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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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幾個月的時間，足以讓桑湖熟悉現在人類的生活。
楚玄意讓他選想去的地點，桑湖想了想，挑選了幾個地點，全是書裏提到過的，容易讓人類產生愛意的地方。
譬如私人影院，昏暗密閉的空間自帶絕佳氛圍感，譬如恐怖的密室逃脫，恐懼會讓人類產生吊橋效應，最後加了一個海邊，海洋是他的主場，有個地方他想讓楚玄意去看看。
伴隨著記憶回歸，桑湖逐漸明了，他喜歡這個蘇醒後第一眼看見的人類，喜歡楚玄意，所以不想看見楚玄意受傷，寧願自己受傷，所以選擇留在了這個人類身邊，所以自發地想保護好這個脆弱的人類，以及那些莫名其妙的占有欲，都有了最合適的解答。
其實一開始，桑湖沒打算和楚玄意發展點什麽，早在千年前，他就見過神明和人類相戀的下場。
要麽神明看著人類容色漸衰愛意磨滅，要麽人類在巨大的實力、壽命、身份差距下患得患失，最後慘淡收場。
再怎麽恩愛，也無一例外。
桑湖不想要那樣的未來，寧願保持現狀。
可漸漸的，這種想法發生了改變。
楚玄意不懼怕他的外表，不在乎他的身份，無論是高高在上的海神還是小章魚精，無論是人形還是原形，楚玄意一視同仁。
人類的眼神很純粹，沒有半點欺騙晦暗，不論何時，望向他的眼神都是溫柔明亮的。
把觸手尖削掉一截時，楚玄意擔心的眼神讓桑湖想起當初在小島上的時候。
他那時候變不回人形，用縮小的原形處理找上門的汙染者，不小心被楚玄意發現。桑湖當時以為，下一秒，這個人類就會和那些人一樣，變成另一副模樣，罵他是怪物，用刀用符紙用各種物品驅逐他責打他，但人類沒有。
他躲回浴室，借由觸手從門縫窺探外面人的表情，驚訝地發現人類的眼中浸滿擔憂。
楚玄意的眼神，讓桑湖產生了一種被深愛的錯覺。
因此他打開了浴室的門。
當時的想法和如今重疊:也許他可以試試。
試試這個人類會不會是不同的，他們會不會是眾多人神相愛悲劇中的獨一無二。
桑湖想，試試看吧。
私人影院內，投影屏上的電影開始播放。
這是一部喜劇電影，其中摻雜了愛情元素，講述一條美人魚長出雙腿，立志要抓一個王子回去，於是去人類社會磕磕碰碰找真愛的俗套故事。
剛開始還在思考怎麽營造氛圍的桑湖被劇情轉移了註意，皺著眉頭邊看邊匪夷所思，主角為什麽要做出那麽白癡的行為，她是一條人魚，又不是金魚，為什麽智商如此之低？
在腦中聽999播放完“教你如何和人類戀愛的三百六十計”這本書的楚玄意，脊背挺直，保持姿勢完美，等待著桑湖下一步舉動，卻遲遲沒有等到書中的下一步。
往旁邊一看，就見某只魚正目不轉睛看著畫面裏的美人魚主角。
楚玄意：？
難道比起人類，桑湖更喜歡同類？
楚玄意頓時坐不住了。
桑湖一言難盡地看著電影，感覺這部電影的主角很有問題，正腹誹著，放在座椅上的手指被身旁人不經意地碰了下。
他恍然回神，想起來了自己的目的是什麽，剛想實施，就見那只剛剛觸碰過他的手掌不動聲色地繼續挪過來，和他指尖相觸。
【叮，救贖值到賬100，望121號執行者再接再厲！】
意識到什麽，桑湖眼睫顫了顫，三顆心臟的心跳同時漏跳一拍，他維持著面上鎮定的表情，幾根觸手卻沒控制好，從褲管中鉆了出來。
電影畫面忽然閃爍幾下，投影儀發出一聲小小的異響偃旗息鼓。
“啪”的一聲，整個房間黑了下來。
楚玄意頓住動作，有點遺憾被打破氛圍，“好像壞了，我去看看。”
他還沒來得及起身，一根濕潤的觸手有些急促地圈住了他的手腕，另一根觸手蹭上他的手臂，阻止他離開座位。
往常微涼的觸手，這會兒散發出滾燙的熱度。
如果開了燈，楚玄意一定會發現，長大後就變成深色的出手這會兒變得和小時候一般，泛著櫻花花瓣般的粉。
桑湖像是怕驚擾什麽，小心翼翼地輕聲問：“你讓我留下的那天……”
他喉結滾動，莫名宛如缺水般幹渴，話語在舌尖吞吐了好幾圈，這才說出了口：“是不是……親了我？”
楚玄意微楞，他回憶一會兒，才從記憶裏扒拉出來好像是這麽一件事，他那時候覺得找借口的小章魚太過可愛，於是親了親小章魚的腦袋，那算親……吧？
楚玄意不確定地“嗯”了一句。
【叮，救贖值到賬200，望121號執行者再接再厲！】
下一秒，纏繞在他手臂上的觸手蜷縮、收緊，觸手的主人呼吸急促一剎，又刻意放得平緩。
楚玄意挑了下眉，精準地偏頭去看桑湖，卻只能看見一個模糊的輪廓。
包廂裏開了空調，但不知道是不是這一家私人影院停了電，還是其他原因，外界夏季炎熱的溫度從墻縫鉆入，直熱得人手心冒出細汗。
黑暗的環境給予人很大的沖動和錯覺，好像說出什麽都可以，說出什麽都能被接受。
桑湖深吸一口氣。
熟悉的清冷嗓音響起，微微發啞的聲線在昏暗的環境下增添了一絲性感的暧-昧，明面上游刃有餘的平靜，楚玄意卻輕易聽出了其中夾雜的忐忑。
“你是第一個敢親吻海神的人類。”
楚玄意眉梢微揚：“所以呢？”
“再……”
聲音太小，以至於楚玄意有點沒聽清。
桑湖濃密的睫羽微顫，長睫撲簌，淡色的唇抿得發白，語氣沒什麽起伏，仿佛在說什麽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話，仿佛緊張的不是他。
“再親一次。”
楚玄意桃花眼輕眨，有兩份錯愕，沒想到小粉紅居然不按書本的套路出牌，打了一記直球。
“是不是我和你身份不同，你不願意？”
大約是太久沒得到回應，桑湖再度出聲，或許是因為屏息太久，嗓音有三分輕顫。
誰會拒絕愛人的索吻？楚玄意托住桑湖後腦，俯身親了下青年眉心，“當然願意。”
【叮，救贖值到賬1000，望121號執行者再接再厲！】
親一下眉心而已，懷裏如霜雪般的青年好似化成了一捧春水，濕潤的眼眸明亮的驚人，楚玄意感覺到八條觸手全部跑出來了，霸道地圈在他腰間。
衣角被扯了下，桑湖啞聲說：“再來一次。”
楚玄意捧住他的面頰，在不斷的再來一次中逐漸迷失心神，吻下移，從眉心到鼻梁，再到那片淡粉色的唇。
起初是輕輕碰一下的青澀，不知怎麽的，就變成唇齒交-纏，吮吸舌根的熱吻。
伴隨著救贖值的不斷播報聲，投影儀散發的一點亮光下，八根猙獰的觸手在人類的身後狂亂揮舞，猶如恐怖的怪物終於達成所願，可怖到足以讓人精神錯亂的一幕在被人類察覺之前，觸手溫馴地纏繞上人類的手腕，依賴親昵地輕蹭著。
**
從電影院離開，桑湖冷白的膚色透出一點粉，眼眸水潤，睫毛濡濕，淡色的唇染上嫣紅，好似霜雪中綻開的梅花，艷麗奪目。
楚玄意也不遑多讓，嘴巴都親麻了。
雖說剛小情侶剛開始會熱情的黏黏糊糊點，但到後面簡直離譜，桑湖的每根觸手都想要親親，不親，桑湖就默默看著他，眼神好像在說是不是不喜歡他的觸手，介意他不是人類，八根觸手也同時蔫噠噠地垂下來，精神氣都沒了。
能怎麽辦？
當然是選擇都親一遍。
反正包廂裏的監控被桑湖屏蔽了，也沒人能看見。
楚玄意嘴角高高翹起，好似春風得意。
“嗡嗡”一聲，手機傳來消息。
楚玄意看了眼，唇角弧度加深。
桑湖嘴角的弧度卻稍稍下降了點，盯了兩眼手機，收回視線，狀似不經意地問道：“怎麽了？有什麽好事嗎？”
“嗯。”楚玄意笑著說：“欒英給我發消息，他找到了你之前說的地方。”
一個月前，桑湖透過汙染源看見了幕後者藏匿的地方，之後桑湖陪楚玄意去非自然管理局上課時，楚玄意和欒英隱晦地透露了那個地方的存在。
欒英背後站著國家機器，找起來自然效率更高。
這不，很快就有了好消息。
“確實是好事。”
“我在海底有一座神殿。”桑湖心情肉眼可見的愉悅，說道：“你想去看看嗎？”
“海底神殿？”
楚玄意眼中透出興趣，海底神殿那種地方他只在電視和書本中見過，有機會參觀自然不會拒絕，排除這一點，那是桑湖曾經居住的地方，怎麽也要去看看。
“嗯。”
行走間，楚玄意無比自然牽起桑湖的手，後者垂眸，矜持地抿唇，露出一個淺淡的笑，眉眼間的清冷雪化冰消。
【叮，救贖值到賬50，望121號執行者再接再厲！】
楚玄意忍俊不禁，可真容易滿足。
這個想法才剛浮現，桑湖不知是有意無意地說：“神殿的作用有很多，不止是神明居住的地方，比如神明如果擁有神後，也會在神殿舉行神婚。”
楚玄意：？
他感覺桑湖在點他，但那是不是有點太快了。
瞧見楚玄意的神色，桑湖眨了眨眼，這回他真沒什麽暗示，是楚玄意誤解了。
桑湖莞爾說：“你就是想辦也辦不了了，神婚的程序很覆雜，最核心的一點需要創世神的祝福，現在已經沒有了那個條件。”
創世神已經隕落。
這個世界有很多關於神明的傳說，桑湖知道楚玄意感興趣，有意把話題往這上面說，講了很多不為人知的神明知識。
“其實少部分神明也不是一開始就是神明，神明分為先天神，和後天神，先天神出生時就擁有神格和神位，除了創世神外地位最尊貴，後天神則是憑借自己的努力取得神格和神位。”
“兩者沒有明顯差別，但要成為正統的後天神，條件苛刻，而且需要創世神的認可。”
“千年前創世神隕落，只留下一枚神格，也就是這一枚得到即可接替創世神之位的神格，掀起了眾神之戰，這個你們人類也有記錄。”
楚玄意想到了認識桑湖時他身上嚴重的傷勢，不由問道：“你是因為那場戰爭，所以受傷的？”
桑湖搖頭：“那場戰爭我沒有參加，知道的也不多，但汙染的源頭來源於那場戰爭。”
桑湖原本不打算繼續說下去，見楚玄意想聽，他遲疑兩秒，還是繼續了。
桑湖輕聲說：“當初因為爭鬥，死的神明太多，神明隕落的怨氣汙染了創世神的神格，本來潔凈美好的神格產生了邪惡的意念，逐漸汙染大陸，大陸上的生靈死傷無數，還活著的神明於是放下爭鬥，開始想辦法凈化汙染。”
但是創世神擁有偉力，祂的神格蘊藏的神力深不可測，被汙染後也不是一般神明能解決的。
任由汙染發展下去，最後神明也逃不過隕落的命運，還活著的神明凝聚起來，討論出要用神血凈化汙染。
由於誕生時的不愉快，桑湖是神明中最不合群的一個，也是人緣最差的一個，更鮮少踏出神殿，於是“自願”獻身的神明就成了他，連他的意見都沒有過問。
堂堂海神被圍追堵截，桑湖的重傷因此而來。
楚玄意停下腳步，眉頭鎖緊，短短一句話，其中肯定千磨百折，否則又怎麽會沈睡千年傷還是那麽重。
所以當初桑湖說他不喜歡哥哥姐姐，任誰被自己的哥哥姐姐“自願”獻出生命，都會厭惡。
“那些傷害你的神明呢？”楚玄意壓下心底的繁雜情緒，問道。
桑湖側頭看向楚玄意，眸色幽深，唇角扯出一抹冷意，輕描淡寫地說：“都死了。”
除了幾個被汙染的創世神神格弄死的，另外幾個，都在要殺他時被他反殺成功。
可笑的是，他嘗試用那些神明的血凈化汙染，結果發現根本沒用，反而讓汙染加劇了。
“那時候神隕造成的異象不知道多少，”桑湖回憶說：“只剩下我一個神的時候，我收集起來那些神明隕落的神格，用最後的力量封印了創世神那枚被汙染的神格。”
他當時也只能做到那麽多了，千年後，他冥冥之中感應到封印解開，汙染重現人間，因此從沈睡中蘇醒，從海底神殿浮上海面，沒想到因為透支和受傷太嚴重重，不僅失去記憶，神力也不剩多少，被楚玄意一個人類輕易撿走。
“所以之前我和你說，汙染不是你能對付的。”
創世神的神格，他現在依舊沒有十足的把握能銷毀。
桑湖抿了抿唇，看向楚玄意，他現在想起了一切，神力卻只恢覆了不到六成，如果現在汙染神格出現……
桑湖眼神微暗，不論如何，他一定要保護好楚玄意。
這是他承諾過的誓言。
鹹濕的海風吹拂過來，落日垂落在天際線，橙紅色的晚霞如殷紅的鮮血，映照整片天幕。
天快黑了。
楚玄意牽著桑湖的手，張開手擁抱海風，笑著說：“沒關系，一起想，總能想出來解決辦法。”
“還有欒隊長和非自然管理局，欒英剛剛不是給我發消息，他找到你‘看見’的地方了嗎，這也證明事情越來越好對不對？”
“況且你之前都能以一己之力封印創世神那枚汙染神格，現在有我們幫你，也許能直接解決呢？”
這話雖然理想化了，但凡事往好處想，也許呢？
桑湖神色微緩，眼眸微彎，“嗯”了一聲，說道：“那我帶你去看我的神殿。”
他讓楚玄意閉眼，靠近幾步，不小心看著新鮮出爐的男朋友看出神了，唇角翹著，等楚玄意遲遲等不到下一步而睜開眼時，這才回過神，輕輕啄吻了下楚玄意的唇。
“這樣你在海底就能呼吸。”桑湖補充說：“半個小時一次。”
其實他用神力完全可以不用親，就算一整天在水下呼吸也沒問題，不過……一根觸手心虛地晃了晃。
情侶多親親怎麽了？
桑湖理直氣壯地想。
楚玄意自然不知道這一點，但他熟悉桑湖的每一個表情和小動作，一看就猜出了幾分。
但，只要桑湖開心，他可以假裝沒發現。
楚玄意眉梢染上笑意。
下水前，桑湖忽然止住動作。
楚玄意正要詢問，一聲鈴聲響起，手機來了電話。
楚玄意不太想接著這通打擾氛圍的電話，但來電顯示欒英，欒隊長做事認真仔細，平時沒事從不會打電話，這會兒打過來，只可以有大事。
楚玄意示意桑湖等一等，接通電話：“欒隊長，出了什麽事嗎？”
電話那頭沈默片刻，楚玄意聽見了嘈雜的聲音，似乎有人情緒激動地在辯解著什麽，另一人說了什麽，辯解聲在下一刻戛然而止。
欒英問道：“你和……桑先生在一起？”
“嗯，怎麽了？”楚玄意有些不解，隱隱有一種不祥的預感，直覺告訴他，等會兒或許會發生什麽不好的事情。
桑湖似有所覺，眉宇逐漸布上冷意，森寒的目光看向海底。
“楚玄意。”欒英沈默一秒，直截了當地開口說道：“你的好友桑湖就是海神，也正是汙染事件的罪魁禍首，我相信你是無辜之人，現在請你從桑湖身邊離開，否則我和我的隊員很可能會誤傷你。”
楚玄意握著手機的手一頓。
“你們到底從哪裏得到的消息？”
擔心桑湖聽見，楚玄意壓低聲音，匪夷所思地厲聲問道：“誰告訴你們他是汙染事件罪魁禍首的？我告訴你，他絕對不是，你不是很欣賞他嗎？你們難道沒有證據就懷疑他？”
欒英沈聲說：“副局長發現的，我們有證據證明他是海神。”
楚玄意想掀開欒英的腦袋看看，“他是海神也不代表他是造成汙染的幕後者，況且你沒想過如果他是汙染的幕後者，對汙染有克制能力的我為什麽還能活到現在嗎？你沒想過如果他是背後的操縱者，我們為什麽還會遭遇汙染者襲擊嗎？”
“冷靜，那也有可能是他做的戲，我們有證據證明海神是犯人，你之前讓我找的地方，就是海神神殿。”欒英有些無奈，聽出什麽，皺眉問道：“所以你早就知道他是海神？”
楚玄意深吸一口氣，看向桑湖。
桑湖面色平靜，朝他搖了搖頭，慢慢往後退。
楚玄意向前一步，他想說點什麽，可一向冷靜清晰的頭腦在這一刻一片空白。
999倒吸一口涼氣，小聲說道：【宿主，掃描到周圍有很多熱武器和冷兵器，還有能克制神明的武器，壓箱底的東西都拿出來了，是非自然管理局的那些人，全體出動了。】
上次欒英和桑湖比試的細節和結果不知道這麽的，在外勤隊員內部傳了出去，以至於這半個月，桑湖每次陪他去非自然管理局，都會獲得那一群慕強的人的熱烈歡迎。
因為桑湖偶爾會指導他們使用異能，大家喊桑湖也叫桑老師，熱情的不像話。
他們相處的那麽愉快，小文每天想方設法挖他墻角，想把桑湖挖進非自然管理局……
有槍-支上膛的聲音。
楚玄意循著聲音擡頭看去，看見藏在不遠處掩體後的小文，他面色蒼白，但握著手-槍的手很穩。
桑湖似乎明白了什麽，看向楚玄意無聲動了動唇，楚玄意卻聽見他在說話：“走吧，欒英會保護你，他就在你身後。”
“有人在陷害你。”楚玄意上前，想說桑湖為什麽不解釋，又明白解釋有什麽用，欒英說有證據，那就說明證據準備充分，背後的人就是要讓桑湖背上罪名，幾乎想一想就知道是誰。
——真正的汙染事件罪魁禍首，那枚產生意識的汙染神格。
“楚玄意。”欒英手持雙刀，從掩體走出來，靠近楚玄意後壓低聲音，說道：“你想清楚，你是人類，不要再靠近他，否則……”否則他沒辦法保下楚玄意。
副局長的人同樣在身後看著。
楚玄意側頭看向欒英，問道：“今天一定要動手？”
欒英動了動唇：“一定要。”
楚玄意神色晦暗不明，正在此時，幾十個汙染者和汙染源忽然從海底出現，恭恭敬敬地對桑湖行禮：“吾神，我們在此將他們一網打盡吧。”
楚玄意都要氣笑了，怪他，當初聽見欒英讓他小心海神的時候，當初桑湖說‘看見’那些人喊幕後者海神的時候，他沒有想辦法去竭力搞清楚，反而在研究怎麽驅除自己的汙染。
再多後悔也來不及，楚玄意垂眸，再擡頭時毫不猶豫地走向桑湖，指尖從衣服內掏出養蠱的小瓷瓶，另一只手指縫夾滿符紙。
無論如何，他和桑湖都要平安離開這裏。
另一個掩體後，有人舉起槍支對準楚玄意，欒英面色微變。
桑湖瞳孔微縮，被指控時、發現海底沙灘布滿想殺他的人時都沒有如此心慌，他口不擇言：“楚玄意，我今天說的話都是騙你，我……”
一只溫熱幹燥的手掌捂住他的嘴，楚玄意無奈地在桑湖耳畔低聲說：“可別搞這一套，我怕我沒被他們弄死，被你的話傷心死。”
桑湖：“……”
什麽時候了還有心思說這些？
不過看樣子是恢覆過來了。
楚玄意確實恢覆了，一時措手不及的憤怒過後，冷靜下來的他想得很開，三個世界了，能活著當然最好，就算死也值了，更何況是和愛人一起死，也算是如林不念所說，生未同期，死同棺。
就是不舍得老婆，也不舍得老婆死。
當然還有最重要的一點，那麽多大風大浪都過來了，楚玄意覺得他們不至於折在這裏。
桑湖明白楚玄意的心意，心臟酸酸漲漲，眼睫一顫，眨去眸底的水色。既然已經過來了，看非自然管理局的人表情就知道，楚玄意沒有辦法再回去。
既然這樣……掃了眼虎視眈眈的汙染者們，桑湖無聲傳話：“放心，我說過，我會保護好你。”
雙方夾擊又怎麽樣？有克制他的武器又怎麽樣？
以海神之名，他會帶毫發無損的楚玄意，活著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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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月的時間，足以讓桑湖熟悉現在人類的生活。
楚玄意讓他選想去的地點，桑湖想了想，挑選了幾個地點，全是書裏提到過的，容易讓人類產生愛意的地方。
譬如私人影院，昏暗密閉的空間自帶絕佳氛圍感，譬如恐怖的密室逃脫，恐懼會讓人類產生吊橋效應，最後加了一個海邊，海洋是他的主場，有個地方他想讓楚玄意去看看。
伴隨著記憶回歸，桑湖逐漸明了，他喜歡這個蘇醒後第一眼看見的人類，喜歡楚玄意，所以不想看見楚玄意受傷，寧願自己受傷，所以選擇留在了這個人類身邊，所以自發地想保護好這個脆弱的人類，以及那些莫名其妙的占有欲，都有了最合適的解答。
其實一開始，桑湖沒打算和楚玄意發展點什麽，早在千年前，他就見過神明和人類相戀的下場。
要麽神明看著人類容色漸衰愛意磨滅，要麽人類在巨大的實力、壽命、身份差距下患得患失，最後慘淡收場。
再怎麽恩愛，也無一例外。
桑湖不想要那樣的未來，寧願保持現狀。
可漸漸的，這種想法發生了改變。
楚玄意不懼怕他的外表，不在乎他的身份，無論是高高在上的海神還是小章魚精，無論是人形還是原形，楚玄意一視同仁。
人類的眼神很純粹，沒有半點欺騙晦暗，不論何時，望向他的眼神都是溫柔明亮的。
把觸手尖削掉一截時，楚玄意擔心的眼神讓桑湖想起當初在小島上的時候。
他那時候變不回人形，用縮小的原形處理找上門的汙染者，不小心被楚玄意發現。桑湖當時以為，下一秒，這個人類就會和那些人一樣，變成另一副模樣，罵他是怪物，用刀用符紙用各種物品驅逐他責打他，但人類沒有。
他躲回浴室，借由觸手從門縫窺探外面人的表情，驚訝地發現人類的眼中浸滿擔憂。
楚玄意的眼神，讓桑湖產生了一種被深愛的錯覺。
因此他打開了浴室的門。
當時的想法和如今重疊:也許他可以試試。
試試這個人類會不會是不同的，他們會不會是眾多人神相愛悲劇中的獨一無二。
桑湖想，試試看吧。
私人影院內，投影屏上的電影開始播放。
這是一部喜劇電影，其中摻雜了愛情元素，講述一條美人魚長出雙腿，立志要抓一個王子回去，於是去人類社會磕磕碰碰找真愛的俗套故事。
剛開始還在思考怎麽營造氛圍的桑湖被劇情轉移了註意，皺著眉頭邊看邊匪夷所思，主角為什麽要做出那麽白癡的行為，她是一條人魚，又不是金魚，為什麽智商如此之低？
在腦中聽999播放完“教你如何和人類戀愛的三百六十計”這本書的楚玄意，脊背挺直，保持姿勢完美，等待著桑湖下一步舉動，卻遲遲沒有等到書中的下一步。
往旁邊一看，就見某只魚正目不轉睛看著畫面裏的美人魚主角。
楚玄意：？
難道比起人類，桑湖更喜歡同類？
楚玄意頓時坐不住了。
桑湖一言難盡地看著電影，感覺這部電影的主角很有問題，正腹誹著，放在座椅上的手指被身旁人不經意地碰了下。
他恍然回神，想起來了自己的目的是什麽，剛想實施，就見那只剛剛觸碰過他的手掌不動聲色地繼續挪過來，和他指尖相觸。
【叮，救贖值到賬100，望121號執行者再接再厲！】
意識到什麽，桑湖眼睫顫了顫，三顆心臟的心跳同時漏跳一拍，他維持著面上鎮定的表情，幾根觸手卻沒控制好，從褲管中鉆了出來。
電影畫面忽然閃爍幾下，投影儀發出一聲小小的異響偃旗息鼓。
“啪”的一聲，整個房間黑了下來。
楚玄意頓住動作，有點遺憾被打破氛圍，“好像壞了，我去看看。”
他還沒來得及起身，一根濕潤的觸手有些急促地圈住了他的手腕，另一根觸手蹭上他的手臂，阻止他離開座位。
往常微涼的觸手，這會兒散發出滾燙的熱度。
如果開了燈，楚玄意一定會發現，長大後就變成深色的出手這會兒變得和小時候一般，泛著櫻花花瓣般的粉。
桑湖像是怕驚擾什麽，小心翼翼地輕聲問：“你讓我留下的那天……”
他喉結滾動，莫名宛如缺水般幹渴，話語在舌尖吞吐了好幾圈，這才說出了口：“是不是……親了我？”
楚玄意微楞，他回憶一會兒，才從記憶裏扒拉出來好像是這麽一件事，他那時候覺得找借口的小章魚太過可愛，於是親了親小章魚的腦袋，那算親……吧？
楚玄意不確定地“嗯”了一句。
【叮，救贖值到賬200，望121號執行者再接再厲！】
下一秒，纏繞在他手臂上的觸手蜷縮、收緊，觸手的主人呼吸急促一剎，又刻意放得平緩。
楚玄意挑了下眉，精準地偏頭去看桑湖，卻只能看見一個模糊的輪廓。
包廂裏開了空調，但不知道是不是這一家私人影院停了電，還是其他原因，外界夏季炎熱的溫度從墻縫鉆入，直熱得人手心冒出細汗。
黑暗的環境給予人很大的沖動和錯覺，好像說出什麽都可以，說出什麽都能被接受。
桑湖深吸一口氣。
熟悉的清冷嗓音響起，微微發啞的聲線在昏暗的環境下增添了一絲性感的暧-昧，明面上游刃有餘的平靜，楚玄意卻輕易聽出了其中夾雜的忐忑。
“你是第一個敢親吻海神的人類。”
楚玄意眉梢微揚：“所以呢？”
“再……”
聲音太小，以至於楚玄意有點沒聽清。
桑湖濃密的睫羽微顫，長睫撲簌，淡色的唇抿得發白，語氣沒什麽起伏，仿佛在說什麽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話，仿佛緊張的不是他。
“再親一次。”
楚玄意桃花眼輕眨，有兩份錯愕，沒想到小粉紅居然不按書本的套路出牌，打了一記直球。
“是不是我和你身份不同，你不願意？”
大約是太久沒得到回應，桑湖再度出聲，或許是因為屏息太久，嗓音有三分輕顫。
誰會拒絕愛人的索吻？楚玄意托住桑湖後腦，俯身親了下青年眉心，“當然願意。”
【叮，救贖值到賬1000，望121號執行者再接再厲！】
親一下眉心而已，懷裏如霜雪般的青年好似化成了一捧春水，濕潤的眼眸明亮的驚人，楚玄意感覺到八條觸手全部跑出來了，霸道地圈在他腰間。
衣角被扯了下，桑湖啞聲說：“再來一次。”
楚玄意捧住他的面頰，在不斷的再來一次中逐漸迷失心神，吻下移，從眉心到鼻梁，再到那片淡粉色的唇。
起初是輕輕碰一下的青澀，不知怎麽的，就變成唇齒交-纏，吮吸舌根的熱吻。
伴隨著救贖值的不斷播報聲，投影儀散發的一點亮光下，八根猙獰的觸手在人類的身後狂亂揮舞，猶如恐怖的怪物終於達成所願，可怖到足以讓人精神錯亂的一幕在被人類察覺之前，觸手溫馴地纏繞上人類的手腕，依賴親昵地輕蹭著。
**
從電影院離開，桑湖冷白的膚色透出一點粉，眼眸水潤，睫毛濡濕，淡色的唇染上嫣紅，好似霜雪中綻開的梅花，艷麗奪目。
楚玄意也不遑多讓，嘴巴都親麻了。
雖說剛小情侶剛開始會熱情的黏黏糊糊點，但到後面簡直離譜，桑湖的每根觸手都想要親親，不親，桑湖就默默看著他，眼神好像在說是不是不喜歡他的觸手，介意他不是人類，八根觸手也同時蔫噠噠地垂下來，精神氣都沒了。
能怎麽辦？
當然是選擇都親一遍。
反正包廂裏的監控被桑湖屏蔽了，也沒人能看見。
楚玄意嘴角高高翹起，好似春風得意。
“嗡嗡”一聲，手機傳來消息。
楚玄意看了眼，唇角弧度加深。
桑湖嘴角的弧度卻稍稍下降了點，盯了兩眼手機，收回視線，狀似不經意地問道：“怎麽了？有什麽好事嗎？”
“嗯。”楚玄意笑著說：“欒英給我發消息，他找到了你之前說的地方。”
一個月前，桑湖透過汙染源看見了幕後者藏匿的地方，之後桑湖陪楚玄意去非自然管理局上課時，楚玄意和欒英隱晦地透露了那個地方的存在。
欒英背後站著國家機器，找起來自然效率更高。
這不，很快就有了好消息。
“確實是好事。”
“我在海底有一座神殿。”桑湖心情肉眼可見的愉悅，說道：“你想去看看嗎？”
“海底神殿？”
楚玄意眼中透出興趣，海底神殿那種地方他只在電視和書本中見過，有機會參觀自然不會拒絕，排除這一點，那是桑湖曾經居住的地方，怎麽也要去看看。
“嗯。”
行走間，楚玄意無比自然牽起桑湖的手，後者垂眸，矜持地抿唇，露出一個淺淡的笑，眉眼間的清冷雪化冰消。
【叮，救贖值到賬50，望121號執行者再接再厲！】
楚玄意忍俊不禁，可真容易滿足。
這個想法才剛浮現，桑湖不知是有意無意地說：“神殿的作用有很多，不止是神明居住的地方，比如神明如果擁有神後，也會在神殿舉行神婚。”
楚玄意：？
他感覺桑湖在點他，但那是不是有點太快了。
瞧見楚玄意的神色，桑湖眨了眨眼，這回他真沒什麽暗示，是楚玄意誤解了。
桑湖莞爾說：“你就是想辦也辦不了了，神婚的程序很覆雜，最核心的一點需要創世神的祝福，現在已經沒有了那個條件。”
創世神已經隕落。
這個世界有很多關於神明的傳說，桑湖知道楚玄意感興趣，有意把話題往這上面說，講了很多不為人知的神明知識。
“其實少部分神明也不是一開始就是神明，神明分為先天神，和後天神，先天神出生時就擁有神格和神位，除了創世神外地位最尊貴，後天神則是憑借自己的努力取得神格和神位。”
“兩者沒有明顯差別，但要成為正統的後天神，條件苛刻，而且需要創世神的認可。”
“千年前創世神隕落，只留下一枚神格，也就是這一枚得到即可接替創世神之位的神格，掀起了眾神之戰，這個你們人類也有記錄。”
楚玄意想到了認識桑湖時他身上嚴重的傷勢，不由問道：“你是因為那場戰爭，所以受傷的？”
桑湖搖頭：“那場戰爭我沒有參加，知道的也不多，但汙染的源頭來源於那場戰爭。”
桑湖原本不打算繼續說下去，見楚玄意想聽，他遲疑兩秒，還是繼續了。
桑湖輕聲說：“當初因為爭鬥，死的神明太多，神明隕落的怨氣汙染了創世神的神格，本來潔凈美好的神格產生了邪惡的意念，逐漸汙染大陸，大陸上的生靈死傷無數，還活著的神明於是放下爭鬥，開始想辦法凈化汙染。”
但是創世神擁有偉力，祂的神格蘊藏的神力深不可測，被汙染後也不是一般神明能解決的。
任由汙染發展下去，最後神明也逃不過隕落的命運，還活著的神明凝聚起來，討論出要用神血凈化汙染。
由於誕生時的不愉快，桑湖是神明中最不合群的一個，也是人緣最差的一個，更鮮少踏出神殿，於是“自願”獻身的神明就成了他，連他的意見都沒有過問。
堂堂海神被圍追堵截，桑湖的重傷因此而來。
楚玄意停下腳步，眉頭鎖緊，短短一句話，其中肯定千磨百折，否則又怎麽會沈睡千年傷還是那麽重。
所以當初桑湖說他不喜歡哥哥姐姐，任誰被自己的哥哥姐姐“自願”獻出生命，都會厭惡。
“那些傷害你的神明呢？”楚玄意壓下心底的繁雜情緒，問道。
桑湖側頭看向楚玄意，眸色幽深，唇角扯出一抹冷意，輕描淡寫地說：“都死了。”
除了幾個被汙染的創世神神格弄死的，另外幾個，都在要殺他時被他反殺成功。
可笑的是，他嘗試用那些神明的血凈化汙染，結果發現根本沒用，反而讓汙染加劇了。
“那時候神隕造成的異象不知道多少，”桑湖回憶說：“只剩下我一個神的時候，我收集起來那些神明隕落的神格，用最後的力量封印了創世神那枚被汙染的神格。”
他當時也只能做到那麽多了，千年後，他冥冥之中感應到封印解開，汙染重現人間，因此從沈睡中蘇醒，從海底神殿浮上海面，沒想到因為透支和受傷太嚴重重，不僅失去記憶，神力也不剩多少，被楚玄意一個人類輕易撿走。
“所以之前我和你說，汙染不是你能對付的。”
創世神的神格，他現在依舊沒有十足的把握能銷毀。
桑湖抿了抿唇，看向楚玄意，他現在想起了一切，神力卻只恢覆了不到六成，如果現在汙染神格出現……
桑湖眼神微暗，不論如何，他一定要保護好楚玄意。
這是他承諾過的誓言。
鹹濕的海風吹拂過來，落日垂落在天際線，橙紅色的晚霞如殷紅的鮮血，映照整片天幕。
天快黑了。
楚玄意牽著桑湖的手，張開手擁抱海風，笑著說：“沒關系，一起想，總能想出來解決辦法。”
“還有欒隊長和非自然管理局，欒英剛剛不是給我發消息，他找到你‘看見’的地方了嗎，這也證明事情越來越好對不對？”
“況且你之前都能以一己之力封印創世神那枚汙染神格，現在有我們幫你，也許能直接解決呢？”
這話雖然理想化了，但凡事往好處想，也許呢？
桑湖神色微緩，眼眸微彎，“嗯”了一聲，說道：“那我帶你去看我的神殿。”
他讓楚玄意閉眼，靠近幾步，不小心看著新鮮出爐的男朋友看出神了，唇角翹著，等楚玄意遲遲等不到下一步而睜開眼時，這才回過神，輕輕啄吻了下楚玄意的唇。
“這樣你在海底就能呼吸。”桑湖補充說：“半個小時一次。”
其實他用神力完全可以不用親，就算一整天在水下呼吸也沒問題，不過……一根觸手心虛地晃了晃。
情侶多親親怎麽了？
桑湖理直氣壯地想。
楚玄意自然不知道這一點，但他熟悉桑湖的每一個表情和小動作，一看就猜出了幾分。
但，只要桑湖開心，他可以假裝沒發現。
楚玄意眉梢染上笑意。
下水前，桑湖忽然止住動作。
楚玄意正要詢問，一聲鈴聲響起，手機來了電話。
楚玄意不太想接著這通打擾氛圍的電話，但來電顯示欒英，欒隊長做事認真仔細，平時沒事從不會打電話，這會兒打過來，只可以有大事。
楚玄意示意桑湖等一等，接通電話：“欒隊長，出了什麽事嗎？”
電話那頭沈默片刻，楚玄意聽見了嘈雜的聲音，似乎有人情緒激動地在辯解著什麽，另一人說了什麽，辯解聲在下一刻戛然而止。
欒英問道：“你和……桑先生在一起？”
“嗯，怎麽了？”楚玄意有些不解，隱隱有一種不祥的預感，直覺告訴他，等會兒或許會發生什麽不好的事情。
桑湖似有所覺，眉宇逐漸布上冷意，森寒的目光看向海底。
“楚玄意。”欒英沈默一秒，直截了當地開口說道：“你的好友桑湖就是海神，也正是汙染事件的罪魁禍首，我相信你是無辜之人，現在請你從桑湖身邊離開，否則我和我的隊員很可能會誤傷你。”
楚玄意握著手機的手一頓。
“你們到底從哪裏得到的消息？”
擔心桑湖聽見，楚玄意壓低聲音，匪夷所思地厲聲問道：“誰告訴你們他是汙染事件罪魁禍首的？我告訴你，他絕對不是，你不是很欣賞他嗎？你們難道沒有證據就懷疑他？”
欒英沈聲說：“副局長發現的，我們有證據證明他是海神。”
楚玄意想掀開欒英的腦袋看看，“他是海神也不代表他是造成汙染的幕後者，況且你沒想過如果他是汙染的幕後者，對汙染有克制能力的我為什麽還能活到現在嗎？你沒想過如果他是背後的操縱者，我們為什麽還會遭遇汙染者襲擊嗎？”
“冷靜，那也有可能是他做的戲，我們有證據證明海神是犯人，你之前讓我找的地方，就是海神神殿。”欒英有些無奈，聽出什麽，皺眉問道：“所以你早就知道他是海神？”
楚玄意深吸一口氣，看向桑湖。
桑湖面色平靜，朝他搖了搖頭，慢慢往後退。
楚玄意向前一步，他想說點什麽，可一向冷靜清晰的頭腦在這一刻一片空白。
999倒吸一口涼氣，小聲說道：【宿主，掃描到周圍有很多熱武器和冷兵器，還有能克制神明的武器，壓箱底的東西都拿出來了，是非自然管理局的那些人，全體出動了。】
上次欒英和桑湖比試的細節和結果不知道這麽的，在外勤隊員內部傳了出去，以至於這半個月，桑湖每次陪他去非自然管理局，都會獲得那一群慕強的人的熱烈歡迎。
因為桑湖偶爾會指導他們使用異能，大家喊桑湖也叫桑老師，熱情的不像話。
他們相處的那麽愉快，小文每天想方設法挖他墻角，想把桑湖挖進非自然管理局……
有槍-支上膛的聲音。
楚玄意循著聲音擡頭看去，看見藏在不遠處掩體後的小文，他面色蒼白，但握著手-槍的手很穩。
桑湖似乎明白了什麽，看向楚玄意無聲動了動唇，楚玄意卻聽見他在說話：“走吧，欒英會保護你，他就在你身後。”
“有人在陷害你。”楚玄意上前，想說桑湖為什麽不解釋，又明白解釋有什麽用，欒英說有證據，那就說明證據準備充分，背後的人就是要讓桑湖背上罪名，幾乎想一想就知道是誰。
——真正的汙染事件罪魁禍首，那枚產生意識的汙染神格。
“楚玄意。”欒英手持雙刀，從掩體走出來，靠近楚玄意後壓低聲音，說道：“你想清楚，你是人類，不要再靠近他，否則……”否則他沒辦法保下楚玄意。
副局長的人同樣在身後看著。
楚玄意側頭看向欒英，問道：“今天一定要動手？”
欒英動了動唇：“一定要。”
楚玄意神色晦暗不明，正在此時，幾十個汙染者和汙染源忽然從海底出現，恭恭敬敬地對桑湖行禮：“吾神，我們在此將他們一網打盡吧。”
楚玄意都要氣笑了，怪他，當初聽見欒英讓他小心海神的時候，當初桑湖說‘看見’那些人喊幕後者海神的時候，他沒有想辦法去竭力搞清楚，反而在研究怎麽驅除自己的汙染。
再多後悔也來不及，楚玄意垂眸，再擡頭時毫不猶豫地走向桑湖，指尖從衣服內掏出養蠱的小瓷瓶，另一只手指縫夾滿符紙。
無論如何，他和桑湖都要平安離開這裏。
另一個掩體後，有人舉起槍支對準楚玄意，欒英面色微變。
桑湖瞳孔微縮，被指控時、發現海底沙灘布滿想殺他的人時都沒有如此心慌，他口不擇言：“楚玄意，我今天說的話都是騙你，我……”
一只溫熱幹燥的手掌捂住他的嘴，楚玄意無奈地在桑湖耳畔低聲說：“可別搞這一套，我怕我沒被他們弄死，被你的話傷心死。”
桑湖：“……”
什麽時候了還有心思說這些？
不過看樣子是恢覆過來了。
楚玄意確實恢覆了，一時措手不及的憤怒過後，冷靜下來的他想得很開，三個世界了，能活著當然最好，就算死也值了，更何況是和愛人一起死，也算是如林不念所說，生未同期，死同棺。
就是不舍得老婆，也不舍得老婆死。
當然還有最重要的一點，那麽多大風大浪都過來了，楚玄意覺得他們不至於折在這裏。
桑湖明白楚玄意的心意，心臟酸酸漲漲，眼睫一顫，眨去眸底的水色。既然已經過來了，看非自然管理局的人表情就知道，楚玄意沒有辦法再回去。
既然這樣……掃了眼虎視眈眈的汙染者們，桑湖無聲傳話：“放心，我說過，我會保護好你。”
雙方夾擊又怎麽樣？有克制他的武器又怎麽樣？
以海神之名，他會帶毫發無損的楚玄意，活著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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