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大豐之年（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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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大豐之年（13）
巨大的眼睛掛在天幕上, 一眨一眨的。
這些眼睛的結構和細節一覽無餘。虹膜內，平滑肌呈放射狀環繞瞳孔，它們在角膜的包裹下顯得油潤光亮, 放大的瞳孔顯得陰惻惻的。有幾雙眼睛的紅血絲很多，眼白上的紅血絲像老樹根一樣交錯盤曲。
與這些眼睛對視, 實在讓人san值狂掉。其他人看了一眼就得低頭，甚至有些惡心幹嘔, 可燕晚棠卻仔細觀賞起來。
她像欣賞美術作品一樣打量著這片詭異的長滿巨大眼睛的天空, 神色松弛而愉悅，仿佛在參觀一場後現代藝術展覽。看到其中一雙眼睛時，她“咦”了一聲, 嘟囔道：“怎麽有點像我的眼睛……”
旁邊的金曜等人聞言, 仔細看了看燕晚棠的眼睛，又看了看天上, 反覆對比。
“好像還真有點像。”
燕晚棠雙臂環胸, 擡頭仔細看了看, 語氣裏有些不滿：“我確定那就是我的眼睛。眼型一模一樣, 而且我前幾天剛種了睫毛, 進副本坐飛天馬車時被呂池搓掉了好幾根，中間還有個小豁口，我不會認錯的。”
呂池擡頭, 正與那只缺了半拉睫毛的眼睛對視了一下。他不由得聳聳肩膀，趕忙低頭說：“……對不起, 原來這麽明顯啊。”
燕晚棠揮揮手，大度地說：“罷了, 我依然很好看。”
薛鶴竹聞言，也抱緊自己, 鼓起勇氣擡頭仔細看天：“欸？好像也有一雙眼睛跟我的很像……我剪視頻的時候經常對自己看很久，應該不會認錯。”
其他人覺得蹊蹺，也認真觀察天上的眼睛。
呂池：“那一雙好像是我的，我近視比較厲害，眼神有點木。”
周大威：“那雙圓眼睛有點像我，旁邊細一點的是不是你啊，喬納？”
“是、是我！威哥。”
……
幾乎每個人都找到了跟自己很像的那一雙眼睛。
這樣一來，跟所有人都能對上號的眼睛不再是巧合，而是某種蘊含著必然性的提示——那就是分別屬於十位玩家的眼睛。可它們為何會出現在天空中，又為何在這個時間，以這種形式出現？
金曜回想著進入副本以來的行動，將一個個細節在腦海中覆盤了一遍。
十個人圍在一起向下看，如果切換一下視角的話，這個場景怎麽想都覺得有些熟悉……
對了！
“你們記不記得，我們昨天剛剛進入煉丹房時，所有人都圍在一起往爐鼎旁的小匣子裏看過？”
燕晚棠一拍手：“記得！那個和爐鼎連了很多管線的外接金屬盒子，殼上雕著太極八卦圖，裏面打眼一看空蕩蕩的。我當時還說，底部像是有微雕一樣。”
其他人紛紛點頭，表示有印象。
薛鶴竹怕怕地看了看天上的眼睛，摸了摸手臂上的雞皮疙瘩，說：“所以，咱們現在是忽然進到了……那個小匣子裏？”
走廊裏的眾人陷入沈默，窗外隱隱約約的動感的電子音樂聲被風送進來。
金曜的思緒翻湧，面色凝重起來：“……我們可能不是‘忽然進入’小匣子，而是一直都在。”
話音未落，整棟樓突然又顫動起來。
“又地震了？”
“咱們在頂層，是下樓還是上天臺哇？那啥，你們還記得要咋做嗎？”
“別亂跑，離開窗戶，找地方躲避，等晃完了再下去！”
“去墻角，蹲下！”金曜喊道。
走廊裏的玻璃窗很大，為避免玻璃破碎傷到人，以及人在劇烈晃動下被甩出窗外的情況，金曜帶頭領著眾人直接沖回煉丹室，抱頭蹲在墻角。
金曜所在的學校平時的防震減災演習落實得比較到位，各類培訓也不少，因此對這類災害的應急措施還算熟悉。
一般來說，地震時，高層的晃動感會更強。金曜已經做好了自己可能會像轉盤裏的豆子一樣的準備時，預想中的強烈震感並沒有出現，取而代之的是一陣失重感。
與此同時，轟隆隆的聲響像巨浪一般淹沒了所有人。金曜捂著頭，他能清楚地聽到腳下的幾層樓有玻璃碎掉的聲音，以及鋼筋水泥像是被按壓攪碎的聲音。
然而，即使鬧出如此大的動靜，金曜卻還在原地，並沒有被晃得滿地亂爬，甚至雙腳都沒有移動一點點。
又過了半分鐘，失重感和震耳欲聾的聲響都消失了。
“結束……了嗎？”蹲在另一個角落的薛鶴竹弱弱地問。
“似乎是，我出去看看，你們先別動。”金曜站起身，說。
“我也去。”木獨山跟著站了起來。金曜沒有阻止。
煉丹室內沒有可移動的擺設，煉丹爐和操作臺都是被緊緊固定住的，房門也完好無損，沒有變形。金曜小心地擰開門把手，推開一條門縫朝外看。
走廊裏沒有什麽異常，靜悄悄的，仿佛這層樓只剩下他們這幾名玩家了。
他大著膽子緩緩打開門，朝外走了幾步，來到走廊上。
這層樓的其他房間的門都緊閉著，走廊裏的大理石地磚和墻磚泛著冷光。之前金曜就聽管事的師兄說過，這兩天只有他們這一批十個新弟子在煉丹期，為節約能源，其他煉丹室都沒開放。如此一來，想要了解現在的情況，得去別的樓層問問看。
“去二十樓看看吧，我記得上次那個NPC師兄說值班室在那兒。”金曜說。
金曜快步走到樓梯間，卻發現門像是被焊上了一樣，完全打不開。旁邊的電梯也像是沒了電，怎麽按都毫無反應。
他正疑惑著，木獨山忽然叫他的名字：“金曜……”
“怎麽了？”
金曜回頭，還沒說話，就見木獨山看著窗外，語氣有些古怪地說：“你看外面。”
金曜被提了個醒，往一直沒註意的窗外看去。窗戶上的玻璃已經全都碎掉了，只剩了一排窗框。框外是一條柏油馬路，路旁的街巷裏商鋪大開著門，店內電子音樂的聲音異常清晰，仿佛音箱就在不遠處。
他一時間沒發覺有什麽異常，直到他走到窗邊往外看時，才驚覺自己離馬路和商鋪的距離太近了。
這根本不是四十層該有的高度，現在他們的水平高度最多也就一兩米。
金曜探出頭往下看，發現弟子樓下面的樓體全都消失在了地底，原本四十層的高樓大廈現在只剩下了一兩層。整棟樓就像是一座巨型電梯，正在緩緩下降，直至完全收縮進土地裏。
而且，這種下降趨勢似乎還沒有停止。
雖然身處其中感受不到，但從窗框往外觀察，從與地面和商鋪的距離看，能明顯地發現樓體依然在緩緩往下運行。金曜眼見著原先的三十九層已經有一半沒入了地下。堅硬的建材絲滑地沈入土壤裏，沒有絲毫滯澀感，就像是陷入深不見底的沼澤。
如果此時金曜是一個人在場，或者身邊的是其他人，那他第一反應一定是跑。但旁邊陪著的是木獨山，於是他問了個蠢問題。
“你覺得下去後，咱們還能上來嗎？”
“我覺得不能。”木獨山認真回答，居然沒有對這種問題提出質疑。
沒有絲毫營養的廢話結束後，金曜煞有介事地點點頭，木獨山也點頭。
他倆對視一眼，拔腿跑回煉丹房。
金曜把門一推，指著窗戶，中氣十足地喊道：“快逃！一起跟我跳窗戶，房子要塌啦！”
仍乖乖縮在角落，雙手抱著頭的薛鶴竹：“哈？”
木獨山補充：“大樓一直在往地底收縮，咱們得出去。現在沒時間解釋，先離開這裏！”
眾人沒搞清狀況，將信將疑地跟著他倆離開走出房間。來到走廊，親眼看到窗框外的景象後，大家的動作不再含糊，紛紛跳窗。
所幸窗框不小，成年人鉆出去也綽綽有餘，而此時窗戶離外面的地面也只有一米多高。當所有人都成功跳窗，雙腳踩在外面堅實的土地上時，他們這才看清弟子樓發生了什麽。
現在的地面上，在眾人的眼前，有幾十條細密的平行線。
大家好奇地四處走了走，而後發現，這些線條在兩端呈九十度往內折起。再繼續沿著線走，他們發現，其實這是層層嵌套的幾十個長方形。
“這些線條，好像樹的年輪啊。”連琦瑤仔細數了數這些長方形，“好像有三十九個，嗯，不對，加上正在往下縮的這一層，應該有四十個。”
燕晚棠“哦豁”了一聲：“看來，與其說是整棟大樓沈入地底，不如說是樓體在收縮，折疊在了一起……怪不得高層樓的房間比樓下的少，原來是為了改變形態啊。”
薛鶴竹：“二向箔攻擊……不對，變形金剛？”
燕晚棠：“正解。”
周大威皺眉叉腰：“你們在說什麽亂七八糟的？”
當第四十層，也就是大家剛爬出來的頂層也被折疊完畢後，這棟曾經的高樓大廈存在過的唯一證明就只有天臺上的一排排晾衣架。
而現在，晾衣架整齊地排列在荒野地上。這片方方正正的田野被四周的柏油馬路圍著，馬路對面是熱熱鬧鬧的商鋪，因而這片田地顯得有些格格不入。土壤裏到處是芯片和電子零件碎片，電子煙殘渣，塑料片和PVC管的殘片。
平地上的風遠沒有天臺的大，床單和衣物乖巧地被掛在繩子和架子上。而它們的勤於修仙的主人，或許早已在剛才的大樓折疊過程中從三維飛升到了二維空間。
宜樹卿忽然說：“你們看天上，眼睛消失了。”
大家擡頭看天空，果然，令人不適的巨大眼睛已經不見了。然而，這並沒有給人多少安全感，反而讓人更加憂心。
街巷裏的商鋪所播放的音樂聲音忽然變大了，仿佛有許多3D立體環繞式音箱在他們耳邊播放著動感的電子音樂。節拍動次打次的，越來越激烈，讓人的心跳和呼吸頻率也不由得加快。
連琦瑤仔細聽了一會兒：“你們有沒有覺得這個音樂好耳熟，煉丹游戲裏剛開始的戰鬥音樂好像就是這個旋律……”
“好吧，終於找到那個小游戲和副本主線的關系了，我們其實就在小游戲裏，只不過……”金曜攤手，“我們才是那個被煉制的‘藥材’。”
薛鶴緊張兮兮地環顧四周，“那火柴人又是誰……而且，咱們打游戲的最終結局是藥材小怪全滅……”
話音未落，從馬路對面的大街小巷裏，竄出了數十個張牙舞爪的喪屍。它們搖搖擺擺地扭動著，像在跳一只奇怪的舞，而且跳得很不整齊，很不美觀。如果這舞搬到舞臺上，是會被激憤的觀眾大喊退票的程度。
不過，此時的這些喪屍顯然是自由的、未被馴服的喪屍。它們不用被圍在黑拳擂臺上，不用被鎖著幹臟活累活，不用被當成寵物到處遛，更不用登上舞臺賣藝。
在發覺田地裏有人的氣息後，它們就像聞到肉味的餓狼，齊齊圍過來。
木獨山正色道：“看來，游戲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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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眼睛掛在天幕上, 一眨一眨的。
這些眼睛的結構和細節一覽無餘。虹膜內，平滑肌呈放射狀環繞瞳孔，它們在角膜的包裹下顯得油潤光亮, 放大的瞳孔顯得陰惻惻的。有幾雙眼睛的紅血絲很多，眼白上的紅血絲像老樹根一樣交錯盤曲。
與這些眼睛對視, 實在讓人san值狂掉。其他人看了一眼就得低頭，甚至有些惡心幹嘔, 可燕晚棠卻仔細觀賞起來。
她像欣賞美術作品一樣打量著這片詭異的長滿巨大眼睛的天空, 神色松弛而愉悅，仿佛在參觀一場後現代藝術展覽。看到其中一雙眼睛時，她“咦”了一聲, 嘟囔道：“怎麽有點像我的眼睛……”
旁邊的金曜等人聞言, 仔細看了看燕晚棠的眼睛，又看了看天上, 反覆對比。
“好像還真有點像。”
燕晚棠雙臂環胸, 擡頭仔細看了看, 語氣裏有些不滿：“我確定那就是我的眼睛。眼型一模一樣, 而且我前幾天剛種了睫毛, 進副本坐飛天馬車時被呂池搓掉了好幾根，中間還有個小豁口，我不會認錯的。”
呂池擡頭, 正與那只缺了半拉睫毛的眼睛對視了一下。他不由得聳聳肩膀，趕忙低頭說：“……對不起, 原來這麽明顯啊。”
燕晚棠揮揮手，大度地說：“罷了, 我依然很好看。”
薛鶴竹聞言，也抱緊自己, 鼓起勇氣擡頭仔細看天：“欸？好像也有一雙眼睛跟我的很像……我剪視頻的時候經常對自己看很久，應該不會認錯。”
其他人覺得蹊蹺，也認真觀察天上的眼睛。
呂池：“那一雙好像是我的，我近視比較厲害，眼神有點木。”
周大威：“那雙圓眼睛有點像我，旁邊細一點的是不是你啊，喬納？”
“是、是我！威哥。”
……
幾乎每個人都找到了跟自己很像的那一雙眼睛。
這樣一來，跟所有人都能對上號的眼睛不再是巧合，而是某種蘊含著必然性的提示——那就是分別屬於十位玩家的眼睛。可它們為何會出現在天空中，又為何在這個時間，以這種形式出現？
金曜回想著進入副本以來的行動，將一個個細節在腦海中覆盤了一遍。
十個人圍在一起向下看，如果切換一下視角的話，這個場景怎麽想都覺得有些熟悉……
對了！
“你們記不記得，我們昨天剛剛進入煉丹房時，所有人都圍在一起往爐鼎旁的小匣子裏看過？”
燕晚棠一拍手：“記得！那個和爐鼎連了很多管線的外接金屬盒子，殼上雕著太極八卦圖，裏面打眼一看空蕩蕩的。我當時還說，底部像是有微雕一樣。”
其他人紛紛點頭，表示有印象。
薛鶴竹怕怕地看了看天上的眼睛，摸了摸手臂上的雞皮疙瘩，說：“所以，咱們現在是忽然進到了……那個小匣子裏？”
走廊裏的眾人陷入沈默，窗外隱隱約約的動感的電子音樂聲被風送進來。
金曜的思緒翻湧，面色凝重起來：“……我們可能不是‘忽然進入’小匣子，而是一直都在。”
話音未落，整棟樓突然又顫動起來。
“又地震了？”
“咱們在頂層，是下樓還是上天臺哇？那啥，你們還記得要咋做嗎？”
“別亂跑，離開窗戶，找地方躲避，等晃完了再下去！”
“去墻角，蹲下！”金曜喊道。
走廊裏的玻璃窗很大，為避免玻璃破碎傷到人，以及人在劇烈晃動下被甩出窗外的情況，金曜帶頭領著眾人直接沖回煉丹室，抱頭蹲在墻角。
金曜所在的學校平時的防震減災演習落實得比較到位，各類培訓也不少，因此對這類災害的應急措施還算熟悉。
一般來說，地震時，高層的晃動感會更強。金曜已經做好了自己可能會像轉盤裏的豆子一樣的準備時，預想中的強烈震感並沒有出現，取而代之的是一陣失重感。
與此同時，轟隆隆的聲響像巨浪一般淹沒了所有人。金曜捂著頭，他能清楚地聽到腳下的幾層樓有玻璃碎掉的聲音，以及鋼筋水泥像是被按壓攪碎的聲音。
然而，即使鬧出如此大的動靜，金曜卻還在原地，並沒有被晃得滿地亂爬，甚至雙腳都沒有移動一點點。
又過了半分鐘，失重感和震耳欲聾的聲響都消失了。
“結束……了嗎？”蹲在另一個角落的薛鶴竹弱弱地問。
“似乎是，我出去看看，你們先別動。”金曜站起身，說。
“我也去。”木獨山跟著站了起來。金曜沒有阻止。
煉丹室內沒有可移動的擺設，煉丹爐和操作臺都是被緊緊固定住的，房門也完好無損，沒有變形。金曜小心地擰開門把手，推開一條門縫朝外看。
走廊裏沒有什麽異常，靜悄悄的，仿佛這層樓只剩下他們這幾名玩家了。
他大著膽子緩緩打開門，朝外走了幾步，來到走廊上。
這層樓的其他房間的門都緊閉著，走廊裏的大理石地磚和墻磚泛著冷光。之前金曜就聽管事的師兄說過，這兩天只有他們這一批十個新弟子在煉丹期，為節約能源，其他煉丹室都沒開放。如此一來，想要了解現在的情況，得去別的樓層問問看。
“去二十樓看看吧，我記得上次那個NPC師兄說值班室在那兒。”金曜說。
金曜快步走到樓梯間，卻發現門像是被焊上了一樣，完全打不開。旁邊的電梯也像是沒了電，怎麽按都毫無反應。
他正疑惑著，木獨山忽然叫他的名字：“金曜……”
“怎麽了？”
金曜回頭，還沒說話，就見木獨山看著窗外，語氣有些古怪地說：“你看外面。”
金曜被提了個醒，往一直沒註意的窗外看去。窗戶上的玻璃已經全都碎掉了，只剩了一排窗框。框外是一條柏油馬路，路旁的街巷裏商鋪大開著門，店內電子音樂的聲音異常清晰，仿佛音箱就在不遠處。
他一時間沒發覺有什麽異常，直到他走到窗邊往外看時，才驚覺自己離馬路和商鋪的距離太近了。
這根本不是四十層該有的高度，現在他們的水平高度最多也就一兩米。
金曜探出頭往下看，發現弟子樓下面的樓體全都消失在了地底，原本四十層的高樓大廈現在只剩下了一兩層。整棟樓就像是一座巨型電梯，正在緩緩下降，直至完全收縮進土地裏。
而且，這種下降趨勢似乎還沒有停止。
雖然身處其中感受不到，但從窗框往外觀察，從與地面和商鋪的距離看，能明顯地發現樓體依然在緩緩往下運行。金曜眼見著原先的三十九層已經有一半沒入了地下。堅硬的建材絲滑地沈入土壤裏，沒有絲毫滯澀感，就像是陷入深不見底的沼澤。
如果此時金曜是一個人在場，或者身邊的是其他人，那他第一反應一定是跑。但旁邊陪著的是木獨山，於是他問了個蠢問題。
“你覺得下去後，咱們還能上來嗎？”
“我覺得不能。”木獨山認真回答，居然沒有對這種問題提出質疑。
沒有絲毫營養的廢話結束後，金曜煞有介事地點點頭，木獨山也點頭。
他倆對視一眼，拔腿跑回煉丹房。
金曜把門一推，指著窗戶，中氣十足地喊道：“快逃！一起跟我跳窗戶，房子要塌啦！”
仍乖乖縮在角落，雙手抱著頭的薛鶴竹：“哈？”
木獨山補充：“大樓一直在往地底收縮，咱們得出去。現在沒時間解釋，先離開這裏！”
眾人沒搞清狀況，將信將疑地跟著他倆離開走出房間。來到走廊，親眼看到窗框外的景象後，大家的動作不再含糊，紛紛跳窗。
所幸窗框不小，成年人鉆出去也綽綽有餘，而此時窗戶離外面的地面也只有一米多高。當所有人都成功跳窗，雙腳踩在外面堅實的土地上時，他們這才看清弟子樓發生了什麽。
現在的地面上，在眾人的眼前，有幾十條細密的平行線。
大家好奇地四處走了走，而後發現，這些線條在兩端呈九十度往內折起。再繼續沿著線走，他們發現，其實這是層層嵌套的幾十個長方形。
“這些線條，好像樹的年輪啊。”連琦瑤仔細數了數這些長方形，“好像有三十九個，嗯，不對，加上正在往下縮的這一層，應該有四十個。”
燕晚棠“哦豁”了一聲：“看來，與其說是整棟大樓沈入地底，不如說是樓體在收縮，折疊在了一起……怪不得高層樓的房間比樓下的少，原來是為了改變形態啊。”
薛鶴竹：“二向箔攻擊……不對，變形金剛？”
燕晚棠：“正解。”
周大威皺眉叉腰：“你們在說什麽亂七八糟的？”
當第四十層，也就是大家剛爬出來的頂層也被折疊完畢後，這棟曾經的高樓大廈存在過的唯一證明就只有天臺上的一排排晾衣架。
而現在，晾衣架整齊地排列在荒野地上。這片方方正正的田野被四周的柏油馬路圍著，馬路對面是熱熱鬧鬧的商鋪，因而這片田地顯得有些格格不入。土壤裏到處是芯片和電子零件碎片，電子煙殘渣，塑料片和PVC管的殘片。
平地上的風遠沒有天臺的大，床單和衣物乖巧地被掛在繩子和架子上。而它們的勤於修仙的主人，或許早已在剛才的大樓折疊過程中從三維飛升到了二維空間。
宜樹卿忽然說：“你們看天上，眼睛消失了。”
大家擡頭看天空，果然，令人不適的巨大眼睛已經不見了。然而，這並沒有給人多少安全感，反而讓人更加憂心。
街巷裏的商鋪所播放的音樂聲音忽然變大了，仿佛有許多3D立體環繞式音箱在他們耳邊播放著動感的電子音樂。節拍動次打次的，越來越激烈，讓人的心跳和呼吸頻率也不由得加快。
連琦瑤仔細聽了一會兒：“你們有沒有覺得這個音樂好耳熟，煉丹游戲裏剛開始的戰鬥音樂好像就是這個旋律……”
“好吧，終於找到那個小游戲和副本主線的關系了，我們其實就在小游戲裏，只不過……”金曜攤手，“我們才是那個被煉制的‘藥材’。”
薛鶴緊張兮兮地環顧四周，“那火柴人又是誰……而且，咱們打游戲的最終結局是藥材小怪全滅……”
話音未落，從馬路對面的大街小巷裏，竄出了數十個張牙舞爪的喪屍。它們搖搖擺擺地扭動著，像在跳一只奇怪的舞，而且跳得很不整齊，很不美觀。如果這舞搬到舞臺上，是會被激憤的觀眾大喊退票的程度。
不過，此時的這些喪屍顯然是自由的、未被馴服的喪屍。它們不用被圍在黑拳擂臺上，不用被鎖著幹臟活累活，不用被當成寵物到處遛，更不用登上舞臺賣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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