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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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雕
大殿之上, 顧皇後可謂是看得心急如焚，她還說晏雲墨先前怎會一回京就去看望顧芷韻，她當然了解自己的兒子, 卻只是以為外出的游歷多少讓他改變了心意。
眼下，見他竟當眾提及退婚，亦不曾同自己有過商量，顧皇後十分焦急, 再看晏雲起，卻面色平和, 她又微微朝梁帝望去, 亦是不露聲色。
如此重大的場合，顧皇後即便想言談，卻又不得開口，她是母儀天下的皇後，絕不能有半分差池。
是以，她只能幹焦急地等待著，面上雖看不出什麽慌張, 但手心卻在袖袍裏不住地顫抖著, 她在心裏默念著“阿彌陀佛”, 祈求著菩薩保佑晏雲墨。
梁王一手搭在腿上, 一手搖著玉盞, 身子微微往桌邊傾斜著, 見南王和顧大將軍你來我往, 吵得不分上下，他倒一派穩若泰山之色。
坦白來說, 晏雲墨提出退婚的要求，對他這個踏著親兄弟骸骨上位的皇帝來說, 真算不得什麽大事。
若楞是要找點氣頭，無非是晏雲墨竟如此沒有野心！娶了顧芷韻對他百利而無一害，但他竟蠢到利用大好時機去為自己的好兄弟做嫁衣。
倘若二人順利完婚，顧大將軍勢必會從先前的中立加入到太子之爭。
梁帝原本多期待奪位之爭能出現新的變數，而晏雲墨的一番話，很明顯打碎了這一布局，因此，他與其說是怒於晏雲墨挑戰他的權威，倒不如說是期望落了空。
經此一鬧，晏雲墨勢必會從皇位的漩渦中徹底落於邊緣，如此來，太子之位甚至看起來非晏雲起莫屬。
梁帝瞥了眼泰然自若的晏雲起，他其實相當滿意這個兒子，無論身份地位，還是行事手段，皆為上乘。
只是如今梁帝正值壯年，若在此時立太子，朝中局勢必將在數年間發生改變。他並不想任何一方勢力獨大，因而才會眼睜睜地看晏雲時與晏雲起鬥得你死我活。
身為皇帝，必須要懂如何去制衡大臣間的權利。
見下面的爭論不休已趨於白熱化，梁帝終於是不急不徐地發了話：“皇兒，自古婚姻大事皆由父母所定，媒妁之言，況且你與芷韻的婚事上京無不知曉，即便令舟願意娶芷韻，那她日後出門遭人指點，又該如何？”
本就在氣頭上的顧大將軍聽到此話，可更來氣了，不過畢竟大家都是乖面人，他縱然性子再暴躁，也會給梁帝幾分薄面，便順勢借坡下驢：“陛下，年輕人不懂事，老臣願意當此事今夜未曾發生。”
怎麽可能從未發生，這裏可有如此多對耳朵！
晏雲墨既提了口，就絕不能往回收，他微微垂眸，擲地有聲道：“顧將軍，晚輩心意已決，況且南王亦誠心遞上連理枝，您又何必再執意於我，您難道不希望芷韻幸福嗎？”
此話一出，陡然將大臣們的目光吸引到了他身上。過去晏雲墨除了支持晏雲起的太師盧家一黨，幾乎不怎麽在眾大臣前露面。
眼下，他們見晏雲墨竟一而再地拒絕顧大將軍這個絕好的靠山，多少是有些驚訝的！
顧家在朝中向來恩望重，即便顧大將軍面上對梁帝不敬，也並不擔心會受責罰，畢竟提出退婚方乃有過錯。
而顧大將軍愛女，又怎麽可能不曉得當下是何情形，顧芷韻表現得如此沈靜，一看就參與了此事，況且，他又怎會不希望自己的女兒幸福。
但若在此時輕易答應此事，那豈不是顯得很容易拿捏。大梁朝堂最講究格局平衡，一旦顧大將軍今日示弱，日後便可能處處受牽制，這才是問題的根本。
顧芷韻心思通透，自然也深深明白此理。梁帝雖比他們預想中的還更平靜，可他向來善變，保不準下一秒就會大發雷霆，而她的父親以顧家為重，根本不可能在此時做出讓步。
在此退婚風波中，其實只有江家在一再退步。想到江令舟為自己做的一切，顧芷韻心頭一熱，她作為當事人，也不該如此沈默。
盡管，女子並不該參與議事。
然，顧芷韻卻徑直走到中央，將手舉到頭頂，先叩拜了梁帝，接著是南王，最後再向周圍行禮，她心下雖有些顫抖，語氣卻十分平和：“諸位，今日因我之事擾了宴會，芷韻實在抱歉。”
聞言，眾人的目光又齊刷刷地望去。
顧芷韻低頭斂目：“父親，我與九皇子相知多年，卻只有兄妹之誼，我與令舟哥哥青梅竹馬，互有情愫，卻從未逾舉。今日九皇子以所得功勞成全我與令舟哥哥，芷韻心生感激，我亦知為人子女，不該頂撞父母，亦不該違背聖諭。然，我心屬令舟哥哥，即便陛下撤婚，芷韻今生也非他不嫁，否則，便以死明志！”
說完，她便對著梁帝和顧大將軍重重地磕起了頭。
如此一來，即便顧大將軍最終接受退婚，或是接受江家的提親，那也是出於對愛女的保護，即便外人非議，亦只會關乎顧芷韻的名節，但並不會影響到顧家的地位。
其實顧家和江家聯姻，也算是件好事。只是，兒女之情一旦牽扯到權力之中，它就成了一種工具，成為翻雲覆雨裏的一枚旗子罷了。
在場的各個都是老狐貍，又怎會看不清楚個中因由，所有的人都明白，只是即便都懂，心知肚明，卻還是得裝。
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顧大將軍自然也知道顧芷韻冒著被非議是在給自己臺階下，可他還是不由得暴怒道：“你這不孝子！”隨後拱手：“陛下，老臣今日身體有些不舒服，且先行一步，望陛下諒解。”
說罷，顧大將軍就拂袖而去，臨了還不忘喝道：“逆子，還不趕緊起來。”
顧芷韻即便被喝，也舉止端莊地起身，說完話後，她反倒感覺一身輕松。
倒是江令舟看得心頭發痛，腳尖甚至不由自主地朝外。
見狀，南王也假意兇了句：“臭小子，還不快跟我回去領罰，”又對梁帝恭敬道了聲：“陛下，渾小子今日無禮，我且帶他回去教訓一番。”
他暗自嘆了口氣，若不是江家世代顯貴，恐怕還真不敢如此說話。
心知老爹在為自己開脫，江令舟趕忙收回目光，恭敬地向座上行了禮，臨別，還有些同情地望了晏雲墨一眼。
才剛出門，南王就搖著他的胳膊，小聲地罵了聲：“你這混蛋小子，做事前也不和你老子商量，你不曉得你老丈人是猛虎啊！”
知他只是佯裝動氣，江令舟嬉皮笑臉地湊過去：“怎會，我爹可是威武的獅子！”
大殿安靜得可怕，只有風吹動水晶鈴的聲音，一緩一緩地飄進。
待當事人只剩下晏雲墨後，他獨自立在中央，等待著梁帝的問話。
許多大臣以為梁帝會像顧大將軍那般大火，畢竟晏雲墨當眾懇請撤婚一事，無疑是在拆臺。
兒子向老子叫囂，這怎麽看都不大能忍！
顧皇後依舊還懸著一顆心，她亦未料到晏雲墨竟會如此堅定，本來父子倆的關系就不好，這下，她可是擔心梁帝甚至會讓他連宮外的自由都失去了。
但比起顧皇後的擔憂，晏雲起則一直顯得很沈穩。
當然，在看熱鬧的人裏頭，還有幸災樂禍的。
晏雲時本就是個心狠手辣之人，先前派人刺殺晏雲起，結果被晏雲墨所救，他可是懷恨在心。
後有晏雲墨解決賣國木材案，差點將他連累下水，又見朝中風向將晏雲墨看作太子候選人之一，他可是恨得牙癢癢。
本來今夜參加宴會晏雲時還諸多的不願，竟是沒想到還能瞧到如此一出大戲，他不由得感嘆著晏雲墨的愚蠢，又樂得滿心歡喜。
如此一來，太子之位雖讓晏雲起暫時領先，不過，只要一日未立太子，便不能見分曉。
是以，晏雲時可是得意地，想要看看晏雲墨究竟會落得個什麽下t場。
在眾人的目光中，梁帝放下杯盞，玉石的腳杯碰撞著琉璃盞，發出清脆的聲響，聽來宛若敲擊在心上的鼓槌。
然，晏雲墨依舊不卑不亢地站著，俊臉上未有半分擔憂。
在回京的路上，他就想好要借著功勞提出退婚，成全顧芷韻與江令舟，他先前甚至還想堂堂正正地向梁帝懇請賜婚。
只是經過晏雲起的一再提醒，又加上如此嚴肅的氣氛，晏雲墨明白，自己與巧巧的愛情，絕不可能跨越皇室的威嚴。
這並非他們兩人之間的事，而關乎整個國家的制度！
是以，晏雲墨已決定，待此事消停後就帶巧巧離開，他並不稀罕皇子的身份，但他不能沒有巧巧。
在壓抑的沈默間，梁帝慢悠悠地站起身，他徑直走到晏雲墨面前。這大概要算是父子倆頭一次離得如此近。
晏雲墨擡起頭，直視著他。
即便是父皇，也不該如此直視，會被視為不敬。
然，晏雲墨只是盯著。坦白來說，他對梁帝未有半分好感，甚至對其的感情都不如南王深。
他已經準備好了說辭，打算以冒犯之罪，懇請被貶為庶民，但懸在舌尖準備提及的話，卻被生生打斷。
梁帝伸出手，在他肩膀拍了拍，又拍了拍......隨即轉頭，大聲道：“諸位愛卿，今日之宴到此結束。”
說完，他竟獨自甩袖而去。
只留下大臣們面面相覷！梁帝竟未發脾氣，他甚至半句未提退婚之事，也未說此事該如何處理，亦未對晏雲墨說什麽……
這委實令人費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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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重大的場合，顧皇後即便想言談，卻又不得開口，她是母儀天下的皇後，絕不能有半分差池。
是以，她只能幹焦急地等待著，面上雖看不出什麽慌張, 但手心卻在袖袍裏不住地顫抖著, 她在心裏默念著“阿彌陀佛”, 祈求著菩薩保佑晏雲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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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二人順利完婚，顧大將軍勢必會從先前的中立加入到太子之爭。
梁帝原本多期待奪位之爭能出現新的變數，而晏雲墨的一番話，很明顯打碎了這一布局，因此，他與其說是怒於晏雲墨挑戰他的權威，倒不如說是期望落了空。
經此一鬧，晏雲墨勢必會從皇位的漩渦中徹底落於邊緣，如此來，太子之位甚至看起來非晏雲起莫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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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如今梁帝正值壯年，若在此時立太子，朝中局勢必將在數年間發生改變。他並不想任何一方勢力獨大，因而才會眼睜睜地看晏雲時與晏雲起鬥得你死我活。
身為皇帝，必須要懂如何去制衡大臣間的權利。
見下面的爭論不休已趨於白熱化，梁帝終於是不急不徐地發了話：“皇兒，自古婚姻大事皆由父母所定，媒妁之言，況且你與芷韻的婚事上京無不知曉，即便令舟願意娶芷韻，那她日後出門遭人指點，又該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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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可能從未發生，這裏可有如此多對耳朵！
晏雲墨既提了口，就絕不能往回收，他微微垂眸，擲地有聲道：“顧將軍，晚輩心意已決，況且南王亦誠心遞上連理枝，您又何必再執意於我，您難道不希望芷韻幸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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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退婚風波中，其實只有江家在一再退步。想到江令舟為自己做的一切，顧芷韻心頭一熱，她作為當事人，也不該如此沈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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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場的各個都是老狐貍，又怎會看不清楚個中因由，所有的人都明白，只是即便都懂，心知肚明，卻還是得裝。
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顧大將軍自然也知道顧芷韻冒著被非議是在給自己臺階下，可他還是不由得暴怒道：“你這不孝子！”隨後拱手：“陛下，老臣今日身體有些不舒服，且先行一步，望陛下諒解。”
說罷，顧大將軍就拂袖而去，臨了還不忘喝道：“逆子，還不趕緊起來。”
顧芷韻即便被喝，也舉止端莊地起身，說完話後，她反倒感覺一身輕松。
倒是江令舟看得心頭發痛，腳尖甚至不由自主地朝外。
見狀，南王也假意兇了句：“臭小子，還不快跟我回去領罰，”又對梁帝恭敬道了聲：“陛下，渾小子今日無禮，我且帶他回去教訓一番。”
他暗自嘆了口氣，若不是江家世代顯貴，恐怕還真不敢如此說話。
心知老爹在為自己開脫，江令舟趕忙收回目光，恭敬地向座上行了禮，臨別，還有些同情地望了晏雲墨一眼。
才剛出門，南王就搖著他的胳膊，小聲地罵了聲：“你這混蛋小子，做事前也不和你老子商量，你不曉得你老丈人是猛虎啊！”
知他只是佯裝動氣，江令舟嬉皮笑臉地湊過去：“怎會，我爹可是威武的獅子！”
大殿安靜得可怕，只有風吹動水晶鈴的聲音，一緩一緩地飄進。
待當事人只剩下晏雲墨後，他獨自立在中央，等待著梁帝的問話。
許多大臣以為梁帝會像顧大將軍那般大火，畢竟晏雲墨當眾懇請撤婚一事，無疑是在拆臺。
兒子向老子叫囂，這怎麽看都不大能忍！
顧皇後依舊還懸著一顆心，她亦未料到晏雲墨竟會如此堅定，本來父子倆的關系就不好，這下，她可是擔心梁帝甚至會讓他連宮外的自由都失去了。
但比起顧皇後的擔憂，晏雲起則一直顯得很沈穩。
當然，在看熱鬧的人裏頭，還有幸災樂禍的。
晏雲時本就是個心狠手辣之人，先前派人刺殺晏雲起，結果被晏雲墨所救，他可是懷恨在心。
後有晏雲墨解決賣國木材案，差點將他連累下水，又見朝中風向將晏雲墨看作太子候選人之一，他可是恨得牙癢癢。
本來今夜參加宴會晏雲時還諸多的不願，竟是沒想到還能瞧到如此一出大戲，他不由得感嘆著晏雲墨的愚蠢，又樂得滿心歡喜。
如此一來，太子之位雖讓晏雲起暫時領先，不過，只要一日未立太子，便不能見分曉。
是以，晏雲時可是得意地，想要看看晏雲墨究竟會落得個什麽下t場。
在眾人的目光中，梁帝放下杯盞，玉石的腳杯碰撞著琉璃盞，發出清脆的聲響，聽來宛若敲擊在心上的鼓槌。
然，晏雲墨依舊不卑不亢地站著，俊臉上未有半分擔憂。
在回京的路上，他就想好要借著功勞提出退婚，成全顧芷韻與江令舟，他先前甚至還想堂堂正正地向梁帝懇請賜婚。
只是經過晏雲起的一再提醒，又加上如此嚴肅的氣氛，晏雲墨明白，自己與巧巧的愛情，絕不可能跨越皇室的威嚴。
這並非他們兩人之間的事，而關乎整個國家的制度！
是以，晏雲墨已決定，待此事消停後就帶巧巧離開，他並不稀罕皇子的身份，但他不能沒有巧巧。
在壓抑的沈默間，梁帝慢悠悠地站起身，他徑直走到晏雲墨面前。這大概要算是父子倆頭一次離得如此近。
晏雲墨擡起頭，直視著他。
即便是父皇，也不該如此直視，會被視為不敬。
然，晏雲墨只是盯著。坦白來說，他對梁帝未有半分好感，甚至對其的感情都不如南王深。
他已經準備好了說辭，打算以冒犯之罪，懇請被貶為庶民，但懸在舌尖準備提及的話，卻被生生打斷。
梁帝伸出手，在他肩膀拍了拍，又拍了拍......隨即轉頭，大聲道：“諸位愛卿，今日之宴到此結束。”
說完，他竟獨自甩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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