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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章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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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得知達西先生即將回歸的消息, 羅新斯莊園仿佛又回到了聖誕節前夕的備戰狀態。

從客廳到餐室, 從起居室到娛樂室, 所有原本好好呆在原處的富麗堂皇的擺設都難以讓德·波爾夫人頷首滿意。

她可算是又找到了一項新樂趣, 每天把家裏的兩位管家指使的團團轉, 忙著改善那些有可能讓貴戚感到不舒適的地方,只差沒把餐具都換過一輪。

為了躲避這場沒有硝煙的戰爭, 宋辭只能盡量減少呆在室內的時間, 將更多的休閑時光消磨在天鵝湖邊的那處四角帳篷裏。

幸而她如今又多了一位可以愉快交流的好朋友柯林斯太太, 這才讓只願躲在帳篷裏的小姐看起來不那麽奇怪。

初春的午後, 微醺的陽光愜意地傾瀉在幽靜秀美的花草地上,穿著墨綠色塔夫綢長裙的少女提著籃子漫步其中,隨手撒出幾把谷粒就有胖墩墩的松雞從樹林邊緣咕咕叫著信步而來。

“看啊,夏洛特!”

宋辭笑著揮揮手,“松雞先生和它的夫人又來覓食了!”

“是的,我看見了!”

夏洛特從擺在帳篷前面的座椅上站起來, “它們長得可真好看,就像我以前在畫冊上見過的一樣。”

“只可惜不怎麽專情!”

宋辭將最後幾捧谷子撒出去,“松雞先生信奉的是一夫多妻制, 在佃農家裏你一定經常遇見那種情景,一只大公雞身後跟著一群小母雞, 神氣活現地從人們跟前走過。”

這種調皮的比喻讓夏洛特忍俊不止,“我確實經常遇見,哪怕在鄉間的小路上也不止一次。好在我們人類是不同的。”

“感謝上帝賦予我們的權益!”

沒有忽視一直圍在腳邊打轉的奶油,宋辭彎腰抱起了這個長胖了不少的小家夥, “最近很少見到柯林斯先生,他很忙嗎?”

“哦,確實是這樣。”

提起不怎麽討人喜歡的丈夫,夏洛特也不由慶幸道:“春天不光意味著生命的覆蘇,還代表著隨之而來責任與義務。每年這個時候柯林斯先生都會格外忙碌,而且我聽說受到臨郡牧師的啟發,他準備抽出部分休息時間研究一下肯特郡郡志,以確認其中沒有任何缺漏之處。”

這件無厘頭、堪稱自找麻煩的怪事雖然讓人聽了忍不住發笑,可卻讓夏洛特多出了許多自得其樂的獨處時光。

如果可能的話,她真想讓柯林斯先生二十四小時都埋在那堆繁瑣無用的資料中。

不想讓這位新朋友太過難堪,宋辭只得用低頭親吻奶油的方式掩飾住略微不自然的面部表情,“好吧,能夠讓一位丈夫犧牲家庭時間去做的事,誰會說它沒有意義呢。”

無意中望見在園林中修剪花枝的園丁和匆忙走過的仆人,宋辭忽然覺得自己和柯林斯夫人之間又多了不少共同語言。

不願再繼續這個讓彼此頭痛的話題,她轉而邀請客人品嘗美味的草莓蛋糕,順便欣賞菲茨威廉上校在聖誕節送來的禮物銅版畫。

“這位先生對你可真是殷勤。”

因為得到羅新斯小主人的看重,經常過來做客的夏洛特也曾有幸結識過府上的親眷,以她的聰慧自然不難看出那個和藹可親的男人是如何對待表妹。

菲茨威廉上校的情感雖不熱烈卻如涓涓細流般潤物無聲,再加上他高尚的人品和溫文有禮的談吐,只要是懂得感情的女人都很難不對其產生別樣的眷戀。

“他對喬治安娜也很好。”

宋辭並不否認那位先生確實很會照顧別人的情緒,不管是誰和他處久了都會產生如沐春風的感覺。

她把藏在奶油夾層中的草莓果粒輕輕含在嘴裏,“喬治安娜比我還要小五歲,你若見過菲茨威廉上校和她在一起時的周到貼心就不會覺得他對我有多特別了。”

即便有,或許也是他曾經受到了母親影響的緣故。

而且在宋辭看來,一個對所有女人都和顏悅色的男人絕不是一個好丈夫的人選。比起下意識的想要討好別人,本性如此才是最不可取的。

夏洛特認真地觀察了一會兒她的新朋友,見對方確實不曾因為說起那位男士產生情緒上的波動,才不得不遺憾地承認兩個人好像還差了那麽點緣分。

若說最早接觸羅新斯莊園只是為了配合柯林斯先生服侍尊貴的女主人,現在對於夏洛特而言,比起宏偉的莊園和其中蘊藏的讓世人艷羨的財富,眼前這位含蓄美好的少女才是值得自己頻繁到訪的原因。

自從感受到安妮的品格如她的美貌一樣值得所有人真心愛戴,柯林斯夫人就開始真心實意地為這位身嬌體弱的小姐祈禱,希望上帝能夠賜予她一位同樣品貌貴重的丈夫。

遺憾的是柯林斯先生狹窄的交際圈子並不能讓夏洛特結識到可以匹配羅新斯繼承人的紳士,否則她真的很想替小姐介紹一份好姻緣來回報對方的器重。

下午茶進行到一半,姜金生太太就急急忙忙跑了過來,“小姐,德·波爾夫人請您立刻進屋去!”

“哦,又有什麽事?”

宋辭無奈地放下茶杯,“好太太,拜托你提前告訴我一聲,是不是母親仍舊對樓梯口的那尊雕塑不滿意?”

“不,我的小姐!這次可真是出大事了!”

姜金生太太紅著臉頰揚聲道:“您的表兄,達西先生回來了!他如今就在羅新斯!”

“達西先生?”

宋辭可真是驚訝極了,“媽媽不是上個月才給他寄去回信,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

“誰知道呢,或許達西先生是在返程途中寄來的信件也說不準呢!”

姜金生太太的表情就像在覆活節得到了一枚金蛋,“快點吧,我的小姐!難道你想讓夫人親自出來請你嗎?”

“哦,那一定是整個羅新斯的災難日!”

宋辭只在心中暗暗祈禱了一句,便努力揚起笑臉對柯林斯夫人說道:“請隨我一起過去好嗎?”

“當然。”

夏洛特自然不會連招呼都不打就獨自離開,那樣也太過冒犯主人家了。

尤其羅新斯的會客室裏還多出了一位讓人如雷貫耳的達西先生,她更要趁機見識一下究竟是多麽完美的紳士才會讓德·波爾夫人如此勞師動眾。

走到長廊門口,姜金生太太低聲提醒道:“小姐,夫人要求你先回房換上一件更適合待客的衣服。”

“哦,饒了我吧!”

宋辭提起裙擺就往傳出交談聲的屋子走,“我和達西先生也算是從小一塊長大的,恐怕我小時候的狼狽樣子他至今還記得一清二楚呢。”

夏洛特聞言不自覺地整理了一下腰線,以免上面出現過多褶皺。

她這樣做當然不是因為抱有某些不切實際的幻想,而是作為合格的妻子總該盡可能的為牧師先生的顏面考慮。

三個人才剛剛走到門口就聽見了羅新斯女主人不容拒絕的要求,“現在你來了就別想再輕易離開,我要每天都能聽見你的問安。答應我,達西!”

夏洛特的腳步微頓,她還是第一次聽見德·波爾夫人用這樣嚴肅的語氣說話。

她正在猜想那位不曾謀面的先生會如何應對這個堪稱刁難的問題,就聽見一道不算溫和卻很有禮貌的低沈聲音說道:“好的,姨母。至少在夏天之前不會有更重要的事情使我從你的身邊離開。”

“多麽圓滑的答案。”

宋辭真想為這位先生拍手叫好,“若非迫不得已,誰願意離開風景宜人的鄉村去忍受臭氣熏天的城市呢。”

可惜盡職的男仆沒有留給小主人太多時間,否則她一定會好好設想一番口不對心的表兄在暫住的日子裏該如何面對越來越強勢的德·波爾夫人。

“安妮,快到我這兒來!”

總算盼到女兒為柯林斯夫人做完介紹,德·波爾夫人興致頗高地談起了侄兒帶來的禮物,“達西特意給羅新斯送來了最新制造的馬車輪胎,如果那個橡膠輪子真有湯姆遜先生誇讚的一半那樣好,你就能和我一起乘坐馬車來一次長途旅行了。”

“媽媽,我相信它會讓你滿意的。”

宋辭微微一笑,轉向沈默寡言的表兄行了個屈膝禮,“午安,達西先生。沒想到這麽快就能見到你。”

達西先生背著手站在壁爐旁邊,沈靜的目光不經意般從少女的身上轉過,“午安,德·波爾小姐。你的氣色看起來很不錯。”

這位高大英俊的紳士穿著一件黑色的雙排扣毛織外套,敞開的衣擺露出了內裏的淺棕色馬甲和灰色法蘭絨褲子,因為長期光照微微曬黑的小麥色皮膚倒把整個人襯得更有男子氣概了。

“達西,我不得不說在你離開這一年當中錯過了很多事情。”

德·波爾夫人立刻接口道:“不僅喬治安娜長成了一個大姑娘,就連我們安妮也變得更加迷人。最值得慶賀的是,她的身體也健康多了!”

為了加強自己的說服力,她又對時刻關註女兒的家庭教師說道:“我沒說錯吧?”

“是的,夫人!”

姜金生太太連忙附和道:“我記得清清楚楚,就是最冷的時候小姐也不過得了一場小感冒!要知道在那樣寒風冷冽的天氣別說是小姐,就連強壯的男仆也少有不生病的!”

“這確實是個好消息。”

達西先生上前一步,“這麽說來我的禮物送得很及時。”

宋辭看了看滿面笑容的母親,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理會錯了其中的含義,“還有禮物,是專門送給我的嗎?”

德·波爾夫人驕傲地說道:“當然!達西真是貼心極了,他為家裏的每一個人都準備了最恰當的禮物。”

說到這裏,她還不忘安慰無緣享受這份優待的柯林斯夫人,“相信我,如果達西知道你也在這的話,絕不會吝嗇於一份好意的。”

恰如其分地表達過遺憾之情,夏洛特得體地回應道:“我完全讚同,夫人。”

與主人談了一會兒閑話,確認姨母已經首肯自己帶著表妹去欣賞遲來的聖誕賀禮,達西先生抿住嘴角說道:“請原諒我先失陪片刻。”

他說完這句話並沒有立刻離開會客室,而是用一種略微期待的目光註視著遲遲未曾表態的少女。

“安妮!”

樂見其成的德·波爾夫人在催促女兒快點動身之餘反覆叮囑道:“你一定要把那份禮物帶到我面前來。剛剛不管我怎麽詢問達西都不肯多說一句,實在是太吊人胃口了!”

“好的,媽媽,如果我能夠辦到的話。”

追上達西先生的腳步,宋辭對柯林斯夫人歉意一笑,“夏洛特,我待會兒就回來。”

有達西先生引路,結伴而行的兩個人出了主宅便沿著花園朝馬廄走去。

為了跟上前面那位身材高大獨自悶頭趕路的表兄,宋辭只能如同來時那樣拎起裙擺快步行走。

走到半路,她忽然覺得不能太過遷就這個無禮的家夥,當即停在原地假意咳嗽了幾聲。

恍然發覺這一切的達西不由得低聲解釋道:“很抱歉,我只是想讓你快點見到它。”

由於兩個人的身高差距過於明顯,他在說話的時候自然而然地順著少女紅潤美好的面龐和胸前的絲巾落到了秀氣的鞋面。

少女的白緞鞋上還沾著不少青翠的草葉,此時露在紗質裙角外面顯得格外嬌俏動人。

“它?”

聯想到菲茨威廉上校送來的那幅牧馬圖,宋辭幾乎無法保持冷靜,“它是誰?是我想象的那樣嗎?快告訴我,達西先生!”

“這個答案還是由你自己揭曉吧。”

達西先生的表情還是那麽嚴肅,語氣卻不由自主地輕松起來。

他越過正在按照說明書替換輪胎的馬車夫和工匠,親自走到馬廄最後一欄的木門前,“快到這邊來!”

宋辭知道這位表兄絕不會拿自己開這麽無聊的玩笑,隨即不顧體面的大步迎上去。

“上帝啊,它可真美!”

一見到馬欄裏那匹半人高的黑色小馬,宋辭就按耐不住地鉆了進去,“你看它的毛發,簡直比最名貴的綢緞還要漂亮!還有蹄子,像不像飄在天邊的雲朵?!”

強忍著想要親吻它的心情,宋辭撫摸著馬兒一遍又一遍,“你從哪裏找到它的?它多大了,有名字了嗎?”

達西先生繃直的嘴角這才露出一絲微不可查的笑意,“回國後我在倫敦逗留了三天,從朋友那聽說了賽馬場有一匹還沒經過訓練的小馬。它還不到四個月大但是父母的血統很好。至於名字,我想它應該希望女主人為自己取個新名字。”

“賽馬場?”

宋辭讚嘆地看著馬兒水潤的大眼睛反駁道:“我絕不會讓我的小馬去遭受那樣冷酷無情的對待!它不需要任何訓練,只要自由自在的生活在羅新斯就夠了,這裏有足夠大的場地可以讓它施展!”

她說著就把繩索解了下來,“讓它去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吧!”

仿佛領會到主人的心意,得到自由的小馬先是在原地踱步嘶鳴了幾聲,隨後便如同視察領地的驕傲王者般高昂著頭從目瞪口呆的馬車夫身邊跑了出去,就連低矮的花叢也攔不住它奔向自由的腳步。

“你看,它跳起來簡直就像是一頭小鹿!”

宋辭摘下帽子朝著遠處的小馬揮手致意,“但是一匹馬總不能用小鹿當名字,還是叫它巧克力吧,正好和奶油配對!”

達西還不知道羅新斯已經有了一條叫做奶油的古牧,只當少女早晚要為小馬挑選伴侶,“隨你高興就好。”

他並不覺得這個既不能表現出父母高貴血統,也不能展現個人風範的名字有什麽不可取的地方。

就好比世上總有一些人註定要為另一些人存在、感受著只有彼此才能感受的幸福一樣,只有不可抗拒、無法違背的神之意志才會指引迷途的羔羊走向最正確的道路。

“謝謝你,達西先生!這是我收到的最值得銘記的聖誕禮物!”

依偎著溫馴的小馬,宋辭笑盈盈地說道:“若非是你的慷慨,只怕我終其一生也別想得到它。請你坦誠的告訴我,你也為喬治安娜準備禮物了嗎?我好決定下次見面時是否該炫耀我的寶貝,以免因為一時魯莽讓她傷心!”

“這你可就不必過分掛懷了。”

提起唯一的胞妹,達西先生那雙黑亮的眼睛頃刻間充滿了溫暖安詳的神采,“喬治安娜的禮物是一架鋼琴。相信我,比起會跑會跳的小馬,她一定更喜歡安靜地坐在室內。”

“那就再好不過了!”

宋辭把點綴著漂亮蕾絲的軟帽系在了小馬的頭上,“現在,是時候讓媽媽見見巧克力了!”

可以預見的,這個突發奇想的惡作劇是多麽成功。

倘若坐在沙發上的德·波爾夫人從面向花園的窗戶那看見女兒不停移動的帽子時還只是稍微存疑的話,等她在會客廳裏見到那匹堪稱奇裝異服的小馬時就只剩下驚駭了。

“一匹馬,竟然戴著你的帽子!”

德·波爾夫人的僵硬表情頓時變成了碎裂的蛋殼,“安妮!你怎麽能把渾身都是跳蚤的野馬帶進屋子裏!”

“媽媽,它不是野馬,這是達西先生送給我的禮物!”

為了安撫母親的情緒,宋辭只能把萬能的表兄推出來,“我們還給它起了一個好聽的名字叫做巧克力。”

“嗯,巧克力這個名字倒是不錯。”

德·波爾夫人醞釀了幾分鐘,試圖讓自己變得心平氣和些,“可它還是不能呆在屋裏。”

“我沒打算讓巧克力住在屋裏,這裏對它來說太小了。”

在姜金生太太的好心勸導下,宋辭從小馬頭上解下帽子,“我只是照您說的把禮物帶過來,難道您看見它不高興嗎?”

“我很高興……”

言不由衷的德·波爾夫人忽然有些埋怨侄子,為什麽不像對待長輩那樣送一些象牙首飾給女兒,這樣她就不必擔心自己精心教養的貴女變成野孩子了。

親自吩咐管家將這匹新加入的家庭成員安置到天鵝湖邊的寬闊草地附近後,羅新斯的女主人重新恢覆了冷靜矜持的姿態,力求讓遠道而來的貴客達西先生能夠在此地感受到賓至如歸的懇切誠意。

而一個家庭所能表達的最高禮遇,則是從一頓完美的晚宴開始。

宋辭不知道可憐的達西先生究竟在那個連飲用水都不安全的國家吃了多少苦,反正不難看出他對餐桌上那些讓英格蘭人吃了幾百年的大菜滿意極了。

吃著小羊排的時候達西先生還順口讚美了一句廚房新添的鍍銀牙柄餐具,真是讓德·波爾夫人臉上笑開了花。

不出意料,整頓晚飯就是在姨侄兩人的交談中,客觀點的話應該是女主人的詢問中友好結束的。

相較於得到噓寒問暖的達西先生,宋辭這位正經小姐倒是成了陪襯。

不過她也不是多在意母親的慈愛微笑是否一直落在自己身上,反而趁著無人關註的間隙跟頗受冷遇的夏洛特說起了悄悄話。

作者有話要說:

宋辭:渣作者真心覺得夏洛特是個難得的好朋友,想想她每次出場的臺詞就不難看出這才是真正的聰明人。

另,有喜歡純血馬的妹紙嗎,渣作者迷得不要不要的。_(:з」∠)_

美時美刻,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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