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寫字

關燈
寫字

謝楹今日依舊去了永安宮的偏院。

時候尚早,又恰逢宮裏宮外都在忙碌,皇帝日日守在容妃身邊,寸步不離,反而覺得謝楹在長春殿也有些多餘,索性謝楹就自己去找蕭初霽。

下了學堂,謝楹真奔永安宮偏院,蕭初霽也早已經見慣不驚,甚至提前讓恒澤把院門打開,以方便謝楹進出。

每到這個時候,扶桑春水就能多休息一會兒,自然也樂得自在。

謝楹把自己得到的一些字帖和新書送給蕭初霽。

他在大澧根本沒有任何多餘的閑錢可以買書,自己從大昭不辭萬裏帶來的書本也早已經看完。

但為了省錢,蕭初霽只好把讀過的那幾本書反反覆覆又讀了幾遍。

而這一點,謝楹早就註意到了。

小娘子沒有直說,反而借口說,“哥哥,這些書我看不下去,還有好多字我不認識,你講給我聽吧。”

就這樣,蕭初霽的書案前多了一位機靈古怪又可愛的小娘子,衣裳顏色都是不重樣的鮮艷暖色調。

時而青綠素雅,時而朱紅熱烈,時而粉嫩嬌俏。

連帶著一處t小小偏僻的院落,都五彩斑斕了起來。

小娘子日日趴在他桌案前描字看話本,高興了就搖搖小腦袋,晃晃兩條小短腿,歡快極了。

蕭初霽先是看完一本新的文論書籍,然後給趴在他身邊的小娘子講一遍。

本以為她只是為了哄自己看書才讓他讀,可沒想到,謝楹遇到有疑問的地方,也會好奇地仰頭,拽拽他的袖子,一點點詢問。

看到她是真的想要學知識,蕭初霽學的更認真了。

偶爾遇到搞不懂的問題,蕭初霽都會親自拿紙筆記下來,然後等到進學時,會拿著那個小本子找夫子解答,再講給謝楹聽。

思及此,謝楹把蕭初霽書本下壓著的那本小冊子拿了出來,在上面寫了幾個字。

但由於她力氣尚不足以寫得端莊工整,只能勉強辨認。

謝楹驕傲地把冊子舉起來,在蕭初霽眼前晃了晃,道:“哥哥,你快瞧,我寫的,你的名字。”

小娘子一身胭脂羅裙,色澤艷麗恍若朝霞,與她紅潤的臉頰相配,梳著雙環髻的發絲上掛著兩條絲穗,垂在身後,襯得謝楹更加俏皮活潑。

她扯著蕭初霽的胳膊,相接觸的地方溫熱軟乎,像是一團暖化了的雲朵,與他冰涼的指尖溫度格格不入。

蕭初霽楞了楞,腦海好似有一瞬間的失神,沈醉在雲層之中。

他移開視線,看向冊子上的墨字,說,“還可以,但又差了一點。”

謝楹眨眨眼睛,說:“那哥哥教我寫字吧。”

蕭初霽想了想,還是答應了。

小娘子握著毛筆,站在蕭初霽身前,一只胳膊橫在桌案上,人與書案幾乎貼近,專心致志地盯著小冊子。

少年握著她的右手,溫熱柔軟,小小的一只,如同一個糕點鋪裏賣的小團子,軟乎乎一片。

他垂眼,靜靜地看著書冊,握著她的手力道下意識減弱幾分,與他平日入木三分似的練習不同,生怕捏疼了她。

毛筆在紙間游走,留下的墨跡蒼勁有力,橫平豎直原來也可以在她筆下成形。

謝楹彎唇笑了起來,說:“哥哥,你的字好看。”

“嗯。”

蕭初霽很低調,但聽到謝楹這些話,還是不禁受寵若驚,心中浮現起一抹少年人才會湧起的小雀躍。

“你是不是每天都練很久啊?”小娘子側頭看他,問道。

烏黑的發絲掃過他的臉頰,癢癢的感覺,還有一股淡淡的素凈花香,像是從花蜜裏泡過一般。

蕭初霽說:“以前教我的夫子說,我天資不夠聰穎,但勤能補拙,要我多加勤學。”

“我也不是容家小公子那樣的天才神童,看來也要以勤補拙啦。”謝楹故作頭疼似的說道。

聞言,蕭初霽卻看著她認真道:“公主殿下很聰明的。”

頓了片刻,他又溫和一笑道:“至少,比我聰明。”

謝楹眼睛亮晶晶的,輕咳一聲,粗著嗓音故作老成說:“大智若愚,□□後必成大器。”

蕭初霽眼神驀地柔和起來,摸了下小娘子的頭發,說:“好。”

寫完了字,謝楹收拾了筆袋,準備離開,臨走時朝蕭初霽招了招手,說:“哥哥,明日我再來找你呀。”

蕭初霽擡眼看去,晚霞傾灑進院門,小娘子小小的一團站在晚霞光澤裏,神采奕奕地踮腳揮手。

系在兩個發髻之上的紅色絲穗在風裏飄揚,裙擺與天色相融。

末了,小娘子轉身蹦蹦跳跳地離開,身影漸漸拉長,直至消失。

少年眼神染進了霞光,暖暖的。

謝楹走後沒多久,腳步聲又在前院響起,黑影隨之印在地面,漸漸拉長,直入敞開著的屋門。

蕭初霽頭也沒擡道:“公主又回來了,是忘了什麽東西麽?”

話剛落,一道尖細含笑的聲音就順著院門響起,“五皇子,許久未見,不知是否還記得奴才?”

蕭初霽手中的筆一頓,恍然擡頭,眼底劃過一瞬錯愕。

*

太後召見了熹嬪。

本以為熹嬪受罰關進冷宮一年有餘,出來會有所不滿,任她哀怨也無妨,但反常的是,熹嬪沒有任何幽怨,反而正常地像是什麽都沒發生似的。

簡單說了兩句以後,熹嬪就以身體不適為理由回了華陽殿。

太後也沒說什麽,安撫幾句以後,就放她離開了。

待到熹嬪走遠以後,太後才喚管事姑姑上前,問,“冷宮什麽情況。”

“回太後,冷宮破落,沒有異常。”

太後若有所思地閉眸凝神,末了道:“永安宮裏的那個質子,如何了?”

管事姑姑道:“七公主時常去找那位質子殿下,其他地方並無異常。還有,容妃曾去找過質子殿下。”

“容妃?”太後擡眼道。

“正是,見完質子殿下後第三日,容妃便出了事。”管事姑姑如實匯報。

太後忽的岔開話題問:“敬茹,哀家記得,蠻蠻於那位質子而言,是有救命之恩的。”

管事姑姑答:“正是,初來大澧,質子被丟下鬥獸場,命喪虎口之際,是七公主救得他。”

“那你說,倘若兩國再起紛爭,蠻蠻能否逃脫一亂?”

一提到謝楹,老太太的臉上就堆滿了褶子,愁緒化不開,解不散,仿佛在這一刻,太後不再身居高位,只是一位憂心後代子孫的老者。

管事姑姑跟著太後幾十年,自然清楚她老人家的心思。

七公主更是她從小看著長大的,對外人蠻橫霸道,可對關心她的人來說,小娘子一直懂事孝順。

她道:“太後,老奴說句不中聽的,皇宗貴族,哪裏講什麽血脈親情?若是真心想為七殿下鋪路,就不能只壓在一棵樹上。”

這話太後自然知道什麽意思。

大澧皇族,除了自身,太後還真找不出來能全心全意對蠻蠻的人。

管事姑姑道:“您瞧熹嬪,曾經在大昭不也是放在掌心裏嬌養出來的公主?奈何遭人算計,遣來和親。若是真有一日——”

頓了頓,管事姑姑小聲道:“總該為公主留下一條可能的生路。”

若是情況真的糟糕,即便七公主遠嫁大昭,也能有份善意護她。

太後揉了揉眉心道:“哀家明白,但那個孩子,希望太過渺茫。”

管事姑姑走至老太太身後,替她按摩,說:“未必不可能。”

許久,太後道,“罷了,蠻蠻有她自己的處事原則,她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聞言,身後的敬茹姑姑也笑了,說:“七公主天資聰穎,自是大富大貴之身,太後也莫要太過憂慮。”

“兒孫自有兒孫福。”

*

謝楹單獨搬出了容妃的寢宮,住進了昭華宮。

畢竟皇帝每日陪在那裏,兩人之間有些事也不是她能聽的。

這一點,謝楹還是有覺悟的。

再者說,她的年紀也足夠單獨住進一座宮殿了,昭華宮四季花草不斷,風景是最好的,也看得出皇帝老爹對她的彌補之意了。

謝楹也挺滿意的,自己搬了幾個小木塊,忙活一下午,和扶桑春水又做了一個秋千,懸在後花園。

迎春之際,花草重放生機,滿目綠意。

春水拿了幹凈的帕子給謝楹擦了擦汗,邊擦邊笑說:“公主殿下此刻倒像是淑妃娘娘宮裏新誕下的小花貓呢。”

“小花貓?”謝楹一個激靈站直,期待道,“哪裏有小花貓?”

扶桑蹲下身,湊近小娘子,幫她理好鬢間發帶,直到工工整整的,才笑說:“是淑妃娘娘自小養在身邊的貓,近些日子新生下好多小貓呢,都是純白色的。”

“對啊,”春水也點頭道,“只可惜有一只小花貓是雜種貓,有點醜,淑妃娘娘想著要丟了呢,我前不久路過的時候恰好看到了。”

她伸手比劃了一下,“就這麽丁點大,好像還沒睜開過眼呢。”

謝楹越聽,心裏就越是像有只貓抓在撓似的,她晃了晃扶桑春水的袖子,撒嬌道:“扶桑,春水,你們帶我去找小花貓吧,我想養一只。”

“可是那只小花貓很醜,公主想要的話,有更多品種優良的貴族貓呢,個個都漂亮的緊。”扶桑勸道。

謝楹搖搖頭道:“可是一窩純白小貓裏獨獨只有一只小花貓,不是更有意義嗎?”

兩人相視一眼,最後還是帶著她去了。

不過養貓前還要親自準備一份寫好的納貓契,這是大澧的規矩,就連皇宮也不例外,聽聞當年淑妃養貓時,更是親自準備了好多東西呢。

於是在去中和殿前,謝楹先行去了永安宮的偏院。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