著自家夫人親手做的叫花雞，看到白虎的眼神，他瞬間了然，低笑了一下。
謝楹問怎麽了。
蕭初霽答，“蕭小五警告我不要對你不好。”
“為什麽？”
“它認可了你的廚藝。”
“是嗎？”謝楹眼睛亮亮的。
“嗯。”蕭初霽道，“它說，以後誰敢欺負你，就要和誰打一架。”
謝楹笑得合不攏嘴，就連空氣都是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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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謝楹抱著蕭初霽早早地就睡下了。
可是，躺在床上的謝楹對於睡衣上向來沒什麽講究，自幼沒有女性長輩的教導，導致她對男女之事了解的並不充分。
所以總是容易在不知不覺中，讓血氣方剛的蕭初霽頻頻起夜。
比如今晚，溫軟可親的小娘子鉆入自己懷中，軟哄哄的一團摟著他的精瘦的腰，光潔的額頭抵著他硬挺的胸膛，吐出的溫熱氣息縈繞身側，伴隨著淡淡的香氣。
謝楹很快睡去，時不時還會在夢裏說些夢話。
“阿霽，阿霽……”小娘子迷迷糊糊又喊了起來。
蕭初霽不厭其煩地應道，“我在——”
“吃不下了……”
謝楹依偎在他懷中，嘴唇微張，喃喃夢囈。
吃、不下了。蕭初霽扶額暗罵自己，腦子裏都在想些什麽？！
蕭初霽吻了吻她的額頭，轉身輕手輕腳起身，去沖個冷水澡。
即便他已經去過兩次了。
路上，迎著滿院皎潔的月光，蕭初霽看著腳下的身影，拍了拍頭，警告自己，“蕭初霽，放下那些想法，蠻蠻還小，冷靜！”
不多時，等到他回來的時候，床上早已經沒了謝楹的身影。
一瞬間，睡意全無，蕭初霽四下尋找，他清楚謝楹有夢游的習慣，卻沒想到，剛出去一會兒，她竟然就跑了出去，若是不小心摔了，可就糟了。
思及此，蕭初霽四處尋找謝楹的身影。
所幸，借著夜空烏雲之後的月光，蕭初霽在花圃那裏找到了走失的謝楹，慌不擇路地把身上的外袍披到她身上，攏好衣服。
小娘子微垂著頭，腳步不穩地蹲下身，抱著膝蓋，無助地喃喃道，“哥哥，我找不到你了……”
他極有耐心地回：“我找到你了。”
“星燈草沒了，嗚嗚嗚——”
蕭初霽句句有回應，“我們重新種。”
“我快要死了，嗚嗚嗚，我舍不得你——”
聞聲，蕭初霽訝然頓住，不明所以，拍打她後背的手倏的停在半空中，不知所措。
“可我不想死……”
“不會的，蠻蠻，你會安然無恙。”蕭初霽眼神篤定，聲線堅定，“我守著你，會沒事的。”
只是一個噩夢吧，蕭初霽安慰自己，可不知為何，他心底莫名其妙地慌亂起來，心臟不安地跳動著。
冷風四散，卻蕭初霽全然感受不到冰冷。
他抱著癱軟的謝楹，一步一步回了房間。
月光如冰涼潮濕的海水，大片大片地倒灌湧入心臟，將兩人的身影拉長，遠遠的看去，卻只剩下一人，腳步緩慢卻又堅定地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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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著蕭初霽不在的時候，謝楹關上房門，又翻開了那本從不夜暗流帶回來的手劄。
上面丟失的那大半段內容一直勾著謝楹的好奇心，似乎有什麽秘密還未被掀開，吸引著她前去探索。
謝楹又尋找著有關巫族的記載，心中暗想，倘若蕭初霽也是巫族的後人，那他身上的怪病，是否也會有相關記載？
但是巫族眼下的後人，又在哪裏？
蕭初霽又是否知道，他是巫族的後人？
以及當年，先皇後死亡的真相，又是否真的如外界傳聞一般，是蕭初霽害死的他生母？
想法一旦在腦海中紮根，就會發瘋似的不斷蔓延，尤其是剛剛冒出頭的那個可能，如果是真的，那蕭初霽豈不是被扣著害死生母的帽子，掙紮煎熬地度過前半生？
謝楹只覺得自己翻書的手都有些止不住地微顫，但她還是深吸一口氣，繼續尋覓蛛絲馬跡。
先皇後與皇帝的相遇，始於皇宮的偶遇，兩人本沒什麽交集，但奈何孤苦無依的兩人彼時都是皇宮內的異類怪胎，所以有了機會接觸。
南枝身為巫族聖女，物質條件上要比當時的蕭靖好了許多，所以，把蕭靖當作好友的先皇後，便時常去幫助他，一來二去，兩人這才熟絡起來。
直到後來，蕭靖漸漸得勢，反而南枝卻被當時的老皇帝打起了主意，所幸有蕭靖護著。
但很顯然，因為那場意外，送信的安逸被抓起來，快要被打死之際，南枝聖女向已經坐穩太子之位的蕭靖尋求幫助，再之後的內容，便成了空白。
丟失十幾頁內容的手劄到了最後，就已經是成為帝後之後的故事了。
但先皇後記載，手劄最後是交給了那位名叫安逸的小孩兒，若是能找到安逸，說不定就能清楚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或許也能間接地知道先皇後真正的死因，解開蕭初霽的心結。
既然不夜暗流能找到那份手劄，想必也會清楚當初拿著手劄之人的事情。
謝楹將東西收好，簡單活動了一下，打算找個機會溜出去。
但很顯然，陛下的侍衛並不是吃素t的，整個昭王府圍了一整圈守衛。
秋意更濃，落葉紛紛擾擾混雜著不盡的寒風鋪滿盛京城，一片清晰可見的蕭瑟。
待在昭王府許久，謝楹心中漸漸騰然升起一陣不好的預感。
皇帝近幾次多番召見蕭初霽，似乎在商談北方蠻族入侵，在邊境燒殺搶掠一事。
一到秋冬之際，北狄的食物儲備不足，常常踏著鐵騎南下，靠搶劫營生，大昭與大澧常常受到來自北方蠻族的共同威脅。
不知什麽原因，蕭初霽向來對北狄深惡痛絕，所以對北狄戰術以及強弱點的分析很到位，因此之前的戰爭有他在，大昭的軍隊向來所向披靡。
如今處在幽禁階段的蕭初霽，頻頻出入皇宮，恐怕也是這個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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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冬之際，盛京城的街上賣起了長明燈，各式各樣的年貨也提上了日程，又到了一年年末，街上的喜氣濃重，家家戶戶已經在準備過除夕需要的東西。
清風明月許久未回家，謝楹幹脆大手一揮，給她們親筆寫下假書，讓她們早點回去休息，陪家人過年。
兩人怔怔地看著手裏的假書，雖然字跡潦草了些，但依稀可以辨字，墨重情深，心裏說不出的感覺。
明月道：“我們很久沒有回過家了。”
“皇宮不給你們放假麽？”謝楹擱下筆墨道。
空氣靜默著，清風搖頭道：“有許多年了。”
“那把假書給我吧。”
兩人還有些不舍，不禁暗恨自己多嘴，現在難得的假期也沒了，清風明月的臉更惆悵了。
謝楹拿過假書，視線在她們身上掃過，撲哧一笑，提筆又在假書上勾勾畫畫，最後吹了下，遞給她們。
“這是？”兩人不解。
上面的假期日子改了，比原先翻了整整一倍。
“讓你們多放些假呀。”小娘子提筆在宣紙上寫寫畫畫，低頭笑著說道。
清風瞪大眼睛，又道，“可我們這麽久不回來，賺不到錢的話，家裏會沒有補貼的。”
謝楹擡頭道，“你們只管放假，工錢我會同宮裏說，繼續發放，不影響的。”
聽到這話，兩人一時之間不知是什麽感受，只是覺得好像心底暖暖的，又浮現一抹自責的歉意。
明月不解道，“我們之前——”
“哎呀哎呀，”謝楹連忙擺擺手，道，“之前你們是為陛下做事，按著他的規定來，也是理所應當，相反，我很佩服你們對陛下的忠誠。”
“不過嘛，給你們放假是我想做的，如果覺得不好意思，”謝楹看著她們，笑容燦爛道，“那便等來年開春，待在我身邊安安穩穩地認真做事，我保證，價錢高，福利多。”
最後，清風明月鄭重地點頭，眼神裏滿是說不盡的感激，打心底裏掃除了之前對謝楹的敵意。
寂靜空蕩的府邸眼下更加落寞，門外冷風呼嘯狂躁，不停地拍打窗子，屋中一燈如豆，明晃晃地映照著小娘子挺直單薄的背影。
她握著筆在紙上寫寫畫畫，雖然握筆仍有些不規整，但神情卻是格外專註。
入夜，吱呀一聲，蕭初霽推門而入，正好瞧見趴在書桌前已經睡著的謝楹，他心中一軟，嘴角揚起，一掃整日的疲憊，關上屋門。
待到走近時，蕭初霽才註意到桌上的宣紙，上面墨跡尚未完全幹，字跡力透紙背，歪歪扭扭地畫著密密麻麻數不盡的平安符。
是他曾經親手教謝楹畫過的。
沒成想，她今日畫了這麽多。
蕭初霽蹲下身，與側趴著入睡的少女面對面，仔細地將她的容顏一點點刻進腦海，一點也舍不得遺漏。
小娘子皮膚白裏透紅，尚未完全褪去稚氣的臉頰，高挺小巧的鼻梁，長而翹的睫毛，圓而流暢的下巴。
笑起來時，總是要比陽光還要燦爛明媚，是他曾經遙不可及的光。
他剛擡手觸碰到謝楹的臉頰，她便忽的睜開了眼睛，迷迷糊糊地醒過來，打了個哈欠。
一擡頭便瞧見了少年溫和無害的笑容，謝楹眨著眼睛，湊近摟住他的脖子，“我猜，阿霽是要抱我回去休息吧。”
“對。”蕭初霽笑著，攬腰將她打橫抱起，感受著懷中姑娘的溫暖，驅散外面的寒意。
到了床榻之上，蕭初霽為她脫鞋，為她蓋被，為她解下發簪頭飾。
謝楹忽的扯住他的衣袖，仰頭問：“阿霽，你要去領兵開戰了，對麽？”
蕭初霽拉著被子的手停住，他沒敢對上謝楹的視線，輕聲嗯道，“北狄猖獗，父皇命我帶兵前往。”
“阿霽，倘若，我是說倘若，”謝楹摟著他的脖頸，喃喃道，“如果有一天，你真的成為了帝王，可不可以答應我，做一個青史留名的明君？”
“明君？”蕭初霽怔然。
謝楹期盼道，“嗯對，就是明君。”
他笑，“好啊，那你可要管好我這個隨時可能會發病的瘋子才行。”
小娘子搖頭，固執道，“就算我不在，你也要做明君。”
蕭初霽卻不樂意，“你若不想做這皇後，那我便不要這江山了。”
謝楹哭笑不得，只好道，“那可不行。”
“那蠻蠻便陪著我吧，好不好？”
“你會沒事的，對吧？”她沒回答上面的問題，試探著問出另一個問題。
他保證道：“為夫保證，平安回來。”
說著，蕭初霽曲起食指在她鼻梁上輕輕刮了一下，額頭相抵。
謝楹也笑，“我知道的，因為本夫人親自為你畫了用不完平安符，神明在上，定然還我一個完完整整的夫君。”
“蠻蠻，”他輕聲喚道，“在王府等我回來，好麽？”
“好。”
“我在梅宮深處為你留了一盞燈，那裏有我設下的機關，若是盛京出事，你可以前去梅宮，等我回來。”
謝楹捧起他的臉，歪了下頭笑道，“你夫人就這麽弱啊，從小到大，誰欺負得了我？”
“也是。”蕭初霽笑著，忍不住親了親她的眼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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