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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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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雕

梁帝如此舉動, 自是令晏雲墨同樣吃驚,他都已然準備迎接怒火,結果, 卻是未曾等到一句責罰。即便先前顧大將軍與南王的你來我往,也並未提及自己。

他曾以為一旦公然提及此事,定會被嚴厲訓斥,而現下, 梁帝竟是一聲不吭,他甚至都沒清楚父皇拍他肩膀的意思......

見他幹楞著, 顧皇後滿眼擔憂地走下來, 拉著他的袖子:“皇兒,隨母後來。”

晏雲墨本想同晏雲起商議,但見母後一臉關切,心下也十分愧疚,他經常獨自在外,陪顧皇後的時間並不算多,是以他點了頭。

待到了清華殿, 晏雲墨本想因今日之事向她請罪, 只是他還未來得及跪下, 胳膊就被托起, 他擡起頭:“母後, 今日之事, 是孩兒不孝。”

伴隨著一聲長長的嘆息, 顧皇後將他拉到桌前坐下,慈愛地撫摸著他的側臉:“我的兒, 母後怎會怪你,我只是擔心, 你父皇今日竟一反往常,我實在不知他究竟是何意。”

她與梁帝二十五載夫妻恩情,卻是至今看不透那個心思深沈的男人。

其實以前晏雲墨很不喜被碰,即便是母後,他也不喜親近。但與巧巧在一起時,他們有過太多自然的接觸,以至於被母後撫摸時,他不再像往常那般避開,而是恭順地垂著頭。

過了會才道:“母後,您不怪我嗎?我知道您很喜歡芷韻。”

“傻孩子,”顧皇後收回手,又在他胳膊上輕拍了拍,目光悠長:“皇兒,身為皇子,你沒有選擇自己正妃的自由,而對於母後來說,我其實只希望你幸福,男女情愛講究的並非是門當戶對,而是情投意合。”

聽到這話,晏雲墨心頭一動,正想將與巧巧之事和盤托出,門口便傳來一聲呼喚。

晏雲起方才被大臣拉住了,是以來得晚了些,他喚了聲“母後”,看她神色尋常,料想晏雲墨還未來得及提在宮外之事。

他施然上前,開口便是:“母後,今日之事,雲墨此前同我商議過,讓您擔心了。”

聞言,顧皇後心下大驚,她雖有過如此猜測,可以晏雲起沈穩的心性,當是該阻止才是,又怎會任由晏雲墨胡鬧。

她放在桌上的手微微顫了顫,連聲音亦有所抖動:“起兒,你向來沈穩,怎會如此……”

“胡鬧”二字懸在舌尖未跳出口,顧皇後怎會不了解自己兒子的性格。

見她眼眶微微盈著淚,晏雲墨心下甚覺負疚,他握著母後的雙手,溫和道:“母後,事已至此,是孩兒不對,您不要生氣,別傷了身子。”

此言一出,顧皇後和晏雲起均有些驚訝。

過往晏雲墨素來冰冷,亦不大會安慰,更不會主動去做親密動作,語氣亦不會如此溫和,目光更不曾如此的含有人情味。

他這一舉動,竟讓顧皇後一瞬呆住,她囁嚅道:“墨兒,你......”

晏雲起心知他的改變與林巧巧有關,隨即坐下,輕聲道:“看來雲墨游歷亦是有所成長,母後,您當感到開心才是。”

一句話,就想將退婚之事隱下,而變成母子間其樂融融的交談。

顧皇後也確然欣慰,看著自己兩個出類拔萃的兒子,她很是知足。然而,在短暫的愉悅後,她就再次想到退婚之事的嚴重。

見晏雲起一臉的閑適,她沈思片刻,才道:“起兒,你既然已同墨兒商議過此事,後續可都安排妥當了?”

“嗯,母後,您無需擔憂,此事在計劃之內,”晏雲起為她添了杯茶遞過去,繼續道:“至於父皇的反應,母後您也無須揣測,依我看,此次退婚之事有南王從中斡旋,問題應當不大。”

南王與梁帝的關系,就如同江令舟與晏雲墨。梁帝未登基時,兩人可是生死摯交。只是一旦為君為臣,曾肆意的關系便有些微妙起來。

盡管如此,梁帝還是會給南王面子,這也是今日他未在朝堂上發火的其中一個原因。

聽晏雲起自顧地說著,晏雲墨只是握著顧皇後的手,安靜無言。

佳楠香幽幽地飄著,和著秋風送來的菊花香混合在一起,聞來甚是心寧。

即便晏雲起所言句句有理,顧皇後又怎會真的不擔心,為母者,她既擔心晏雲起與晏雲時的鬥爭中被詆毀,又擔憂晏雲墨在外受傷。

她抵了抵額角,道:“你父皇向來深於城府,自墨兒辦理賣國木材一案有功,我便夜不能寐,他定是如朝中大臣的心思那般,想要看你兩兄弟為太子之爭鬥得死去活來,他......他怎能配做你們的父皇!”

聽到如此發急的語氣,晏雲墨趕忙細心地感受了一番,確認是否有人偷聽,若是被有心人造謠,那可不得了。

好在他並未察覺到異樣。

皇後宮的人,晏雲起每隔一些時日就會親自調查,因此他倒並不擔心被外人聽到,他只是有些詫異,向來溫善,行為舉止皆合乎禮儀的母後,竟會說出如此話來。

顧皇後自然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她微微嘆了嘆,又將他們的手疊在一起:“母後真是欣慰,你們兩兄弟未曾發生我擔憂之事。”

晏雲墨信誓旦旦地回了聲:“母後,您放心,我絕不會對皇兄刀刃相向。”

晏雲起也隨之附和:“母後,我們兄弟二人間絕不會發生您擔憂之事。”

聞言,顧皇後心頭一喜,眼眶又溢出些溫潤來。

見自己的母後,兄長為自己之事操心,擔憂,晏雲墨亦心頭一熱,眼角微微紅潤。雖然今日梁帝並未表態,但他考慮到自己與巧巧的身份差異,還是想提放棄皇子身份一事。

他認為,即便自己以後進不了皇宮,晏雲起也可以帶母後出來相見。他不願離開自己的親人,同樣,也不能失去巧巧。

整理好了說辭,晏雲墨終是開了口:“母後,我還有一事未同您提及。”

“哦,乃何事?”

見狀,晏雲起知道他是要提與林巧巧之事,趕忙開口打斷:“母後,時辰不早了,您今日受了驚,不若早些休息,反正雲墨這些日子都在皇宮,明日再說也不遲。”

晏雲墨當即意會過來,想著也不急於一時,便起身:“母後,皇兄說的是,這也算不得什麽大事,我以後再同你講。”

顧皇後今日確實有些乏累,也未做過多猜疑,道:“好,你們也早些休息。”

兄弟二人異口同聲地拜別:“嗯,母後安寢。”

銀月從翠微疊嵐中升起,萬點繁星如明珠閃爍著燦燦清輝,皎光浸透了高大的城墻,一排排琉璃瓦冷若凝霜。

出門後,兄弟二人並肩而行。

晏雲墨一如既往地罕言寡語,他t以為晏雲起會主動開口詢問,沒等來問話,他才疑道:“皇兄,你為何要阻止我。”

方才晏雲起其實是故意地沈默著,他想看看自己的弟弟對林巧巧到了何種程度,雖然經過了先前的了解,可他還是想看晏雲墨在不同的情景之下,會做何反應。

見其如預料中的那般,一反常態地沒忍住詢問,他才停下腳步,微側過身:“巧巧姑娘大概也要十日後才能到京城,在這之前,先不要告訴母後任何事,也不要走漏風聲。”

“皇兄是擔心母後會不開心,畢竟巧巧的身份......”

話未說完便被截斷,晏雲起道:“雲墨,母後與父皇少時便結連理,卻一生不曾展顏,她過去從不曾催促你與芷韻成親,又怎會在意你心愛之人的身份,她只希望你幸福。”

其實方才顧皇後說過此話,只不過晏雲墨一時心急,才會如此詢問。他原本行事穩練,只是在面對與巧巧有關之事時,會有些犯急。

見他如此,晏雲起也更加體會了他對林巧巧愛得深沈,又繼續道:“至於今日退婚之事,我自有安排,想必不日就會有好的結果。”

聽自己的兄長將一切都考慮了妥當,晏雲墨更覺愧疚難當,他一貫不善言辭,此刻卻十分想說些什麽表達心中的情意。

一瞬間,他想到巧巧說擁抱能表達謝意,於是他轉過身,抱過晏雲起,靠在其肩上,道:“皇兄,謝謝你。這些年,是你一直在照顧母後,我身為子卻未盡孝道,身為弟卻未事親倫,我實在有愧於你。”

被如此一抱,晏雲起先還有些詫異,畢竟這可絕不是晏雲墨能做出的動作。又想到江令舟在信上說其變了,他頓然也有了些實感。

不過,這是好的變化,晏雲起眼角疊起,隨即拍了拍他的背:“弟弟,你幼時就不要我抱你,如今竟會變得這樣,我可真想盡快看看那位巧巧姑娘。”

緩緩松開他,晏雲墨笑得一臉溫順:“哥哥,以前是我不懂事,讓你與母後事事為我操心,等她來了京城,我一定帶她來見你。”

月夜寂靜,兄弟二人會心一笑。

翌日,晏雲墨當眾退婚之事傳遍了整座京城,而消息經過傳播總是會衍生出很多個版本。

坊間議論紛紛,有指責晏雲墨讓一個女子空負韶華的,也有說顧芷韻不守婦道的,更有說江令舟浪蕩勾引皇妃的。

總之,這似乎成了一樁皇室醜聞。

然,不過三日,此事便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從先前的醜聞,變成了晏雲墨不僅衷心護國,還以自己領功之機請梁帝成全一對有情人,而顧芷韻也從先前的不知羞恥變成了為愛忠貞的烈女。

其中,尤其以江令舟更賺人眼淚,他在顧府外跪了幾天幾夜。一個堂堂的小南王,竟給地位稍低的顧家下跪,不顧風雨。

更是有傳他十幾年如一日愛顧芷韻,甚至為她不娶親。畢竟南王只有他一個獨子,竟能為所愛之人做到如此份上。

一時間,京城內無不感嘆於他的癡情,仿佛從不曾出現過他曾浪蕩之事。

而南王為了自己的寶貝兒子,也是極力放下身段為顧大將軍撐顏面,甚至在大臣面前也極力讚揚晏雲墨是如何為自家兒子考慮,才會提出此事。

話裏話外都是自己教子無方,都是江令舟混球,全然將晏雲墨和顧芷韻摘得幹幹凈凈。

如此一來,既保全了梁帝的顏面,又給足了顧大將軍牌面。

為了抱個孫子,在這場退婚風波中,南王屬實是扛下了兩座大山。

好在南王本就出身高貴,好在江令舟做的功夫還算不錯,好在晏雲墨任憑晏雲起在背後處理此事,聽話地扮演著一個乖兒子。

十日後,宮中迎來了一個好消息。鑒於小南王為賣國木材案所做的功績,九皇子大義成全有情人,梁帝特賜婚於江令舟和顧芷韻,結江顧之好,於月後完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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